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後期,楊秀清向洪秀全報告國事的困難,說曾國藩的軍隊已經逼近,洪回答說:「朕奉上帝聖旨,天兄耶穌聖旨,下凡做天下萬國獨一真主,何懼之有?不用爾奏,政事不用爾理,欲出外出,欲在京住,由於爾。朕鐵桶江山,你不扶,有人扶,爾說無兵,朕之天兵,多過於水,何懼曾妖乎?」此後南京被圍,城中絕糧,洪秀全令百姓飲露充飢,說露是天食。
請客送禮是官場通例,或稱「陋規」,曾國藩也曾為此辯護,以為要順利推行政務,就不得不如此。李蓴客也因此抱怨張之洞送他的「禮」太輕,以至於在他有名的日記裡寫道:「午後至陶然亭,張之洞來,我避之。」
慈禧發動戊戌政變,囚禁光緒皇帝,遭到了包括日本在內的全體西方列強的反對,心裡一直憤憤不平,想把光緒徹底廢掉。徐桐、崇綺、啟秀三人想藉機「邀寵於太后」,並自比伊尹、周公,擬好的廢帝詔書為榮祿燒燬,榮進宮哭陳慈禧說:「各國都認為皇上是明主,非臣口辯所能解釋。」再三懇請太后不要貿然行事。
張之洞長子落水殞命,張為此痛悼萬分,至於時時涕泣。梁鼎芬寫信勸他說:「憂能傷人,況涕泣乎?」為了替張之洞解憂,梁請康有為等人到總督衙門來陪張之洞談學說禪,「粲花妙論,人人解頤」,「西賓相對,可以釋憂」。
章太炎在上海時,常與孫中山、廖仲愷、蘇曼殊等人來往,以在孫家時為多。章能獨自僱人力車往孫家,而不記自住裡弄地名,故由孫家回來時,必由人陪送。有一次,孫中山派人陪送太炎回家,出了孫家,門口僅有一輛人力車,章坐到車上即令拉車人快跑,陪送者等到另一輛車時,章已不知去向。章之拉車工人在半路上問往哪裡,章說:「家裡。」又問你家在哪裡,章說在馬路上弄堂裡,弄口有一家煙紙店的弄堂。因此他坐在車裡一直在馬路上轉圈子。
蔣光赤常為自己的作品得不到理解發牢騷,他說:「外國作家常得女讀者來信讚賞,但中國女讀者從不曉得寫信給作家。」
大革命後,於右任是主張「汪蔣合作」最力的一個人,故很得蔣介石的重用,當時的國民黨中央黨部簡直是於右任當家。但很快胡漢民就把於趕下台了。於常住上海,不時還去南京。左右勸說:「人家既是不要你,你就不去好了。」於答:「我有我的辦法。」左右說:「你有什麼辦法,就是到頭來歎一口氣說,又被蔣介石賣了一回。」
胡漢民被蔣介石軟禁七個半月之後,終獲自由,而遺恨不盡,對蔣絕不原諒。他對吳鼎昌說:「我在南京給他當了幾年家,想不到他翻臉不認人,最後耍出這樣的流氓手段!」
林森去世後,風傳吳稚暉將出任國民政府主席,吳對人說:「不可以,不可以,千千萬萬個不可以。我有一個怪癖,每天要到野外曠地上去拉屎,你們想,那成什麼體統,豈有一國元首,會像我那樣的?」蔣介石跟他商議說:「林主席逝世後,國民政府主席不能久缺,是否請吳老先生出任?」吳連忙說:「我這個人的個性,不宜當政府主席!」「為何不適合?」「我這個人最抑制不住自己的性情,當了國民政府主席,就要經常接見外國的外交使節。我看到有些亞非國家的公使、大使,穿著他們本國的服裝,像演戲一樣,會禁不住笑出來的,那樣不免有失國體。所以這差使最好讓更適宜的人去當。」
金岳霖會忘記自己的姓名。有一次他打電話給陶孟和,他的服務員問「您哪兒」。金忘了,答不出來,說不管它,請陶先生說話就行了。可是服務員說不行。金請求兩三次,還是不行。只好求教於王喜,他的人力車伕,王說:「我不知道。」金說:「你有沒有聽見人說過?」王喜說:「只聽見人家叫金博士。」一個「金」字提醒了金。
