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魂 31

    舞魂

    安祿山話音剛落,就聽一旁有人不陰不陽地道:「是不是赤膽忠心,恐怕只有剖開來看看才知道。」

    安祿山不用轉頭也知道必是楊國忠無疑,他「撲通」一聲沖玄宗皇帝和楊玉環跪倒,含淚拜道:「孩兒有個不情之請,望母后和父皇恩准!」

    玄宗奇道:「胡兒有何請求?」安祿山叩首再拜道:「孩兒求父皇賜刀一柄,容孩兒剖開胸膛,以驗孩兒腹中赤膽忠心。」

    玄宗忙道:「剖開肚子,人豈能再活?」

    安祿山大義凜然道:「若能讓父皇看清孩兒赤膽忠心,孩兒死又何妨?」

    玄宗大為感動,連忙擺手道:「胡兒忠心,朕深信不疑。為驗忠心要傷人性命,非仁君所為,朕萬萬不會答應。」

    安祿山垂淚道:「多謝父皇信任,不過這裡有人卻信不過孩兒之心,孩兒唯有剖腹明志,方能堵他人之口,懇請父皇恩准!」

    玄宗頓時左右為難,他不是不知道楊國忠與安祿山勢同水火,安祿山此舉便是要逼楊國忠為方纔的話道歉但現在貴妃娘娘在場,而且還當著這麼多公卿大臣,他多少得給楊國忠幾分面子。不過安祿山不依不饒,堅持要剖腹明志,他當然也不能任由一位功勳卓著的將領,為一句戲言就血濺當場,正左右為難之時,就見任天翔起身拜道:「啟奏陛下,臣有一策,可驗安將軍之忠心。」

    玄宗聞言喜道:「愛卿快快道來!」

    任天翔笑道:「請陛下賜刀一柄,誰若懷疑安將軍之赤膽忠心,便由他剖開安將軍之腹驗看。若證實安將軍果非赤膽忠心,陛下可重賞此人;如若不然,便由他為安將軍償命。」

    玄宗聞言大喜,連連點頭;「此法甚妙,准!賜刀驗腹!」

    有御前侍衛立刻奉上一柄匕首,玄宗皇帝環顧群臣道:「眾愛卿誰若懷疑安祿山之心,可持刀驗腹,有哪位愛卿想試一試?」

    眾人噤若寒蟬,楊國忠也是冷著臉一言不發。任天翔見狀心中暗爽,他忘不了曾在楊國忠那裡吃過閉門羹,(我都忘了那一節,更新太慢,看後面忘前面)這次也讓對方吃了回癟,讓他心裡總算好受一點。

    見無人應答,玄宗點頭笑道;「既然沒人想一試,那類似的話以後不可再說,以免傷了同僚和氣。」

    楊玉環見堂兄吃癟,忙轉移話題道:「聖上等待已久,這謝大家怎麼還沒準備妥當?」話音剛落,就見高力士由房內匆匆而來,拱手向玄宗皇帝稟報:「謝大家已準備妥當,可隨時開始。不過謝大家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聖上恩准。」

    玄宗忙問:「什麼不情之請?」高力士遲疑了一下道:「謝大家聽聞貴妃娘娘擅彈琵琶,懇請娘娘為其伴奏?」

    「什麼?」楊玉環勃然變色,「她竟然要本宮為她伴奏?」

    玄宗見狀忙圓場道:「娘娘多慮了。這首《凌波曲》之譜成之後咱們還從未合奏過,正好今日眾多操琴名家和音律高手都在場,不如就由咱們合奏一曲,讓大家為我們伴舞如何?」(面子真大皇上皇后當伴奏,厲害厲害啊)眾人聞言紛紛鼓掌叫好,楊玉環見狀也只好悻悻地低頭默認。玄宗見狀忙令樂師準備琴瑟,然後由楊玉環彈琵琶,寧王李憲吹笛,樂工馬仙期擊方響,李龜年吹篳篥,樂工張野狐彈箜篌,樂工賀懷智拍板,而他自己則親自敲響八音之首的羯鼓。但聽鼓樂齊鳴,一曲《凌波曲》在玄宗皇帝羯鼓指揮下,漸漸舒展開來。

    樂曲聲中,就見謝阿蠻雲鬢高聳,長袖飄飄,由屏風後輕盈而出。任天翔的目光最先落到她那雙不著存縷的天足之上,就見那雙圓潤無骨的天足,在紅毯白紗的映襯下,越發溫婉如玉,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雲依人坐著綵帶從天而降時垂下的那雙天足,他不禁將目光由上而下轉向這雙天足的主人,才發現那是活潑端莊兼而有之的龍女,正踏著波濤盈盈而來,與記憶中的雲依人相貌迥異。

    樂曲波濤微瀾,在龍女周圍徐徐流淌,就見她在波濤中如初醒的嬰兒,眼眸中透著無盡的好奇,恣意扭動著靈便的腰身,時而起伏騰躍,時而踏波翱翔。其神態舞姿,與傳說中的龍女幾無二致,令人目醉神迷。

    楊玉環奉旨彈琴,心中多少有些勉強,剛開始還只想應付了事,但所有伴奏者皆是樂中高手,一曲《凌波曲》令人歎為觀止,尤其伴舞的謝阿蠻,將龍女的天真爛漫與美麗多情演繹得出神入化,更將所有樂手的情感帶動,不由自主跟隨她的舞姿以樂相合。楊玉環不忍破壞整個樂曲與舞蹈的和諧之美,彈到最後,她也不禁完全融入舞曲之中,以發自內心的感情演繹這區《凌波曲》。

    在樂聲的包圍中,謝阿蠻猶如一個以舞為生的精靈,在眾人如癡如醉的目光中翩翩起舞,令人恍惚覺得,她就是傳說中的龍女。直到她終於在波濤總嬉戲疲憊,緩緩伏倒在微瀾之中。樂聲才漸漸飄渺。直到完全消失於天際。眾人如癡如狂,忘了鼓掌也忘了叫好,似乎生怕唐突的呼叫驚醒了安詳而眠的龍女。直到她翻身而起,沖玄宗和貴妃娘娘盈盈拜倒,眾人才從沉迷中醒轉,不禁齊齊鼓掌叫好。

    玄宗皇帝不禁搖頭輕歎;「真是『凌波微步抹生塵,誰見當時窈窕身』謝大家乃是以生命在跳舞,堪稱舞中之魂!」話剛出口他就暗自後悔,忙偷眼打量一旁的愛妃,就見楊玉環滿眼熱淚,顯然已為謝阿蠻的舞姿感動。

    就在這時,突聽見有人突兀地高呼:「好什麼好?我看也是平常的緊!」發話的是韓國夫人,她原本是來為妹妹捧場,要將謝阿蠻趕出京師,所以不惜違心地喝倒彩。她話音剛落,立刻得到身邊幾個女人的附和,不過她們已為謝阿蠻舞姿折服,即便違心地喝倒彩,卻也不敢太過分。

    玄宗皇帝知道這些女人都唯貴妃娘娘馬首是瞻,不由將目光轉向了楊玉環,。就見楊玉環含淚摘下臂上的紅粟玉臂環,示意內侍賜予謝阿蠻,然後垂淚道:「謝大家一曲《凌波曲》,本宮感動萬分,本宮自詡精擅舞樂,卻也從未見過這等曼妙舞姿,今特賜紅粟玉臂環一枚,以示讚賞。」

    謝阿蠻接過臂環,寵辱不驚的拜道:「阿蠻多謝貴妃娘娘賞賜!」

    眾人轟然叫好,方才大家顧忌貴妃娘娘的感受,叫好聲還有些謹慎,現在見貴妃娘娘都親口稱讚謝阿蠻的舞姿,眾人自然再無顧忌。

    玄宗見謝阿蠻的舞姿得到了楊玉環的肯定,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賠著小心笑問:「既然愛妃也稱讚謝大家的舞姿,那她可以入內教坊供職了吧?」楊玉環點點頭,對謝阿蠻款款道:「這於田進貢來的紅粟玉臂環乃是一對,一直沒離開過本宮。今賜你一枚,是由於本宮想認下你這個妹妹,與你共研舞樂,不知你可願意?」

