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與隨州和安陸呈犄角而立,此地卻是屬於隨州統轄。
龍山飛鳳莊遠近聞名,不過,飛鳳莊並不在龍山城中。龍山城不大,所以容不下飛鳳莊。
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龍山城中酒肆、茶樓、青樓也都一應俱全,當然,在規模之上自是無法與宛城、洛陽之地的酒樓、青樓相提並論,但讓路過之人歇歇腳、緩口氣,卻還是可以的。
事實上,龍山城中酒樓的生意並不好,生意不壞的,反而是那置於道邊、架起涼棚的小茶攤和酒肆攤。
兵荒馬亂,民不聊生,路人皆行色匆匆,龍山這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沒多少人願意駐足以待。是以,酒樓門庭冷落,生意清淡,朝廷苛捐雜稅多如牛毛,許多做買賣的人皆關門大吉,或者有些酒樓乾脆關了門,帶上家當在路邊今天,通往安陸城的路上彷彿氣氛不對,飛鳳莊的莊丁三五成群地策馬來回而過,彷彿是在找尋著什麼,甚至有時會對一些陌生人進行盤查。
飛鳳莊的實力在龍山更勝過縣令,便是縣令也要對飛鳳莊莊主陳牧行上賓之禮,對飛鳳莊所做的事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他的人則是更不敢對飛鳳莊有任何異議了。不過,飛鳳莊在龍山一帶,人緣卻是極好,莊主陳牧更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大災大荒之年,飛鳳莊總會及時施捨一些粥水,以濟貧民,更會對一些交不起田租的人酌情相減,或可延期上繳。因此,龍山的百姓對飛鳳莊是又敬又怕。
怕只是怕飛鳳莊的勢力,那是一股外人絕不可以輕忽的力量,僅莊丁就有數百人,若是誰惹惱了莊主陳牧,他的結果便只有橫死,別無選擇。
兵荒馬亂之年,殺死一二個人確實太正常不過了,哪裡不是屍骨遍地?
亂世之中的人,自有一套保身修心之法,事不關己,莫要強自出頭。
陳牧花費了大量的人力,他估計秦復若回安陸,便定會來龍山買馬,如果真如他所料,那他便仍有機會在前往安陸的路上截住秦復。是以,昨夜他就派人在這條道上設下關卡,不過遺憾的是,他的一干手下根本就不曾發現秦復的半點人影,好像秦復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一般。但陳牧卻知道,秦復乃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的侄子,自然能像秦盟一樣,將自己易容成另一張臉孔,所以對過往的陌生人,他也不能不留意。
當然,陳牧對於秦盟和秦鳴兩兄弟的事跡絕不陌生,只不過秦盟和秦鳴兄弟兩人全都已經過世,所以他才敢這般對付秦復。
秦盟和秦鳴皆可算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之一,只不過時運不佳,秦盟在進皇宮偷竊玉璽時,身死宮中。秦盟之死,當時引起了天下大震,他居然敢去偷國寶玉璽,其膽之大,確實是無人能及。只不過,他雖偷得玉璽,但卻未能殺出皇宮,被層層禁衛軍和御林高手圍困,後被分屍而亡,一代英傑就這樣逝去,確是世人之憾。
秦鳴之死,卻是因為王莽篡位所引起的。當時站殿將軍吳福當堂怒叱王莽,而被判滅族抄家之罪,秦鳴與吳福乃是至交,因此不顧一切地救下吳福妻兒,但他自己卻在王莽親衛高手的群攻之下重傷不治而亡。
