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先前那人突然叫道:「你們看,這杯茶還是熱的!人一定在左近!」
暗室中風砂身子一震,面色轉為蒼白。她心知這房內陳設簡單,對方若細細搜尋,過不了多久便要發覺這個地方。
聽著外面雜亂的腳步聲,打砸聲,還有孩子們尖利的哭叫聲,暗室內部是令人窒息的寂靜。又悶又熱的暗室中,只有任飛揚粗重的喘息聲和風砂急促的呼吸。風砂伏在他身上,一動也不敢動。黑暗之中,任飛揚似乎已經歷過了劇痛,神色稍見清醒,漸漸鬆開了咬著的牙關。
對方的腳步聲在離暗門幾步之處響起!風砂屏住呼吸,不敢稍動。雖然任飛揚鬆開了口,可她的手卻不敢移開。她手上溫熱的血,一滴滴流入了任飛揚的嘴角。任飛揚沒有動,可眼中已有淚光。
兩人緊緊靠在一起,一同感受著這死亡邊緣的恐懼。兩人的衣衫均被冷汗濕透,可誰也不敢動一動。風砂突地聽到外面又一聲孩子的慘叫,身子不由劇烈一震!
「是小飛…小飛死了!」她身子漸漸發抖,但仍拚命忍住不啜泣出聲。
任飛揚神志已然清醒,他右手緩緩伸出,抓住了腰間的劍。可毒性未退。這滅絕人性的毒,已讓他連收緊手指的力量也沒有!他感覺到風砂在微微顫抖,他知道這是仇恨、恐懼和絕望在共同逼來。他在黑暗中聽著風砂壓低的啜泣和呼吸,感覺到她臉上的淚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臉上。
生平第一次,他眼中流下了淚!
在黑夜之中,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流淚。但他與她的淚,他與她的血,的的確確流在了一起。
任飛揚緩緩咬緊了牙關,他的牙齒沒入風砂的手背。
他在內心暗暗發誓,無論是生是死,這一刻他將終身不忘!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覺風砂的身子一僵!同時門外咫尺傳來一個聲音:「這兒有扇暗門,進去看看!」
他的心也在往下沉。
風砂驀然坐起,在黑暗中靜靜不動,注視著門。
門外幾個先商量了一番:「說不定真在裡面,可得小心了。這娘們鬼花樣多。」
「怕什麼,咱們這次也是有備而來,準備了幾件厲害傢伙。嘻嘻,曹老三正在東邊房裡做一件最厲害的東西呢!」有一個人陰陽怪氣的說,得意之聲溢於言表,「等一下看我們把此地炸成廢墟!」
「喂喂喂,有完沒完?我先上了!」另一人不耐煩了,終於發作。
話音未落,門「轟」地被一腳踹開。
門開的一剎那,任飛揚只看見風砂右手一揚,一片紅霧散了出去。門口那人長聲慘呼,一頭栽了下去。「老八,老八,你怎麼了?」嘶啞嗓子的急問。
只見老八雙目泛青,口中竟嘶嘶作響,驀地伸手掐住了同伴的脖子!嘶啞嗓子大駭,忙大叫:「老五,快幫忙!」左邊那人一刀下去,發瘋的老八立時沒了聲息。
「媽的,我先服下辟毒丹,看這妖女還有什麼花招!」老五恨恨罵著,一步步向暗門走來。他長長的影子投入室中,猙獰可怖。
風砂目光中已露出絕望之色,她手上已沒有一樣毒藥!她下意識地往中間坐了坐,擋住了身後的任飛揚。
老五一把推開門,低頭探入,一眼就看見了密室中的風砂,得意地獰笑:「臭娘們,看你還能飛到天上去?」他一步跨入,伸手抓住了風砂的長髮往外拖。突然,他動作停了,雙眼凸出,「砰」地一聲仰天摔出門外,心口的血如泉般湧出!
風砂喘息著起身,抬頭就看見了黑暗中同樣扶牆喘息的任飛揚!他一身紅衣已半為血所染,長髮由於汗水和血水沾在頰上,臉色蒼白,正一手拄劍,一手扶牆劇烈地喘息著。
方纔這一劍,實已耗盡了他僅存的一絲體力。
可這一劍之可怕,也已讓門外剩下兩人不敢妄動!暗門開著,可他們不敢再進去一步,彷彿其中有殺人無形的鬼怪。
僵持了一會兒,門外一人突道:「對了,幹嘛不用火藥炸死他們?」此話一出,另一人也恍然大悟,拍腿大笑:「早說多好——反正宮主也說了活的抓不到死了的也好,炸死這妖女!」
室內任飛揚和風砂相顧失色,不由自主伸過手緊緊相握,在這絕境之中,他們兩人只有相互扶持,才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滋滋」之聲已響起——隨著這死亡之聲,一隻小包被從門口拋了進來。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死亡的弧線。
在火藥拋進來之前,任飛揚一把抱住了風砂,不顧她掙扎,死死的將她護在了懷中!
突然間,門外又傳來兩聲急促的慘叫!
在炸藥落地之前,一隻手伸了進來,一把握住了燃燒的引繩。
當這只纖美如玉的手舒開時,火已滅,灰已冷。
「靖姑娘,是你!」風砂驚喜若狂,忙扶住任飛揚出了暗室,對那個緋衣女子微笑。
那個緋衣女子緩緩一笑:「來得晚了一些,讓你受驚了,風砂。」她雙眸落在血披滿身的任飛揚臉上,輕歎一聲:「毒是退得差不多了,可傷又重了不少,看來今天要帶走他也實在有些麻煩。」
任飛揚遲疑地看著她,不知道眼前這個清麗的緋衣女子來自何方。風砂忙在一邊說明:「這是聽雪樓的阿靖姑娘,就是她帶你回來讓我救治的。」
任飛揚臉色變了。不是感激,而是憤怒:「聽雪樓?高歡也是聽雪樓的殺手!你們又殺我,又救我,到底想幹什麼?」風砂也怔住了:高歡也是…聽雪樓中的人?那麼這位靖姑娘…
阿靖卻微微地笑了:「任飛揚,殺你是高歡的任務,與我無關;救你則是我自己的主意,與聽雪樓無關——高歡已經將九天十地之毒給你服了下去,已完成了僱主的囑托。」她頓了一下:「無論怎麼說,你這條命還是我救的。怎麼,你不說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