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追索到姬路鎮

    第一節
    案件的周圍環節都清楚了,可是重要的中心問題仍然是模糊不清。十津川感到很煩躁。
    明白了這個案件的罪犯是阪口母女,在三月九日晚,乘上了「拂曉三號」的阪口由美子,於十日早晨在佐賀殺了原田功,騙局也被戳穿了。動機可以這樣推測。母親文子成了阪口的後妻之後,為了把大筆的財產弄到手,以病死掩人耳目,殺害了阪口良介。探知此事的原田功對阪口母女進行敲詐,阪口母女打算殺害原田,利用「拂曉三號」的特殊運行方式設計了騙局。並開始把私立偵探田道裝扮成罪犯。只是阪口母女如何知道川路美津枝保存著田道情書的事,還不明白。
    大阪KO出租車公司的司機,回到東京之後,被送來摻有毒藥的威士忌酒毒死的事,肯定是阪口母女所為,雖然不清楚由美子的夫婚夫寶木真一郎是否參與了此事,但十津川認為,阪口母女肯定是主犯。
    現在需要阪口母女犯罪的證據。
    在佐賀殺害原田功,是阪口由美子在門司換乘了開往長崎的「拂曉三號」,在三月十日早晨7:10分到達佐賀車站。乘出租車趕往原田的公寓,殺了他。並再次若無其事地回到的佐賀站,一定是乘上了7:37分開往佐世保的「拂曉三號」,可是沒有得到證明。
    如果田道沒有乘坐「拂曉三號」,那麼阪口由美子不在現場證明崩潰的時候,就能以殺人嫌疑逮捕她和她母親。因為有殺害原田功的動機,並且乘上「拂曉三號」列車的,只有阪口由美子一人。可恰巧田道也乘上了「拂曉三號」,那麼由美子能利用二個「拂曉三號」在佐賀停留,殺害原田功,田道也同樣有這個機會。
    開庭的時候,檢察官如果指明阪口由美子不在現場證明是個騙局,那麼她的辯護律師就會主張田道也是同樣的。而且佐賀縣警察局野崎主任也沒有找到,在三月十日早晨七時十五、六分左右,從佐賀站讓由美子乘車的司機。
    其它方面,對田道也是不利的。列車直到佐賀,他都在臥鋪上睡覺。如果他像十津川和龜井一樣,在門司站下來,看「拂曉三號」分成開往長崎和開往佐世保兩列車的情景,並且送走先行發車開往長崎的「拂曉三號」。那麼他的不在現場證明就很完全了。可是田道沒有這樣,從門司到佐賀這個重要的區間內,他在拉上了簾子的臥鋪上,誰也沒有看到他。
    在重要的時候,就出問題了。十津川不順心地咋著舌。當刑警時的田道就是這樣。是個又勇敢又能幹的年青刑警,可是一下就犯了大錯。結果被迫辭去警察的職務。這個毛病真沒法治了。
    總之他做什麼事情都不得要領。某種意義上講,是他過於善良的缺點所致吧。十津川一邊咋著舌,一邊苦笑著。
    第二節
    十津川給東京的龜井掛了電話:「明天想去姬路,你也一起去好嗎?」
    「是上次路過的姬路嗎?弄明白什麼事了?」
    「阪口母女到大阪前,在姬路生活,在那裡過著相當困苦的日子。也許能找到阪口母女行動的根源。」
    「明天乘最早的新幹線過去。」
    「謝謝!你不在我心裡沒底。」
    「警部太客氣了。」龜井對著電話笑笑。
    放下話筒的十津川,再一次見到了田道,在去姬路之前,把有些事情確認一下。
    田道望著十津川的臉問:「找到川路美津枝了嗎?」
    「去了她家但沒見著,她已經死了。」
    「那情書的事又弄不明白了?」田道垂頭喪氣地說。
    「可是知道了她和阪口母女有關係。阪口文子在大阪開了個叫「文子」的店,她在那裡曾經工作過。」
    「是嗎?」田道象看見金錢一樣,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那就有可能把我寫給她的情書轉給了阪口母女。」
    「有這個可能性。」
    「還有什麼問題嗎?」
    「因為是重要的事情,你要認真地考慮。你是看了雜誌的交際專欄後,給川路美津枝寫的情書。接著又相互交往了幾封信之後,她才來到京城見面的吧。」