秦鳴之死,天下武林皆悲。秦鳴昔年相交滿天下,頗具俠名,有人稱之為當世之朱家,他所隱藏和救活的知名人士數以百計,其他的普通人則不計其數,但他始終不誇耀自己的本領,不為自己的恩德沾沾自喜,對那些曾給予過恩惠的人,他惟恐再見到他們。俗語有云:「振人不贍,先從貧賤始。家無餘財,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乘不過渙牛。專趨人之急,甚己之私。」秦鳴曾暗中使季布將軍擺脫困境後,待到季布尊貴時,他終身不見季布。從函谷關以東地區,沒有人不伸長脖子希望和他結交。
[朱家,據司馬遷《史記》遊俠列記載:「魯國朱家,和高祖是同時代的人,魯人都以儒家思想進行教育,可朱家卻因為行俠而聞名。]
秦鳴當然比不上朱家,但其俠名確實廣傳天下,但是王莽卻下令通緝秦鳴一家,江湖中許多人因庇護秦鳴而受牽連,後來秦鳴傷重而亡,其家人便隱居不再出現江湖。
秦盟也因此而欲入皇宮偷取玉璽以恥笑王莽,卻也不幸身亡皇宮之中。
亂世雖多仁俠,但是小人卻更多,這便是大環境的使然。世態炎涼乃是世人的通病,秦盟和秦鳴一死,世人幾乎都很快遺忘了秦家之人,更不會有太多的人記得曾受過的恩惠。相反,許多人卻開始在算計秦盟和秦鳴曾留下的東西,在利益的衝擊之下,小小的恩惠已經很快變質了。
陳牧並不在意秦鳴昔日在江湖中的聲望,在這種年代,利益才是最為重要的,為了利益,他不在乎去做任何事情。
事實上,秦鳴後人此際在江湖中自不會再有多大的影響力,連當年秦鳴的至交好友齊萬壽都對秦復不安好心,陳牧自是更不在意。若是齊萬壽不與秦復反目的話,陳牧或許沒有如此猖狂,敢明目張膽地對付秦復,至少,他多少要顧及齊萬壽一些面子。
飛鳳莊的人忙了幾乎整整一天,卻根本就沒有任何收穫,倒是李朗所派來的幾人返回了安陸。
陳牧不能不派人快馬相報安陸城中的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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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秦復也不由得記起了柳素,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的,錦衣虎還是追來了。
「啪……」秦復轉身至大樹的另一側,撞斷數根枝杈,齊勇的怒矢再一次落空,但這並不代表秦復擁有先機,至少齊勇的手中尚有強弩。
「哚……」正當秦復思忖對策之時,一支鐵鉤落在他身邊的樹杈之上。
秦復大喜之際,林渺已如一隻飛鼠般橫蕩而過。
「嘩……」林渺的軀體撞折一堆樹枝,自秦復的身邊飛滑而過。
「嗖嗖……」機警的齊勇強弩急轉,射向斷枝傳來的方向。
「哚哚……」箭矢落空,齊勇低估了林渺的速度,待他射出弩矢之時,林渺已到了另一棵大樹之上。
齊勇正要向林渺存身的大樹之上掠去之時,突感頭頂勁風激盪,微驚之下,便看到了秦復那雙帶著冷酷殺機的眼睛。
「啪……」齊勇來不及拔兵刃,秦復來得太快,他本以為秦復已經跳到了另外一棵樹上,卻沒料到會自他後方攻來,是以急忙以手中強弩相擋。
強弩立刻裂成兩半,齊勇駭然飛退。
「呀……」又一聲慘叫傳來,草叢之中的齊府弟子一竄出草叢,便被林渺的怒箭射倒一個,不過,齊府弟子人數似乎極多,迅速向齊勇所在之處奔來。
林渺一看,形勢微有些不對,他自然也認出了這些人是宛城齊府的,似乎此次齊府派來的人極多,而以他與秦復兩人之力,只怕想佔些優勢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思及此處,林渺低喝一聲:「走!」說話之間,他的身子橫蕩而出,直撲向齊勇。
