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獄 29

    黑獄

    初更時分,洪邪醉醺醺地來到醉紅樓後方一座雅致的別院。這是他金屋藏嬌的安樂窩,也是他最沉迷的溫柔鄉。不過自十多天前受任天翔驚嚇後,他一直沒敢再來。

    但是那個胡姬黛西實在太勾人了,即便閱女無數的洪邪也沒見過如此豐滿迷人、風騷入骨的尤物,所以在老實了十多天後,見任天翔整天忙著四處赴宴、根本無暇理會自己,他再按捺不住心猿意馬,借任天琪回家看望母親的機會,偷偷溜到金屋藏嬌的別院,與黛西幽會。

    「公子,你怎麼過了十多天才來看黛西?」胡姬身材火爆,面容卻比仙子還要純真,見到男人不像唐女那樣羞涅,碧眼中只有火辣辣的慾火和勾魂攝魄的野性。

    「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洪邪喜歡黛西這種野性,不由分說便將她按倒在地。

    一夜鏖戰,直到天色微明洪邪才沉沉睡去。睡夢中隱約感覺有股森寒刺骨的冷風在身邊刮過,跟著又有熱辣辣的液體浸透全身,像是置身於溫泉浴湯中一般溫暖。洪邪心知有異,但人卻懶洋洋的不想起來,直到突然響起的砸門聲和驚呼聲,才將他從睡夢中徹底驚醒。

    洪邪睜眼一看,就見四周燈火通明,無數刑部官差已經闖進房中,將他圍在中央,而自己赤身**躺在地上,一隻手還摟著身材火爆豐滿的黛西。「你……你們怎麼進來的?」洪邪茫然問,房門外有洪勝幫弟子守衛,按說普通官差根本進不來。

    「我們巡夜聽到呼救,就尋聲進來看看。」領頭的官差在冷笑,「沒想到果然發生了血案。」

    洪邪聞到濃烈的血腥味,他轉頭一看,頓時嚇個半死。只見昨夜還軟玉溫香的美人,如今已身首異處,脖中噴出的鮮血,幾乎濡濕了整個地面,讓他幾乎是泡在血泊中。洪邪驚恐地大叫,慌忙退到一旁。一個活生生的美人不聲不響地死在自己懷裡,自己竟然毫無感覺,這是怎樣恐怖的經歷!

    幾個官差如狼似虎,不由分說將洪邪鎖了起來洪邪拚命反抗,但那幾個官差不知什麼來頭,武功竟然不弱,瞬間就聯手將他制伏。很快就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陸續趕到,經過初步勘查,洪邪先疑有最大的嫌疑。他當夜就被押人刑部大牢,遭到嚴刑審訊。

    "說,你是如何殺害胡姬黛西的?若有半句不實,小心皮肉受苦。負責審訊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官吏。

    洪邪急忙表明身份:「我是洪勝幫少幫主洪邪,你們誰敢動我?」話音剛落,一個衙役抬手就是一棒,結結實實打在洪邪的屁股上,另幾個衙役也跟著出手,一陣亂棒將洪邪打得暈頭轉向,求饒不止:「冤枉啊……大人……」見洪邪氣勢全無,幾個衙役這才住手。就聽那負責審訊的官吏冷笑道:「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你一個什麼少幫主。本官再問你一次,你是如何殺害胡姬黛西的?速速從實招來,若有半句不實,小心皮肉受苦。」「冤枉啊大人!」洪邪急忙分辯,「黛西是我新娶的小妾,小人寵愛有加,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將她殺害?」

    那官吏冷笑道:「房中窗門緊閉,除了你再無旁人,不是你還有誰?我看不打你是不會招供,來人,給我上刑!」幾個衙役齊聲答應,將洪邪按倒在地,一頓棍棒下來,洪邪小命已去了半條。不過他知道殺人罪名重大,無論如何不能承認。那官吏見問不出什麼,這才揮手令人將洪邪收監。

    躺在陰暗潮濕的刑部大牢,洪邪本以為可以稍稍喘口氣,誰知幾個同牢的囚犯卻齊齊圍了過來,一個囚犯抬手就給了洪邪一耳光,喝罵道:「新來的,起來,***懂不懂規矩?」

    若在平日,這幾個囚犯自然不在洪邪眼裡,但現在他頭戴枷鎖,身負重傷「哪裡還敢逞強,只得勉強站起,賠著小心問:」什……什麼規矩?「那囚犯又是一巴掌掮過來:」有什麼好東西都拿出來!"

    洪邪苦笑道:「我進來時除了一件外套,幾乎全身赤裸,哪裡有什麼好東西孝敬幾位大哥?要不等我出去後,再想法孝敬幾位大哥吧。小弟乃洪勝幫少幫主,江湖上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洪邪以為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這些囚犯必定會對自己敬若神明,誰知那囚犯聽後不僅沒什麼表示,反而一腳將他踢翻在地,跟著幾個囚犯一擁而上,對他又是一頓揍。直到幾個人打累了,這才收手罵道:「大爺平生最恨你們這些欺壓百姓的惡棍,只可惜以前惹不起你們,現在大爺巳經判了死刑,過幾天就要斬首,好歹要打個夠本兒。」

    洪邪一聽這話嚇得魂飛魄散,沒想到自己竟被關入了死牢。牢中死囚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早已無所顧忌,不說區區洪勝幫少幫主,只怕就是皇帝老兒關進來,他們也照打不誤。洪邪不敢再擺少幫主的架子,賠著小心道:「幾位大哥息怒,小弟無心冒犯。望大哥高抬貴手放小弟一馬,待小弟出去後,定給幾位大哥送來好酒好肉,讓幾位大哥吃好喝好,安心上路。」

    一個囚犯罵道:「我們現在不稀罕酒肉,就他媽的心裡堵得慌,想著發洩發洩。」說完一招手,眾囚犯又將洪邪一頓好揍。

    如是接連數日,洪邪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挨揍,直想一死了之。怎奈這些囚犯偏偏又是揍人老手,只往洪邪身上最痛處招呼,卻又不直接將他打死。就在洪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時,難得一開的牢門終於打開。三天時間幾乎不眠不休地挨揍,洪邪已經有些神志不清,聽到不同於送飯獄卒的腳步聲』他急忙抬起頭來,虛弱地呼叫:「救我……」

    來人在他的身邊蹲了下來,淡淡道:「你竟然還活著!」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洪邪抬眼望去,藉著獄卒手中昏黃的燈籠,總算認出來人竟是妻兄任天翔,這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嘶聲道:"是你!是你將我送人大牢,是你讓人折磨我!