    「是這樣的。」
    「真是這樣的嗎?這可是你有罪沒罪的大問題,要認真地考慮。你看了雜誌,馬上給她寫了情書。好好想想,一定是這樣嗎?」
    「警部,我是看了那本雜誌,就寫了信的。」
    「那麻煩了。你沒郵出信,就去京都了嗎?」十津川這麼說著,田道臉上是越來越困惑的表情:「肯定是在去京都之前看了雜誌,就郵出情書的。」
    「你買舊的雜誌嗎?」
    「我從來不買舊的雜誌。」
    「那你等我調查一下。」十津川急忙站起來,走出了審訊室。十二、三分鐘後又回來了。
    「向東京打電話調查過了。「青春萌芽」這份雜誌是在每月的二十三日出版,登有川路美津枝名字的那期是昭和五十三年七月號,這個七月號是在五月的二十三日發行出售。可是你從五月二十四起的三天間,在休假條上寫著去旅行了。」
    「是嗎?」田道把目光投向空間,在回憶那時的事。
    「沒想起來昭和五十三年的五月份去哪裡旅行了嗎?」
    「那就是去了京都。因為以前就想去了。」
    「如果是那樣,你看見了雜誌的交際專欄,在去京都的時候,就有可能到伏見稻荷去見她。對嗎?」
    「等一等。」田道又把目光投向空中。
    十津川一言不發地期待著他能想起什麼來。
    第三節
    「噢,想起來了。」田道顯得異常興奮地說。
    「快說說看。」
    「從前我就想去京都,所以就休了三天假。漸漸的想起來了。到了東京站,在站內的書店裡買了新出版的「青春萌芽」七月號。以前也經常買這本雜誌。在新幹線上流覽雜誌,看見了她的名字,是這樣的。看了雜誌後,就寫了那封信。」
    「那?」
    「恰巧要去京都,就想去見一見她,看是怎樣的女子。第一天去了清水寺,金閣寺等一些地方遊覽,第二天就打算去伏見稻荷。」
    「去川路美津枝的家拜訪了嗎?」
    「沒有,我還沒有那樣的勇氣。」田道笑笑接著說,「只是癡情地在她家的門口轉來轉去的等了一段時間,往回走的時候,看見從車站的方向走來了一位年輕的小姐。」
    「是川路美津枝嗎?」
    「不是。可一見就知道是個京都的小姐。我盯著她的時候,她就在附近消失了。我就非常想和她交往,第二天在旅館裡寫了那封情書。又在同一地點等著她。」
    「那交給她了嗎?」
    「等了大約兩個小時她來了,就交給了她。那以後我才知道她就是川路美津枝。因為傳遞了情書,才知道她就是在雜誌上登的那個女子。從那開始相互通信,在三個月後,她來到了東京。隨後讓人吃驚地和我斷絕了關係。因為是極好的戀人,來往的信也就沒寄回來。」
    「從那時到現在,你們所有的來往信件呢?」
    「對方沒返回來,我也沒返回去。也是為了回憶和這位戀人在一起的時光吧。」
    「因為這個戀愛沒有結果,她也就去了大阪,作了外出招攬客人的女招待。」
    「是嗎?那是出意外了。當時她說,她的戀人是K大出來的高材生,是某大公司的高級職員,是大資本家的獨生子。也真心地愛她。」
    「這麼說,是為了讓你對她死心。那以後就沒來過信吧。」
    「那是當然了。連她的名字我都忘了……只是開偵探事務所的時候,按著地址錄上的名字,送了一些印刷的業務介紹。也許送到了她在的地方。
    「的確,川路美津枝應該知道你在大阪開了偵探事務所。」
    「也許是這樣的,都怪我處事輕率,給警部帶來這麼多麻煩,太抱歉了。」田道鞠了一躬。
    「不要這麼說,只要你是無罪的,我就能幫助你,而且我和龜井君都相信你不會為了錢而殺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救你出去了。」十津川說。
    第四節
    第二天,十津川從新大阪乘上了上午11:24分發往博多的「光芒75號」,和龜井在車廂裡碰了面,從這裡到姬路還需要四十分鐘。