    謝阿蠻依舊寵辱不驚地拜謝道:「多謝娘娘看重,阿蠻受寵若驚!」

    楊玉環嘴邊綻出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你既是本宮義妹,以後但凡入宮,就在本宮宮中寢宿,咱們姐妹也好相互切磋舞技,共研舞樂。」

    謝阿蠻連忙謝恩,眾人也紛紛向她道賀。任天翔聽到這裡才算明白,原來楊玉環是要將謝阿蠻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容玄宗皇帝染指。想起宮中種種勾心鬥角的勾當,任天翔突然有些開始擔心這個舞姿極像雲依人的謝阿蠻,會不會捲入後宮爭風吃醋的漩渦?以她既無根基又無背景的身世,只怕宮中的生活並不會順利。

    任天翔正為之擔心之時,突見內侍氣喘吁吁地快步而入,在階前伏地稟報:「啟奏陛下,刑部有加急奏折呈上!」

    (歷史上的謝阿蠻,百度的:盛唐時歌舞名妓,唐代著名宮廷舞蹈家(717-約757)。陝西臨潼新豐人。原為民間藝人,後入宮廷。擅長《凌波舞》,表現凌波池中衛宮護駕的龍女,在波濤起伏的水面上翩然起舞。該舞由唐玄宗李隆基作曲,楊貴妃彈琵琶,寧王李憲吹玉笛,李龜年吹篳篥(古樂器)伴奏。楊貴妃賜以珍貴臂環,名紅粟玉臂友,安史之亂時流落民間,至德二載(757)夏入宮重見唐玄宗,再舞《凌波舞》。

    據宋代樂史《楊太真外傳》載,唐玄宗曾在清元小殿舉行表演會,讓謝阿蠻演出《凌波曲》,為其伴奏的均為高手,寧王(唐玄宗的哥哥李憲)吹玉笛,唐玄宗親自打被稱為「八音之領袖」的羯鼓,楊貴妃玉指彈琵琶。馬仙期(宮中樂工)擊方響,李龜年(宮中樂工)吹觱篥,張野狐(宮中樂工)彈箜篌,賀懷智(宮中樂工)拍板,這些傑出的演奏家組成的樂隊,演奏技藝和水平可想而知了。

    謝阿蠻在美妙的仙樂聲中,飄然登場,表演獨舞,柔軟的舞姿,輕盈的舞態,似空中浮雲,又似晴蜒點水,表現龍宮中的仙女在波濤上飄來舞去,真可謂「凌波微步襪生塵,誰見當時窈窕身」?唐玄宗看了為之大樂,善舞的楊貴妃也稱讚不已,撩起自己的袖子,褪下手臂上金粟裝臂環,贈給謝阿蠻作為紀念。唐代鄭處晦《明皇雜錄》也曾這樣寫道:女伶謝阿蠻善舞《凌波曲》,出入宮中及諸姨宅。妃子待之甚厚,賜以金粟裝臂環。從中可見謝阿蠻因技藝精湛而在宮中受寵的地位。

    經過安史之亂以後,宮中許多樂舞藝人流落民間。唐肅宗李亨乾元元年(758年),當了太上皇的李隆基,派高力士到民間尋找宮中樂舞藝人,像張野狐、謝阿蠻等人又回到宮中。

    李隆基在望京樓下,先令張野狐奏《雨霖鈴》,李隆基四顧淒涼,不覺流涕,又令謝阿蠻舞《凌波曲》,一曲舞罷,謝阿蠻把當年楊貴妃贈給她的金粟裝臂環給李隆基看,李隆基睹物思人,淒然垂涕曰:「聯今再睹之,益興悲念矣!」唐代詩人鄭嵎於唐文宗李昂開成年中,尋訪搜集宮中軼事,詠有《津陽門詩並序》長句七言詩,其中有「迎娘歌喉玉窈窕,蠻兒舞帶金葳蕤」之句,並自注云:「迎娘、蠻兒乃梨園弟子之名聞者。」任半塘《唐戲弄》第七章《演員》「初盛中唐優伶」一節中,注鄭朗此詩句中蠻兒為謝阿蠻。

    「呈上來!」玄宗一擺手,高力士立刻上前接過奏折,雙手捧著送到玄宗皇帝面前。玄宗皇帝展開奏折一看,臉上漸漸變色。他將奏折狠狠一摔,怒道:「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在我大唐帝都劫走死囚犯人?來人,傳朕口諭,關閉長安所有城門,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哪個石國叛將和那幫劫法回場的同回伙!」內侍領令而去後,就見玄宗皇帝怒氣沖沖地在階前踱了幾個來回,最後目光凶狠地望向任天翔,喝道:「任天翔聽令!」

    任天翔急忙起身拜道:「微臣在!」

    玄宗皇帝憤然道:「有人公然在長安劫走了那個押赴刑場的石國叛將,你立刻率御前侍衛協助刑部和大理寺,將那傢伙給朕抓回來。如果抓不到他和他的同回伙,你自己提頭來見朕。」

    任天翔嚇了一跳,立刻猜到是季如風終於有所行動,在法回場上救走了突力。他又驚又喜,只是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將抓回捕突力的重任交給自己,到時候要交不出人來,只怕還真有些難辦。正怔忡不定間,突聽玄宗皇帝冷冷問:「怎麼?莫非你有難處?」

    任天翔只得硬著頭皮答應道:「臣領旨!定為陛下將這幫膽大妄為的傢伙全部抓回捕歸案。」

    一向平靜而繁華的長安城,因突力的被劫突然變得戒備森嚴,不僅所有城門關閉,而且大理寺衙役、刑部捕快、御林軍、城防軍、御前侍衛等等,皆加入到搜回捕突力和其同黨的行動中來。一連數天,眾人幾乎將長安城翻了個底朝天,但依然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任天翔身為御前侍衛副總管,也帶著施東照等手下裝模作樣地四下搜回查,暗中卻讓諸剛給季如風通風報信。雖然皇帝下了嚴旨,但任天翔一點也不擔心。他知道法不責眾,若找不到突力和其同黨,總不能將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城防軍將領、御林軍首領和御前侍衛總管統統砍了腦袋吧!

    任天翔不僅不擔心腦袋,還趁機大發國回難財。御前侍衛們得了聖旨,便借搜回捕欽犯之機,大肆騷擾那些殷實的商賈和大戶,逼對方拿錢消災了事。任天翔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面的人有了好處自然會孝敬,他也樂得坐享其成。現在他只擔心,季如風沒來得及將突力送出城,萬一要落到別人手裡,那他這腦袋,才真是有些不穩了。

    不過一連七八天過去,突力和他的同黨依舊毫無線索,負責這次大搜回捕的所有衙門,俱被召到勤政殿,受到玄宗皇帝的嚴厲訓斥。

    「朝回廷的俸祿,就養了你們這幫酒囊飯袋!」玄宗皇帝目光從面前眾能臣幹吏的臉上一一掃過,怒不可遏,「七八天過去,還沒找到那個叛將和其同黨的線索,你們要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向安西軍陣亡將士的家眷們交代!」

    眾人噤若寒蟬,低頭不敢應對。直到皇帝怒氣稍消,楊國忠才小心翼翼道:「陛下,長安乃通商口岸,南來北往的商賈無數,如果長久關閉城門,不容商賈出入,這恐怕會引起百回姓騷回動,更會影響長安的稅收,使繁華的長安就此蕭條下來。」

    玄宗皇帝憤然質問:「難道就這樣打開城門,昭告天下我們沒有抓到那個叛將和他的同回伙,朝回廷拿他們束手無策?」

    眾人無回言回以回對,皆左右為難。排在眾臣之後的任天翔,聞言心中一動,大膽越眾而出,拱手拜倒:「臣有一策,或可保全朝回廷顏面。」

    玄宗道:「講!」

    任天翔深吸口氣,在心中捋了捋思路,這才道:「既然短期內找不到那石國叛將和他的同黨,關閉長安城門也不是長久之記。依微臣之見,不如就從刑部大牢的死刑犯中,提幾個人冒充那叛將和其同黨,公開在法回場處斬,然後昭告天下,就說那叛將和其同黨已經伏回法。這既可保住了朝回廷顏面,又告慰了天下百回姓和安西軍陣亡將士家眷,還可恢復長安城的正常秩序。至於那叛將和其同黨,陛下再著人秘密徹查不遲。」

