煬帝因宮廷中十分冷落,深怕有盜賊奸險匿跡在深宮裡,便把屯衛將軍宇文化及傳進宮來,當面囑咐他,要他把御林軍調進宮來,在各處冷宮長巷裡日夜看守盜賊。那宇文化及領了旨意,便去揀選了五百名少年精壯的兵士,親自帶領著進宮去,在各處冷靜宮巷中駐紮看守。日夜分作四班,輪流替換,又派了四個少尉官,不時進宮查察。那少尉官,全是大臣的子弟們保舉充當。
內中單說有一位少尉官,便是宇文化及的四公子,名叫宇文慶德,長得猿臂狼腰,清秀面目,自幼兒愛玩刀槍,射得百石硬弓,百發百中,宇文化及最是寵愛這個兒子,其餘三人,都從軍在外,只把這慶德留在身旁,當了這一名清貴的少尉官。
當時奉父親的命,進宮去查察御林軍。他們的軍令,每夜在三鼓以後,直到五鼓,是巡查得最吃緊的時候。須這四個少尉督同手下的兵士,在冷落的宮巷中四處巡查。當時夜靜更深,天寒露冷,在冷宮長巷中摸索著,原是一件苦事;但吃了皇上家的俸祿,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這一夜三更時分,宇文慶德正率領一隊御林軍,在衍慶宮的長廓一帶巡查過去,才繞過後院,只聽得東北角門「呀」的一聲響,接著一盞紅紗宮燈,從走廓上慢慢地移動著。宇文慶德見了,忙站住了,悄悄地約退兵士,吩咐他們退回前院去候著,他自己忙把手中的燈火吹熄了,隱身在穹門腳下。這時滿天冷月,遍地寒霜,偌大一個院子,黑黝黝的,靜悄悄的;那院子牆腳下一帶花木,高高低低地蹲伏著,月光如水,照在樹葉上,發出點點滴滴的寒光來。再看那走廓上一盞紅燈時,卻一步一步地越向眼前移來,院子裡月光越是分明,走廓上卻越是逼得黑暗。這時紅燈離開得尚遠,慶德用盡眼力望去,終看不出是何等樣人。隋煬帝臨幸宮女,常常愛在暗中摸索;宇文慶德是不曾見過皇上的,他想萬一那來的是萬歲爺,叫我卻如何見得。想著,不覺心上打起戰來。轉心又想到萬歲原是怕深宮冷巷中埋伏刺客,才叫俺們進宮來巡查的。前面那來的,莫非便是刺客?他一想到這裡,不覺連身子上也打起戰來了。又轉心想到宮中近來常常鬧鬼,莫非那來的便是鬼怪?他一想到這裡,更不覺連兩條腿兒也索索抖動起來了。看那紅燈時,越走越近,由不得這宇文慶德急把佩刀拔在手中候著。
那紅燈慢慢地移到月光照著的廓下,才看得出那人上下穿著黑色衣裳,一手提著一盞紅燈,一手托著一隻爐盤,裊裊婷婷地走著,原來是一個女身。再向她臉上看時,不由得慶德又嚇了一跳;只見她高高的梳著氣個髻兒,漆黑的一個臉面,也分辨不出耳目口鼻來。這明明是一個鬼怪,慶德這一嚇,連兩條腿也酥軟了,急欲轉身時,那兩隻腳,宛如被長釘在地面上釘住一般,一步也不能移動;那手臂要舉起來時,又好似被十道麻繩,綁住在身子上一般,只睜大了兩眼,向那鬼怪不轉睛地看著。看那鬼怪,兀自不停步地向宇文慶德跟前走過去。慶德萬分慌張,幾乎要失聲叫喊出來。又轉心一想,我在同伴中自命不凡,如今見了這一個女鬼,便如此膽怯,我這一叫喊出來,一世的英雄名兒,掃地盡了。他急把自己的嘴捫住,又在自己胸口拍了一下,壯壯自己的膽。正在這個當兒,忽見那女鬼,卻轉身冉冉地步下白石台階去,在庭心裡站著,頭望一望天上的月色。看她把手中的爐盤,放在庭心的石桌上,又慢慢地伸手,把那頭上黑色的罩紗除下,露出一張玉也似白臉兒來。
看她點上三支香,俯身跪倒在地,一支一支地向爐中插下;又深深地拜著,站起身來。看她體態長得十分苗條,原來是一個宮女,並不是什麼女鬼,宇文慶德這才把膽子放大,便手提佩刀,搶到庭心裡去。那宮女聽得身後有人走來,急把那黑紗遮住頭臉,捧著爐盤,轉身要逃去。誰知已被宇文慶德攔住去路,見他手中提著明晃晃的刀,嚇得那宮女「哎喲」一聲,把手中的爐盤摔在地下,那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倒了下來。慶德手快,急搶上去,把那宮女抱在懷中。可憐那宮女,已暈絕過去了!