    「田道情書的事怎麼樣了?」龜井擔心地問。
    「有頭緒了。」
    「是嗎?」
    「在昭和五十三年五月,田道去了京都,在路上偶然遇到一位京都女郎,他為其美貌所傾倒,就寫了封情書遞過去。因為不知對方的姓名,所以在情書中就沒寫姓名。後來才知道這位京都女郎就是川路美津枝。」
    「阪口母女從美津枝那裡,知道她過去的戀人開了偵探事務所,就打算解決原田的威脅並且利用田道,從美津枝那裡把情書弄到了手,就開始實施移木接花,陷害田道的計劃了。」
    「只能這麼考慮。」
    「能得到證明嗎?」
    「由美子保存著有問題的情書,可那不是田道最近寫給阪口由美子的。而是在昭和五十三年,寫給川路美津枝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根據墨水的變色程度,就知道了是新寫的還是從前寫的。這封有問題的情書,已經被大阪府警察局扣押了,通過科學鑒定,也許弄不清是什麼年間的墨跡,但應該能明白是新墨跡還是舊墨跡。」
    列車通過新神戶後,到達了姬路站,是十二時稍差一點。
    下了月台,對著站前的大道上就能看見姬路鎮。在彩色名信片上看姬路城,是很壯觀的,可從新幹線車站的站台上看,很意外的覺得是個小城。
    當然今天不是來看城的,是來調查阪口母女足跡的。但願能對解決這個案件起作用,十津川想。
    「真是個漂亮的小城啊!」龜井看著姬路說。
    「問題是在這座美麗的小城,阪口母女是怎樣生活的呢?」十津川說著,二個人下了台階,走向出口。
    說是阪口母女在站前開了個飲食店。十津川和龜井出了檢票口,就找到了那排舊的飲食店。恰巧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找到了一個古老的中華麵條館,兩個人進去了。看上去是個很受歡迎的店,已經有好多男女職員在裡面就餐。
    兩個人找了一個空桌坐下了。訂了大碗的拉麵,故意慢慢吃著。其它的客人像是利用公司午休出來吃飯的,吃完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將近一個半小時,店裡就空空蕩蕩的了。六十五、六歲的店老闆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佔著座位的十津川他們,大概以為是無錢付帳的。十津川苦笑著先付了飯錢,然後走到服務台,讓老闆看了警察證件。
    「這個店開了很長時間了吧?」
    「從戰後一直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年了。」店老闆板著臉說。言語間有一種自豪感。
    「那這條飲食街都挺熟悉吧?」
    「是的。」
    「我們來調查一個女人,請您一定大力幫忙。」
    「說到幫忙,可我和這些人的關係比較疏遠。」
    「請看一下這張照片。」十津川把阪口文子的照片讓他看。
    「這是最近的照片。可從前在這一帶開小飲食店的人,都是相當辛苦的了,你想知道什麼?」
    第五節
    老闆把夫人從裡面招呼出來,兩個人一起看著文子的面部照片。
    「好像在哪裡見過。」
    「是的呀。」夫妻倆小聲商量著,老闆問,「知道是經營什麼的店嗎?」
    「不知道。應該帶著一個女兒,在這裡是五、六年前的事,女兒也就十七、八歲吧。」
    「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叫文子,女兒叫由美子。在大阪開了一個叫「文子」的高級俱樂部,聽說在這裡開的店也叫同樣名字。」
    十津川這麼一說,夫人突然眼睛一亮:「他爸爸,過去在S橫街上,不是有一個叫「文子」的店嗎。是個漂亮的女老闆開的。」