    任天翔面色冷若冰霜,坦然承認:「沒錯,是我!我說過,我妹妹在你們洪家受了欺負,我將以十倍百倍來回報。這一次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警告,再有下次,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相信你已經看到了,我不僅有這個決心,也有這個能力。」

    洪邪從任天翔冰涼的眼眸中,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冷酷和狠厲,也終於明白生不如死的含義。他機械地點點頭,囁嚅道:「不……不敢了……」

    任天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洪邪柔聲道:「你貪淫好色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該欺負我妹妹。記住我在你們拜堂時說過那三句話,永遠都不要忘記。」洪邪連忙點頭:「小人記……記住了!」

    有人已解開了洪邪腳上的繩索和鐐銬,任天翔將他扶起來,親自為他擦去臉上的污垢,淡淡道:「這事暫且揭過,要不是我妹妹找我要人,我定要讓你在這大牢中慢慢爛掉。記住,你因為我妹妹還愛著你才活到現在,要是哪天我妹妹不再愛你了,你會死得很慘很慘。就憑你欺騙我妹妹感情這一樁,死一千遍也無法贖罪。」

    這話任天翔雖然是淡淡道來,但其中的惡毒卻令洪邪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任天翔又道:「你入獄之事天琪要問起,你該怎麼說?」洪邪一個激靈,忙道:「小人會說是那胡姬背著我偷人,被我發現失手殺死。是任大人打通刑部和大理寺各路關節將我救出,不敢說大人半句不是。」

    「算你識相。」任天翔一聲冷哼,轉身吩咐隨從:「將他抬出去,好好清洗乾淨,我可不想讓天琪看著難受。」

    幾個隨從將洪邪抬走後,那些假扮死囚的侍衛圍了過來,爭相道:「這小子太可惡了,要不是大人吩咐不可太過,我們還真想直接揍死他。」

    任天翔忙拿出兩張錢票,遞給其中一個侍衛道:「這裡有兩千貫錢,給兄弟們分了。這次多虧了弟兄們幫忙,改天我再好好謝謝大家。」幾個侍衛急忙推拒,紛紛道:「能給大人辦事那是我等的榮幸,豈能收錢?」

    任天翔正色道:「弟兄們出力冒險為我辦私事,小弟哪能沒有表示?往後小弟還有事托付大家,要是不收下這錢,以後小弟如何還能開口?」

    眾人這才收下。任天翔與眾人來到牢房外,就見高名揚已等在那裡,見他們出來,他笑著迎上來問:「老七,對大哥的點子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任天翔連連點頭,「這麼損的點子也只有你這捕快世家出身的混蛋才想得出來,難怪當年來俊臣那些個酷吏,都要向你家長輩請教。我得好好謝謝你和三哥,這次可多虧了你們幫忙。」

    高名揚哈哈一笑,低聲道:「老七能說動安將軍幫忙,將洪勝幫營救洪邪的行動化於無形,這才是天大的本事。要知洪勝幫與安將軍關係匪淺,這可是讓安將軍拿自己人給兄弟出氣啊,可見老七與安將軍關係更為密切。」

    任天翔笑而不答,不過心中卻知道高名揚所言不虛。安祿山肯拿洪邪給自己出氣,其結交籠絡之心昭然若揭,看來他已經猜到了自己結交他的目的,所以才捨得下如此血本。任天翔對安祿山是否忠心並不太感興趣,他只知道有了皇上給自己的那道密旨,就可以好好敲安祿山幾筆。

    「走走走,喝酒去,我得好好謝謝幾位哥哥。」任天翔熱情地招呼眾人,「把三哥他們都叫上,好久沒跟幾位哥哥喝酒,咱們好好聚聚!」

    如今任天翔身份已不同往日,只一句話,就有手下侍衛分頭去請柳少正等人。少時一干人浩浩蕩蕩來到醉仙樓,包下了最大一個豪廳。任天翔想起幾個月前自己在這裡請客的遭遇,有種恍若隔世的感慨。他總算明白為何世人皆知仕途凶險、伴君如伴虎,卻依舊趨之若鶩,原來一朝得意,便可呼風喚雨,八面威風。

    十多個御前侍衛加上高名揚、施東照、柳少正、費錢、周福來等人,滿滿當當坐了兩大桌。眾人紛紛向任天翔道賀。任天翔意氣風發,對眾人道:「再過幾天我就要搬新居,到時候大夥兒一塊兒來熱鬧熱鬧,把相熟的朋友都叫來,人越多越好。」眾人紛紛答應。

    任天翔心情舒暢,不禁開懷暢飲,不多時便有了七八分醉意。他突然想起一事,便醉醺醺地對眾人道:「小弟還有一樁恩怨未了』不知諸位哥哥可肯幫忙?」眾人也都有了幾分醉意,聞言紛紛道:「有什麼事兄弟儘管開口』現在在這長安城中,除了皇上就數咱們為大!以前誰要得罪過兄弟,今日就一併找回來。」

    「好!這酒咱們改日再喝,大夥兒跟我走。」任天翔站起身,在兩個侍衛的掙扶下往外就走。眾人浩浩蕩蕩來到當年的任府,任天翔斜眼望著門楣上「蕭宅」兩個大字,越看越不順眼,一聲令下:「把這匾給我拆了!」

    侍衛中有不少身手敏捷的好手,就見兩條人影一躍而起,足尖在門前的石獅子頭上一點,身形拔高數丈,居高臨下拔刀便砍。刀鋒過處,就見那方厚逾三寸的牌匾應聲斷為三截。稀里嘩啦地摔落下來。幾個把門的弟子見勢不妙,慌忙關上大門,轉身進去報信。

    任天翔雖不會武功,卻也識貨,見這二人身手敏捷,不由讚道:「好身手!不知兩位兄弟怎麼稱呼?」二人忙拱手拜道:「回大人話,小人陸琴、蘇棋,給任大人請安!」

    任天翔見二人年近三旬,一個面目粗豪中透著幾分精明,另一個則生得英俊瀟灑,眼眸中隱然有精銳之氣,二人雖然外貌不凡,但卻身著沒有品級的侍衛服侍,想來仕途不怎麼順,便道:「你們以後就跟著我,本公子決不會虧待你們。現在就由你倆開路,跟我進去討點舊賬。」

    陸琴、蘇琪大喜過望,躬身拜謝後,轉身便撞開大門,率先往裡闖。義安堂眾弟子雖然人多勢眾,但見到來的是御前侍衛和官府中人,皆不敢阻欄,只能眼睜睜看著眾人徑直闖人大堂。

    任天翔來到義安堂議事的大廳,大馬金刀往正中央堂主的位置一坐,環目四顧道:「義安堂管事的人呢?都死絕了麼?」

    話音剛落,就聽內堂中傳來一聲嬌滴滴的應答:「哎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公子爺回來了。」隨著這聲嬌滴滴的應答,就見蕭倩玉風情萬種地緩步而出。雖然她年歲已經不輕,但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白晰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尤其眼窩深處那雙湛藍幽深的眸子,依舊有種勾魂攝魄的魔力。任天翔很奇怪,這樣一個女人,怎麼生得出任天琪這種癡情而單純的女兒。她跟任天琪除了模樣有幾分相似外,根本就是兩種人。

    看在妹妹的面上』任天翔倒也木好對她無禮』勉強起身拜道:「原來是蕭姨,天翔給蕭姨請安了!」

    「哎喲,公子爺可千萬別折殺奴家。」蕭倩玉趕忙還拜道,「公子爺現在是御前侍衛副總管,皇上御口親封的國舅爺,奴家怎麼擔待得起?」

    任天翔聽出了她言語中的饑諷和調佤,不過他無心計較,轉而問道:「我那些叔叔伯伯呢?晚輩專程前來給他們請安,怎麼都躲了起來?」

    蕭倩玉尚未回答,就聽門外有人答道:「得知公子駕臨,我等立刻就趕來,誰知卻還是晚了一步,未能在門外迎候公子,還望公子恕罪!」

    任天翔尋聲望去,就見以蕭傲、厲不凡為首的幾個義安堂元老,正大步由外而來。雖然他們只有寥寥數人,但自有一股不容阻擋的氣勢,幾個侍衛不約而同讓開幾步,任他們徑直來到任天翔面前。