魯迅去世的電報到達八道灣後,周作人找宋紫佩同往西三條,通知「魯迅的母親」。老太太悲痛至極,只能說:「老二,以後我全要靠你了。」周作人說:「我苦哉,我苦哉……」老太太很不滿意兒子的不能任事,她後來對俞藻說:「老二實在不會說話,在這種場合,他應該說,大哥不幸去世,今後家裡一切事,理應由我承擔,請母親放心。這樣說既安慰了我,又表明了他的責任。」老太太說:「難道他說苦哉苦哉,就能擺脫他養活我的責任嗎?」
1937年秋,日寇逼近太原,閻錫山率部退到臨汾。有一天決死十總隊的隊長武玉山跑過來報告工作,說他在部隊中建立起軍隊不許擾害老百姓,軍官不許打罵士兵等新辦法。在一旁的董天知(共產黨員)插話說:「好,這是八路軍的辦法。」閻錫山聽了說:「什麼八路軍的,一切辦法都是造化的,誰用就是誰的。」
在延安,張驚秋擔任了一個小組長的職務,終日忙忙碌碌,笑逐言開。有一次,王實味一本正經地對張驚秋說:「張驚秋,我看見你,就想起魯迅說的笑嘻嘻的臉。」張非常氣憤,又覺得王的挖苦莫名其妙,他後來寫了一首詩《笑》貼在自己的炕頭:我從只能哭的地方來,現在要放聲笑了!這笑聲有人不喜歡,明天我還是要笑,笑得更好。
高長虹很重視培養文學人才。他曾發現了曾克,除寫文章褒獎外,還要去看看曾克。當時曾在私立重慶復旦中學教書。他去了,把一張字條交給校工,在門口等。曾克來到校門口,大聲喊:「哪位是高老師?」他不答應,卻拿出一張報紙交給曾克,正是刊登他寫曾克文章的報紙,報頭上寫著幾個醒目的字:「我約你談一談,如允,就出去走走。」
潘梓年善忘。一次在重慶的某簽名場合上,他恍惚起來了,記不得自己的名字了。旁邊的人說他姓潘。可是,他還是想不起來,並且問「阿里個潘呀?」
抗戰期間,朱家驊等人決定向蔣介石獻九鼎。銘文由劉起於起草,顧頡剛定稿:「於維總裁,允文允武,親仁善鄰,罔或予侮。我士我工,載欣載舞,獻茲九鼎,寶於萬古。」蔣介石知道後,大罵朱家驊:「這是無恥!」「太糊塗,是侮辱我!」「這種做法,不僅給我侮辱,也給黨侮辱,怎樣對得起總理在天之靈?」
殷汝耕在1935年成立冀東政府,抗戰勝利後被捕。在獄中,他終日念佛,了無嗔意,被判處槍斃時,還從容得很。檢察官問他有沒有遺言要留,他說:「我很奇怪,當初不是要我組織冀東政府的?為什麼今天要槍斃我?」
1946年,政協會議召開前夕,蔣介石對章伯鈞、羅隆基放話說:除了國防部長、外交部長,要當什麼部長都行!章伯鈞說:「就是給我幹國防部長、外交部長,我也不幹!」羅隆基則說:「我要當就要當外交部長,我能講一口呱呱叫的英語,保證能當一個呱呱叫的外交部長!」
張愛玲說:「活在中國就有這樣可愛:髒與亂與憂傷之中,到處會發現珍貴的東西。」
20世紀50年代,蘇聯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上天。沈從文對人說:「啊呀!真了不起呀!那麼大的一個東西搞上了天……嗯,嗯,說老實話,為這喜事,我都想入個黨做個紀念。」
殷海光臨死前,徐復觀去看望他,他對徐承認自己以前的某些說法不對。他對徐復觀這樣說:「相識二十多年來,先生常為海光提到時厭惡的人物之一,但亦為海光心靈深處所激賞的人物之一。」徐復觀則以為,二十年來,在文化思想上他所遇到的最大麻煩,多半與殷海光有關。得到殷海光死訊時,徐曾繞室彷徨地自言自語:「今後的生活更寂寞了,再沒有一個可以談天的人了。」被他的太太聽到,立刻責備說:「你怎能說這種話!你說這種話,對得起其他的朋友嗎?」