    「啊。是那個店。可是沒有女兒呀,我去過兩三次,僅僅有一個面部白淨的兒子,女老闆也說只有一個兒子呀。」
    「那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真的嗎?」
    「我最初也認為是她的兒子,後來才知道是她的女兒,還很吃驚呢。」
    「我說嗎,要是個男子臉也太白了。」老闆用鼻子哼了一聲。
    十津川打斷夫妻倆的對話問:「這個S橫街在哪兒?」
    「我領你們去。」小個子夫人爽快地從服務台裡走了出來,領著十津川和龜井去了S橫街。
    走進陽光射不進來的小街上,路的兩旁排列著火柴盒似的小店。「麗麗」「戀路」這些以人的名字命名的小酒吧,讓人覺得哪個店都是喝一杯的好地方。
    因為是白天,當然哪個店都關門了,霓虹燈也沒亮。因此看上去很寂靜。哪個店都有二層,也許是在二樓居住吧。但奇怪的是沒有發現人,只有一個黑胖的貓在慢慢騰騰在來回走動。
    「就是這兒。」夫人停住了,指著一個店說——那個店上寫著「短笛酒吧」
    「如果問這個店的主人,能清楚文子的事嗎?」十津川說。
    「這個短笛酒吧的女老闆是最近從岡山來的,還是問問加代女士更好一些。」
    「加代?」
    「是「大通」店的女老闆。這個橫街的頭面人物,因為已經五十多歲了,所以就和女兒兩個人一起開店,是個有名的女老闆。我想文子女士的事她一定知道。」
    「我們想見這位加代女士。去哪裡找她呢?」
    「聽說就住在附近的公寓裡,可不知道是什麼公寓,等等吧。」
    「那好,就等開店的時候吧。」
    第六節
    消磨一會時間,到太陽落山的時候,再次來到S橫街。
    白天來看這裡時,簡直就是攝影的佈景。可現在死人都甦醒過來了,人聲嘈雜。「大通」的招牌也一片通明。進入裡面,看見服務台旁只有站五六個人的地方。因為還沒到七點,除了十津川他們,還沒有別的客人。五十二、三歲的女老闆一定是加代女士了。
    「歡迎光臨!」尖尖的聲音說。
    二個人在服務台旁坐下了,看見一個穿著棉布褲,毛線上衣的年青女子,從裡面走出來。可能就是中華麵條館老闆夫人說的那個姑娘吧。
    「來一杯啤灑好吧。」十津川一邊說著,一邊讓她看了警察證件,「想找女老闆打聽點事。」
    「我和警察沒有什麼事。」
    「不是女老闆的事,是在這斜對面,過去有個叫『文子』的店,想打聽那個店的事。」龜井說。
    「是文子女士的事呀。」加代說著,點燃了一支煙,吐著煙圈,「在那裡確實有文子這個人,開了一個店。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們都叫她文子女士。」
    「是個怎樣的人呢?」十津川問。
    「怎麼說呢,開始時,是個很可憐的人。因為丈夫借了很多債死去了,就和女兒倆個人從大阪逃到這裡來了。還是我出面擔保,從銀行借的錢開了這個飲食店。真不容易,那時她們是一貧如洗啊。」
    「有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嗎?」
    「是的,她說是姑娘找不到稱心如意的愛人,才女扮男裝的。這是理由之一吧。那個姑娘長的很漂亮,來喝酒的客人總是動手動腳的。但這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是什麼原因呢?」
    「文子女士多少說過一點,在討債的時候,職員金融協會有的人把欠債人的姑娘弄到土耳其,讓姑娘幹活來償還借款。所以她害怕,就讓姑娘女扮男裝了。」
    「裝扮得很像男子啊。」
    「是的。那個姑娘身材高,看上去很像是個男子。有好多人一直相信她真是個男子。」
    「姑娘不上學嗎?」
    「遷過來的時候,去過兩三個月吧。是不是呀?」女老闆招呼女兒。