    任天翔臉上泛起一絲玩世不恭的微笑,徐徐道:「義安堂管事的爺們兒總算出來了幾個,我也就不繞彎子了。」說著他抬手四下一指,「任重遠的東西我都可以不要,但是你們不該拿走他通過天琪交給我的東西。我說過誰要從我的手中搶走屬於我的東西,我一定要加倍要回來。」厲不凡臉色不變道:「老朽不知道公子是在說什麼東西。」任天翔一聲冷笑:「還在給我抵賴。今天來這裡的不光有御前侍衛,還有大理寺少卿和刑部捕頭。咱們便來個三堂會審,我不信審不明白。」

    厲不凡不卑不亢地質問:「任公子要審我們,不知有沒有刑部的捕文或者大理寺卿的手諭,又或者是聖上的御旨?」

    任天翔一時語塞,但他自出任御前侍衛副總管以來』見慣了別人在自己面前誠惶誠恐、小心應對,還從未見過誰敢像厲不凡這樣頂撞自己。他臉上有些掛不住,冷笑道:「不錯,今天我們沒有任何捕文或手諭,那是我看在任重遠的面上沒跟你們翻臉。你們要老老實實將我的東西還給我,本公子就還尊你們一聲叔叔伯伯,不然我下回再登門,只怕就沒這麼客氣了。」厲凡不卑不亢地道:「那就請任大人下回帶齊捕文和手諭再來好了,這次還請任大人賠償我們的牌匾和大門,不然我義安堂沒法再在江湖上立足。」「笑話!」任天翔抬手將桌上的茶具掃到地上,冷笑道,「這座府邸原本姓任,是你們巧取豪奪將它變成了蕭宅。現在本少爺砸了就砸了,我看誰敢找我賠償!」說完一揮手:「給我砸!天大的事有本官頂著!」

    柳少正和高名揚知道利害,皆沒有動手,不過侍衛中不乏急於討好新上司的魯莽之輩』立刻推翻桌椅大肆打砸』就在這時,突聽門外傳來一聲肅穆威嚴的輕叱:「住手!」

    原本正砸得起勁的幾個侍衛,聽到這聲輕叱就如同聽到貓叫的老鼠,紛紛停手,閃過一旁垂手而立。就見一個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而人,雖徐徐行來,卻有一種龍行虎步的威嚴和從容。

    眾侍衛紛紛撇下任天翔,轉身向那男子請安道:「卑職見過總管大人。」那男子沒有理會眾侍衛,卻向義安堂眾人拱手道:「蕭堂主,厲長老,嚴某治下不嚴,還望諸位恕罪。」蕭傲連忙還禮道:「嚴總管客氣了』幾位侍衛大人只是在跟我們開玩笑,沒什麼大事。」

    直到這時任天翔才知道,這眼中精氣內斂、神情威嚴的中年男子,就是單已聞名、卻從未見過面的頂頭上司、御前侍衛總管嚴祿。他連忙訕訕地上前拜見:「原來是嚴總管,屬下任天翔,拜見總管大人。」

    「不敢!」嚴祿淡淡道,「聖上正有事召見副總管,傳旨的內侍遍尋不得,沒想到副總管卻在這裡公幹。」任天翔心中一凜,急忙道:「屬下這就回宮,告辭!」說完帶著眾人匆匆而去。

    眾人鎩羽而歸,都有些意興闌珊,半道上就紛紛告辭。任天翔忙留住高名揚和柳少正道:「二位哥哥,小弟有事相托,還望兩位不吝相助。」二人忙道:「老七有事儘管開口,何必這麼客氣。」任天翔拉著二人避開隨從,低聲道:「我想托兩位哥哥幫我查兩件舊事,這事已經過去多年,當事人也許已經離開了長安,我想只有遍及天下的刑部捕快和專查大案要案的大理寺,才有可能查到些端倪。」二人見任天翔說得慎重,忙道:「是何案件?」任天翔肅然道:「一樁是當年任重遠之死,關鍵人物是一個叫如意夫人的女人,把她找出來;另一樁是老六江玉亭墜樓之事,這事當年有個目擊者叫小蘭,是宜春院剛下海的姑娘,慘案發生後不久她就離開了宜春院,找到她,也許就能知道六哥墜樓的真相。」

    二人心知關係重大,都慎重地點頭應承,高名揚遲疑道:「要是查出那晚老六確實是因與你爭執而墜樓,不知兄弟如何處置?」

    任天翔苦笑道:「若是如此,我就只好到韓國夫人府上負荊請罪,由她處置。不過我堅信那晚的事不會這麼簡單,任重遠剛出意外、義安堂群龍無首之時,我這個有望繼承堂主之位的人卻偏偏出了這種事,這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暗中安排。能否解開謎團將這個人揪出來,就仰仗兩位哥哥了。」二人連忙答應道:「兄弟見外了』我們定調動一切力量,為兄弟查清這事。」

    任天翔叮囑道:「這事要在暗中進行,千萬不要讓第四人知曉。一有消息就盡快通知我。」高名揚忙道:「我們知道利害,兄弟放心好了。」

    與二人分手後,任天翔這才輕輕吐了口長氣,心中燃起新的希望。以前他雖然也托褚剛去查過這事,但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怎麼能跟遍及天下的刑部捕快和專辦大案要案的大理寺相提並論,有高名揚和柳少正幫忙,查清這兩樁往事的希望大大增加。他倒不是一定要給任重遠報仇,也不是一定要為自己討個公道,他只是不想讓人當成傻瓜一樣戲耍。

    無論你是誰,我一定要將你給找出來!任天翔在心中暗暗發狠道。看看天色不早,他急忙翻身上馬』,一路上快馬加鞭,直奔朱雀門。

    僻靜清雅的德政殿位於大明宮內苑,是玄宗皇帝接見心腹大臣的地方。當任天翔在內侍的引領下來到這裡時,玄宗皇帝臉上已有些不耐煩。任天翔行過君臣之禮後,就聽玄宗問道:「你任御前侍衛副總管已經有段時間,跟許多官吏已經相熟,不知跟安祿山交往得如何?」

    任天翔連忙如實答道:「前日聖上為安蔣軍修建的驃騎大將軍新府邸落成,微臣出席了安將軍的喬遷喜宴,與他算是相熟了。蒙聖上金口認下微臣這個國舅,安將軍對我還算敬重,堅持以郎舅之禮侍奉。他還送了微臣一座宅院,微臣奉旨與他結交,不敢推拒,只得替皇上收下。地契微臣一直帶在身上,準備隨時交給聖上。2」說著從懷中掏出地契,雙手捧著遞了上去。

    玄宗皇帝啞然笑道:「你這小子,朕難道不知你那點小心眼?你自己早就想收下這份厚禮,卻又怕背上受賄的罪名,便假意將它上繳。你知道朕不會要你的東西,所以才故作姿態吧?」

