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古代典籍中,有著許多有關音樂的資料,把這些資料綴合起來,可以看到古代音樂的發展過程。雖然其中有不少屬於神話傳說,而且由於傳聞渠道和著述者觀點的不同而有所差異,後人也因理解角度的分歧而發生爭議,這種差異和爭議,在今天來說,已因年代久遠而無從辨別,只能以見仁見智而存疑千古了。最早的樂器是什麼?是誰發明創造的?《世本作篇》是這樣記述的:「女媧作笙簧。」這笙簧是什麼樣的呢?《博雅。釋樂》又進一步闡釋說:「笙以瓠為之,十三管,管在左方」,我們從而知道笙簧的製作方法是在老熟的瓤瓜的一端開一吹奏的孔,再在瓠瓜的左方鑽十三個洞,插上相應數量的竹管,這樣,一隻原始的笙簧就製造出來用以吹奏了。此外,傳說中與女媧既為兄妹又是夫婦的伏羲,又「斫桐為琴,繩絲為弦,織桑為瑟」(《禮記》),世界上最早的三種管弦類樂器——笙、琴與瑟就產生問世了,因為女媧與伏羲是繼開天闢地的盤古氏之後出現的最早的大神,因此人們奉他倆是音樂事業的祖師。
但是,王嘉《拾遺記》中又有這樣一段記載:「帝子與皇娥並坐撫桐峰梓瑟,皇娥倚瑟而清歌,白帝子答歌。」這對鍾情於音樂的夫婦相依相撫、邊奏邊歌的同樂圖是極為動人的,然而他倆所用的瑟是否伏羲創製的那種?
有人認為,確是伏羲所制,因為樂器的原料同是桐木之類,而古文字學家嚴重光先生否定說:古代交通不便,身居東天的伏羲是很難遠涉到僻居西方的皇娥住所的,所以這瑟是另有人創造的,或許就是皇娥。遺憾的是,皇娥所撫奏的那張瑟,後來竟被其兒子少吳氏「棄其琴瑟於東海之外大壑」(《山海經。大荒東經》)而不能傳世。
在伏羲同時,中原地區有個小天帝葛天氏,也是一個音樂愛好者,他創製了一首《葛天氏之樂》,在祭祀天地時邊歌邊舞,可能這是世界上最早的樂曲之一,可惜已經失傳。此後炎帝曾孫鼓、延兩兄弟「始為鐘,為樂風」
(《山海經。內經》),合作創製出世界上最早的打擊樂器鐘,還為之譜寫了樂曲。看來,這要比葛天氏的那首樂曲遲若干年。而那著名的黃帝與蚩尤的涿鹿大會戰,「帝命吹角作龍吟以御之」(《路史後記》),又在東海的流波山發現夔牛,「黃帝得之,以其皮為鼓,橛之以雷獸之骨,聲聞五百里」(《山海經。大荒東經》),剝夔牛之皮為鼓,用雷獸的骨作槌,鼓聲隆隆而大敗蚩尤,這大概就是後世軍鼓的濫觴。
已故民俗學家張勵成先生認為:上述的所謂幾種樂器,製作簡陋,又無樂律可循,只是一種發聲工具而已,真正的樂器,是在黃帝令伶倫制定五音十二樂律以後產生的。
伶倫,是黃帝的樂官,奉帝命,在崑崙山的嶰谷,製作出12根長短不一的符合黃鐘樂律的竹管,將其吹出的12種不同聲音與雌雄鳳凰的12種鳴叫聲逐一校對相符,然後把其奇數各音稱「律」,偶數諸音稱「呂」,合稱「律呂」,這12樂津正好是一個8度音程。接著,他又與榮將一起鑄造了12口編鐘,使它們的宮、商、角、徵、羽五音相配合。帝嚳在位時,「有倕作為鼙鼓、鍾、磬、苓、管、塤、箎、鞀、椎鐘,帝嚳乃令人抃,或鼓鼙、吹苓、展管箎,因令鳳鳥天翟舞之。」(《呂氏春秋。古樂篇》)。張勵成先生認為:至此,正規的樂器正式系列地產生。
《呂氏春秋》又說:「帝顓頊生自若水,實處空桑,惟天之合,正風乃行,其音若熙熙淒淒鏘鏘,帝顓頊好其音,乃令飛龍作效八風之音,命之曰承雲,以祭上帝。乃令為樂倡,乃偃寢,以其尾鼓其腹,其音英英。」
這是什麼東西?有人認為是黃鱔,因為古代鱔同音,神話學家袁珂教授則認作豬婆龍,但究竟是什麼,卻無實物可證。顓頊的曾孫長琴,「是處搖山,始作『樂風』」(《山海經。大荒西經》)。黃帝不但令人作樂律,還親自創作過不少樂曲,著名的有《咸池之歌》、《清角之歌》與《鼓之曲》等,可惜均已失傳。這《清角之歌》是在勝利的氣氛下即興創作的巨著,《韓非子。十過》說:「昔者黃帝合鬼神於西泰山上,駕象車而六蛟龍,畢方並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騰蛇伏地,鳳凰覆上,大合鬼神,作為清角。」據同書記載,這清角,在春秋時,晉平公曾強令師曠演奏,「師曠不得已而鼓之,裂帷幕,破俎豆,墮廓瓦,坐者散走,公恐懼,伏於廊室之間,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病」,一曲之威,竟至於此。而《鼓之曲》是在黃帝大敗並誅殺尤於青丘後所作,共十章,「一曰雷震驚,二曰猛虎駭,……五曰靈夔吼,六曰雕鶚爭……」
(《繹史》),張勵成先生認為,音樂到這個時期,方才真正闖入神聖殿堂。旅美音樂家朱尚音先生提出她的論點並舉例說:「《呂氏春秋》載,『帝嚳命鹹黑作為聲歌,九招、六英、六列』,堯的樂官『夔仿山川溪谷之音,作樂大章,天下大和』(《帝王世紀集校》)。以後,『舜立,命延乃拌瞽叟之所為瑟,益之八弦,以為二十三弦之瑟,帝舜乃令質修九招、六列、六英,以明帝德』(《呂氏春秋》),這九招,又名簫韶,據《書。益稷》上說:」蕭韶九成,鳳凰來儀『。故孔子聽後連連讚歎:「盡美矣,又盡善也。』帝舜又彈五弦之琴,以歌南風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屍子》),又作《卿雲歌》唱道:「卿雲爛兮,糾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朱先生斷言,我國古代的音樂事業,只有到了這時,方才發展到臻善的境地,至於以前所說的那些,只是音樂的萌芽時期而已。
讓我們來共同努力,從古籍和出土文物中,發掘出更豐富的史料,進一步解開音樂發展之謎吧!
(董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