慶德伸手去,把她頭上的黑紗揭起,露出臉兒來,月光照著看時,卻把慶德吃了一驚!原來這個宮女竟是一個絕色的美女。
看她彎彎的眉兒,高高的鼻兒,小小的唇兒,圓圓的龐兒,映著月光,把個慶德看出了神,幾疑自己遇著天仙了。
這宇文慶德,也是二十四歲的少年了,在他伴侶中,也算得是一個美男子,生平高自期許,非有美女子,他是不娶的。
他父母再三替他做主,勸他早早娶一房妻小,誰知這宇文慶德,終日卻只知盤馬彎弓,從不知憐香惜玉的勾當。如今也是他的艷福到了。在這深夜裡,深宮中遇到這絕世美人,他眼中看著這玉也似的容貌,鼻中又聞著一陣一陣中人欲醉的香味,便把他自出娘胎未曾用過的愛情,都勾引了起來。他趁這美人兒不曾醒來的當兒,便和她酥胸緊緊地貼著,香腮輕輕地搵著。半晌半晌,那美人星眸微轉,一眼見自己的身體,倒在一個男子懷裡,羞得她急推開身,站起來。從地上拾著爐盤,二轉身走去。這宇文慶德如何肯捨,忙搶上前去攔住。那宮女見慶德手中提著刀,認作是要殺她來的。忙跪倒在地,兩行珠淚,從粉腮兒上直滾下來。慶德上去扶她,那宮女急把身體倒躲,一手指著慶德的佩刀。慶德知是她害怕,便把佩刀收起。那宮女站起身來,慶德問她叫什麼名兒?在何處宮院當差?在這夜靜更深的時候到這冷靜宮院裡來燒香是什麼事?那宮女被他這一問,不曾開得口,只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忍不住又把她袖口搵著眼淚。慶德見了這嬌姿艷態,也忘了自己的職務,便挨近身去,問道:「你莫慌,我決不欺侮你,也不把你的事去告訴別人;你心中有什麼為難的事,只須告訴我。你若許我替你幫忙,便是拼去我的腦袋也是肯的!」不想一個鐵錚錚平日何等驕傲的少年公子,今日見了這個宮女,卻說出這許多可憐的說話來。
他原是被這宮女的美色打動了心,他心中早打定了主意,想我宇文慶德今生今世不愛女人便罷,若要愛女人,這個宮女,我是決不放她逃去的。因此一任那宮女如何冷淡,不作聲,他總是一遍一遍地央告著。這宮女被他糾纏不清,便冷冷地說道:「將軍願意幫婢子的忙麼?婢子只求將軍答應兩件事兒:第一件事,請將軍許婢子依舊每夜到此地院子裡來燒香,莫說與外邊人知道;第二件事,以後將軍倘再遇到婢子,切莫和婢子說話。」那宮女把這兩句話說完,急托著盤轉身走去。
這兩句話若出在別人口中,給宇文慶德聽了,早要拿出公子哥兒的氣性來,拔刀相向,無奈他如今心中已愛上了這個宮女,一任她如何搶白,如何冷淡,他總是不動怒。他非但不動怒,他只圖要和這宮女天天見面起見,這每夜三更以後到衍慶宮去巡查的差使,便向他父親去討定了。每夜總是他帶了一隊御林軍進宮來,先把兵士調開,吩咐他們在前院子守候著,他卻獨自一人,轉到後院去,看那宮女出來燒香,看她燒罷了香,捧著爐盤進角門去,他才回身走出前院來,帶了兵士到別處巡查去了。