    任天翔不好意思地一笑:「聖上英明神武,微臣只有敬仰的份兒。」玄宗皇帝冷哼道:「這宅院朕就賞了你吧,從今往後它就是你清清白白的財產。不過你別光顧著收禮,朕交代你的事辦得怎樣了?」

    任天翔忙道:「微臣巳跟安將軍有了私交,不過由於相交不久,安將軍肯定不會跟我說心裡話,所以微臣還不敢肯定他對聖上是否忠心。」

    看在安祿山的厚禮和幫自己收拾洪邪出氣的份兒上,任天翔沒有告安祿山的黑狀,他知道自己能一步登天成為國舅,又被聖上委以重任,授御前侍衛副總管,全都是拜安祿山所賜。沒有安祿山,也就沒有他任天翔的今天,他當然不會急著斷了自己的前程。

    玄宗皇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淡淡道:「這事你得抓緊』現在邊關告急,契丹人開始作亂,官軍已經打了幾次敗仗。有不少大臣都在奏請讓安祿山回去坐鎮范陽,不過也有少數大臣對安祿山有所擔憂。現在你該知道,你的情報對朕來說有多重要。」

    任天翔忙道:「微臣一定竭盡所能,幫皇上看穿安祿山的五臟六腑。」玄宗皇帝冷哼道:「竭盡所能?你有時間到處耍威風,連別人的府邸都差點給拆了,還有心思替朕辦事!」

    任天翔心中大駭,沒想到皇上消息這麼靈通,這麼快就知道自己大鬧義安堂的事。那嚴祿只怕不是碰巧出現在那裡,而是得到消息就立刻趕來。這麼說來這義安堂在皇帝心目中,只怕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

    正胡思亂想間,卻聽玄宗皇帝輕歎道:「當年朕能從武氏一族手中奪回李唐江山,平定韋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亂,實是得了任重遠和義安堂之助。當年朕親口答應過任重遠,決不會像漢武帝那樣取締和打壓江湖幫派。任重遠雖死,朕依舊信守著對他的承諾,所以朕不希望你堂堂御前侍衛副總管,再去騷擾義安堂。如果再有下次,必定嚴懲不貸!」

    任天翔沒想到任重遠與玄宗皇帝竟然還有這層淵源。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小聲問:「微臣與義安堂的個人恩怨,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玄宗淡淡道:「江湖事江湖了。只要你不是以官家的身份,朕才不關心江湖上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任天翔心中有數了,見玄宗皇帝開始在打呵欠,連忙起身告退。快到玄武門時,突見一名宮女從拐角閃了出來,攔住去路。內侍一看,連忙滿臉堆笑道:「原來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侍兒姐姐,小人有禮了!」

    侍兒點點頭,對他擺擺手:「我有話跟新任御前侍衛副總管任大人說,你行個方便。」

    內侍知趣地退到一旁,任天翔忙問:「不知侍兒姐姐有何指教?」侍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任天翔半晌,微微頷首道:「穿上這身官服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你可知道你這四品帶刀侍衛、御前侍衛副總管是怎麼來的?」任天翔忙道:「是全拜神仙姐姐所賜!小人一直想要當面感謝姐姐,奈何禁宮深深,所以一直沒有機會。」

    侍兒額首道:「算你還有點良心。你有這心,我會替你轉告娘娘,不過現在娘娘有件機密之事,想要托付一個信得過的心腹去辦,不知你是否願為娘娘效勞?」任天翔立刻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侍兒正色道:「這事干係重大,娘娘要你瞞著所有人,甚至皇上問起都不能說,你能不能做到?」任天翔心中詫異,面上則故作不解地嘻嘻笑問:「娘娘與皇上乃是一對神仙眷屬,有什麼事要將皇上也瞞住?」侍兒杏眼一瞪:「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多問,你能不能做到?」任天翔略作權衡,這才小心道:「姐姐於我有天大的恩惠,她托付的事小人決不告訴任何人。」心中卻在想,娘娘差心腹侍兒前來傳諭,這事看來不小。要真是皇上問起,說還是不說?不說是欺君,說了是失信,欺君要殺頭,失信多半也活不長,媽的,怎麼算都是死路一條了!

    侍兒見他答應,這才壓低噪子道:「最近外面長樂坊來了個舞姬,舞技超凡脫俗,被外面那些俗客視為天人。這事不知怎麼讓皇上知道了,多次微服去長樂坊觀舞,對那舞姬癡迷不已。娘娘要你去暗中查探』若證實確有此事,娘娘要你讓那個舞姬永遠消失。」

    任天翔心中暗暗叫苦,心知這事多半屬實,要照娘娘的吩咐殺了那個舞姬,皇上一旦追究起來,自己肯定小命不保;但若不照娘娘吩咐去辦,她要在皇上耳邊吹點枕風,自己的前程和小命就懸在她那三寸香舌上,懸之又懸。這事答應也不是,不答應更不是,他只得故作糊塗道:「娘娘想要那個舞姬如何消失?」

    侍兒嗔道:「你把她淹了也好,埋了也行,總之要讓皇上永遠也見不到她。這事要辦妥了,娘娘自有賞賜,要辦砸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任天翔只得敷衍道:「我先去查查,若真有此事此人,小人定替娘娘解憂」

    38喬遷「辟里啪啦」的鞭炮聲中,任天翔坐跨高頭駿馬,昂首來到新居大門前。但見府邸裝飾一新,門楣上「任府」二字雖不及當年的「任府」古樸遒勁,卻也飄逸飛揚、清新脫俗。任天翔滿意地點點頭,在一干狐朋狗友的簇擁下,昂首進入大門。

    聞訊而來的除了長安七公子,還有不少文武官員及富商大賈,雖然任天翔無論資歷還是品級,在高官雲集的長安城都還排不上號,不過誰又敢低估新晉御前侍衛副總管、聖上御口親封的國舅爺未來的潛力呢?

    任天翔意氣風發,親自到二門迎接陸續前來祝賀的賓朋。少時突聽門外迎賓司儀高唱:「洪勝幫少幫主洪邪,攜夫人前來道賀……」

    任天翔一聽連忙迎出大門,就見任天琪與洪邪率幾名洪勝幫弟子抬著賀禮並駕而來。多日不見,妹妹臉頰上的瘀青已經完全消失,眉宇間多了幾分淡淡的喜氣。而洪邪雖然傷勢已經康復,不過精神尚有些萎靡,尤其在見到任天翔時,眼中竟流露出一種老鼠看到貓的膽怯。在數丈外就趕緊翻身下馬,滿臉堆笑地拜倒:「小人給任大人請安!」

    「妹夫不必多禮!」任天翔趕忙將他扶起,執著他的手笑盈盈地道,「自家人何必這麼客氣?你在我面前不必拘泥官場禮數,只論家人親情。以後你就跟著天琪叫我一聲三哥,你要再叫大人我定要罰你。」

