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早晨,「孤北丸」裝滿貨物出發了。
裝上的是運往東京的海產品和紙,從小樽到東京的船總是裝得滿滿的。
內村龍太是上午十點過到「孤北丸」來的。
包木一膳把內村帶到了望室。
船正在裝貨,搬運工人正操縱著起重機。裝貨都是搬運工人的事。
船員的工作是從這個港口航行到另一個港口。而出入港的事務又由代理商去辦。
金和廣行帶著「波奇」正在岸邊散步。
花貓「咪咪」站在船頭的桅桿上盯著「波奇」,好像很羨慕似的。
「是那條船。」
內村指著停靠在岸邊的「榮盛丸」。
「嗯。」
包木點點頭。
「想到好辦法沒有?」
內村焦急地問。
「頭都要炸了。」
包木躺在沙發上。
「我也是。」
內村也躺在對面的沙發上。
「你想『榮盛丸』會不會沉?」
包木點上煙,問。
「百分之九十九會沉。船長、輪機長、船員完全和上次一樣,只有保險金額不一樣。這次是八億五千萬。」
「……」
「這次海上保安廳也出動了大批人員進行監視,都懷疑會再次沉船。」
「嗯。」
「我的工作到今晚為止。至今還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是呀。」
包木吐了幾個煙圈。
「你的妻子呢?」
「沒有」
「和那美國姑娘怎樣?」
「不行。」
「肚子真餓了呀。」
「廚司長正在準備午飯。」
「不過那個女人的臀部可真迷人。」
內村感歎地說。
「什麼?」
「那個美國姑娘,讓我帶她去東京吧。」
「不行。」
「真不行?」
對話到止結束了。
內村站起身來,從窗口往外看。
窗外一片繁忙,工人們正緊張地裝卸著貨物。
「這次一損失就是八億五千萬呀。如果能弄清『榮盛丸』的秘密,就可以得到百分之十。那就是八千萬呀。如果植松船長等人能以沉沒舊船為罪名判刑的話……。」
「喂!」包木直起上身,「是不是真給八千萬日元?」
「只要能維護保險業的聲譽,這點錢肯定會給的。」
「八千萬呀……」
包木又躺下了。
「怎麼樣?吃飯去吧。」
「不,你去吃吧。」
包木不動彈。
他心頭一直在盤算著那八千萬元。要是能得到那筆錢,就可以多發些錢給船員了。
那是什麼呢?昨晚和內村談話時出現的一種感覺,好像很重要。
內村已走出了望室,包木還在想著。
胴澤和中股端著咖啡進來了。
「咪咪」也跟著進來了,爬上了自動航行裝置。
「那個混蛋!」
胴澤又開始嘮叨了。
「要是回來了,我非卡死他。」
堅野義男昨晚沒有回來,從小酒館出來後就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可再晚也必須在天亮前趕回,這是個原則。
泡用正在岸邊的食品店裡購買食品。
「還是在川崎好。」
中股又回到剛才的話頭。
「是呀。」
胴澤愛理不理地說。
包木仍然躺著,沒在意他們的談話。
「真是呀。」
中股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事似的,看著胴澤。
「什麼事?」
「那個船。」中股指著旁邊的一條船,「我總覺得以前好像見過,剛才我就在想,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是,『榮盛丸』?」
「十多年前我就在那條船上,那時是條新船,干了大約三個月,因為和船長吵架,被開除了……」
「也是當輪機長?」
「是的,那條船是新瀉的北辰海運公司的。」
中股摸摸「瞇瞇」的頭。
「喂。」包木直起上身,「剛才說的是真的?」
「剛才說什麼?」
「你在『榮盛丸』幹過輪機長。」
「那是以前的事,在十年前……。」
中股驚訝地看著包木。包木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中股忙倒掉杯中的水,斟上咖啡,給他送去。
這時,斯渡源二郎走了進來。
「有八千萬的話,幹不幹?」
包木輪流看著三人。
「八千萬——」
胴澤踏著舞步旋轉了一圈,把咖啡灑在「咪咪」的腳上。「咪瞇」尖叫起來,用力抓胴澤的手腕,咖啡杯掉在地上。