後來日子久了,那宮女見了慶德,也不覺害怕了;只是他們約定在先,不許說話的,這慶德竟和奉聖旨一般的,雖夜夜和宮女見面,卻不敢和她說一句話,只怕這一開口,美人便要惱他。到後來,反是那宮女忍不住了,低低地問道:「將軍為何夜夜在此?」慶德便恭恭敬敬地答道:「俺看你一個嬌弱女兒,夜靜更深在這深宮廣院裡燒香,怕有什麼鬼怪來嚇唬了你,因此俺夜夜到此來保護你的。」這一句話,柔情千疊,任你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動了感恩之念;何況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兒,聽了,早不覺在她粉腮兒上堆下嫣然的笑容來。又低低地說了一聲:「多謝!」從此以後,這一對美男妙女,夜夜在這深宮曲院中互訴起肺腑來,那宮女問:「起初幾夜見了俺為什麼不說話兒?」慶德說!「只因遵守美人的吩咐,又怕一開口惱了美人,反為不美;再者,便是不開口,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看美人的行動模樣兒,已夠人消受的了。」
看官須知道天下的女人,都犯著一樣的毛病,你若當面稱她一聲美,她心裡便覺得非常得意,十分感激。如今這宇文慶德得步進步,竟對著這宮女美人長美人短的稱呼起來,這宮女非但不惱,反放出百般嫵媚,千種風流來。兩人看了愈覺得可愛,那說話也越說越多。你想一個美男,一個少女,在這夜靜更深,幽宮密院,月下花前的地方,靜靜地相對著,如何不要勾起萬種的柔情來;便是那宮女眼中,看著這月下少年,萬分可愛,也不知不覺地有說有笑,相親相愛起來。兩人常常互握著手兒,互依著肩兒。後來他們談話的時候愈久了,便覺得蒼苔露冷,寒月浸肌。宇文慶德便大著膽,去偷偷地開了衍慶宮的正殿,這正殿原是預備煬帝平日召見妃嬪用的,中間設著軟褥龍椅,四圍豎著錦繡屏風。慶德便扶著這宮女去坐在龍椅上,自己卻坐在宮女的腳邊繡墩上說著話兒,便覺得十分溫暖。
這宮女細細地告訴他:自己原是官家小姐,小名兒喚作鳳君,父親現任范陽太守,自幼兒養在膝下,和哥哥同在書房伴讀。父母十分寵愛,只因前年父親在公事上惱犯了西安節度使,他便要題本參奏,把俺父親問成充軍之罪,俺父親急切無可解救,恰巧來了一位黃門官,奉旨到范陽地方來採選美女。俺父親為要解脫自己的罪名要緊,便狠一狠心腸,把他的親生女兒獻給黃門官,斷送到這江都行宮裡來。俺當時離別了親生的父母,親愛的哥哥,千里跋涉,到這清靜孤苦的深宮裡來;又聽得說當今萬歲是一位多情的天子,凡是宮女,略長得平頭整臉些的,都要得萬歲的臨幸。似俺這粗姿陋質,如何禁得起萬歲的寵幸,俺一進宮來,便和同伴姊妹商量,要設法保全俺的貞節,又把自己所有的釵環銀錢搜括起來,統統去孝敬了那管事的宮監。虧得那宮監看俺可憐,又受了俺的孝敬,便替俺設法,派俺在這冷宮裡充當宮女。這宮裡全養的是失寵年老的妃子,萬歲爺從不曾來臨幸過,因此俺也免得這個災禍。
宇文慶德又問她:每夜燒著香禱告些什麼?這鳳君說道:「俺第一支香,禱告父母安康;第二支香,禱告哥哥早得功名;第三支香,卻禱告俺自己。」說著,她忽覺得礙口,便停住不說了。慶德聽了,便替他接下去說道:「禱告自己早得貴婿! 」
