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啷啷」幾聲脆響,握在手中的那個細瓷杯子居然早已冰裂開來,碎成千片。沈鐵心看著七皇子的臉色,登時不敢再多話。
「七弟……你多擔待些。」承德太子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片刻,歎息了一聲,拍了拍雪崖皇子的肩,眼睛閃了一下,「不用擔心……無塵能應付好她——她不過是個脾氣沖了一些的孩子而已。無塵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明白?」
「……」雪崖皇子手指不易察覺的一震,抬頭看著皇兄。
承德太子只是微微笑著,眼神平靜,卻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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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只聽得漸行漸遠的兩人中,傳來金碧輝朗朗的笑:「哎呀,姐姐閨名叫無塵啊!我想到了——這顆辟塵珠送給姐姐當見面禮正合適呢。姐姐帶著它,無論多大風塵永遠會一塵不染的、如同仙女般好看~」
「啊?這樣的無價之寶我可當不起呢……」長孫無塵輕輕笑著,客氣推辭。
「什麼當不起?世上除了姐姐我看也沒有人當的起了!」
金碧輝顯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女子,遇到了太子妃恍如遇到了剋星,不過短短片刻,已經喜歡上了長孫無塵。
五、戰雲
初冬凜冽的寒風如刀般刮在臉上,走在左軍營中,聽著此起彼伏的操練聲和刀劍的鏗鏘,顏白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這才是他歸屬的地方,只有回到軍中,他才能感到自己真正的價值所在。
這幾日來,雖然表面上平靜,但那個新過門的「王妃」,實在是讓他大費腦筋。曾經縱橫斡旋於各諸侯間,支撐太子軍到今日的七皇子,也有心力交瘁的感覺。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身邊的副將沈鐵心,雖說是下屬,但是多年戰場的出生入死,早已結下了刎頸之情。此時聽得顏白歎息,知道他內心煩惱,不由恨恨出聲,但是方出聲,便搖搖頭改了口:「也不對啊——太子妃這樣的女子、便是好極了的。七殿下,看來你這次苦頭要吃的大了。」
「軍中這幾日,可有什麼事?」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兵器架上的各類武器,雪崖皇子神色淡漠,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了開去。
沈鐵心面色忽地沉了一下,手用力按緊腰畔的刀,許久,才沉沉道:「楊定死了。」
「什麼!」雪崖皇子驀地回頭,掩飾不住眼底的震驚和劇痛。
沈鐵心的頭越發低了下去,手上青筋突兀,咬著牙:「五天前,永麟王軍鐵箭將軍孫知泉前來城下叫戰,楊定沉不住氣便帶了人開城出去應戰……」
顏白臉色鐵青:「那傢伙如何是孫鐵箭的對手!不是找死麼!」
沈鐵心忽地跪了下去,聲音中已經有哽咽之意:「是!可是楊定那樣火爆的脾氣……他說即使七殿下不在,也不能任人如此凌辱。屬下沒能攔住他,請七殿下降罪!」
雪崖皇子不說話,眼睛閉了一下,淡然問:「他的後事辦好了麼?」
「太子派邵筠出去助戰,可惜還是遲了一步……首級、首級……已經被……」沈鐵心用刀駐地,然而本來粗獷爽朗的聲音也已經哽咽。
顏白站在城頭,許久沒有說話,冬季的朔風吹來,彷彿刀子切割他的身體。
許久許久,他的目光從城下收回——那裡,黑沉沉一片,包圍了曄城的三面,是四皇叔永麟的軍隊。中軍帳上杏黃色旗幟獵獵飄揚,旗下掛著新斬來的首級,在朔風中如同風鈴般的旋轉著。
「楊副將擅自開城應戰,死不足惜。」又是許久,雪崖皇子沉沉說了一句,不再看,從城上返回。沈鐵心跟在他後面,感覺到七殿下挺拔的身形忽然有些憔悴。
「還有什麼事情?」一邊走著,頭也不回的,顏白繼續問。
沈鐵心遲疑了一下,終於道:「糧草……糧草只能支撐十天了。嚴冬將至,冬衣未發,軍心動搖——城中百姓飢寒交迫,也多有怨言。」
「不用急,很快糧草軍備便會運到。鍚國援軍也該在一個月後到達。」顏白抬手揮了揮,忽然間,唇角有慘淡的笑意,「你看,這樣的賣身還是值得的,是不是?」
「七殿下!」震驚之下,沈鐵心脫口而出,不知說什麼才好。
顏白不再說什麼,只是淡淡笑著沿著城牆走了下去,繼續視察左軍事務。然而,看著楊定死後,空出來的那間營帳,他眼底有濃重的悲哀,手指不易覺察的用力握緊。
又有一個倒下了……八年的亂離之中,有多少好兄弟血濺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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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營出來的時候,遠遠的就聽到了街上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