齊勇本就被秦復攻得措手不及,有些手忙腳亂,此刻林渺也橫插一手,他自然更是狼狽,也顧不得身份,倒地狂退。
秦復欲再進行截殺,驀地感到身後一陣弦響,幾支弩矢自後射來,他只好放棄那誘人的想法,也滾地閃過。
林渺射出鐵鉤,身子自秦復身邊急掠而過,同時再低喝:「走!」秦復知道若再不走,只怕會陷入苦戰之局,對於這群齊府弟子,他們並不能佔到多大的便宜,倒不如先走為妙。是以忙伸手緊抓林渺伸來的手,兩人便像是攀在繩索之上的猿猴,蕩向數丈開外的大樹之上。
「嘩……」林渺和秦復同時蕩上那棵大樹,抖手收回掛在樹桿之上的鐵鉤。
「林渺……」齊勇翻身而走,卻正好相對林渺回頭留下的笑容,他不由得微微驚呼,似乎沒有想到林渺也在這個地方。
齊勇認識林渺,在宛城之時,他便見過這個小混混。齊府的一些年輕人平時也喜歡在街上鬧事,因此,對這群愛閒事的混混自是極為清楚,只有齊府中的老一輩人並不熟悉林渺。另外,因林渺涉嫌害死了齊子叔,因此,齊府之人對其印象極為深刻。
「走了,我的三公子!」林渺頑皮地一笑,揮了揮手道。
「你竟然是魔宗的人!」齊勇大為惱怒。
林渺一怔,旋即釋然一笑,在那幾名齊府弟子張弩之際,與秦復急掠上另一棵大樹。
「哚哚……」怒矢落空,林渺和秦復也很快沒入密林之中,惟剩齊勇恨得直跺腳。
「怎麼辦?三公子?」一名齊府弟子急問道。
「哼,什麼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既然魔宗之人已經知道我們在對付他們,我們便將所有來到這裡的青月壇之人全部幹掉,絕不能夠讓他們活著離開此地!」「可是青月壇主游幽功力高絕,以我們的力量只怕還對付不了他……」「師父定會來的,如果這批寶藏和武學再讓宗主得到,我齊家只能永遠被他奴役,沒有出頭之日!只要師父他老人家得到了《霸王訣》上的絕世武功,那時候便是宗主親來,我們也不用在意!」齊勇咬牙道。
「如果老爺子來就再好不過了,便是兩個游幽也無所謂!」另幾名齊府弟子興奮地道。
「先別高興得太早,魔宗不會派青月壇的人來,這寶藏可是關係重大,宗主那老魔頭怎會如此放得下心?因此,我們要小心行事。另外,還要快些找到秦復那小子,沒有他身上的孔雀符和帝王印,我們根本就進不了玄門!」齊勇冷靜地道。
「屬下明白,其他幾路兄弟應該會有消息的!」「好了,天快黑了,這裡古怪極多,快與陳伯他們會合吧!」齊勇望了望天空,吸了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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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渺趕到先前上岸之處時,天已經黑了,蘇棄與白才見他歸來,不由得大喜。
在林渺未回來之時,他倆都心急如焚,但在這陌生得幾近死域的地方,他們又能做些什麼呢?只能枯等,不過倒在密林邊緣的大樹杈之上,像鳥兒一樣搭出幾個巢來,以備晚間休歇之用。
巢邊的密枝盡被砍下,留下一塊空曠的天空,這讓那些寄於樹上的毒蛇無法直接靠近。
林渺帶來秦復,蘇棄和白才倒沒什麼驚訝,只是林渺和秦復都穿上了魔宗的衣服倒讓他們感到有些驚訝。
林渺解釋一番,使得蘇棄和白才都大大地吃了一驚,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在這片死域的沼澤森林之中,竟然會來了這麼多人,不僅僅是魔宗的人,還有宛城齊府的人,這確實讓他們有些意外。他們只是不得已來到這鬼地方,還在想方設法地欲離開這片死域,可是這些人絕不可能也像自己等人一樣船被桅桿撞沉了,那這些人為什麼都會跑到這裡來呢?