    「是!大人!」洪邪話剛出口才意識到有誤,見任天翔面色一沉,他的臉色「刷」一下就白了,雙膝一軟就要跪倒。卻見任天翔一本正經地道:「來人,給我記下來。今天妹夫叫我一聲大人,就給我罰三杯酒,誰也不准替他喝。」隨從轟然答應。洪邪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快將我妹夫領進去,好生款待,不得怠慢。」任天翔一聲令下,兩個隨從陸琴、蘇琪已應聲領洪邪進了大門。任天翔拉著任天琪落後幾步,打量著她的臉頰小聲問:「你的傷……沒事了吧?洪邪還打你沒?」「已經沒事了。」任天琪嫣然一笑,「邪哥上次從獄中出來後,像是變了個人,對我從未有過的好。我想他是受了教訓,知道這世上只有我才會對他那麼好。」

    任天翔放下心來,在心中冷笑:看來洪邪就是個**,只有用對付**的辦法他才能聽話。心有所想,臉上便有所表現,任天琪冰雪聰明,見狀不由問:「上次的事發生得十分蹊曉,不會是三哥你做了什麼吧?」

    「我?你以為我做了什麼?」任天翔強笑道,「我不過是告訴妹夫,讓他以後對你好點,不然他要再遇到麻煩,別想要我再幫他。」

    任天琪將信將疑,還想再問,突聽門外司儀高唱:「韓國夫人差義女上官姑娘前來祝賀!」

    任天翔聞言忙對任天琪道:「你先隨他們進去,我得去招呼客人,呆會兒咱們再聊。」

    匆忙來到門外,就見上官雲姝正率兩個奴僕抬著禮物進來,任天翔滿臉堆笑,拱手拜道:「多日不見上官姑娘,更見漂亮了。許久沒有到夫人府上請安,不知夫人可好?」

    上官雲姝面上依舊冷若冰霜,目不斜視地淡淡道:「夫人正說任大人平步青雲,公務繁忙,早忘了對她的承諾呢。」

    「卑職哪敢?」任天翔涎著臉賠笑道,「我就算忘了誰也不敢忘了夫人和上官姑娘。卑職能僥倖受到皇上重用,正是得了貴妃娘娘之助,卑職正琢磨哪天當面向夫人道謝,沒想到夫人竟差上官姑娘前來祝賀,這讓我如何擔待得起?」。

    上官雲妹對任天翔的油嘴滑舌頗為反感,除了鼻孔裡一聲輕蔑的冷哼,沒有任何反應,讓任天翔滿腔熱情撲在了一團寒冰上。他臉上不禁有些尷尬,幸好此時大門外傳來了一陣騷動,似乎門外迎賓的司儀與人爭執了起來,任天翔藉機告退,匆匆來到門外一看,就見是滾地龍周通率一幫叫花子前來道賀。司儀不知周通與任天翔的淵源,自然阻攔不讓進,雙方正在爭執,見到任天翔出來,周通憤憤道:「任公子喬遷之喜,兄弟特帶一幫弟兄前來祝賀,沒想到貴府的看門狗不識好歹,要趕我們走。公子若是嫌棄我們叫花子,只需一句話,我們立刻就走人。」

    任天翔忙笑道:「下人不知周兄是任某落難時的朋友,周兄莫跟他們計較。周兄看得起我任某,特率兄弟前來道賀,任某哪有將大家往外趕的道理?都隨我人席,容我向大家當面賠罪!」

    周通轉怒為喜,呵呵笑道:「任公子不計較我們身份卑賤,我們卻不能沒有自知之明。今日公子府上貴賓雲集,我們這一去豈不掃了眾人酒興?兄弟不敢與達官貴人同席,只求公子賞我們點殘羹剩飯、富餘酒菜,兄弟們便心滿意足了。」任天翔又力邀了幾回,見周通堅辭不受,只得令廚下為眾乞丐再準備酒菜,讓他們在門外席地而坐,與己同樂。

    剛安撫好周通等人,就聽司儀又在高唱:「三府節度使、驃騎大將軍安祿山遣長子、忠武將軍安慶宗前來向國舅爺祝賀。」

    任天翔知道安祿山自恃身份,不屑於親自前來祝賀,能差兒子前來就已經給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就不知他怎麼突然多了個兒子在長安。

    任天翔滿腹狐疑地迎出大門,就見一個身著四品武官服飾的年輕將領,巳在大門外翻身下馬,率數名隨從緩步而來。任天翔見他長得與安祿山有幾分神似,心知必是安慶宗無疑』忙迎上前正待拜迎』就見對方已搶先拜倒:「侄孫給舅公大人請安!」

    任天翔一愣,好半天才算明白這輩分。自己既然是安祿山的干舅舅,那他的兒子算下來確實該叫自己舅公。只是這安慶宗年紀明顯比自己還要大一截,卻甘願給自己磕頭做孫子,讓任天翔頗有些過意不去,忙擺手笑道:「安將軍不必客氣,你我年歲相仿,還是平輩論交為好。」

    安慶宗忙道:「大人是聖上御口親封的國舅,而家父則是貴妃娘娘義子,算下來大人便是慶宗的舅公。咱們俱是皇親國戚,豈能不顧上下尊卑、長幼之序?」

    任天翔見他說得雖然認真,但臉上的尷尬卻掩飾不去,顯然比他老子安祿山臉薄一點,故意調侃道:「今日來的賓客有不少是我兄弟,跟我是平輩論交。你既然堅持做我侄孫,呆會兒是不是要給他們一個個磕頭?我的兄弟多不勝數,你這頭要一個個磕下來,只怕會變成豬頭。」

    安慶宗聞言愣在當場,答應也不是反駁也不是。任天翔見狀呵呵笑著將他扶起:「咱們這輩分,原本都是哄皇上高興,就在皇家內院論為好。出了大內,咱們理應平輩論交。」安慶宗心中感激,忙點頭答應:「既然大人堅持,卑職就依大人之見。」

    任天翔見隨同安慶宗前來的,除了幾個護衛兵卒和武師,還有一文二武三個隨從。文是個飄逸出塵的青衫男子,武則是一名脖子上繫著紅巾的契丹少年和一名腰佩雙劍的扶桑武士。這三人他都不陌生,尤其那青衫文士更是與他有結拜之誼。他丟下安慶宗,滿臉堆笑迎上前,驚喜道:「沒想到是馬兄,小弟何德何能,竟能勞動馬兄玉趾?」

    司馬瑜淡淡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氣。聽聞兄弟喬遷大喜,為兄便陪同少將軍前來,也藉機帶兩個老朋友前來祝賀,希望沒有讓你感到突兀。」「兄弟正求之不得!」任天翔說著轉向辛乙和小川流雲,他與辛乙雖見過多次,卻對這個面帶微笑、行事如狼一般狠辣的契丹少年心存忌憚,略點了點頭算是招呼,然後轉向小川流雲,滿臉堆笑道:「上次與小川兄分手後,心中一直記掛,不知小川兄近來可好?」

    小川流雲鞠躬還禮道:「自從得知晁衡大人隨籐原大人取道杭州回了日本,我便只好在貴國滯留下來,等待有東去日本的使團或船隊,以便搭船歸國。沒想到不久前偶遇馬兄,在下仰慕馬兄的才學和為人,決定留下來向馬兄學習大唐文化,待學有所成再歸國不遲。」