    正在洗玻璃杯的女兒抬起頭說:「進入了三年級,僅僅來了三個月,以後就沒來。」
    「文子女士的女兒是在高中中途退學後,轉到這裡來的。又重新上的高中。」
    「上學時,由美子是個怎樣的姑娘?」十津川把目光轉向女兒,問道。
    「因為她很漂亮,在男同學中很受歡迎。她頭腦聰明,只是性格太倔強了。」
    「和她母親一起開飲食店時,情況怎麼樣?」
    「討厭這樣的貧窮生活成了她的口頭禪。讓人感到她討厭和憎恨貧窮。她也說過,為了錢她什麼事都可以做。」
    「是哪所高中?」
    「就是離城很近的N高中。」姑娘生硬地說。
    「文子女士開了幾年店?」十津川又把目光轉到母親加代的身上。
    恰巧這時來了個中年客人,加代對那個客人說了聲「歡迎光臨」,又對十津川說:「幾年呢?將近三年吧。」
    「客人對她的評價怎麼樣呢?」龜井問。
    加代說「是這樣的。」又想了想說,「你問問那個人就很清楚了。是本田君,在這前面開了一家魚鋪。有一段時間他迷戀文子女士。經常到那個店裡去。」說著用手指了指一個剛剛進來的客人——這是一個穿著皮夾克的四十五、六歲的男人。
    龜井出示了警察證件。問他:「你很清楚文子女士的事吧?」
    對方的眼睛一亮問:「那個女人又幹什麼事了?」
    龜井很吃驚地問:「為什麼?」
    「你們警察不是來調查的嗎?」
    「可是你說了『又』,在這裡也幹什麼事嗎?」龜井問。
    本田搔搔頭說:「一不小心,讓那個女的騙去了上百萬元錢。」
    「那是你貪戀女色的後果。」加代嘲弄地說。
    龜井自言自語地說著:「是上百萬?是用什麼手法騙取的呢?」
    「真沒臉說。認識了那個女的,就經常去她那裡。看她白白淨淨的,又有幾分姿色。當時我又死了妻子,挺寂寞的。對方也是結過婚的人,就想要能在一起生活也不錯。」
    「是用錢取悅她吧?」加代插嘴說。
    「是像我說的這樣。她一個寡婦,生活也是很寂寞的,她也並非沒有這種感覺。可好像是為我服務似的。在那期間,她背著亡夫的欠債,被職員金融協會追得很困窘。就對我說要借一百萬,我想不過是一百萬,就借給她了。」
    「後來怎麼樣了呢?」
    「到底沒有還我錢。我還覺得反正在一起開店,一時不給也沒什麼,以後再問她。可是她突然不告而別了。到後來才知道,借給她錢的還有四、五個人,大家都被欺騙了。」
    「大家都借給她多少呢?」
    「這事弄得很巧妙。大家都在百萬元以下,如果一個人借給她五、六百萬,那拚死也得把這個女的找回來讓她還錢。可都是百萬以下,什麼也不顧地鬧起來,太小家子氣了,所以大家就忍氣吞聲了。」
    第七節
    從五個客人那裡,每人借一百萬,總共是五百萬。不是小數目,可是還有解不開的謎。
    文子和由美子母女倆,那天信步回到了大阪,在北部開了一家「文子」高級俱樂部。在那裡,開一個那樣的俱樂部,押租必須得在三千萬元以上,五百萬元是不夠的。還必須支付職員金融協會的欠債,最少也得五千萬元。那麼多錢她是怎麼弄到手的呢?都幹了什麼事呢?這些都在十津川頭腦中留下了疑問。
    「說到文子這個女人,那個爺怎麼樣了?」本田著急地問。
    「是那個田原爺嗎?怎麼樣了?」加代想起來似地插言問。
    「那個人也和文子有關係嗎?」十津川問。
    「她突然失蹤的時候,那個原田爺也失蹤了。」加代說。
    「為什麼?是一起失蹤的嗎?是個多大歲數的男人?」
    「六十五歲吧?」
    「是六十三歲。」本田說
    「那個人也經常去她的店喝酒嗎?」
    「是的,經常去。」本田點點頭。
    「六十三歲的人,和她能有關係嗎?」
    「那個爺可是有錢的主。」本田聳了聳肩說。
    「可要是有錢,不是應該去更大的俱樂部玩樂嗎?」十津川問。