    玄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眾臣冷哼道:「枉你們也算是奉職多年的朝回廷重臣,卻還不如一個剛入仕途的新人有辦法。」說著他轉向刑部尚書:「就照國舅的提議去辦。至於徹查那叛回徒和其同黨,就由國舅全權負責,朕賜你寶劍一柄,你可憑之調度所有衙門協助,務必將那叛將秘密抓回捕歸案。」

    「微臣領旨!」刑部尚書和任天翔齊聲領旨。眾臣見這事總算告一段落,也都暗自舒了口氣。只是對任天翔年紀輕輕,官回場背回景幾乎為零,卻獲皇帝賜寶劍,皆感嫉妒和不解。

    當任天翔從高力士接過寶劍時,心中卻沒有一絲得意,只有暗自叫苦。想眾多衙門一起搜回捕突力,抓不到他身上的責任也不大,現如今自己成了追捕突力的主要負責人,要是給玄宗皇帝沒個交代,那會受到怎樣的處罰還真是難說的很。

    手捧寶劍離開皇城後,任天翔將身邊幾個侍衛大發走,然後僅帶著諸剛來到季如風的住所。這些天他為避嫌,一直沒來找過季如風,現如今風頭稍稍過去,他便忍不住來找季如風打探突力的消息。

    聽聞朝回廷用死囚犯假扮突力和其同黨,並將暗自追查的任務交給了任天翔,季如風一向古井不波的臉上也露回出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見任天翔問起突力的下落,他淡然道:「季某行回事雖不敢說萬無一失,但至少也是計劃周詳。突力自法回場被救之後,就立刻離開了長安這是非之地。突力將軍還要我轉告你,他欠你一條命,以後有機會定會以命相報。」

    任天翔聽到這話總算徹底放下心來,豎回起拇指讚道:「季叔果然高明,不愧為義安堂智囊,小侄佩服的五體投地!」

    季如風木無表情道:「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現在該是你履行諾言的時候了。不知你有何計劃?」

    想起墨子墓中所藏之財富,任天翔也不禁有些心動,低頭沉吟道:「現在我手上有三塊玉片,義安堂有兩塊,洪景手中有一塊,還有一塊在秦始皇陵墓中。七塊只要湊齊,義字壁便完整歸一,但要真將它們湊齊,只怕不是那麼容易。」

    「如果容易,義字壁也不會在千年之後,依舊四分五裂。」季如風雖然依舊木無表情,但眼瞳深處卻閃爍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狂回熱,「義安堂這兩塊我來想辦法,秦始皇陵中那塊得找蘇槐出手,最關鍵是洪景手中那塊,如果不要任小回姐牽涉進來,那就要公子另想高招。」

    任天翔沉吟道:「洪景好歹也是天琪的公公,咱們若是巧取豪奪,將來天琪如何回在洪家立足?這事真有些難辦,你讓我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兩全之計。」

    季如風無奈道:「希望公子早想到辦法,以便早點實現義門歷代先輩的夢想。」

    任天翔嘻嘻一笑:「季叔放心,我也想早點拿到墨子墓中的財富。不過義門上千年都等了,也不急在這一時。我們可以先起出始皇陵中那塊,最後再與洪景攤牌,我想洪景既然也是義門一脈,他也定希望看到『破壁重圓,義門歸一』那一天吧?」

    季如風點點頭,沉吟道:「蘇槐這些年一直在研究如何進入始皇陵,只是始皇陵佔地極廣,又位於長安附近的驪山腳下,總有人來人往,咱們一旦有破土的工程,極易引起官回府的注意,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任天翔呵呵笑道:「這個季叔倒不必太擔心,現在小侄正好手握御賜寶劍,負責追查欽犯回下落。小侄可以來個假公濟私,以追捕欽犯之名,要官回府配合,將始皇陵附近的道路全部封閉,保證你們可以安心盜墓。」

    「好!我這就告訴蘇槐,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差不多二回十回年。」季如風眼中閃過喜色,「賢侄先回去準備,等我們這邊準備妥當,立刻派人通知你。」

    「一言為定!」任天翔立刻起身告辭。

    諸剛聽說任天翔要掩護季如風盜墓,甚是驚訝,不過在得知始皇陵中,極有可能藏著一塊義字壁殘片,他頓時恍然大悟,忙道:「那我們趕緊回去準備,挑選信得過的兄弟隨行。」任天翔搖搖頭:「不,咱們今日先依次去拜會刑部、大理寺、京兆尹和城防守軍。」

    任天翔目光幽遠地望著虛空,眼眸深處隱約透出一絲冷厲:「因為我一直還記得,任重遠死得不明不白,我又被人陷害不得不流回亡西域。種種跡象表明,義安堂中至少還隱藏著一個危險的敵人,如果不將他揪出來,我們的一切努力都極有可能成為他的墊腳石。」(不知道是誰啊^。^)

    諸剛點點頭道:「公子想怎麼做?」任天翔緩緩道:「任重遠是在一個名叫如意夫人的神秘女人那裡受傷不治,這個女人無疑是所有問題的關鍵。本公子現在手握御賜寶劍,不用白不用。我不信調動所有衙門的風媒和眼線,還找不到那個神秘莫測的如意夫人!」

    憑手中的寶劍,再假借追查石國叛將下落,任天翔將追查如意夫人的任務分回派給了所有能用上的衙門。無論刑部還是大理寺都有自己的眼線和風媒,散佈於長安乃至周邊州縣每一個角落,隨著任天翔的密回令,一場追查當年如意夫人下落的秘密行動,在整個長安城乃至周邊州縣悄悄進行開來。與此同時,任天翔挑選了幾個心腹,再加上諸剛和崑崙奴兄弟,與季如風、姜振山和蘇槐一道,踏上了尋找和開啟始皇陵的征途。憑著手中的寶劍,任天翔借口要搜回查欽犯,調動當地官回府封回鎖周邊路口,禁止閒雜人等靠近,讓蘇槐可以在光回天回化回日之下打洞入墓。不過蘇槐一輩子都還沒有在白天打過洞,堅持要在入夜後才行動,眾人也值得由他。

    深秋的夜晚寒氣逼人,任天翔雖然披著大氅,依舊覺得涼意透骨。看著面前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盜洞,他很難相信,方才綽號「老鼠」的蘇槐,就是從這裡鑽入地底。他突然想到比起墨子墓中的財寶,始皇陵中的財富不是更多?自己幹嘛要捨近求遠去找什麼墨子墓?

    正胡思亂想之時,就見盜洞中有物蠕回動,先是一雙腳,爾後是身回子,最後是整個人從洞中退了出來。跟著就聽他渾身骨骼辟啪作響,身回子轉眼間膨回脹了三分之一正是模樣酷似老鼠的蘇槐。

    「鼠叔,找到入口了?」任天翔忙問。蘇槐白了他一眼,示意弟胤子遞上酒壺,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才不緊不慢道:「這始皇陵我蘇家三代在上面花了近百年時間,如果連入口都沒找到,還算什麼倒斗世家?」

    任天翔聞言喜道:「這麼說來始皇陵中的金銀財寶,早就任鼠叔予取予奪?小侄跟您老打個商量,能不能隨便給小侄隨便摸幾件出來玩玩?」

    蘇槐一聲冷哼:「你以為始皇陵像尋常古墓一般,就幾間簡陋的墓室,每間墓室中都堆滿了陪胤葬的器皿和金銀珠玉?」

    任天翔奇道:「難道不是?」蘇槐又是一聲冷哼:「始皇陵是有史以來最為浩大的工程,從秦始皇登基不久便開始動工,七十萬工匠用了三十多年還沒完工,(嬴政老兒真能搞啊,弄個墳而已,至於嗎)後來秦始皇暴斃,只得將之匆忙下葬,然後草草填土封閉。即便如此,它依舊是一座不知佔地有多廣的地下城。要想在如此深廣的地下城找到陪胤葬的金銀珠寶,其實一件容易的事?到現在為止我還只找到一些破碎的陶俑和腐朽的車馬,連金銀珠寶的毛都沒見過。」