林渺並沒有想要把這件事情具體地向蘇棄兩人說,但卻並不願騙他倆。
林渺絕對相信蘇棄和白才,雖然秦復不想林渺說,更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這個秘密的存在,卻拗不過林渺,只好讓林渺把玄門之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一時之間,蘇棄和白才都傻眼了,但他們內心更多的是感動,林渺將如此重大的秘密都告訴了他們,可以看出林渺對他們是如何的信任。
蘇棄的確沒想到在這誤打誤撞來到的鬼地方,竟然藏著傳說之中人人夢寐以求的巨大寶藏,這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一切都似乎變得不真實起來。
「暫時我們還不能離開這裡,我要留下來陪阿復找到那些東西!」林渺堅定地道。
蘇棄和白才有些疑惑地望了秦復一眼,肅然道:「你不離開,我們自然留下來陪你,我們兩人聽你的!」林渺大感欣慰,歡喜地拍了拍兩人的肩頭,笑道:「果然是好夥計,咱們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合力與這群牛鬼蛇神鬥上一鬥!」秦復也頗有些感動,對林渺和蘇棄、白才之間的坦誠情誼大為羨慕。
「是的,我們便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白才和蘇棄也極為歡喜。
「阿復,還有你!」林渺拉過秦復笑道。
蘇棄和白才的手同時搭在秦復的肩頭,極為友好地笑道:「對,是我們大家!」林渺望著三人,不由得笑了起來,秦復三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是夜,幾人獵來食物自烤自食,林渺硬磨著讓秦復教他易容的決竅,整晚都在揣摩怎樣將自己化妝易容成別人的模樣,同時又如何調配易容之物。
秦復對林渺那股狠勁也大為佩服,雖然一夜時間太短,但林渺卻能將所有的要點都記下來,這不能不讓秦復大感驚訝。
這片森林之中晚上果然是千奇百怪,似乎什麼東西都有,各種各樣的怪物,只讓林渺和秦復大開眼界。
那群鱷魚也會上岸捕食,看著那些野獸相搏,倒也似乎極為有趣。
地面之上點了兩堆篝火,但這並不影響那些異物的活動,他們居然見到了皮毛皆白的狼,更有許多東西是他們以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林渺似乎擁有用不完的精力,次日一早,四人吃了些獸肉,便向那巨瀑下的龍潭進發。
林渺也看了那傳聞已久的孔雀符和帝王印,這兩件東西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在孔雀符之上刻著一些莫名其妙的符號,他根本就看不懂其中有什麼奧妙。但秦復卻指著一串串莫名其妙的符號向他解說了一通,聽了半天,他還是沒有搞懂,反正大意是代表一些地名、路線之類的,但這些地名卻是林渺從來都沒曾聽說過的。他也不太想知道這之中的秘密,因為他知道,目的地便在不遠的地方,抑或,便是在那巨瀑飛瀉的龍潭附近。
清晨,整個森林似乎都罩在一片氤氳的霧氣之中,使人視線極為模糊。
距龍潭還很遠,林渺諸人便已聽到那驚天動地的飛瀑狂瀉、使人熱血沸騰的巨響。
在微有些涼意的晨風中,林渺竟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肅殺之氣。
肅殺之氣似乎瀰漫著每一寸空間,夾在潮濕的霧氣之中,使林渺諸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秦復住足,蘇棄停步,他們感到了危機,不是來自天地自然的危險,而是來自人!
林渺的手不自覺地握緊為拳,拳心似乎有些許涼意。不可否認,這股殺氣很濃,而誰能擁有如此可怕的殺氣?對手是何來歷?這股殺氣又是針對誰?這不能不讓林渺諸人費解,但有一點林渺可以肯定,這股殺氣絕不是針對他!
「好可怕的殺氣!」秦復有些苦澀地笑了笑,他知道這股殺氣不是針對他,但是他卻明白,有這般高手在此,他想像預期的那樣獲得寶藏,希望就顯得渺茫之極,抑或說幾乎已經是不可能了。
「是啊!」林渺也有些驚異地點了點頭,他似乎明白秦復的心思。
「我們過去看看吧,看究竟是什麼人在幹什麼!」林渺提議道。
秦復點了點頭,身形借林木相掩,極速向那斷崖邊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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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崖上,霧氣依然極濃,但已隱隱約約地立著兩人。
不,不是兩人,而是兩隊!
林渺和秦復尚看不清這兩隊人的樣子和身份,但濃濃的殺機便是自他們之間散發而出,他們似乎在等待霧氣散去,也或許不是,但究竟為何對峙卻使林渺和秦復大感困惑。
「齊萬壽,宗主待你不薄,何以要如此趕盡殺絕?難道你不怕宗規處置嗎?」林渺和秦復同時大吃一驚,他們聽出了說話之人乃是昨日那所謂的壇主,但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這與其對峙之人竟是有南陽第一高手之稱的齊府之主齊萬壽!
更讓林渺吃驚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齊萬壽居然也是魔宗的人,這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在他的印象中,齊萬壽擁有著超然的江湖地位,有著數之不盡的金銀,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風雲人物,可是此刻的事實告訴他,這位高高在上者竟是魔宗的人!
