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竊符救趙

長平之戰後,秦國乘勝追擊,趙國上下危在旦夕。無奈之下,平原君趙勝只得遊說其他諸侯國救趙抗秦。然而,就在楚、魏兩國答應派兵支援趙國的時候,魏國卻突然變卦。那麼,這其中究竟暗藏著哪些玄機?平原君趙勝又會如何化解趙國亡國的危機呢?

自薦毛遂挑大樑

因為上黨地區歸屬的問題,秦國跟趙國刀兵相見,兩國大打出手。兩國各自囤重兵於長平,趙國統帥廉頗堅守不戰,秦國丞相范雎用反間計使年輕的趙孝成王把老將軍廉頗拿下,換上了將門之子趙括。沒想到這位趙將軍紙上談兵,白誤了數十萬大軍性命,自己也埋骨長平。

這之後沒多久,秦國趁著長平之戰趙國主力喪失殆盡的機會,揮師東進,把趙國的首都圍了個水洩不通。

趙國眼瞅著就要亡國了,君臣上下這個時候都慌了手腳,平日裡這幫大臣貴族們作威作福好吃好喝,危急關頭就都跟秋後的螞蚱一樣,收拾金銀細軟,變賣田產,一個個都準備隨時逃跑。

問題是他們有地兒跑,趙王沒地兒跑啊!當官的跑到外國,還能謀個一官半職,當大王的跑到外國去,怎麼安置啊?趙孝成王只能一面在心裡大罵趙括誤國,一面召集還有點忠心的大臣們,在朝堂上商議對策。

但是君臣面面相覷,一個有用的主意都沒有。正在大傢伙唉聲歎氣的時候,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事到如今,光用趙國的力量是不可能打退秦軍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兄弟來拉一把。」

趙孝成王抬頭一看,答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叔叔——平原君趙勝。

這個主意雖然好,但有兩個問題:第一,找哪個兄弟來拉一把?第二,派誰去找這個兄弟?

平原君一看大家都不說話,心裡暗罵了一句,然後把這事兒自己攬下來了。平原君是戰國四君子之一,家裡面養了三千門客,白吃白喝那麼長時間,用他們的時候到了。

平原君第一個要去說服的是楚國。散朝之後他馬上回到家裡,要找二十個文武兼備的門客,一同前往楚國。

平原君手下三千門客,但大多數人就是太平時節陪著平原君喝喝酒,聽聽曲兒,看看花姑娘,真說有本事的人,還確實沒幾個。最後挑來挑去挑了十九個人,左右還差一個。

這時候一個坐在末位的門客站起來自我推薦,實在不行我可以湊個數。平原君仔細看了半天,愣是沒想起這人是誰。他心裡暗自嘀咕:「我手下有這號人?」於是他問:「先生貴姓,到我門下有多長時間了?」

門客回答:「我叫毛遂,到您這兒三年了。」

平原君一聽這個就搖了搖頭:「有才能的人,就像一把錐子放在口袋裡,尖兒很快就冒出來了。可你到這兒都三年了,我都不認識你,你有什麼才能?」

毛遂呵呵一笑:「您不知道有我這把錐子,是因為您就沒把我放到口袋裡。」

平原君打算帶去的那十九個門客,一看這傢伙真能吹,都用輕蔑的眼光看著他。但平原君倒覺得毛遂有膽量有口才,反正現在也湊不夠數,就帶上了他。

平原君一行人到了楚國,見到了楚考烈王,在朝堂上就跟楚考烈王談合縱抗秦的事情。毛遂和其他十九個門客在台階底下坐著等。

從早上談到中午,平原君為了說服楚王,嘴皮子都磨破了,楚王還是不同意出兵。台階下邊的門客等得實在不耐煩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大家就看毛遂,說毛先生您來吧。

毛遂不慌不忙,摁著寶劍上了台階高聲嚷嚷:「合縱不合縱的問題,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怎麼從早上說到現在太陽都直了,還沒說停當呢?」

楚王一看,怒斥道:「哪兒來這個愣頭青,我跟你們平原君談話,你算哪棵蔥!」

沒想到毛遂摁著寶劍往前跨上一步,說道:「你小子牛什麼!你敢呵斥我,不就是因為你們楚國有十萬大軍嗎?但現在我離你只有十步遠,立即就能讓你血濺當場。你那十萬大軍有用嗎?」

楚王直接嚇傻了,心想怎麼趙國盡出不要命的主,低著頭不說話。

楚王一不說話,毛遂就知道這傢伙是個什麼人物,張嘴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了,說的內容不外乎什麼堂堂五千里大國居然被秦國壓得抬不起頭來,趙國要是滅亡了下一個就是楚國之類的。