    任天翔賠笑道:「沒事,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找。」蘇槐搖頭歎道:「如果真有那麼容易,在我爺爺那一輩就已經將始皇陵倒空了,那塊藏在秦始皇棺槨中的義字壁也早已經被起出,還輪得到我?」

    任天翔聞言疑惑道:「莫非……還有什麼艱難?」

    蘇槐沒有回答,卻疲憊地閉上了雙眼。任天翔還想在問,一旁的季如風忙道:「讓你鼠叔好好休息,不要再打擾他了。」

    任天翔只得滿腹狐疑地閉上嘴,就見蘇槐靜靜地在地上躺了一炷香功夫,然後翻身而起,對弟胤子一招手,那弟胤子忙將各種挖掘開鑿的工具遞給他。蘇槐將工具繫在腳腕上,然後又像老鼠一般鑽入盜洞,漸漸消失在黑黝黝的盜洞深處。

    雖然任天翔令官胤府封胤鎖了周圍的道路,又讓陸琴、蘇棋率御前侍衛在百丈外警戒,不會有任何人撞破他們的行動,但為了小心,眾人還是沒有燃起篝火取暖。隨著夜色越發深沉,寒意也越來越重,任天翔即便身披大氅,依舊凍得渾身哆嗦,不得不在原地踏步取暖。

    大約半個時辰後,就見老鼠又從盜洞中鑽了出來,這一次他更加疲憊,原本就蒼白無血的臉色也越發難看,就如病入膏肓一般慘淡。季如風關切地問:「怎樣?」蘇槐狠狠灌了幾大口酒,眼中閃過一絲發自靈魂深處的畏懼:「我從沒見過如此多的兵馬俑,個個栩栩如生,隊列森嚴,宛如一支龐大的軍胤隊在拱衛著他們的帝王。媽胤的,明知道它們都是些泥塑的陶俑,我卻依然感到震撼和畏懼。」

    季如風皺起眉頭:「除了兵馬俑,還有什麼發現?」蘇槐又灌了一大口酒,這才抹著嘴道:「根據我爺爺和我爹留下的地圖,我找到了當年他們掘出的盜洞,並順著它直接進入了地宮,棺槨應該就在不遠了。」

    任天翔聞言大喜道:「別的地方沒金銀財寶,地宮中絕對是有的,鼠叔怎麼沒有摸兩件出來?要不我讓人將這盜洞鑿大點,我自己帶人拿,不勞煩鼠叔動手。」

    蘇槐白了任天翔一眼,一言不發倒頭就睡。任天翔有點莫名其妙,還想再問,姜振山已攔住他道:「少堂主別多問了,讓蘇兄弟好好休息。」

    任天翔聞言更是感到意外,他記得姜振山從來就瞧不起蘇槐這個出身盜墓世家的盜墓賊,一直都叫他老鼠,叫「蘇兄弟」還是第一次,他隱約感覺到,姜振山對蘇槐的態度已經徹底改變。

    這一次蘇槐足足休息了兩柱香才翻身而起,在入洞之前季如風關切地道:「蘇兄弟,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強,我們可以下次再來。」蘇槐淡然一笑:「下次?我怕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蘇槐的身影消失在盜洞深處,這一次他在地底呆了不到半個時辰,出來就見他越發虛弱,剛站起來就突然摔倒在地。眾人連忙上前攙扶,才發現他眼窩深陷,眼珠充胤血,嘴唇已經變成紫黑色,粗重的喘息更是暴胤露了他身胤體已是極度虛弱。

    「這是怎麼回事?」任天翔忙問,卻沒人回答。就見季如風與姜振山扶蘇槐在地上躺好,又脫胤下外袍給他蓋上,這才對任天翔道:「沒事,讓呢鼠叔好好休息。」

    這次蘇槐足足休息了半個多時辰,才重新翻身坐起,掙扎著要繼續鑽入盜洞。這時任天翔驚訝地發現,就這半個時辰的功夫,蘇槐臉上已經長出一片片猩紅恐怖的皰疹,手腳也在震顫不止,佈滿血絲的眼眸中,更是呈現出一種罕見的死灰色。他的弟胤子急忙跪倒在他面前,哽咽道:「師父,讓我下去吧,您不能再去了!」

    蘇槐勉強咧嘴一笑;「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始皇陵,從我爺爺那一代胤開始,就在想法進入地宮,我爺爺、我爹爹兩代人都將性命丟在了始皇陵中,現在,該輪到我了。」(淚,悲壯啊!)

    「蘇兄弟!」季如風含淚道,「我們還是下次再來吧,你的身胤體要緊!」

    姜振山也勸道:「老鼠,不要勉強自己,多少年都等了,也不急這一時。」

    蘇槐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等不到下次了,我已找到地宮中的棺槨,只要鑿開棺槨就能拿到那塊失落千年的義字壁碎片。義門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上千年,我不想再等,而且我這身胤體也等不起,與義門歷代先輩的心願比起來,我蘇槐一條賤命真是微不足道。」

    「師父!」那弟胤子拜倒在地,哽咽著不能言語。蘇槐拍拍他的肩頭,然後將一條掛著鈴鐺的繩索繫在自己腰間,平靜的囑咐道:「聽到鈴胤聲就起繩,不可有絲毫耽誤。起繩後無論我有沒有出來,就立刻封洞,你可明白?」

    「弟胤子……遵命!」那弟胤子再次拜伏於地。不顧眾人阻攔,蘇槐掙扎著再次鑽入了地洞。任天翔忍不住問:「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鼠叔僅下去了三次,就像是生了場大病,或是中了某種劇毒一般?」

    季如風沒有回答,卻目視虛空喃喃念起了一段古文:「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

    任天翔先是有些莫名其妙,跟著突然醒胤悟,這是太史公筆下有關始皇陵的珍貴記載。正不知季如風為何突然念起這段,就聽他含淚解釋:「始皇陵地宮,曾用數千斤水銀為江河湖海。水銀劇毒,雖經千年早已會發殆盡,但其毒性卻浸入地宮乃至整個始皇陵土壤和空氣之中,無論呼吸還是皮膚接胤觸,都會中毒,所以始皇陵尤其在地宮中,實際上是任何人也不能久留的絕地。蘇槐的爺爺和父親,都因水銀中毒而長眠地底,不過他們也為後人留下了直達地宮的盜洞。所以蘇槐今日才能順利進入地宮,找到始皇棺槨。可惜水銀之毒,無藥可解,蘇兄弟明知此行必死無疑,依舊絲毫不退縮,這不正是我義門先輩所言之捨生而取義?」

    任天翔心神劇震,沒想到其貌不揚的蘇槐,為了一塊義字壁殘片,竟不惜以性命去換,難怪他沒有功夫去摸任何金銀珠寶(還想著金銀那),跟義字壁殘片乃至他的性命比起來,始皇陵中所有珍寶,在他眼中恐怕都是一錢不值。

    幾個人心情沉重的圍在洞口,焦急地等待著蘇槐發出的信號。不知過了多久,地底終於傳來隱約的鈴聲。那弟子急忙將伸縮快速收回,足足收了百丈之後,伸縮終於見到盡頭,只見其上除了一串鈴鐺,還繫著一個裝盛斧鑿工具的百寶囊。眾人認得那是蘇槐的百寶囊,急忙將之打開,就見百寶囊中只有一個破布包裹著的包裹,季如風小心翼翼取出包裹將之展開,就見一塊玉質粗陋毫不起眼的墨玉碎片呈現在眾人眼前。「是它!一定是它!」季如風藉著月光上下打量著玉片上的花紋,眼中有淚光在閃爍,「沒錯!這正是當年被秦始皇奪取的那塊義字壁碎片!」

    「師傅!」蘇槐的弟子衝著黑黝黝的地洞放聲高喊,洞中卻只有嗡嗡的回音。他焦急的想要下去,可惜縮骨功不及蘇槐高明,怎麼也鑽不進那僅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盜洞。他抄起微型鏟想要擴大洞口,但急切間怎麼可能將蘇家歷時三代多年挖掘出的盜洞,擴展到他能進入的程度?