    本田笑了笑:「如果是一開始就有錢當然是了。可那個爺是突然有錢的,不習慣去高級俱樂部。那個原田爺在附近開個小麵包店。可他的哥哥是個能幹的人,事業輝煌,有幾億的資產。突然暴死了,而且他哥哥的夫人也死了,還沒有孩子。所以這幾億的遺產就落到田原君的手裡。上了繼承稅,還應該有一,二個億吧。」
    「那個田原君失蹤了嗎?」
    「在文子失蹤的時候,那個爺也不見了。所以想兩個人是不是串通好,到什麼地方去了。咱們還是比不上有錢的人啊。」
    「原田這個人是帶著他哥哥留給他的遺產失蹤的嗎?」
    「後來有各種各樣的風聲。」加代插嘴說。看到她眼睛發亮,可能很喜歡這些傳言。
    「是些什麼風聲呢?」龜井問。
    「有人看見田原君和文子母女在一起從姬路車站,乘上了新幹線。田原君是帶著全部的財產離家出走的。」
    「田原這個人沒有家嗎?」
    「有夫人。」本田說。
    「那麼夫人怎麼樣了呢?」
    「是和女兒夫妻住在一起的吧。」
    「田原君到現在也沒找到嗎?」
    「是的。沒聽說回到姬路來。」本田在說的時候,又來的二個客人,狹窄的店中馬上就滿了。
    十津川給龜井使了一個眼色,走了出去。
    第八節
    「有必要調查一下田原老人的事。」龜井說。
    「是的。」十津川點點頭。向姬路城附近的姬路警察署走去。
    ——田原老人失蹤的時候,夫人肯定會向警察提出調查申請的——十津川猜中了,在三年前就提出的調查申請。
    「提出申請的是夫人田原德子。」一個叫阿原的刑警看著案卷對十津川說。
    「那麼結果怎樣呢?」
    「聽夫人講,是老闆田原政次郎有了外遇,迷戀飲食店的女老闆,和她一起私奔了。也沒太投入力量進行調查,又不是恐怖的刑事案件。」
    「那到現在也沒找到田原政次郎嗎。」
    「是的,夫人也灰心了。」
    「田原政次郎有一大筆財產,那些財產怎麼樣了?」
    「和那個女的私奔時,他帶著一億元現金的。可是夫人還有剩下的那些錢,生活也不困難。」
    「帶著一億元現金?」
    「在失蹤的前一天,田原政次郎自己去了銀行,提一億元現金帶走了。因為哥哥暴死,他得到了近兩億元的遺產,帶走了一半。」
    「田原政次郎是個怎樣的人?」
    「因為接到了調查申請,就進行了調查,夫妻倆開了個小麵包店,是個誠實的手藝人。附近的人都說他是個好人,平常喜歡喝杯酒,感到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只是他哥哥的大筆遺產到手後,有點不可捉摸了。」
    「是開始迷戀那個女老闆,後來私奔的事嗎?」
    「是的。」
    「也調查那個女老闆的事了嗎?」
    「也做了調查。她有個叫由美子的女兒,是個很漂亮的姑娘,文子為了金錢和田原政次郎談戀愛,認識他倆的人都說,要是沒有錢,肯定會把田原趕出來的。」
    「出了姬路,知道去哪裡了嗎?」
    「好像是去了大阪,也沒去調查。夫人也說,讓他去吧,以後他還得回到自己的地方來。但到現在也沒回來。」
    「女的在大阪開了一家高級俱樂部。」十津川說。阿原說「是嗎?」並且點點頭。
    「在大阪,開一家高級俱樂部得需要很多錢吧?」
    「得幾千萬吧,用田原政次郎的錢不是正好嗎,一億元太富富有餘了。」
    「知道田原政次郎在什麼地方嗎?」
    「在大阪也見過幾次文子和由美子母女倆,但沒有看到田原政次郎。」
    「那麼,已經分開了吧?」
    「這樣說沒道理,他帶的一億元錢已經變成文子在大阪北部開高級俱樂部的資金了。」
    「那麼,是把老人趕出來了?」
    「如果趕出來的話,老人應該回到姬路來,也許發生了什麼事沒有回來。」
    「快說說。」
    「也許是死了。沒有這樣的風聲嗎?」十津川問。
    「已經不調查田原政次郎的事了。」
    「那再打聽打聽,能告訴我們老人的夫人住在哪裡嗎?」