說著,便情不自禁地湊近臉去低低地問說:「俺替美人說得可是嗎?」連連地問著,把個鳳君問得含著羞,低下脖子去,後來被慶德問急了,鳳君忍不住噗哧一笑,伸一個纖指在慶德的眉心裡戳了一下,說道:「將軍真是一個鬼靈精。」慶德趁勢撲上去,擁住鳳君的纖腰,嘴裡不住地央告著道:「好美人兒,好心上人兒,俺便做你一個貴婿罷!你須知道俺平日是一個何等高傲的人,俺父母幾次替俺做主,有許多富貴小姐,還有萬歲家裡的公主,都願給俺做妻小,只因俺生平立誓,非得一個絕色的女子,便甘一世孤獨。如今遇到了美人,一來是你的面貌,實在長得美麗動人;二來也是天緣湊合。不知怎的自從俺一見了美人以後,睡裡夢裡,也想著你,我這魂靈兒,全交給你了。你倘然不答應我這親事,我也做不得人了。」說著伏在鳳君的酥胸上,忍不住灑下幾點英雄淚來!鳳君聽他絮絮滔滔地說了一大套,又見他低著頭落下淚來。男兒的眼淚,是很有力量的,鳳君的心,不覺軟了下來,拿纖手去扶起他的頭來。宇文慶德一聳身,站起來捧住鳳君的粉腮兒,正要親她的櫻唇,那鳳君急避過臉去,和驚鴻一瞥般逃下龍椅來,躲在繡屏後面,只探出一個臉兒來,向慶德抿著嘴笑。
這時月光正照進殿來,鳳君的粉腮兒,映在月光下面,愈覺得嬌艷動人。慶德要上去捉她,鳳君忙搖著手說道:「你我相愛,原不在這輕狂樣兒,將軍如今愛上婢子,要婢子嫁與將軍做妻小,那婢子也是願意的。只是婢子也不是一個尋常女子,生平也曾立誓,非得一位極貴的夫婿,俺是也甘做一世老處女的。如今將軍願娶婢子,試問將軍有怎樣的富貴。」那宇文慶德聽了,便拍著自己的胸口說道:「俺如今二十多歲的年紀,做到殿前少尉,如何不貴?家中現有父親,傳下來的百萬家財,如何不富?」誰知那鳳君聽了他的話,只是搖著頭。慶德又說道:「俺父親現做到屯衛將軍,真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何的不貴?」鳳君聽了,又搖了一搖頭。慶德又接著說道:「將來俺父親高昇了,俺怕不也是一位現現成成的屯衛將軍了。 」
慶德不住嘴地誇張著,那鳳君卻也不住地搖著頭。宇文慶德把話也說窮了,便呆呆地看著鳳君的臉兒,轉問著她道:「依美人說來,要如何富貴,才滿得美人的心意?」只見她不慌不忙地走近龍床去,把手在龍床上一拍,說道:「將軍他日能坐得這龍床,才滿婢子的意呢。」宇文慶德聽了,好似耳邊起了一個焦雷,把身體連退了三步,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來。那鳳君卻依舊滿臉堆著笑,扭轉了腰肢,站在面前。宇文慶德看她這嬌媚的神韻,實在捨她不下。又把一股勇氣,從丹田里直衝上來,急急地說道:「美人敢是打謊嗎?」那鳳君指著天上的月兒說道:「明月在上,實共鑒之。」宇文慶德忙搶步上前,拉住鳳君的纖手,走出庭心去,雙雙跪倒。鳳君低低地向月兒禱告著道:「將軍成功之日,所不如將軍願者,有如此釵。」
說著把雲譬上的玉搔頭拔下來,在石桌上一磕,磕成兩半段,兩人各拿著半段。這裡宇文慶德也侃侃地說道:「所不如美人願者,有如此袍。」說者一手揭起袍角,一手拔下佩刀,颼的一聲,把嶄新的一隻袍角,割下來交與鳳君,一手把鳳君扶來,順勢把鳳君抱在懷裡,又要湊上去親她的朱唇。鳳君笑著把袍角隔開說道:「留此一點為將軍他日成功之賀禮。」一轉身脫出懷去,和煙雲似地走上台階。慶德追上去,鳳君轉過身來,只說了一句:「將軍努力為之,待成功之日,再行相見。」說著一縷煙似地進角門去了。這裡宇文慶德,獨立蒼苔,抬頭向著天出了一回神,忽然把腳一頓,自言自語地說道:「拼俺的性命做去吧。」說著大踏步地走到前殿去,領著一隊御林軍,悄悄地出宮去了。
