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死於何因?

方以智(1611—1671年)之死見於史料記載的,主要有以下不同說法:一、《清史稿》卷五○五本傳記載:「康熙十年赴吉安,拜文信國墓,道卒。」馬其昶《桐城耆舊傳》卷六《方以智傳》同此說。二、《桐城縣志》卷四《理

學。方以智傳》記:「旅病萬安,臨終猶與弟子講業論道,不及世事」。三、方中通《陪詩》卷四《惶恐集。哀述》詩注有云:「辛亥十月七日舟次萬安,夜分波濤忽作,老父即逝,而風浪息」。四、方中履《硯鄰偶存序》說「辛亥先公及於難,履守喪萬安,祥而後返葬」;方中履《宗老梅先生七十序》道:「既而惶恐灘頭,先公完名全節以終」。五、王夫之《聞極丸翁凶問不禁狂哭痛定輒吟二章》詩注有云:「傳聞薨於泰和蕭氏春浮園。」

鄧之誠先生有《清詩紀事初編》卷一「方中通」條下,對方以智之死的記載,當為今人考證方以智死事之始,其中有云:「康熙十年辛亥,以事被累入粵,卒於道中。唯見黎士弘《托素齋文集》三《跋無可大師手卷》,及《仁恕堂筆記》。今讀此集《陪詩》卷四為《惶恐集》,紀其事甚詳。惶恐者以智卒於萬安舟中,即文山集之惶恐灘也」。蹈鄧先生之踵的考證,當首推儀真、冒懷辛的《方以智死難事跡考》,他們的觀點是:方以智為清政府捕於廬陵,而「自南昌循贛江押解」;辛亥年夏季非常暑熱,「在囚船上流行著夏季的急性傳染病」,方以智亦患病。「在廬陵養病近一月,大約由於期限所拘,又被迫繼續登程,結果被折磨而死。他的死地是惶恐灘頭,屍停於萬安,卒日是舊歷十月初七日『。美國耶魯大學教授余英時撰《方以智晚節考》,其中有《死節考》一章,自稱他之所作為「不避蛇足之譏而於《清詩紀事》之外復有此說」。他的主要觀點是為方以智「不必死於病」,而是死於「自盡」;對於「自盡」的方式,雖未明指,但就其論述看,他是認為「死系由自沉」;對於方以智被捕地點,他認為不是廬陵而是泰和。余英時先生的主要論據是:方中履《祭蕭孟昉文》云:「先公慷慨盡節,不少曲撓」,蓋已不啻明言以智之死於自盡。

而方中履的「惶恐灘頭,先公完名全節以終」,殆非指病卒言;況且其所云「履兄弟亦惟止水相踵,自勉於是」,頗近於暗示其父之死系由自沉。余英時先生著作傳到國內之後,冒懷辛先生又作《方以智死難事跡續考》,對方以智死於「自盡」的觀點提出異議。該文首以「方以智思想論證方之死並非自殺」:在晚年,方以智之人生觀固已超脫於生死上,既不貪生,亦不殉生,既不畏死,亦不求死,一息尚存,則隨分自盡。而其「超脫生死之人生觀非無意於用世,隨分自盡之思想亦非消極於世間」。據此,「若以其遇難之際,必自殺以殉……揆諸其晚年思想實際,則似尚未能泮合允洽也」;次以「史料記載見方以智之死非自殺」:彭躬奄《與謝約齋書》云:「木公(方以智)病背發,卒於萬安「,此書之尤為重要音是透露方以智之死為」病背發「;彭士望《樹廬文鈔。首山濯樓記》云:」怡然行素,不為恇,而卒以疽發於背,血肉崩潰,言笑從容,觸暑載馳,終焉致命。「

至於方以智罹難之由,就史料的零星記載看,或曰「中奇禍」,或曰「粵難」,或曰「以事被累」,更是晦隱不明。故考證者的看法亦極分歧。冒懷辛引魏世效文《書木公冊子》的「甲乙之際,東南變起,公(方以智)習靜青原,而究未免謠諑,嗚呼,其亦盛名之難居也夫」這一材料,暗示方以智之「粵難」與「東南之變」有聯繫。香港學者喆勇則引王夫之《搔首問》的有關記載,責方密之在粵時,人皆以通脫短之,謂此言「其國難當前,身居揆席,聽歌豪賭,笑謔浪游,猶為貴公子故態,故疑其粵難之禍,根在於此」。

而香港的另一位學者饒宗頤則引曾青藜為《石濂上人詩序》的「吾聞靈澈以詩游京師,緇流造蜚語,激動中貴人,由是得罪。無可大師亦以文字幾罹不測」這一記載,斷方以智「禍難之起,當如曾青藜說由於文字賈禍,較為情實「。

(蔣國保)

《千古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