    「我這就領你們去。」
    第九節
    阿原刑警用警車把十津川和龜井送到了姬路站的對面,田原德子老人和女兒夫妻,就住在這手柄山中央公園附近。今年六十五歲的田原德子精神很好,很健談。她稱呼行蹤不明的田原政次郎為老頭子。
    「老頭子不住在東京嗎?」德子說。
    「有理由這樣認為嗎?」十津川問。
    「他曾經掛來了電話。」
    「什麼時候?」
    「是和那個女老闆失蹤的第二年,也就是前年的夏天。」
    「從東京來的電話嗎?」
    「是這麼說的。」
    「那接電話的不是你嗎?」
    「是我和女兒都不在家的時候,我外孫子接的電話。老頭子說他在東京。離開那個女老闆很不愉快,不回姬路了。我對女兒說,要是他能早一點回來就好了。」
    「是昭和五十六年的夏天吧?」
    「是的。是七月末。」
    「你外孫子幾歲了?」
    「現在上小學二年級。」
    「那接電話時,還在幼兒園吧。」
    「是的。」
    「外孫子能聽出政次郎君的聲音嗎?」
    「我想是能的。」德子過於自信地說。
    「政次郎失蹤的時候帶著一億元錢,沒錯吧?」
    「是的,在銀行提了一億元現金帶走的。銀行也很吃驚,問他幹什麼用?」
    「政次郎君說什麼了?」
    「說要開一個新店,無論如何是必要的。打算在哪裡和誰開新店呢?」德子皺著眉頭說。開始對於丈夫也沒什麼怨恨,只是希望他能回來。可說到具體的事情,還是流露出一絲怨恨。
    十津川想,田原政次郎對銀行職員說要開個新店。也許是真的。阪口文子大概對田原說,要他一起去大阪開店。田原相信了她的話,就從銀行提出一億元錢,交給了文子。文子和由美子母女倆肯定是用這一億元錢,償還了欠債,又在大阪的繁華區開了家高級俱樂部。她們就是使用這樣的手段,從象徵著貧困的姬路逃脫出去。
    被利用了的田原政次郎怎麼樣了呢?現在文子和由美子,為了守住自己的地位而成了殺人犯。難道三年前也發生了同樣的事嗎?
    「政次郎君就聯絡過那一次嗎?」十津川問。
    「是的。就是那一次電話。也不知老頭子怎麼想的。小外孫子這麼可愛,如果他活著,什麼時候還能聯絡的。」
    「你知道一起失蹤的女老闆文子嗎?」
    「知道是個開小飲食店的,可我沒有見過她。」
    「政次郎君長的什麼樣,如果有照片借一張。」十津川說。德子從裡面拿出一張褪了色的照片,遞了過來。
    「有點糊塗,但是個好人。」德子說。
    ——確實是個很善良的面孔,確實是個開小麵包店手藝人的面孔。對文子來說,就是容易欺騙的對手。
    第十節
    當天,他們就住在了姬路。
    一進入旅館,十津川首先給東京西本刑警掛了電話。
    「在五十五年到五十六年之間,按身份不明而處理的死者當中,調查一下有沒有年齡為六十三歲,身長一百五三十厘米,面貌類似S明星的老人。名字叫田原政次郎,出生於姬路。」十津川拜託他。也說明了從東京給他孫子打電話的事。其次,又拜託大阪府警察局會根主任進行相同的調查。
    從東京來的電話很可能是偽造的。田原帶著一億元錢,同文子和由美子一起去了大阪。但文子只是需要那一億元錢,不需要田原政次郎,這就成問題了。
    第二天早晨,龜井去拜訪阪口由美子學習過三個月的N高中。想問一問由美子那時的情況。
    十津川再次去了姬路警察署。田原政次郎帶著一億元現金和文子他們去了大阪,也許是他的宿命啊,可能還沒出姬路就被殺害了。
    這次見到署長,問他是否有在昭和五十五年到五十六年間,身份不明的死者。
    署長讓部下拿來案卷,查找一下說:「在昭和五十六年,有一個身份不明的死亡者。是在附近進行建樓施工時,一名作業員被壓在建築材料下面而死亡了,身份不明。」
    「年齡多大?」
    「四十歲左右。是東北人。」
    「那不是。」十津川說。
