殷都屢遷的原因是什麼?

在人類歷史上,人們改換自己居留地的遷徙活動,是常有的事。不論哪一種形式和規模的遷徙,各民族和社會群體在不同時期有其客觀的歷史原因。我國商代,殷人多次遷都,其原因究竟何在?學術界至今尚未有公認的解釋。殷人遷都,史料非常有限,主要集中在《尚書》中的《盤庚》三篇裡。殷人遷徙了多少次,一般認為「殷人屢遷,前八後五」(張衡《西京賦》)但對此還有不同的看法。對於殷人「不常厥邑」的原因,過去比較普遍的看法是殷人為了躲避水災的威脅,才不得不如此的。《書序》稱:「祖乙圮於耿」。《正義》曰:「圮,毀也;河水所毀曰圮」。後人據此發展成了「河患」說。著名學者王國維也不脫陳說,在《說耿》中把「耿」考釋為邢丘,「其地正濱大河,故祖乙圮於此也」。(《觀堂集林》卷十二)對於「河患說」,有人提出反駁:「上古黃河流域的水災當是常常發生的,那幾百年間常常發生的水災,絕不能解釋幾百年間才有幾次遷徙的事實原因」(芳明《殷商為什麼屢次遷都》,《歷史教學》1956年第6期)。傅築夫先生進一步認為當時的「河患」並不嚴重,而成湯以前的八遷地點都是離河甚遠的高地,這些地方根本就沒有「河患」,即使盤庚以後的兩遷,也不避「河患」,往返於大河南北;再則,殷人遷徙反而是「有目的地向濱河一帶移動,並且還是盡可能地要在距河不遠的適宜地點定居」。(《中國經濟史論叢》上冊)

因此,有人從經濟方面解釋了殷人屢遷的原因。1935年,丁山就提出由於「部落時代之生活,農業方在萌芽,大部分生活基礎仍為遊牧,遊牧者因水草而轉徙,部落之領袖因其族類而亦轉徙不定;於是政治中心之所在,既無所謂都邑,更無固定可言」(《由三代都邑論其民族文化》,載《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5)。這裡明確指出了遊牧生活是殷都屢遷的決定因素。所以有人認為找出殷人「定居條件是否成熟」,是說明殷都屢遷原因的途徑。在盤庚前,畜牧業占主導地位,長久定居的條件尚不成熟,因此有多次必要的大遷徙,但到盤庚時代,農業逐漸發達起來,「在長久定居的條件已接近成熟」的情況下再要遷都時,便發生了《尚書。盤庚》中所記載的「殷民咨胥,皆怨不欲徙」的情況。盤庚強行遷殷後,殷人在兩百年中,不再遷徙。這說明社會經濟發展到了定居生活階段,人們不再需要遷徙了。

傅築夫的意見不同,他指出:「殷代是一個農業社會,其經濟發展早已超過漁獵和遊牧階段」,因此,他否定了因為遊牧經濟占主導地位而導致殷都屢遷的論點,而認為遷都的原因是「為了農業生產的需要去改換耕地,實行遊農」(《中國經濟史論叢》上冊)。因為殷人的農業水平較為原始,不懂得收穫量的減少是由於地力的衰竭,而只是通過不斷改換耕地來繼續其農業生產的發展,所以,這種遷徙是「初期農業社會的一個共有現象」。

也有人從政治方面解釋了殷都屢遷的原因。考古學家鄒衡認為殷人遷都是為了便於戰爭,因為「當時選擇王都的地點,不能不考慮到作戰的方便,就是說,不能不從軍事的角度上考慮遷都的問題。成湯居亳,顯然是為了對付北方和西方的強大敵人」。(《夏商周考古學論文集》)

另外,有人認為「比九世亂」是殷都遷徙的客觀原因,「恪謹天命」是殷都遷徙的主觀原因。「比九世亂」是「自中丁以來,廢適而更立諸弟子,弟子或爭相立」的王室與貴族之間的鬥爭(《史記。殷本紀》),「比九世

亂「的直接後果是殷王權的削弱和貴族勢力的膨脹,所以只得通過遷都來重整和加強王室的勢力。由於殷人尊神,他們把遷都看作是」天「的意志,不能不」恪謹天命「(黎虎《殷都屢遷原因試探》,《北京師範大學學報》1982年第4期)。美籍華人學者張光直教授,最近獨闢新徑地解釋了三代王都屢遷的原因。他認為,遷都是「以追尋青銅礦源為主體的因素」。這是因為青銅器在三代政治鬥爭中有著重要的地位。由於儲量稀薄的銅、錫礦多集中在以豫北、晉南為中心的華北平原邊緣的山地,而王室對於青銅的需求量又特別巨大,促使人們隨時尋求新礦,「那時在尋求新礦、保護礦源以及保護礦石或提煉出來的銅錫的安全運輸上,都城很可能要扮演重要的角色」。商代都城是「沿山東、河南山地邊緣逡巡遷徙,從採礦的角度來說,也可以說是便於採礦,亦便於為採礦而從事的爭戰」(《關於中國初期「城市」這個概念》,載《文物》1985年第2期)。殷都屢遷,諸說殊異。從各種紛壇的說法中找出一種比較正確的解釋,是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瞭解那段歷史的。

(黃顯功)

《千古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