    任天翔喜道:「這麼說來大家都不是外人,今天定要一醉方休!」他親自將安慶宗、司馬瑜、小川流雲領到內堂最尊貴的主席,就見來賓早已濟濟一堂,內、外堂中滿滿當當坐了十餘桌,其中一大半賓客任天翔連見都沒見過,能叫出名字的更是寥寥無幾。他終於體會到「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道理。

    內堂與外堂隔了一面屏風,只設了兩桌,一桌是任天琪、上官雲姝及幾個達官貴人的女眷,任天翔雖有了新家,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招呼女賓的重擔就落在了小薇這醜丫頭身上。任天翔原本還擔心她會出醜,卻沒想到這醜丫頭倒也見過些世面,沒有露出半點怯意,想起她原本出身書香門第任天翔倒也釋然。

    內堂另一桌則是任天翔最重視的幾個貴客。他先將安慶宗讓到最尊貴的首席,然後將洪邪讓到緊鄰安慶宗的次席。他先向眾人介紹了安祿山的長子安慶宗,然後向眾人介紹自己的妹夫:「相信大家都認識洪勝幫少幫主,不過我還是要向大家隆重介紹,這是我任天翔的妹夫。以後但他凡有用到兄弟們的地方,望大家不吝援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話就是我的話。」

    眾人轟然答應,紛紛道:「任兄弟的妹夫就是我們的妹夫,以後要遇到麻煩儘管開口,我們一定幫忙。」

    洪邪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臉上有說不出的尷尬。任天翔將他按到座位上,繼續往下介紹道:「這位馬兄,不僅是安將軍的心腹親信,更與我有著多年的交情。雖然現在認識他的人還不多,不過我敢肯定,像馬公子這樣驚才絕艷的曠世奇才,總有一天必定會名滿天下,無人不識。」說到這任天翔很是遺憾地搖搖頭,「可惜我只有一個妹妹,我要再有個妹妹,一定要她嫁給馬兄。」

    眾人奇道:「這是為何?」

    任天翔歎道:「因為他太聰明了,聰明到令人感到可怕。我真怕有一天成為他的對手』跟他做親戚遠比做對手要安全得多。」

    眾人哄堂大笑,周福來調佩道:「這還不簡單,問問馬兄是不是也有妹妹,要有的話讓她嫁給老七也一樣,這樣一來不是一樣?」

    眾人紛紛鼓掌叫好。司馬瑜微笑道:「我還真有個妹妹,而且與任公子年歲相當。如果她願意的話,我也想要她嫁給任公子,因為我也只想有任公子這樣的親戚,不想有任公子這樣的對手。」

    眾人紛紛起哄道:「不知馬公子妹妹在哪裡?何不請來見個面,要是與任兄弟看對了眼,乾脆就定了親,讓任兄弟來個雙喜臨門。」

    司馬瑜遺憾道:「可惜我離家多年,不知舍妹是否許了人家,若有機會的話我還真想回家看看。」說到最後,眼中竟閃出一絲難掩的落寞和懷戀。「我也有個妹妹』而且現在就在長安。」突然有人插話,卻是被主人冷落了的貴客安慶宗。他雖然身份尊貴,但與眾人都不熟悉,因此一直插不上話。見眾人都在調侃任天翔,他也忍不住插話道,「舍妹安秀貞,從小隨奶奶長大。這次聽說我要來長安,便吵著要隨我來開開眼界。她雖年近雙十,至今卻還沒有婆家,我這妹妹一向眼高於頂,為她的終身大事,家父沒少操心。任大人年少有為,且尚未定親,何不選個日子與舍妹見個面?也許千里姻緣,就在這一線呢。」

    眾人聞言紛紛起哄,鬧得任天翔大為尷尬,連連擺手道:「安將軍的小姐,不是尋常人家配得上的,小弟才疏學淺又出身草莽,哪敢高攀?」

    「任兄弟現在是聖上御口親封的國舅,身兼御前侍衛副總管,這身份與安小姐正是門當戶對。」眾人起哄道,「你無論如何得跟安小姐見個面,沒準就讓安小姐看上了呢!」

    任天翔被眾人哄鬧得開不了口,安慶宗趁機道:「改日我就在府上設宴,專請任大人,然後讓舍妹作陪,還請大人不吝賞臉。」

    任天翔正待拒絕,費錢巳興沖沖替他答應下來:「沒問題,沒問題,到時候老七要敢變卦,我讓人將他綁了給安小姐送去。安小姐若看不上就算了,要是安小姐看人了眼,就將他留在驃騎將軍府做上門女婿。」

    眾人轟然叫好,紛紛舉杯祝賀。正混亂間,突聽門外司儀高唱:「摩尼教東方大教長座下五明使大般、淨風,奉大教長之命前來為任大人道賀。』』眾人聞言臉上都有幾分古怪,紛紛小聲嘀咕:」是摩門弟子?「任天翔心中也是咯登一跳,雖然僅見過摩門弟子兩三次,但就這兩三次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摩門弟子那種不可理喻的執著和獻身精神,令任天翔有種本能的敬畏。但貴客來臨,主人總不好意思不去迎接。想到這他點頭向眾人示意:」隨我到大堂外迎客!"

    眾人隨著任天翔來到大堂外,就見兩名身著白袍的摩門弟子已來到近前。但見一男一女皆高鼻深目,白膚栗發,身上雪白長袍一塵不染。二人在大堂階前站定,向迎出門來的任天翔撫胸為禮道:「摩門弟子大般、淨風,奉師尊之命前來向任大人道賀。」

    這二人任天翔俱不陌生,大般就是當初在洛陽白馬寺求見無妄大師而不得,不惜與明友一起自傷的二人之一,他不僅砍下了同伴明友的頭顱,而且幾乎劃開了自己的肚子,雖然現在他神情平和,卻依然令任天翔感覺到一絲涼意;淨風雖然是個風姿綽約的少婦,碧眼雪膚,身材裊娜,但在任天翔眼中,卻沒有一絲女性的嫵媚和溫柔,只記得她那迅若鬼魅的身影。

    見眾人都在看著自己,任天翔清了清嗓子,小心問道:「我與二位素不相識,跟摩門更沒有任何交情,不知二位……」

    淨風嫣然一笑,款款道:「大教長曾耳聞任大人之名,早有結交之心。正好一個月後本教首座大雲光明寺在長安落成,想請任大人與在場朋友前去觀禮。我們在長安認識的朋友不多,所以就趁任大人大宴賓朋的機會,將請柬發到諸位朋友手中。」

    大般拿出一疊請柬,一一發到包括任天翔在內的眾賓客手中。任天翔展開請柬一看,但見請柬上沒有稱呼和落款,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摩尼教首座大雲光明寺在長安西城落成,恭迎各路朋友夜臨觀禮。

    任天翔心中奇怪,忍不住轉頭小聲詢問身後的柳少正:「長安乃大唐國都,怎麼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在長安破土建廟?你知道這事麼?」柳少正小聲道:「這事在工部備了案,乃楊相國一力促成,聖上也知道。」

    任天翔一聽是楊國忠一力促成,頓時無話可說,只得對淨風敷衍道:「如果那天沒有公務,在下一定到場。」

    淨風微微笑道:「多謝任大人賞臉。除了請柬,大教長還有一份重禮,要弟子親手交到任大人手中,望任大人笑納。」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雙手高舉捧到任天翔面前。

    「這是什麼?」任天翔好奇地接過錦盒,信手打開。就見錦盒內是一塊不規則的墨玉殘片。任天翔一見之下神情大變,他一眼就認出,這是義字璧的殘片!而且不是自己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塊殘片!

