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傳奇

唐代的文言短篇小說,內容多傳述奇聞軼事,後人稱為唐傳奇。小說在魏晉南北朝時期處於萌芽階段,大多是記述神靈鬼怪的志怪小說,少數是記敘人事,如《世說新語》,但只以上層人士的談吐軼事為題材。這個時期的小說一般篇幅短小,文筆簡約,缺少具體的描繪。唐傳奇產生之後,情況有了很大改變。內容上除了記述神靈鬼怪,大量作品記載人間的各種世態,人物有上層的,也有下層的,反映的社會畫面比過去廣闊得多,生活氣息也比較濃厚。在藝術形式上,篇幅加長,「敘述宛轉,文辭華艷,與六朝之粗陳梗概者較,演進之跡甚明」(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唐傳奇的出現,標誌著中國古代短篇小說趨於成熟。

唐傳奇的繁榮,有一定的歷史和社會原因。唐朝社會比較安定,農業和工商業都得到發展,長安、洛陽、揚州等大城市人口眾多,經濟繁榮。為了適應市民和統治者娛樂的需要,民間的「說話」(講故事)藝術應運而生,並在文士中流行,「說話」藝術的特點之一就是情節描繪非常細緻。此外,佛教興盛,佛經和佛教壁畫包含了許多情節離奇曲折、想像豐富奇特的故事。這些都為唐傳奇的繁榮提供了條件,積累了素材,同時還影響了它的構思和表現形式。

唐傳奇的發展大概分為三個時期。從唐初到玄宗、肅宗為前期,這是小說從六朝志怪向唐傳奇過渡的時期。主要作品有《古鏡》《補江總白猿傳》《綠衣使者傳》等,小說專集有唐臨的《冥報記》、趙自勤的《定命錄》、戴孚的《廣異記》等。這時期的作品與六朝志怪小說相比,故事情節比較曲折,描繪較為具體生動,詞句也比較華麗,而且市民生活逐漸成為主要素材。這時的傳奇,在表現形式和內容題材上都逐步擺脫了志怪小說的傳統,向著新的領域擴展。

從唐代宗到文宗時期為唐傳奇發展的中期,這是唐傳奇的繁榮階段。作品和名家都很多,一些最優秀的單篇幾乎都是在這時產生。從題材上看,這時期的作品大致分為神怪、愛情、歷史、俠義等幾類,其中有些作品內容交叉,如神怪兼愛情類的題材就很多。

神怪類。講的是神仙鬼怪的故事,題材雖然沿襲六朝志怪傳統,但內容、形式都有新特色。沈既濟的《枕中記》、李公佐的《南柯太守傳》,分別寫盧生、淳於棼在夢中位極宰相,權勢煊赫,醒時發覺只是一夢,而後幡然醒悟,皈依宗教,主題表現榮華富貴只是虛幻的夢境。題材受南朝志怪小說《焦湖廟祝》的影響,但《焦湖廟祝》只有100多字,敘述簡略,而這兩篇作品篇幅都比較長,描述委婉細緻,把夢境中仕途的起落鋪敘得淋漓盡致,反映了當時官場的一些情況,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神怪兼愛情類。沈既濟的《任氏傳》,寫狐精化為任氏,與貧士鄭六同居,任氏美艷非凡,善良聰慧,而且能抵禦強暴,是《聊齋誌異》中狐精故事的先導。李朝威的《柳毅傳》,寫書生柳毅幫助洞庭龍女脫離困境,幾經曲折和龍女結為夫婦,情節離奇,文辭華美,人物性格鮮明,是唐傳奇中的傑作。這些作品都是以愛情婚姻為主的人情世態,如果剝去神怪小說的外衣,就是優秀的愛情小說。

愛情類。除了神怪形式的愛情故事外,還有一些作品描寫人間愛情。許堯佐的《柳氏傳》,寫詩人韓翊和柳氏幾經動亂離散,最後團圓。白行簡的《李娃傳》、蔣防的《霍小玉傳》,都以世族子弟與妓女的戀愛為題材,有現實意義。唐代士人以娶名門女子為平步青雲的階梯,世族子弟溺愛娼妓只是短暫的風流韻事,反映了森嚴的等級界限和真摯愛情之間的深刻矛盾。這兩篇傳奇的人物性格都鮮明突出,文筆細膩,情節曲折,與《南柯太守傳》《柳毅傳》等共同標誌著唐傳奇的藝術高峰。

歷史類。以陳鴻的《長恨歌傳》和《東城老父傳》為代表。《長恨歌傳》寫唐玄宗寵幸楊貴妃,招致安史之亂,暴露了黑暗的現實。楊貴妃死後,玄宗日夜想念,蜀地道士為此到蓬萊仙山尋訪楊貴妃,敘述婉轉,富有情致。《東城老父傳》寫賈昌少年時以善於鬥雞得到玄宗寵愛,聲勢煊赫。安史之亂後家道敗落,依靠佛寺生活,從側面反映了玄宗後期的荒淫生活,但文采不及《長恨歌傳》。

俠義類。李公佐的《謝小娥傳》,寫謝小娥的父親、丈夫被盜賊申蘭、申春殺害,小娥女扮男裝,潛入申家當傭人,最後為親人報了仇,表現了智勇雙全的俠義精神。沈亞之的《馮燕傳》也是這類小說的優秀代表。此外,《柳毅傳》中的錢塘君,《霍小玉傳》中的黃衫客,也屬於俠義人物,但在全篇中不是主要角色。這類傳奇在唐晚期有較大發展。

從唐文宗到唐末為唐傳奇發展後期。這時較好的單篇是薛調的《無雙傳》、無名氏的《靈應傳》《東陽夜怪錄》等。傳奇專集大量出現,較著名的有牛僧孺的《玄怪傳》、鄭還古的《博異志》、薛用弱的《集異記》、裴鉶的《傳奇》等。由於專集大量產生,作品數量遠遠超過以前,但多數記述神怪,篇幅短小,敘事簡略,與六朝志怪小說接近,文學成就遠遠遜色於中期作品。

唐傳奇對後世影響極大。傳奇體成為宋代以後歷代文言短篇小說的主要樣式,對白話短篇小說也有明顯影響,很多題材和人物被採用。傳奇已經有明顯的類別區分,這對後來的志怪小說、世情小說、俠義小說、歷史小說的形成有直接影響。傳奇的題材、故事還影響了戲曲和講唱文學,成為戲曲的創作寶庫之一。

(盧月)

《中國文化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