    「不用掘了!」季如風垂淚歎道,蘇兄弟三代人的心願終於得償,他已心滿意足,一定不想別人看到他毒發的慘狀。與其在別人面前痛苦萬分地死去,不如留在地宮中與天下所有盜墓人夢寐以求的財寶相伴。作為他的弟子,你一定明白你師父的心意。

    想起師父臨走前的叮囑,那弟子含淚點了點頭,拿起酒壺,將酒盡數傾入地洞中,然後恭恭敬敬地衝動口磕了三個頭,這才抄起鐵鏟,將周圍的泥土填入洞中。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那地洞就被填平,與周圍的地形在無二致。

    任天翔懷著複雜的心情,將御寒的酒盡數傾倒在已經填平的地洞上,然後對著填平的地洞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此刻他對這個一向沒怎麼注意的蘇槐,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敬意,不過卻又有幾分不解。他想不通義門所拜之義,究竟有多大的魔力,值得蘇槐用生命去追尋。

    「什麼人?」遠處傳來一聲暴喝,跟著是兵刃出鞘聲。眾人聽出是幾名御前侍衛的聲音,心中都是一驚。按說周圍的道路全都已經被官府封鎖,不該有人靠近,但聽方纔的動靜,卻像是有人已來到近前。

    遠處突然傳來幾聲短促的慘呼,跟著四周變得異常寧靜,就像什麼是也沒發生過。

    幾個人面面相覷,任天翔小聲向遠處呼喊:「陸琴,蘇棋,怎麼回事?」黑夜中除了呼呼的風聲,沒有任何應答。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姜振山沉聲道:「我先過去看看,你們先呆在這裡別動」季如風擺擺手道:「敵暗我明,萬不可走散,讓人各個擊破。」

    姜振山急道:「那我們總不能在此坐以待斃,總得有所行動啊。」

    季如風想了想,抱拳向四野朗聲道:「不知是那路朋友路過此地?可否現身一見?義安堂季如風有禮了!」

    巫術

    四野只聞呼呼風聲,不見任何應答。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季如風擺手示意道:「咱們原路退回,大家莫要走散,我和楮剛兄弟斷後。」姜振山點點頭,率先沿來路戒備而行,幾個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緊隨其後。

    走出不到百丈,就見任天翔帶來的幾個侍衛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一探鼻息皆氣若游絲。任天翔示意楮剛將他們弄醒,楮剛喝了口御寒酒,然後將酒噴到眾人臉上,又推拿拍打半晌,才見幾人悠悠轉醒。「怎麼回事?你們發現了什麼?」任天翔忙問蘇琴和陸棋,他知道幾個侍衛中以二人武功最高,遇到什麼敵人,肯定也是以二人最為清楚。誰知二人卻茫然搖頭,眼中皆有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什麼意思?難道你們連對手都沒看見,就全都著了別人的道?」任天翔急問。陸琴縮著脖子搖搖頭道:「我們確實什麼都沒看到,如果一定要說對手是誰,那一定是……鬼」「鬼?」任天翔啞然失笑,「你一定是被嚇傻了吧?這世上要真是有鬼,砸門抓一個回去展覽,一定能賺大錢。我想這是上每一個人,恐怕都想看看鬼長什麼樣子吧。」「少堂主莫要褻瀆鬼神!」姜振山不悅道:「須知天地間鬼神無處不在,你看不到只是因為沒有一雙慧眼。」

    任天翔想起義安堂和墨家一脈相承,而墨家學說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信封鬼神。他知趣的閉嘴,轉向蘇棋問道:「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蘇棋搖搖頭,眼中再次閃現出莫名恐懼:「我什麼都沒看到,只是聽到有人在耳邊低聲唸咒,我們循聲要追,卻怎麼也找不到聲音的來源。幾個兄弟神智漸漸模糊,開始拿刀對砍,我只好將他們打暈,誰知到後來我也漸漸失去了知覺,不知道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眾人聞言不禁面面相覷,雖然它們中不乏見多識廣之輩,卻也從來沒有聽過今晚這樣的情形。蘇槐弟子膽怯地望望四周,小聲嘀咕道:「莫非……是始皇陵中的惡鬼被咱們放了出來?」「無稽之談!」季如風一聲冷哼,「不管是人是鬼,我們這麼多人,又何懼哉?大家馬上沿來路返回,我倒想看看,是什麼人在故弄玄虛。」

    眾人與幾個倖存的侍衛合在一處,沿來路謹慎而回。剛走出沒多遠,就見前方黑黢黢的曠野中,隱約出現了幾點綠瑩瑩的鬼火,在半空中飄飄蕩蕩,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恍若來自鬼冥的喃喃咒語,似刺耳銳嘯,又似眾鬼夜哭。眾人心中雖有恐懼,但大多是經歷過生死一線的高手,並不為其所動,反而加快步伐往原路而回。就見前方飄渺的鬼火漸漸多了起來,像無形的活物般在眾人周圍飄蕩。漸漸迷亂了眾人的心智,眾人走了不知多久,卻始終沒有找到回去的路,反而只是在原地打轉。

    「鬼打牆!一定是鬼打牆!」一個侍衛驚恐地大腳,剛經歷過不可理喻的怪事,在經歷眼前這詭異的情形,他的精神幾乎就要崩潰。

    前面開路的姜振山一聲大吼:「什麼人在此裝神弄鬼?有種報上名來!」

    喃喃咒語突然變成了滯澀的幽咽,像針一樣鑽入了眾人耳朵。幾個原本就有傷在身的侍衛,突然捂著耳朵發狂般大吼大叫,拚命掙扎著衝向咒語傳來的方向,神情如癡如狂,若非義安堂幾人拚命拉住,他們恐怕已跑得不知去向。就算這樣,依然有一名受傷的侍衛跌跌撞撞地衝向前方那點點鬼火,跟著傳來他刺耳的呼號和慘叫,在夜空中傳出老遠。

    「鬼!一定是鬼!」一個義安堂弟子驚恐萬狀地大叫。「一定是我們將始皇陵中的厲鬼給放了出來,它們現在纏上我們了!」

    雖然眾人大多不信鬼神,但眼前這情形實在太過詭異,令人驚懼不敢往前。只有任天翔神色稍顯從容,眼前這情形,讓他想起了在沃羅西遇到過的攝魂笛和鎮魂鼓,這來自黑暗深處的嘶啞咒語,與沃羅西黑教法師的骨笛和人皮鼓,似有相通之處。他示意眾人道:「大家不要驚慌,這只是一種以聲音亂人心智的邪門功夫,跟鬼神沒任何關係,如果能找到那唸咒之人,便可破去這離魂陣。」

    姜振山自告奮勇道:「我去!老夫倒要看看,是什麼邪魔外道在此搞鬼!」

    任天翔心知姜振山在義安堂幾位長老中,雖非武功最高,卻也可進入前三,以他的武功即便不能擊斃唸咒之人,自保應該沒多大問題,所以沒有反對,只叮囑道:「姜伯一切小心,若發現形勢不對,立刻撤回與大家會合,咱們再從長計議。我讓崑崙奴兄弟隨你同去,以防萬一。」

    姜振山點點頭:「好!老夫去去就來!」話音剛落,已如大鳥般直撲鬼火最稠密之處,崑崙奴兄弟得任天翔叮囑,緊跟著他身後,就見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鬼火飄忽的夜幕深處,轉眼便無神無息,無影無蹤。

    像來自地獄的咒語漸漸消失,天地一片寂寥。除了偶爾的蛙鳴蟲唱,再聽不到半點聲息。眾人等了片刻,不見姜振山和崑崙奴兄弟回來,褚剛高聲呼叫,依舊無人回應。任天翔頓時沒了主意,不由望向季如風。就見他手拈髯鬚沉吟道:「趁著現在周圍鬼火稀疏,咒語消失的機會,我們趕緊沿著來路往長安方向撤離。只要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我不信對方還能故弄玄虛。」