秦復心中的驚訝也是難以想像的,他知道齊萬壽的武功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更是自己父親的結義兄弟,但此刻卻成了魔宗的一員,這怎不讓他驚訝?
「我怕,所以我要殺你,要趕盡殺絕!只有不留一個活口,宗主便不會知道是我所為,我便不會受到處罰!」齊萬壽冷然笑道,旋又淡漠地道:「游幽,你不該來!」「齊萬壽!只要你我合作將這巨獸殺了,取其內丹,我可以保證絕不會向宗主說起今日之事!」壇主游幽道。
「游幽,你太天真了,問題是你並非處在我這種地位,根本就無法明白。我齊萬壽為一方巨賈,一方大豪,擁有如此地位和財富,卻不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這是一種悲哀,你明白嗎?我已隱忍了十五年,我不想再做別人的狗,不想再聽別人的呼喝和差遣!同時也一直在等待一個可以翻身的機會,你認為我會放過今日這個天賜良機嗎?」齊萬壽陰聲笑道。
游幽不出聲了,他明白了齊萬壽的意思,若換成他是齊萬壽,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如果可得巨龍內丹,又可得《霸王訣》上的絕世武學,只要假以時日,誰還是齊萬壽之敵?到時候便是宗主親臨也對齊萬壽無可奈何,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失不再來。是以,齊萬壽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他們這群人置之死地!
當然,游幽並不知道這麼早正面動手並不是齊萬壽的本意,但是昨天齊勇對付秦復失敗,齊勇以為秦復是游幽的人,所以齊萬壽以為游幽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意,因此才不得不先下手為強地與其正面交鋒。
如果不是秦復昨天的那一鬧,齊萬壽只會暗中下手,或以偷襲的形式出手,那樣還會與游幽正面合作一段時間,等達到某個階段再暗下毒手,可是現在卻被逼得不能不提前解決這些對手。當然,如果他知道這只是秦復引起的一個誤會,只怕會氣得吐血,不過秦復是不會說的。
林渺和秦復的心情都是異常沉重,如果連齊萬壽這樣可怕的高手都來了,今日之局只怕很難說了。而更讓林渺擔心的卻是,連齊萬壽這樣的人物都是魔宗的人,那魔宗的勢力大得豈非難以想像?這也太讓人心寒了,難怪湖陽世家這些年來總是在魔宗的手下慘敗,實是因為魔宗的力量太可怕了。
「游幽,受死吧!」齊萬壽冷殺地道,空氣之中的殺意似乎突然變得更濃,便像是流淌於虛空之中的烈酒。
「我們若不趁此時下得山谷,只怕就再沒有機會了,快想想,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裡?」林渺一推正在沉思的秦復,急爍地道。
秦復一想也是,惟有趁這兩位高手相纏的時候,他們才有機會行動!否則待齊萬壽解決了這幾人的話,他們便不會有任何機會了。
「我去把蘇棄兩人喚來,我們在斜側五十丈的地方會合,那裡有坑窪,只要有我那十餘丈的繩索便夠了!」林渺道。
「好!我等你!」秦復微喜,他知道林渺自這崖上下去過。
與此同時,齊萬壽出手,輕鬆愜意,招與招之間有若行雲流水,威霸卻不失優雅,快捷又不失輕靈,每一個動作,每一移步之間都有種說不出的流暢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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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是最後一個下山崖,但他卻忘記了下去,而是趴在山崖邊看得癡了。
不僅僅是齊萬壽的每一擊,便是那魔宗壇主游幽的每一擊都是神來之筆。
兩大高手交鋒,方圓數丈之內草木瀰漫,氣湧風旋,在霧氣之中如龍騰虎躍。
林渺雖距之有數十丈之遙,但以其敏銳的目力,將兩人交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對兩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看得如癡如醉。