    到中午的時候,龜井從N高中回到了警察署。
    「情況怎麼樣?」十津川問。
    龜井從兜裡掏出折疊的稿紙說:「首先請讀一讀這個,是阪口由美子寫的作文。」
    在二張稿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我的生存方式
    我上高中二年級的時候,父親就故去了。不是簡單地故去了,而是留下了大筆欠債後故去了。接著,我和母親就開始了躲債的日子。每天都有來討債的人。我在家裡每天都縮成一團,一動不動地聽著大聲責罵母親的聲音。無論逃到哪裡,也不知怎麼就讓人找到了,討債的人隨後就追來了。
    父親活著的時候,我家有又大又漂亮的草坪,有二條狗,在水池裡有鯉魚。漸漸地我們搬進了很小的房子,現在住進了站前昏暗的小巷,母親開了個小飲食店,我也幫忙。
    在這裡,討債的又追來了,帶走了所有能變賣的東西。這樣持續下去,母親和我一定沒有指望了。
    這期間在學校學到了『緊急避難』,在我自己死亡的時候,即使殺死對手,也不會受到懲罰了。(想)現在,母親和我都覺得在慢慢地被扼殺。如果是那樣,為了救命,無論做出什麼事,不是都會得到原諒嗎?
    這就是我考慮的生存方式。
    「有什麼想法?」龜井問。
    「真是有意思。對『緊急避難』的高明解釋。可這也更能看出阪口由美子當時的心境。」
    「然後我又見到了教阪口由美子三個月的老師。」
    「聽聽老師說什麼。」
    「三十二歲的音樂教師,是個瀟灑的男子。由美子上高中的時候,或許與他隱約有點戀情。說是去了大阪之後,僅僅給這個老師來過一封信,就勉強把這封信借來了。署的是阪口由美子的名字,是她母親和阪口結婚後寫的信。」
    龜井拿出這封信,讓十津川看。
    收信人是「N高中井崎先生收」。
    發信人姓名如龜井所說,是阪口由美子。住址沒有寫,只有大阪的郵戳。
    先生:
    也許你忘記了,那個僅在N高中就讀三個月,名字叫由美子的學生。
    我改變了姓,但不是我結婚了,而是我母親再婚了。
    我已經不是那個母女叫討債者追來逐去的姑娘了,不是在昏暗小巷裡開小飲食店,母女一起幹活的那個姑娘了。現在我和母親都有很多的錢,我已是這一帶有錢有勢人家的小姐了。
    想起在姬路的時候,除先生以外,全是悲涼,遺憾和憤恨。
    先生曾來過一次也知道,站前的小飲食店裡,因為不乾淨,有很多蟑螂到處在爬。我和母親沒有錢另租其它住處,就睡在小店的二樓,在二樓也有蟑螂,還得通宵聽著醉鬼們的吵鬧。
    討厭再次回到這樣的生活。絕對的。
    還忘了一件事,我覺得學校裡的那架鋼琴,又舊音質又不好。另寄的郵件,送上一百萬元,請用這些錢來買一架鋼琴。現在我可以很隨便地支付這些小錢。
    「寫著她名字的鋼琴就擺在那裡。」龜井說。
    「真是一封奇怪的信。是為了填補昔日的遺憾而寫的信吧。」
    「在姬路的生活,對年青的由美子來說,是一連串的屈辱。那個音樂老師說,由美子只上了三個月就退學了,是因為那些討債者埋伏在學校的門口,威脅她如果不還錢,就把她弄到土耳其去幹活。在學校的旁邊,引起很多學生圍觀。她為了反抗,就再也不來上學了。」
    「贈的一百萬元,是為了向學校報復嗎?」
    「也許是這樣的。」
    「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母親文子和姑娘由美子不顧一切地從姬路的生活中逃脫出去。」
    「帶著一億元錢失蹤的田原政次郎,被阪口母女殺害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龜井說。

《拂曉號列車謀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