斯波拿來擦布。
包木把從內村那裡聽到的情況全部說了。
「就這樣,好好想想吧,要是能想出好辦法,可以到手八千萬呀。」
「海上保安廳和保險公司聯合起來都沒辦法。我們怎麼能行。」
胴澤最先洩氣。
「是呀。」
包木露出一絲苦笑。
「會不會是保險公司太多慮了?」
中股覺得這件事聽上去有點難以置信。
「我也正在這樣想。」
包木點點頭。
「喂,八千萬呢?」
胴澤笑笑。
「不過……」
包木自己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海上保安廳和保險公司幹的就是懷疑人的買賣。在巡邏船的監視中要轉換貨物根本就不可能。」
中股力陳自己的看法。
「我也這樣想。」胴澤接著說:「第一次也許是有意的,但第二次在土佐肯定不是,如果第二次不是,要懷疑第三次就毫無道理,我認為這是徒勞的。」
「就是。」
中股做了結論。自己雖然做了結論,卻求援似地看著包木。
包木笑了。
「斯波,你怎樣看?」
包木笑著問斯波。
斯波凝視著什麼也沒有的空間。
「也許不對。」
斯波繼續看著空間。
「也許不對?」
包木止住了笑。
「我覺得保險公司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哦?」
「確實海上保安廳、保險公司、警察都喜歡懷疑人。這是他們的職業特點,正因為如此,他們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喂,喂。」
包木止住了斯波,包木看著斯波的側影,突然覺得不想知道其原因。
「那海上遠洋公司……」
「我想他們會弄沉『榮盛丸』。」
「那他們怎麼幹?」
包木取出香煙。
只是弄沉「榮盛丸」他們是一分錢也得不到的,船沉前必須把貸轉移到其他船上。但這又不可能,出港後一直受到巡邏船的監視,還要受到勞埃德保險公司僱用的偵探船的監視。在海上和其他船接觸只有有短的時間,而要轉移貨物至少需要近二小時。離開相距十五英里監視的巡邏船隻要三十分鐘就能到達現場,把他們全部抓住。
最重要的是在海上不可能轉移的。
「確實在海上是不可能轉移的。」
斯渡把視線轉向包木。
「那在什麼地方進行?」
「不知道。」
斯波緩緩地搖搖頭。
「你說得可太玄了。」
說雖這麼說,胴澤的表情也變得迷惑不解起來了。
斯波又疑視著空間。
長時間裡,大家一聲不吭地沉默著。
「是不是把貨裝上了『榮盛丸』?」
斯波問包木。
「當然,內村、倉岸管理員、搬運工和保安廳都在監視。」
包木在想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植松船長和船員都保證不是頂替的嗎?」
「能……。」
內村已經確認了,而且……。
這次是包木把視線移到了空中。
「那『榮盛丸』是不是假的?」
斯波問。
「就是它!」
包木已經知道和內村談話時感覺到的是什麼東西了。
「你們在說什麼?」
胴澤奇怪地問斯波。
「和旁邊錨位連接的『榮盛丸』也許是假的,是同一類型的船。把貨裝在這條船上,出港……。」
斯波閉口不說了。
「我還是不懂。」
胴澤說。
「是這樣的。」包木解釋道,「假的『榮盛丸』在這裡裝貨,而真的『榮盛丸』就是這次要沉的船等在航線上,例如在島陰。假船到後,真船就開始航行,當然還要交換船員。假船就等在那裡,等真船走遠,巡邏船追蹤後又開始航行,假船裝有七億日元的海帶根,而真船裝有石頭什麼的,和海帶根同等重量的東西……」
「混帳!」
胴澤叫道。
「拿海圖來。」
包木匆忙整理桌子。
中股攤開海圖。
「在這兒。」
包木指著一個地方。
「是奧尾島?」
胴澤插進來看。
奧尾島在函館的渡島半島的西面,只相距二十公里,中間夾著奧尾海峽。
從小樽出發南下的船除內陸船外,都必須從奧尾島西面的海上通過。
包木發現,當假「榮盛丸」進入奧尾海峽後,雷達追蹤的巡邏船無法進去,只有從西面的海上通過。因為是雷達監視,應盡可能靠近,只能相距十五英里。