    任天翔忙問:「不管姜伯和崑崙奴兄弟了?」

    季如風坦然道:「跟義字壁比起來,任何人都微不足道。我們要先確保義字壁的安全,回頭再來找姜振山和崑崙奴兄弟。」

    任天翔想了想,搖頭道:「崑崙奴兄弟從於田追隨我以來,無數次救過我性命。我們雖名為主僕,實則兄弟,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們不顧。今晚這來路不明的敵人顯然也是為了義字壁而來,他們沒有直接出手搶奪,卻要借助黑暗的掩護故弄玄虛,說明他們並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我們集中兵力追上去,未嘗不可與之一戰,而且現在天色將明,只要天一亮,他們就無法再在黑暗中遁形。」

    季如風見任天翔態度堅決,眼中閃過一絲欣賞:「賢侄所言甚是。」

    「那好,咱們走!」任天翔一揮手,率眾向姜振山消失的方向追去。黑暗中看不清周圍情形,只感覺腳下地勢漸漸陡峭,眾人已登上了一處山巒,從方位上看,應是驪山無疑。就見前方幾點飄飄忽忽的鬼火在林木中忽隱忽現,似在前方領路。眾人緊追鬼火之後,漸漸來到半山腰,前方鬼火突然消失,出現一座巍峨宏大的建築,像龐然巨獸般矗立在山坳中。一個義安堂弟子燃起火絨小心翼翼上前一照,就見門楣上是三個大字——玉真觀!

    任天翔不由「咦」了一聲,沒想到黑胤暗中誤打誤撞竟然來到了玉真觀。不久前他才在這裡第一次見到楊玉環,還有那個天真善良的小道姑慧儀,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今胤晚那些黑胤暗中故弄玄虛的傢伙,竟然會跟玉真觀有關係。

    見眾人就要上前砸門,任天翔忙示意大家不要魯莽。他獨自上前敲響門環,在黑胤暗中朗聲問道:「御前侍衛副總管任天翔到此公幹,求見宮妙子觀主!」觀中無人應答,任天翔又叫了幾聲,黑胤暗中除了嗡嗡的回音,沒有任何聲息。在他的示意下,陸琴、蘇棋上前推門,才發現觀門虛掩,門扉「吱呀」聲中緩緩打開,裡面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今胤晚處處透著詭異,我們不可貿然行胤事。」諸剛攔住想要率眾往裡面闖的任天翔,沉吟道:「我先進去探個究竟,公子暫且在門外等候為上。」

    任天翔想了想,搖頭道:「我們不可再分開,以免讓人各個擊破,如果進去就一起進去,要麼就在這玉真觀外打尖休息,等候天亮再作計較。」季如風也附和道:「為安全起見,我看就在這觀外的樹林中打尖休息,等明天再入觀查看究竟。」

    眾人在無異胤議,便在觀外背風處升起篝火,焦急地等候天明,經大半夜的驚恐和勞頓,幾名受傷侍衛的傷勢加重不少疲憊地躺倒在篝火邊,諸剛和幾名義安堂弟胤子則在周圍警戒,以防暗藏的對手偷襲。

    歇息不到盞茶功夫,就見火光將附近的蟲豸、飛蛾引了過來,不時有飛蛾撲入火焰,隨著「噗」的一聲響,變成一團飛舞的火團,爆出一股令人噁心欲吐的惡臭。雖然飛蛾撲火是再自然不過的現象,但今胤晚的飛蛾實在太多了些,就見無數大大小小的飛蛾前仆後繼,成群結隊不斷撲入篝火中,此起彼伏的燃胤燒聲,令人噁心又感到詭異。

    「不好!這飛蛾有毒!」季如風最先意識到不對,急忙示意大家遠離篝火。但此時已有不少人著了道,尤其那些躺在篝火邊受傷的侍衛,已經不能再站起。任天翔也感到頭暈目眩,渾身無力,若非陸琴、蘇棋攙扶,他只怕也落得跟那些受傷的侍衛一樣。

    眾人勉強從篝火邊退開,卻聽到四野傳來沙沙聲響,尋聲望去,就見草叢中不知何時鑽出無數不知名的蛇蟲蠍蛛等毒物,不少人嚇得面如土色。

    季如風身形一晃折回篝火旁,抄起一根燃胤燒的樹枝做火把,用煙火在前面開路。眾人立刻學著他的模樣,各抄起火把對付周圍的毒蛇蟲豸,就見那些蛇蟲在煙火熏熾下紛紛後退,讓出了一條通道。

    但是那些不知名的飛蛾,卻是不懼生死地往火把上撲去,隨著一陣燒焦的糊臭,一團團黑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眾人不慎吸胤入一點,便感頭暈目眩,渾身發軟。但要熄滅火把,四周的蛇蟲又會源源不斷地圍上來,令人防不勝防。

    季如風一看,立刻撲向玉真觀大門,並對眾人喝道:「跟我來!」眾人立刻緊隨其後,慌不擇路地奔向玉真觀。一干人進得玉真觀,季如風選了間窗門緊閉的偏殿,撞開大門闖進去,待眾人都進門後,趕緊關上殿門,將尾隨而來的蛇蟲和飛蛾,盡數關在了門外。幾隻漏網進入偏殿的飛蛾,也被眾人射殺。

    眾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直到這時任天翔才發現,安全退到這偏殿中的除了季如風和兩個義安堂弟子,就只剩下陸琴和蘇棋兩個侍衛,包括褚剛在內的大多數同伴,都已下落不明。

    季如風撿起一隻尚在地上微微掙扎的飛蛾,仔細看了半響,神情越發凝重。那是一種眾人從未見過的飛蛾,艷麗的色彩透著一種莫名的詭異。任天翔雖然僅吸入一點毒氣,卻依然感到噁心欲吐,手足幾乎失去知覺。他使勁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那種麻痺在漸漸消退,這才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妖蛾子,居然帶有令人渾身麻痺的毒性?」

    季如風遙遙頭:「我也從未見過,不過我想這種飛蛾絕非自然生成,而是經過特殊的培育。有人利用了飛蛾撲火這種天生的習性,培育出了這種渾身帶毒的飛蛾,當它撲入火焰燃燒燒起來後,毒煙便隨之擴散開來。幸虧這種飛蛾毒性還不夠大,不然今晚咱們全都要著道。」

    任天翔聽得暗自咂舌,忍不住問:「依季叔之見,咱們的對手會是什麼人?」

    季如風皺眉沉吟道:「世間最擅用毒的除了九黎族的苗人,就是活躍在漠北和幽燕之地的薩滿教。薩滿教巫師精通各種巫術和咒語,善於以音亂魂,今晚咱們的對手多半就是他們。只是薩滿教一向只在漠北活動,很少涉足中原,為何他們會突然出現在長安附近?」

    任天翔突然想起張果曾經也提到過這個名字。以張果那幾近仙人的本事,也被薩滿教鬧得灰頭土臉,薩滿教之能可見一斑。他好奇心頓起,忍不住問道:「薩滿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門派?比起中原的門派有什麼不同?」

    季如風沉吟道:「準確地說薩滿教不是一個門派,而是流傳於漠北各族中所有原始宗教的統稱。他們敬拜各種自然的神,許多教派並沒有文字傳承,而是靠巫師與弟子口口相傳。就近二十年來說,薩滿教實力最強的一支當屬活躍在蓬山一代的蓬山派,他們地位最高的巫師被信徒們尊為蓬山老母。」任天翔聞言心中一動,立刻想起張果好像就說過,當年為追蹤女兒慧儀的下落,就曾追到關外的蓬山,與蓬山老母還打了一架,結果因為有傷在身而敗走,如此看來薩滿教還真是不可小覷。

    就在這時,突聽見門上傳來「咚咚」的敲門聲,陸琴一聲大喝:「什麼人?」門外卻無人應答,但敲門聲卻連接不斷。幾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季如風讓兩個義安堂弟子去開門,而他與陸琴、蘇棋則在門後戒備。只要等門拉開便同時出手,將敲門的傢伙一舉制服。雖然他們對薩滿巫師的各種陰謀詭計心懷忌憚,但要面對面動手,他們自信不懼任何人。