從這一夜起,宇文慶德便立定主意,要推翻隋室的江山,奪煬帝的寶座。他雖每夜一般地帶領御林軍進衍慶宮去巡查,但他每夜走到後院去守候一回,卻不見鳳君出來,從此室邇人遠,慶德要見他心上人的心思越濃,他要造反的心思也便越急。
他在白天便在文武各官員家中亂跑,藉此探聽各人的口氣,又隨處留心著起事的機會。宇文慶德原是和司馬德堪、裴虔通、元禮幾位郎將,平素最是莫逆,他三個都是關中人,此次隨駕到江都地方來,原是心中不願意的。只說皇上來幸江都,少則百日,多則半年,便回關中去的,不想如今一住三年,也從不曾聽煬帝提起說要迴鑾。他們都有家小住在關中的,久不回家,如何不要思念?如今又聽說四處反亂,那關中也陷落在寇盜手中,自己又各有皇事在身,眼看著家鄉烽火連天,不能插翅歸去,叫他們如何不想,如何不怨。每到怨恨的時候,便集幾個平素知心的官員,在深房密院裡商量一回。這宇文慶德也常常被他們邀去商議大事。
在六個月以前,煬帝下旨,著封德彝到丹陽去建造宮殿,又捉住數十萬人夫,開掘從丹陽到餘杭八百里新河,預備他日遷都丹陽,並游幸永嘉,龍舟航行之路。如今到了限期,封德彝居然一律完工,前來繳旨。那煬帝此時,正因在江都住得厭了,聽說丹陽宮殿完工,便心中大喜!一面下旨嘉獎封德彝的功勞,又賞他金銀彩絹;一面下旨各有司,並侍衛衙門,限一個月內,俱要整頓車駕軍馬,隨駕遷都丹陽宮,如有遷延不遵者,立即斬首。
這旨意一下,別的官員且不打緊,卻觸惱了元禮、司馬德堪、裴虔通一班郎將,再加宇文慶德從中鼓煽著,大家約在黃昏時候,在禁營中商議。司馬德堪說道:「我等離別家鄉,已有數年,誰不日夜想念父母家小?近來聽說劉武周佔據了汾陽宮,又聽說李淵打破關中,眼見得家中父母妻子,都要遭他的荼毒,思想起來,寸心苦不可言!如今詔書下來,又要遷都永嘉,這一去南北阻隔,是再無還鄉之期了。諸位大人,有何妙計,可挽回主上遷都之意?」元禮聽了,接著說道:「永嘉地方必不可去,不如會齊禁兵,將此苦情,奏明主上,求免渡江。 」
裴虔通忙搖著頭說道:「此非計也,主上荒婬無道,只圖酒杯婦人快樂,江山社稷尚且不顧,豈肯念及我等苦情。以下官愚見,不如瞞了主上,私自逃回西京,與父母妻子相見,豈不乾淨。」司馬德堪和元禮一班人聽了,都齊應聲道:「此言甚善!」當下各自散去,打點作逃歸之計。
不想路上說話,草裡有人,早被一個宮人在屏後聽去,忙報與煬帝知道。誰知煬帝聽了,反把這宮人痛恨大喝道:「朕已有旨在前,不許人妄談國事和兩京消息。你這賤人,如何敢來瀆奏!況那郎將直閣,全是朕識拔親信的人,豈有逃遁之理,不殺汝何以禁別人的讒言!」說著,便喝令左右牽出打殺。可憐這宮人一片好心,無由分說,白白吃亂棍打死。煬帝既打死了這宮人以後,眾內相雖再有聽見,也不敢管閒事了。內中有一位郎將,姓趙名行樞,聞知此事,心甚不安,遂私自來拜訪一人商量。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