毛遂忽悠了半天,也不知道楚王聽懂沒,反正他一個勁兒地點頭。毛遂說完後大聲問了一句:「合縱的事兒可以定下來了嗎?」

楚王點點頭:「定了。」

於是,毛遂回過頭叫楚王的侍從,拿上雞犬馬的血,滴在銅盤子裡,讓楚王歃血(就是把血抹在嘴唇上)為盟。這才把事情定下來。

不被信任難辦事兒

楚國和趙國結盟之後,楚王派春申君黃歇為大將,率領大軍奔赴趙國。就在楚國派兵救趙的同時,魏國也接受趙國的求援請求,派大將晉鄙率兵救援趙國。

秦昭襄王一聽魏、楚兩國都要發兵,就派人去威脅魏王,意思是不管你救不救,趙國遲早要被滅掉,等滅了趙國,下一個和秦國軍隊玩耍的對象就是魏國了。

魏王被嚇唬住了,趕緊派人去追晉鄙,叫他就地歇息,沒有命令不許進兵。晉鄙的十萬大軍就駐紮在了鄴城,按兵不動。

魏王這時候是進退兩難:進兵吧,得罪秦國;不進兵吧,又得罪趙國。他只好不進不退擱那兒耗著。他在這猶猶豫豫不要緊,趙孝成王可是非常著急,就讓平原君給魏國的信陵君無忌寫信。

平原君的夫人是信陵君的姐姐,兩家是親戚。而信陵君也是現在魏王的同父異母弟弟,等於平原君跟魏王也有親戚關係。

信陵君為人仁愛,尊重士人,士人不論是才能高還是低,他都謙遜有禮地結交他們,絕對不敢以自己的富貴身份怠慢士人。他賢名遠播,門下食客也有三千。但是現在的魏王不怎麼相信他這個有能力的弟弟。

有一天,信陵君跟魏王正在下棋。突然北邊邊境傳來警報,說趙國的軍隊要南下。魏王立刻就要放下棋子,召集大臣們商議對策。信陵君不慌不忙地把魏王拉住說:「沒事兒,他們打獵玩兒呢。」然後,他跟魏王接著下棋,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但是魏王心裡沒底:「你說打獵,萬一要是打我怎麼辦?」過了一會兒,又有邊報從北邊傳來,說趙王確實是在打獵。

魏王聽了之後大吃一驚,就問信陵君從哪兒得到的消息。信陵君說趙王的身邊有我的七,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魏王心裡就更不自在了:「趙王的秘密你都能打探,那寡人你不也能打探嗎!」打這兒以後,魏王就不敢信任信陵君了。

這一次趙國邯鄲被圍,平原君給信陵君寫信,連寫了好幾封都不見魏國大軍前進,平原君就親自跑到魏國來了。他到了魏國,一見信陵君的面就把他數落了一頓。

其實,信陵君很委屈,他為這事兒一直很操心,多次請求魏王出兵,嘴皮子都磨破了,魏王都不為所動。這一次平原君親自來,信陵君估計也不能說服魏王,加上自己白白受了一頓委屈,一氣之下就決定自己去解救趙國的危難。他沒有兵權,於是拉著門客、家童什麼的,組成了百輛車隊,去趙國送死去了。

信陵君竊符救趙

當時魏國有一個隱士叫侯嬴,家境很窮。為了謀生,侯嬴當起了夷門傳達室的大爺。信陵君聽說這個人很有水平,就親自去邀請,還送去了厚禮,沒承想人家不接受:「我一大把年紀了,絕對不會因為是守門人貧困而接受公子的錢財。」

信陵君只好又想了一個招。他在家裡擺酒宴大請賓客,等大傢伙都到齊坐定之後,信陵君駕著車馬,空出左邊的座位(以左為尊),親自去迎接老侯。

老侯一看信陵君來請自己,一撩身上這破衣裳,就坐在左邊的上位,一點兒都不謙讓,信陵君也不生氣。

剛上了車,老侯就跟信陵君講:「我有一個朋友在肉鋪裡賣肉,麻煩順路拜訪他一下。」

於是信陵君趕著馬車來到菜市場,老侯就去找他的朋友朱亥聊天。他故意站在那兒跟朱屠戶閒聊很長時間,並且偷看信陵君的表情。

信陵君這個人大人大度,一點兒都不生氣,就在那兒樂呵呵看著老侯。當時魏國將相宗室都在信陵君府中坐著,等著主人回來開宴。

過了半天,老侯觀察公子的臉色始終沒有變化,這才辭別了朱屠戶,上車到了信陵君家裡。

事後侯嬴對信陵君說:「你小子不錯,挺懂禮貌的。我和那個朱屠戶都不是一般人,有什麼事兒找我們準沒錯。」

後來信陵君又多次去給朱亥送禮,但是人家根本不搭理。

這回信陵君帶著賓客從老侯守的城門前過,信陵君下車把同秦軍去拚命的情況告訴了老侯,沒想到老侯說:「老臣我年紀大了,上陣廝殺這種事兒幹不了,就不跟您去了,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信陵君就往前走了幾里路,越走這心裡越不舒服:「我對這老侯禮節可夠周到了。可現在我要去送死,他竟然一句有用的話也不說。」

