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氏族時代有巫術的,到部落時代也有圖騰。
比如埃及。
跟中國、印度、美索不達米亞不同,埃及不是「兩河之間」。埃及人只有一條母親河,那就是尼羅河。在上古時代,尼羅河就像一條珠鏈,從南到北連綴著大大小小珍珠般幾十個聚落。這些聚落,古埃及人叫「斯帕特」(spt),希臘人叫「諾姆」(nomos),中文則翻譯為「州」。它們原本是部落,後來變成了國家。古埃及文明,就從這裡誕生。
變成國家的「斯帕特」或「諾姆」,起先是部落國家,也是城市國家。他們都有自己的保護神。其中不少是動物,比如鷹、蛇、狼、公牛、獅子、鱷魚、朱鷺;也有的「半人半獸」,比如厄勒藩丁的克努姆神,就是羊頭人身。
哈!埃及跟中國一樣,也有「羊人」。
他們的「伏羲時代」或「炎帝時代」,也是群魔亂舞。
沒錯,遠古原本就是牛鬼蛇神的舞台。他們的鷹神、蛇神、鱷魚神、朱鷺神等等,最早也都是圖騰,甚至生殖崇拜的象徵。進入文明時代後,就變成了國家的保護神。
這是一個重大的轉變。
轉變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實際上,人類發明圖騰的目的原本有兩個,一是要「變母系為父系」,二是要「變氏族為部落」。因此,國家一旦誕生,它們就該鞠躬謝幕,就像巫術必須變成科學、宗教或禮樂。
問題只在變成什麼。
埃及人的選擇是把它們變成神。這當然是最順理成章的。因為圖騰原本就極具神秘色彩,是能夠讓氏族的老祖母神奇懷孕的神秘物。它也原本就享有神的地位和尊崇。比方說,不能吃圖騰動物的肉,不能以粗暴、猥褻和戲弄的態度對待它們,它們死後要舉行隆重的葬禮等等。
圖騰變神,豈非輕而易舉?
何況對於君主國,這樣做最合適,也最合算。因為君主制的要義,就是「主權在君,君權神授」。所以歐洲那些君主登基,都要教皇來加冕。但如果國王是「神的兒子」,那就連授權的程序都不用走了,豈不便當?
再說這一點都不難。從部落到國家,從圖騰到神,對於民眾來說,不過是族民變國民,族徽變國徽;對於君主來說,則不過族長變酋長,酋長變國王。圖騰,原本就是部落的祖先。酋長,當然是「圖騰的兒子」。因此,只要順便把圖騰變成神,就一切OK。埃及的神從動物變成半人半獸,最後又變成人形,道理就在這裡。
這確實神!
也許,正是依靠這種「神力」,埃及從部落國家到統一王朝,只用了短短幾百年。公元前3100年,世界上大多數民族還沒睡醒的時候,納爾邁(美尼斯)就兼併上下埃及,建立了「第一王朝」。跟中國相比,不但時間早得多,進程也快得多。此後至少還要一千年,中國傳說中的夏才會出現,而且還只相當於埃及的「諾姆國家」。秦始皇一統天下,則要到兩千八百多年以後。那時,埃及早就先後被波斯和馬其頓征服,只剩下落日餘暉了。[1]
奇怪!這個「神祐之國」怎麼會亡?
因為埃及的神是圖騰變的。
[1]先後征服埃及的,是波斯國王岡比西斯和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