20世紀60年代,為了揭露向達鄙視靠馬列做學問的「陰暗心理」,翦伯贊舉例證明說:「北大老教授湯用彤在《魏晉南北朝佛教史》再版時,作了個後記,裡面說到自己『試圖用馬列主義的觀點指出本書的缺點』。向達看了則說:『這是降低身份。』」
「文革」中,洪辛幾遭沒頂之災,他被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於是來了個「你說什麼我就承認什麼」,甚至加上荒唐的編造,叫做「雙料特務」,這些自然以後都澄清了,他什麼也不是。人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個不善言辭的老實人說:「反正遲早要推翻的。」
1971年9月下旬,李劫夫從偷聽到的外電中得知,中國有一架飛機飛到外蒙時墜毀了,中國內部出了事,毛澤東病重了。到10月國慶,李又看到北京沒有像往年那樣舉行慶祝,便胡猜可能是毛澤東病重,已由林彪接了班。於是,他便又來了創作歌曲的癮,想提前草作一首慶祝林彪接班的歌,便在一張紙上寫出了《緊跟林主席向前進》的歌曲題目,他的妻子張洛進來看了:「你現在寫這個幹什麼?趕快別寫了。」
週一良著《畢竟是書生》,或有論者以為周無反省之心,或有弟子朋輩以為周自責太過,承擔了不必承擔、也無法承擔的內疚。據說,周是有勇氣、良心的,他坦然將某位老先生匿名寄來的字條「無恥之尤」壓在玻璃板下。錢文忠以為,「畢竟是書生」不是膽怯的求恕之詞,其中包含著一股極難領略的傲然之氣。對晚輩,週一良只在認為孺子可教時,才會在字幅上鈐上「畢竟是書生」之印,否則只蓋白文名章。
蔣介石死後,錢穆自稱「內心震悼,不知所措。日常閱覽寫作,無可持續,唯坐電視機前,看各方弔祭情況,稍遣哀思」。
孔令晟曾任蔣介石總統晚年的侍衛長,他回憶說,蔣介石對是否讓蔣經國承襲重任,心中曾有長期的衝突,並曾認為這樣做,將「無法對歷史作交代」。
葉秀山讀書成癡。1976年,他住乾麵胡同大院平房,很小的房間,他的書桌就在窗下。有一天,他的鄰居在窗下批評他說:「你現在還坐得下來讀書?」他問出了什麼事。原來由周恩來總理逝世引起的事態越來越大了,大家都到天安門去憑弔,致哀。於是葉接受批評,找了個時間也上天安門去了,只見人山人海,莊嚴肅穆,凝重氣氛,向所未有,張望之間,遇到幾位同事,以目示意心照不宣。葉說他因此體會到走出書齋之重要。
韓石山曾經評點史鐵生的名作:《我那遙遠的清平灣》。史因為下鄉致殘,韓說,不管史的這篇小說如何,僅是那抒情的題名就讓人不敢恭維,那哪裡是寫受難之地,分明是遠方姥姥的家嘛。
曹禺說:「明白了,人也殘廢了,大好的光陰也浪費了,使人明白是很難很難的!明白了,你卻殘廢了,這是悲劇,很不是滋味的悲劇。我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人老了,丑,沒有一點可愛的表演,上帝把你的醜臉都畫好,讓你知道自己該死了,該走了。」
王小波在國學熱中說,古宅鬧鬼,老樹成精,一門學問最後可能變成一種妖怪。就說國學吧,有人說它無所不包,到今天還能拯救世界,雖然我很樂意相信,但還是將信將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