    趁著門外敲門聲再次響起的同時,兩個義安堂弟子猛然將殿門打開,季如風與陸琴、蘇棋一衝而出,人未至,手中兵刃已往方才敲門聲傳來的方位招呼,三人配合的異常巧妙,從三個方位封住了敲門人所在的空間,無論從任何方向他都無從逃脫,就算不死也必傷在當場。

    但三人蓄勢已久的聯手一擊卻完全落在了空處,門外根本無一人。不僅如此,放眼四下望去,也沒看到任何逃脫的人影。這一瞬間三人額上冷汗涔涔而下,皆驚懼莫名。三人皆是見多識廣之輩,知道憑方才聽到敲門聲後立刻開門的速度,沒人可以從三人的眼皮底下逃脫,這速度完全超出了人類的極限,直讓人懷疑是不是遇到了傳說中的鬼魅。

    「鬼!一定是鬼!」兩個負責開門的義安堂弟子早已嚇得滿臉煞白,語無倫次地驚呼,「這……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鬼敲門。」

    季如風示意陸琴蘇棋退回殿中,然後令兩個義安堂弟子重新關上殿門。誰知殿門剛關上不到一刻,就聽門上又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季如風示意這次由蘇棋、陸琴二人去開門,由他出手突襲,他知道陸琴、蘇棋開門的速度,必定遠遠超過兩個武功平平的義安堂弟子。

    陸琴蘇棋悄悄打開門閂,待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的瞬間,同時發力將殿門猛地拉開。季如風身形一晃從門縫中撲出門外,但見門外四野寂寥,哪裡有半個人影?他立刻感到頭皮發麻,渾身突然有種虛脫的感覺。緊隨而出的陸琴蘇棋也是滿臉煞白:莫非這敲門的真是山精鬼怪?

    幾個人都在放眼四下搜索,以期找出暗藏在門邊陰暗處那裝神弄鬼的傢伙,只有任天翔在打量著兩扇厚重的殿門,然後伸出手指在門上摸了摸,湊到鼻端一聞,頓時釋然一笑:「原來如此!」

    見眾人都不解地望著自己,任天翔舉起自己的手指:「是鮮血!我在一本雜書上看到過,將鮮血塗抹到門上,附近的蝙蝠聞到血腥味便會被吸引過來。蝙蝠撞到門上會發出『咚咚』的聲響,開門卻看不到半個人影,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敲門。」話音剛落,就見季如風一抬手,一隻蝙蝠立時從半空中墜落,卻是被季如風一枚金錢鏢射下。眾人一見之下暗舒了口氣,正待回屋關門,突聽遠處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義安堂果然有些能耐,這都嚇不倒你們。不過如果把鮮血塗抹到這些人身上,不知會有什麼效果。」

    話音剛落,就見偏殿前的天井周圍,突然亮起了慘綠色的燈火,藉著暗淡的火光,隱約可見無數黑影倒掛在三清殿的屋簷下,眾人凝目一看,立刻認出是方纔那些失蹤的同伴,姜振山、諸剛等人皆落在其中。就見他們一動不動,似是失去了知覺。在他們周圍,有無數黑色的身影在高速飛舞,像是黑影中看不見的精靈。那是一群裙的蝙蝠,數量如此之多,不失發出如老鼠般「吱吱」的叫聲,令人牙根發酸,頭皮發麻。

    「你們是誰?究竟想幹什麼?」任天翔高聲喝問。

    「我們是誰並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們是為那塊埋藏在始皇陵中的玉片而來的就行了。」那聲音忽左忽右,飄忽不定,讓人無法確認位置,「你們的同伴全在這裡,如果你想救下他們,就拿那塊玉片來換。」

    任天翔正在猶豫,季如風一聲冷哼:「如果你以為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就能令我們屈服,那就打錯算盤了。」

    「是嗎?那我就試試。」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披五色綵衣,臉上帶著五彩鬼面的巫師,從屋簷上落到一名倒掛著的侍衛身旁,抬手就給了他腿上一刀。刀口只有不到半寸深淺,鮮血緩緩從傷口中滲了出來。聞到血腥氣的蝙蝠立刻蜂擁而上,爭先恐後「吱吱」叫著撲向新剖開的傷口。那侍衛立刻發出野獸般的慘叫,拚命掙扎,但卻無法掙脫繩索的捆縛,那黑影接著又在他背上、胸腹各劃一刀,引來更多的吸血蝙蝠,就見他全身上下被吸血蝙蝠密密麻麻地包裹,慘叫聲也漸漸弱了下去。

    「住手!」任天翔見那巫師還想依法炮製,割開另一個侍衛的衣衫,他連忙喝道,「你先將我的人放了,我給你那塊玉片!」

    那巫師一聲冷笑:「你當我三歲小孩?先將那塊玉片奉上,我們自會放了你的同伴。不然我就將他們一個個都餵了吸血蝙蝠,你也別妄想出身相救,你看看他們的上方。」

    任天翔抬眼望去,就見每個倒掛著的同伴上方的屋簷上,都有一個戴著鬼臉面具的綵衣人,就算這些綵衣人武功平常,僅憑季如風、陸琴、蘇棋三人,要想救下所有人也是不可能。任天翔權衡片刻,回首對季如風無奈道:「看來,只有暫時將那塊玉片給他們,救下姜伯和諸剛他們要緊。不過季叔請放心,不管他們是誰,我遲早會將這塊玉片追回。」

    季如風想了想,朗聲對那巫師道:「閣下空口無憑,要我們如何信你?可否先報上名號?」那戴著鬼面的巫師一聲冷笑:「老夫又不想跟你們交朋友,沒必要拉什麼交情。現如今的形勢,你以為還能跟老夫講條件談價錢?是你們自己將玉片奉上,還是讓老夫先殺了你們的同伴,再費點手腳殺了你們奪回玉片?」

    季如風還在猶豫,任天翔已悄聲道:「我們今晚已經輸大了,輸了就要認賠出局,改日再來翻本。要是不想認輸一味用強,只會越陷越深,直到輸得一乾二淨,再無翻本機會。」季如風在心中權衡半響,只好拿出懷中那塊玉片,遺憾歎息:「蘇槐兄弟用命換來的這塊玉片,還沒在我手中捂熱就要拱手讓人,實在令季某心有不甘。」

    任天翔正色道:「季叔放心,我答應過你,一定會為你拿回這塊玉片。」季如風點點頭,抬手將包著玉片的包裹扔給了屋簷下那綵衣巫師。對方打開後仔細查看片刻,確認無誤後立刻一招手:「我們走!」

    四周慘綠色的燈籠應聲熄滅,太真觀(估計印錯了,前面是玉真觀,這兒成太真觀了)又恢復了原有的幽暗。季如風急忙令義安堂弟子點起火絨,就見那些身著綵衣,戴著鬼面的傢伙已不知去向,屋簷下只留下一排倒掛著的人影,眾人急忙上前將他們一個個放下來,除了那個被吸血蝙蝠吸盡鮮血的侍衛,其他人只是昏迷,並無性命之憂。

    季如風與陸琴,蘇琪將他們一個個就醒,一問之下才知道,姜振山、褚剛等人都是被對方藥物所迷,根本沒機會與他們正面動手。幸好對方要以他們為質換取玉片,才沒傷他們性命。此時天色漸明,任天翔令陸琴,蘇棋清點人手,才發覺有兩名侍衛已遭不幸。一個是被對面咒語迷亂心智,被同伴誤殺,另一個則是餵了吸血蝙蝠,死得慘不忍睹。

    這次任天翔帶來的侍衛雖然不多,但都是他十分信任的心腹。原本以為只是來盜個墓,哪想到會出這種意外,早知如此他寧可一個不帶。見幾個倖存者神情黯然,他忙上前叮囑道:「今晚的事大夥兒要一併上報,就說咱們再追捕突力和其同夥的過程中,遭遇了對方的埋伏,經兄弟們英勇奮戰,終於擊潰了敵人的包圍,不過有兩名兄弟因公殉職。」他頓了頓,續道,「回去後我會為大家請賞,除了朝廷的撫恤和賞賜,我會另外給遭遇不幸的兄弟每家一萬貫,給受傷的兄弟每人兩千貫,所有參與行動的兄弟每人一千貫,算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