    任天翔心中的驚訝已變成了震撼。知道這塊殘片價值的人已經極其罕見,要找到這樣一塊殘片更是要靠機緣,將如此珍貴的玉片隨手送人,這是怎樣一種豪闊?而且知道自己最想要它,便藉機給自己送來,那對方對自己的瞭解該有多麼深入和透徹?

    任天翔只感到額上冷汗涔涔而下,雖然意外得到了一塊玉片,但他心中沒有一絲驚喜』只有一種說不出的震撼。摩尼教進入中原不過兩三年,就已經對自己這樣一個的小人物瞭如指掌,這讓人非常不安。

    任天翔正拿著玉片怔怔出神,就聽淨風笑問:「不知大人對大教長這份禮物可還滿意?」

    任天翔回過神來,忙收起玉片拜道:「太滿意了,請替我謝謝大教長。他好像叫拂多誕是吧?下月十三在下必定親自去光明寺向他道謝。」淨風撫胸還禮道:「多謝任大人賞臉,淨風使命達成』這就告辭。」任天翔心中暗自舒了口氣,恨不得這兩個狠人早點走,不過面上還是故作客氣地挽留:「你二人既然是奉命前來道賀的使者,也是任某貴客,豈能這麼就走?」「對啊!」費錢不知道任天翔的心思,兩眼幾乎落在淨風身上,聞言急忙幫任天翔留客』「來都來了,得跟大家喝杯酒認識一下,不然豈不是不給任大人面子?」眾人紛紛附和。

    淨風與大般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笑道:「人鄉隨俗,我們就敬任大人幾杯。不過本教禁酒茹素,所以請允許我們以茶代酒敬大人。」

    任天翔心中恨不得將費錢扔出大門,面上則勉強笑道:「這還不簡單?來人,令廚下做一桌素宴,款待摩門貴客。」

    酒宴重新開始,在眾多吆五喝六的賓客中,就見大般、淨風正襟危坐,獨佔一桌,顯得頗為另類。雖然二人僅在大堂一角靜靜地喝茶,但所有賓客都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不自覺地壓低了嗓子。他們就像是天生就有魔力,無論在任何場合、任何角落,都會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任天翔巳令人撤去了大堂內外的屏風,這樣內外合為一堂,顯得更加通透寬敞。酒過三巡,費錢酒意上湧,不由斜眼望向一旁的淨風,醉眼朦朧地笑道:「你叫淨風,不知我該稱你為淨風姑娘還是淨風夫人?」

    淨風淡淡笑道:「淨風是我的教職,不是我的名字。我簡名是索蘭,而且也沒有嫁人。身為摩門五明使須將畢生都祭獻給光明神,不能有家人的羈絆。」「索蘭!」費錢點點頭,眼中滿是遺憾,「姑娘如此美貌,卻要將畢生都祭獻給看不見摸不著的神靈,這實在是可惜了。釋門也是戒律森嚴,戒葷戒酒,不過尼姑都可以還俗,就不知道索蘭姑娘有沒有想過還俗嫁人?」

    任天翔生怕費錢這花花大少將淨風當成普通女人調戲,激怒了對方,忙截住他的話對淨風道:「我這兄弟喝多了,尊使別往心裡去。」

    「誰說我喝多了?我看你才喝多了,你們全家都喝多了!」費錢大著舌頭道:「姑娘叫索蘭是吧?在下費錢,四通錢莊少東家,長安人都認識。兄弟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錢多,以後姑娘缺錢需要周轉儘管來找我。多的不敢說,幾萬貫的數額我還作得了主。」

    淨風微微一笑:「多謝費公子好意,不過摩門弟子以節儉修身,淨風只怕一輩子都用不到那麼多錢。」「那怎麼成?」費錢大為不平,「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也得有幾件拿得出手的首飾吧,往少說也得幾千貫,再加上宅院、馬車和日常開銷,一年沒一萬貫怎麼過得下來?都說女人如花錢如水,沒有水,花怎麼能開得鮮艷?姑娘缺水的時候一定要記得來找我,這是我的名帖,在下必定傾力相助。」

    任天翔見這花花大少越說越不像樣,還拿出名帖要給淨風送過去,怕他鬧出更大的笑話,忙將他按回座位,斥道:「五明使乃摩門高人,哪在乎你這錢財俗物?」「不要錢?」費錢大著舌頭問,「那她總有喜歡的東西吧?」

    任天翔見這小子醉得不成樣,便賭氣道:「五明使皆身懷絕技,最欣賞真正的武技高手。要不你下場陪她玩幾招,為酒宴助興?」

    費錢雖然已有七八分醉意,卻還知道自己的斤兩,聞言鼓掌大笑:「我不行,不過這裡有的是高手。」說著他轉向施東照:「老二,你好歹也是御前帶刀侍衛,有沒有膽量陪美女過過招,讓大家開開眼界?」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叫好,很多人雖然早就聽說過摩門弟子之名,卻很少有人見過他們出手,所以趁機起哄鼓動,讓施東照也有些躍躍欲試。別人不知道淨風和大般的身手,任天翔卻是一清二楚,知道施東照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在二人面前就只有被虐的份兒。不僅是施東照,在座所有御前侍衛中,只怕也找不出一人是淨風和大般的對手。任天翔不由將目光轉向了安慶宗身後的辛乙,他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想殺殺這契丹少年的威風,便對安慶宗不懷好意地笑道:「安公子,在下想向你借一個人,不知可否賞臉?」安慶宗忙問:「大人想要借誰?」

    任天翔指向安慶宗身後的辛乙,笑道:「我非常欣賞阿乙的刀法,想請他代表我們下場陪兩位摩門高手玩玩,以助酒興。」

    辛乙淡淡道:「小人的刀法是殺人的刀法,不是助興的刀法,望任公子諒解。」安慶宗也抱歉地攤開手:「你若要借別人我還可以答應,這辛乙乃是家父的愛將,就連在下也指使不動他。」

    任天翔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裝出不以為意地笑道:「沒關係,你另借我一人也行。我早聞安將軍帳前精兵強將無數,也想藉機開開眼界。」

    任天翔知道旁人在淨風、大般面前,多半只有受虐的份兒,所以他絕對不會讓自己人去丟這個臉。安慶宗不知有詐,回頭看看眾隨從,見幾個隨從都躍躍欲試,便對其中一個點點頭,然後向任天翔笑道:「這是北燕門的高手趙博,其父是北燕門的掌門,就讓他為公子助興吧。」

    「好!」任天翔大喜,「在下拿一千貫錢出來作綵頭,誰贏了有賞!」在座賓客大多是年輕人』聞言紛紛起哄叫好。淨風推辭不過,只得道:「淨風一介女流,豈敢與北燕門高手過招?就讓我師兄大般替我向這位趙兄討教吧。」眾人轟然叫好,立刻在大堂中清出一塊三丈見方的空地。趙博興沖沖來到場中,對端坐不動的大般拱手一禮:「請!」