於是,信陵君掉轉車頭又回來了,要找老侯問個明白。他這一回來,侯嬴特別高興:「我就知道您會回來。我就等著您回來給您出主意呢。」

老侯屏退眾人,然後跟信陵君說:「帶兵打仗要靠兵符(刻成老虎形狀的銅符)。」這兵符是分成兩半的。出兵大將拿一半,君王拿一半,君王傳令的時候必須要用兵符,兩半合上之後才能算數。

「現在魏王那一半就放在魏王的臥室裡,而如今魏王最寵愛的妃子是如姬。她每天都能出入魏王的臥室,一定能把這個東西偷出來。

「這個如姬當年差點兒被人殺害,她一直想報仇,但公安部發出A級通緝令都沒抓住殺人犯。卻讓公子您派門客找到了仇人,砍掉頭顱獻給了如姬。她一直想報答您,只是沒有機會。現在只要公子您一開口,如姬一定能把兵符偷出來給您。拿了兵符就可以調動晉鄙掌握的魏國大軍。」

於是,信陵君趕緊托人找如姬幫忙,如姬知恩圖報,果然就盜得兵符交給了信陵君。

信陵君拿到兵符之後準備出發,再一次向侯嬴告別。侯嬴又提醒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萬一晉鄙拿到兵符之後,不把兵權給您,該怎麼辦呢?您不用擔心,我已經替公子考慮好了。我這殺豬的哥們兒朱亥,這是我們魏國數一數二的大力士。您帶他前去,到時候晉鄙痛痛快快把兵權交出來最好,他要推三阻四,就讓朱亥弄死他。」

這時候,信陵君還有點於心不忍,晉鄙是一個叱吒風雲的老將,估計他不會老老實實把兵權交出來,那就是非死不可啊!但傷感歸傷感,該弄死還得弄。

信陵君就邀請朱亥跟他同去,朱亥哈哈大笑道:「我就是街上一個賣肉的屠夫,公子您多次親自慰問我,我沒有回報的原因是我認為微小禮節沒有用處。現在公子有了危難,正是我效命的時機。」

於是,朱亥就跟信陵君同行。他們與老侯告辭時,老侯說:「我本應當跟隨公子前往,但是我太老了,我計算公子的行期,當你到達晉鄙軍營時,我要面朝北自刎,以此給公子送行。」

信陵君非常感動,就帶著朱亥出發了。信陵君來到鄴城見了晉鄙,假傳魏王命令要晉鄙交出兵權。晉鄙驗過兵符之後,果然有點兒懷疑。

晉鄙說:「此等軍機大事,光憑口說不行,我要再奏明大王才能照辦。」

晉鄙話音剛落,站在信陵君身後的朱亥大叫一聲:「你不聽大王命令,難道是想造反嗎?」說罷,不由晉鄙分說,朱亥掄起四十斤重的大鐵錘,一錘就把晉鄙給幹掉了。

然後信陵君拿著兵符,向將士們宣佈命令:「父子都在軍中的,父親回去;兄弟都在軍中的,哥哥回去;獨子沒兄弟回去照顧父母的,也回去。其他的人跟我一起救趙國。」

信陵君選了八萬精兵出發救邯鄲,親自指揮將士向秦國兵營衝殺。秦將王齕沒有防備魏國軍隊突然殺到,手忙腳亂抵抗了一陣。

邯鄲城裡的平原君一看魏國救兵來到,就帶著趙國軍隊也殺出來了。兩邊一夾攻,秦軍是兵敗如山倒。王齕帶兵敗退,兩萬秦軍被趙兵圍困投降了。就這樣信陵君救了邯鄲,保全了趙國。

看門的侯大爺,在聽說信陵君擊殺了晉鄙的消息之後自殺了。邯鄲之難解圍,成就了毛遂與信陵君的美名,也留下了「毛遂自薦」和「竊符救趙」這兩個千古流傳的故事。

由於毛遂和信陵君的幫助,趙國免於亡國,趙國君臣皆大歡喜。也就在此時,邯鄲城裡還有一位秦國的公子因為趙國免於亡國,感慨萬千,心情複雜。這位秦國公子是誰?他為什麼會有如此複雜的心情呢?

《袁騰飛講先秦·戰國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