    「這怎麼行?」幾個侍衛急忙道,「給副總管辦事,咱們怎麼能要錢?」

    任天翔抬手打斷了眾人的推辭,正色道:「我心意已決,大家不必要客氣。回去以後任何人不得再提今晚發生的事,不然就不再是我任天翔的兄弟。」

    幾個侍衛紛紛答應。任天翔安撫完手下,這才回頭問褚剛等人:「玉真觀的人找到了嗎?他們是不是也遭了毒手?」褚剛慶幸道:「他們只是被人迷倒,全部被關在後殿,沒什麼大礙。現在季如風已將他們救醒,誰知他們一問三不知,連如何被人迷倒都不知道。」

    任天翔聽了暗自咂舌,雖然玉真觀並非以武功見長,但觀中弟子也多少都會點武功。誰知全觀上下被人MI倒而不自知,由此可見昨晚那幫來歷不明的傢伙,使毒藥MI藥是何等的厲害。

    看看再問不出什麼,任天翔只得帶著眾人先回長安。想幾天前眾人興沖沖而來,沒想到一夜之間便輸得一乾二淨,心情自然都十分鬱悶。尤其這次還死了兩個兄弟,無論如何得向上稟報,沒法全部隱瞞。

    任天翔給幾個侍衛分發了銀子,然後派人將死難者屍體給家屬送去。作為頂頭上司,他親自除了兩名侍衛的葬禮,然後又親自寫奏折,向聖上講明同僚遇難經過,一連忙亂了數天,才稍稍從頹喪中解脫出來。

    褚剛見他鬱鬱寡歡,便選些好消息告訴他道:「對了,小澤從洛陽送來最新的消息,說公子將陶玉減產九成,價格提高十倍後,生意反而火了。好些富豪之家都已陶玉作為款待貴賓的器皿,一些普通人家也不惜下血本來買陶玉,將之作為傳給後人的傳家之寶。我就不明白,這些人難道看不出陶玉根本不值那麼多錢?他們是不是都瘋了?」

    褚剛見他鬱鬱寡歡,便選些好消息告訴他道:「對了,小澤從洛陽送來最新的消息,說公子將陶玉減產九成,價格提高十倍後,生意反而火了。好些富豪之家都已陶玉作為款待貴賓的器皿,一些普通人家也不惜下血本來買陶玉,將之作為傳給後人的傳家之寶。我就不明白,這些人難道看不出陶玉根本不值那麼多錢?他們是不是都瘋了?」

    任天翔似是早已預料,根本不覺驚奇。見褚剛十分疑惑,他笑著解釋道:「據《呂氏商經》記載,人類社會的財富有種如吸鐵石般的屬性,就是不由自主地趨近和集中,表現出來就是財富最終會流向少數人,越有錢的人,對財富的吸引力就越大,就像是一塊大的吸鐵石,總是會將它周圍的小吸鐵石都吸引到它身上來一樣。這就造成了少數人越來越富,而大部分人越來越窮的現象。」

    褚剛疑惑地撓撓頭:「好像是這樣,但這跟咱們的生意有什麼關係?」

    任天翔悠然笑道:「這個關係可就大了。明白了錢是中在向少數人手中集中,你就該知道,我們可以將賺錢的目標放到這少數人身上,對這少數富甲天下的人來說,商品的價值不僅在於使用,而且還代表著一種虛榮和身份,錢對他們來說早已不是什麼問題。他們為了將自己和普通人區別開來,不惜多花十倍百倍的錢來炫耀。從大到府邸田莊,小到珠寶首飾,他們總是要處處顯得與眾不同,就是在飲食衣衫鞋襪這些地方,他們也願意多花十倍百倍的價錢。他們最關注的事商品的價錢,而不是品質。」

    諸剛若有所悟,微微頷首道:「所以公子就故意將陶玉定一個高高在上的價錢,以吸引他們的目光?」

    任天翔笑道:「陶玉一直是最好的瓷器,這個概念在人們心中早已根深蒂固,雖然現在刑窯、越窯已造出了不遜於陶玉的瓷器,但這種品質差還微乎其微,唯一能將陶玉與它們區分開來的就是價錢。高高在上的價錢雖然放棄了廣大潛在的買家,但卻抓住了最有錢的那一小撮人,陶玉在人們眼裡已經不是用來吃飯的器皿,而是用來炫耀的奢侈品,對於奢侈品來說,價格只能代表人們對它的渴望,已經與它的品質關係不大。現在你明白為何與刑窯、越窯瓷器品質相差無多的陶玉,能夠賣出十倍於它們的價錢了?」

    諸剛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卻又不解的問:「那刑窯、越窯為何不能定個比陶玉還高的價錢?」

    任天翔微微笑道:「原因有二,一是名聲非一兩天就能打造,陶玉能一鳴驚人成為最好瓷器的代稱,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二是明白這道理的人萬中無一,就算明白這道理,也未必有這樣的機會去實踐。我也是讀了《呂氏商經》才知道這道理。」

    諸剛聞言笑道:「既然這《呂氏商經》如此神奇,有空我也得找來看看。」

    正說話間,就見醜丫頭小薇興沖沖由外而來,還沒進門就嚷嚷道:「安慶宗送來請帖,說明日是他的生辰,邀公子去附上一聚。公子也帶我去見見世面吧,整天關在這屋子裡,悶都悶死了。」

    任天翔接過請柬展開一看,想起上次安慶宗戲言要介紹妹妹給自己認識,想必這次聚會就是為此而設。頓時有些意興闌珊,正待推辭,諸剛忙道:「公子自驪山鎩羽而回,又死了兩個兄弟,一直鬱鬱寡歡,不如就趁這機會去散散心,將心中的煩暫時丟開。」

    「是啊是啊!」小薇也慫恿道。「公子就算是帶我去見見世面,也一定要答應。」任天翔啞然失笑道:「帶你去?你見過誰赴宴還帶個丫環的?」

    小薇眼珠骨碌一轉:「帶個丫環不行,帶個小廝總可以把?」

    任天翔疑惑道:「小澤又不在我身邊,帶那個小廝?」

    小薇狡黠一笑:「你等著,我這就去帶他來見你。」說著一轉身就跑得沒了影,弄得任天翔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丫頭在搞什麼鬼。

    沒過多會兒,就見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快步而入,來到任天翔面前拱手請安道:「公子爺在上,小賈有禮了。」

    任天翔先是有些詫異,不知府上何時多了個陌生的小廝,待仔細一看,不由啞然失笑:「你這醜丫頭,哪來那麼多鬼門道,你以為裝個小子,本公子就認不出來?」原來這小廝不是別人,正是小薇假扮,就見她大大咧咧地拱手拜道:「公子能認出來沒關係,只要旁人認不出來就行,就我這模樣和裝扮,誰知道我是公子爺的貼身小丫環?」

    任天翔心中暗忖,自上次安慶宗說過將其妹妹介紹給自己後,就已經多次差人來請,自己要再推辭,多少有些說不過去。不過要是自己應約赴宴,而他又真將他妹妹介紹給自己,還真有些不好應付,看安祿山這老小子的模樣,就知道他女兒不是無鹽就是母夜叉,難怪二十多歲還沒找到婆家。自己要公然拒絕難免令安慶宗臉上難堪,不如就將這丫頭帶在身邊,萬一安慶宗那個妹妹要給我死纏爛打,也好有個人幫我抵擋一二。

    這樣一想任天翔不再猶豫,對小薇點頭道:「帶你去也可以,不過你得依我三條。」

    小薇忙道:「公子請講!」

    任天翔沉吟道:「一,你不得干涉我喝酒賭錢找女人;二,我的話就是命令,你任何時候不得違抗;三……三還想好,想好了再告訴你。」

    小薇毫不猶豫點頭答應:「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就是任何時候都不要喝醉,不然我可背不起你。」

    任天翔啞然失笑,與小薇合掌一擊:「一言為定!」
《智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