    大般緩緩起身來到場中,隨隨便便往中央一站,全身空門大開,似乎毫無戒備。趙博先以虛招試探,見對方根本不加理會,心中頓時有氣,一個沖步上前,一拳直搗大般心窩。這一拳結結實實打在了大般胸口,誰知對方身子連晃都沒晃一下。就在趙博因意外而發愣的瞬間,大般也依葫蘆畫瓢一拳擊出,也打在趙博胸口,就見趙博偌大的身子憑空飛了出去,撞翻了兩張酒桌才跌落到地,口中鮮血狂湧,一招之間便巳重傷。

    眾人呼喝叫好聲一下子靜了下來,雖然很多人都看好大般,卻也沒想到趙博與他相差這麼遠,一個照面就幾乎送命。就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只見大般意味深長地掃了辛乙一眼,若無其事地淡淡道:「忘了說明一下,我學的也是殺人的武功。還有誰要向大般挑戰,大般一定奉陪。」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噤若寒蟬。安慶宗幾個隨從上前扶起趙博,但見他胸前塌陷了一半,簡直慘不忍睹。幾個隨從見狀頓時義憤填膺,紛紛拔刀要為同伴報仇,卻被安慶宗呵斥道:「這是任大人喬遷喜宴,豈能舞刀弄槍跟人搏命?還不快退下!」

    任天翔知道這事是自己惹出的麻煩,無論如何得由自己來善後。雖然他知道摩門五明使出手狠辣,卻也沒料到大般—個照面就差點殺了對手。見所有人都在望著自己,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咒罵大般,面上卻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大般拱手道:「摩門弟子果然出手不凡,佩服。」說著示意褚剛將一千貫錢票的綵頭給大般送去。"

    大般沒有接錢票,傲然拜道:「這錢留給那位受傷的朋友療傷,大般使命達成,告辭!」

    目送著淨風與大般傲然而去,眾人皆有些悻悻之色,原本喜氣洋洋的酒宴,突然變得有些蕭索冷清。施東照見狀提議:「光咱們一幫男人喝酒也沒意思,不如請幾個紅姑娘來跳舞唱曲助興,老七以為如何?」

    任天翔心中一動,突然想起貴妃娘娘交代的事,便道:「聽說長樂坊來了個舞跳得極好的舞孃,不如就請她來跳舞助興吧。」

    施東照點頭道:「長樂坊確有個名動長安的舞孃,不過她從不出堂,要請動她可不容易。」任天翔聞言笑道:「青樓女子,不過是待價而沽罷了,只要捨得扔錢,我不信會有人跟錢過不去。」說著他轉頭吩咐陸琴和蘇棋兩個隨從:「帶上我的名帖和錢票,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將她給我請來。」

    陸琴、蘇棋應聲而去後,眾人便都翹首以待,想看看任天翔是不是有那麼大的面子,能請動從不出堂舞孃。不到半個時辰,就聽門外司儀高唱:「長樂坊班主率樂師舞孃來賀。」

    任天翔大喜,急忙傳令:「快快有請!」眾人尋聲望去,就見在陸琴、蘇棋之後,幾個樂師魚貫而入,在眾樂師之後,一個身披粉紅輕紗的女子步履輕盈,迎著眾人好奇的目光款款而來,雖然她臉上蒙著半透明的內紗巾,不過看幾個樂師眾星捧月的模樣就知道,她定是長樂坊那個名動京師的舞孃。

    這舞姬不少人都見過,卻從未見過她出堂,沒想到任天翔隨便一句話,她就立刻率樂師前來祝賀,令人嘖嘖稱奇。就見她來到大堂中央,徐徐向眾賓客拜了下去,就在這時,突聽前方傳來一聲酒杯落地的脆響,在亂哄哄的大堂中清晰可聞。

    眾人尋聲望去,就見任天翔滿臉煞白,直勾勾地望著那舞姬,失聲問:「依人?你是雲依人?」舞姬款款拜道:「奴家謝阿蠻,給國舅爺請安。」

    「不對!你就是雲依人!」任天翔目光熾烈,幾乎是要將那舞姬覆面的輕紗看穿,「雖然你戴著面紗,又刻意改變了言語習慣,但這風姿、這神韻、這氣質依舊是雲依人,誰也模仿不來!」

    那舞姬款款一笑:「奴家很高興能與國舅爺一位紅顏知己神似,不過奴家確實是謝阿蠻,不是別的什麼人,還請國舅爺見諒。」

    見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自己,任天翔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深吸幾口氣,稍稍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裝出若無其事地樣子道:「對不起,也許真是我認錯了人。你叫謝阿蠻?不知你可否以真面目示人?」

    那舞姬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款款摘去了蒙面的輕紗。:眾人只感到眼前一亮,恍若整個大廳都亮堂了許多,不少人發出陣陣驚歎。但見這舞姬眉似柳葉,眼如晨星,鼻若懸膽』紅唇鮮艷小巧,整個面容和五官是那樣艷麗精緻,美輪美奐,簡直不像凡女。

    任天翔原本已認定這舞姬就是雲依人,但在看到她輕紗下的真容時,卻又開始猶豫起來。雖然這舞姬的眼睛兒乎跟雲依人一模一樣,但除了眼睛,她的臉上就很難再找到雲依人的影子,她的面容是那樣美艷逼人,與清秀脫俗的雲依人根本就是兩種人。

    「你叫謝……什麼?」任天翔只感到大腦中一片混沌。「謝阿蠻!」舞姬款款拜道,聲音如新鶯出谷。任天翔清了清嗓子,勉力克制自己,然後以平靜的口吻吩咐:「謝……阿蠻,請為我的賓朋獻上一曲,讓大家見識一下你名動長安的絕妙舞姿。」

    39義史

    隨著舒緩的樂曲徐徐響起,謝阿蠻的身體也開始隨著音符徐徐扭動,像一條曼妙多姿的美女蛇。那一舉手一投足,一轉身一擰腰,無不與雲依人神似,但是她的面容卻又明白無誤地告訴任天翔,她跟雲依人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任天翔心神恍惚,一會兒將她認成了雲依人,一會兒又看清她是謝阿蠻,他的心神整個兒落在謝阿蠻身上,忘了周圍的歡宴,忘了需要應付的貴客,甚至忘了自己……

    任天翔醉了,不記得酒宴是如何結束,如何被人送到臥房。當他半夜從大醉中醒來,只感到口乾舌燥、頭痛欲裂,習慣性地呼喚:「茶!」桌上的茶壺遞到了他的面前,他接過茶壺就是一陣鯨吞海飲,直到壺中茶水涓滴不勝,才意猶未盡地將茶壺從嘴邊拿開。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是獨眠,睡房中怎會有第二個人?一瞬間他毛骨悚然,轉頭望向方才遞來茶水的方向,失口輕呼:「什麼人?」

    「我!」黑暗中傳來一聲應答,雖然僅有短短一個字,也嚇得任天翔差點從榻上滾落下來。他翻身而起,急忙凝目望去,就見黑暗中有個黑影端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中,隱隱約約如鬼魅一般。

    雖然對方只說了一個字,但任天翔也已經聽出了他的嗓音,不由喝問:「季如風,你、你怎麼進來的?」
《智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