雷達能跟蹤進入海峽的「榮盛丸」,可是當「榮盛丸」到了島邊時,雷進卻無法跟蹤,只有等它從島裡駛出來,用不了多久,「榮盛丸」就會重新出現,時間雖短。但只交換船員,時間完全來得及。
這時,巡邏船會仍然確信無疑地跟在後面,也許還會用望遠鏡確認船名。從北面進入海峽的是一隻船,從南面出來的也是一隻船,監視船隻根本不會對此產生任何懷疑。
假的「榮盛丸」將避開內陸船的航行時間,那時當然只有一隻船進入海峽。
監視船沒有理由懷疑它。
真「榮盛丸」開走後,假「榮盛丸」會匆匆塗掉船名,用油漆寫上新的船名,這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完成。
「計劃得真好呀。」
包木從海圖上收回目光。
他把視線移向斯波。
「太狡猾了。真想上去揍它一頓。」
胴澤興奮地對包木說道。
「好是好。不過……」斯波反對道:「按計劃,真『榮盛丸』會在監視中沉沒。我們盡可放心。而我們最好去跟蹤假『榮盛丸』,那艘船裝有七億日元的海帶根的,我們要弄清楚他要把貨唧運到哪兒。我想這樣的事不會只有海上遠洋公司參加,肯定還有其他組織。那時,我們就可以一網打盡。」
「是呀,這個方法更妙……。」
胴澤看著斯波,表情也輕鬆了。
「首先要弄清楚旁邊那條船是不是『榮盛丸』,如果是假的,那船長說的就百分之百的正確。當然,先不去弄清楚也可以,本船可以先出海,看奧尾島的東面是不是停有同樣型號的船隻。就這樣,我們停在一個地方用雷達監視。」
「讓保安廳去查吧。」胴澤主張。「一查船籍薄,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不,」斯波搖搖頭,「船籍薄上肯定是『榮盛丸』,連船員也不會錯。肯定在很早以前就改了船名。他們採取了萬無一失的辦法,不會找到證據的。而且他們要是察賞到我們在懷疑船名,那就糟了。」
「……」
胴澤不說話了。
包木也默默無語了。
「但我還有一個疑問,有沒有完全相同的船?」
「有。」包木回答道,「這沒問題,只要去掉油漆,就完全一樣了。」
「那就好了。」
「等等,」中股開口道,「那條『榮盛丸』是不是從新瀉的北辰海運購買的?」
「不是這條,而是停在奧尾島的那條船,確實是從北辰海運購買的。」
包木回答道。
「那馬上就能知道這條『榮盛丸』是真是假。」
中股說。
「你準備怎麼幹?」
「只要能進入輪機室就行。」中股對胴澤說,「我在那條船時,手下有個年輕的輪機手,在鐵梯子旁用鋼針刻上了他戀人的名字,這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如果沒有,那就是假船。」
「這方法好。」
胴澤大聲叫道。
「但你怎麼進去?」
斯波問。
「這問題很簡單。派個人到旁邊那個船附近,假裝喝醉了酒,要到船上去小便,肯定會引起爭吵,我們就擁上去,輪機長就趁亂到輪機室去。」
「辦法倒是不錯,但警察來了怎麼辦,我們就不能出海呀。」
「是呀。」
胴澤雙手交叉著。
「八千萬喲……」
中股嘟囔道。
包木站起來,把剩下的咖啡倒入杯中。然後,又拿著杯手回到沙發上,默默地呷起咖啡來。
「你為什麼會想到『榮盛丸』是假的?」過了一會兒,包木向斯波問道。
「他們在海上是無計可施,而裝貨又需要時間,所以就想到了。」
「不過平時不會產生這種聯想吧。」
「我想大約是八千萬的功勞吧。」
斯波不由得笑了。
「你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
包木直直地看著斯波。
「大約在一年前,是東京地檢特搜部的檢察官。」
聽到這,中股正在喝的咖啡在喉嚨裡打了個轉,嗆得他拚命地咳了起來。
「是嗎?」
包木點點頭。
「一個早晨醒來,發現一個女人睡在身邊,說是我強xx了那女人,被免去了檢察官的職務。」
「你干了嗎?」
胴澤語氣變了。
「沒有。」斯波回答道。他知道是落入了圈套。一個精心設計好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