林渺的武功從未得過名師指點,先遇上老鐵,但是根本就沒有時間和機會向老鐵請教,甚至把老鐵的武學心法放在宛城的大通酒樓之中,也不知道小刀六諸人有沒有返回宛城,找到它;後又遇上琅邪鬼叟這絕世高手,但遺憾的是琅邪鬼叟只留下其獨門身法,更沒有時間指點林渺便身死隱仙谷中。雖然他天資聰慧,且身具超凡功力,但總是在獨自揣摩著那些載於紙上的武功,這使他的成就永遠局限於某一個範圍之內。
後來,雖與鄧禹共宿一夜,受其指點,但卻所得有限,根本就不可能把自己身上所具的潛能開發出來。儘管林渺與那些高手交過手,可能夠活下來憑的是腦子和運氣,而不是自身的武功。
林渺絕對可稱得上是一個勤奮的人,因為他自小在天和街長大,受盡欺凌後成長起來,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要想好好地生存,便必須讓自己強大!要想受到別人的尊敬,就必須擁有超人的本領和頭腦。世上沒有任何僥倖,沒有任何偶然,即使是偶然,也有其因果所存之處。若想活得好,活得更久,便必須靠實力!是以,林渺自小就是一個絕對勤奮的人。
上天沒有負他,他在天和街成了首屈一指的人物,受到了天和街所有混混和普通人的尊敬和擁戴。他行事雖然沒有規律,更不講規矩,但卻絕對有原則,講義氣,所以在宛城的混混之中,他聲譽極好,連宛城的地頭蛇虎頭幫都尊林渺為老大,這並非僥倖。
但是,生活仍跟林渺開了個玩笑,那便是梁心儀,他最愛的女人。
林渺雖然厲害,可是鬥不過孔庸,是以他被孔庸設計強抓入軍中,而最愛的女人也因此而死去。所以,林渺恨,更深切地體會到,他需要更強大!就因此,他絕不想錯過眼下這場頂級高手的精彩場面。
林渺已將全部心神投入到對方交手的整個過程之中,齊萬壽與游幽的每一招彷彿都自他的心頭劃過,而在林渺腦海之中交纏的卻是琅邪鬼叟「鬼影劫」的步法和這兩大高手所踏過的步法。
不經意間,林渺在比較,在尋找這兩大高手招式之中的精義及破綻。他看得很仔細,也同時以最快的速度比出兩人招式的優劣,他的心彷彿是跟著這兩人的一招一式在躍動。
頃刻之間,兩大高手便交換了百餘招,林渺知道游幽注定會敗,齊萬壽的武功勝出他極多。抑或,齊萬壽只是在玩貓戲老鼠的遊戲。
「阿渺!」秦復見林渺趴在崖邊並不下崖,不由得微急,又爬上來喚道。
林渺吃了一驚,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確實觀看這兩人的決鬥看得有些癡了。
當林渺爬到崖底時,崖頭的戰事已經結束,游幽的屍體如一顆隕星般自崖頂飛落。
林渺不由得一聲歎息,卻並不是因為游幽的死讓他感到可惜,而是在歎,人世之間的爭鬥實在太殘酷。
林渺居然在山崖之下找到了那截留於崖下的數十丈繩索,不過,此刻對他來說,這些東西似乎沒有多大用處了。
秦復望了望那奔瀉而下的巨瀑,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我沒有估錯的話,玄門便在這巨瀑附近,可是具體的方位卻是有些難說了!」林渺不由得大感洩氣地道:「如果我們不能在太陽升出之前或是霧散之前找到它的話,只怕便不會有機會了!」秦復也明白,因霧氣正濃,山崖頂上的人並不能看清谷底的情況,而這正是他們尋找玄門的最佳時機。
秦復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卻在此時聽到了一陣奇異的怪響。
林渺和白才的臉色全都變了,駭然低呼:「那大傢伙又出來了!」秦復不由得頭大如斗,這谷中有那巨大異獸,而山崖頂上卻有齊萬壽,此刻若是爬上去只怕也是來不及了。
「去河邊!」林渺低呼,身形迅速撲至河邊。也顧不了太多,整個身子緊依在河邊的一塊大石旁,半身泡入水底。
河水冰得有些刺骨,這完全超出了林渺的意料之外,此時雖已是秋季,但是天氣仍極熱,可是這河水卻像是冰水一樣,怎不叫他奇怪?
秦復和蘇棄及白才也慌忙貼緊河崖縮進身子,他們可沒敢想過要在這山谷之中與那巨獸相鬥,這幾乎是自尋死路,但是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為在山崖之上還有守候的齊萬壽。
山谷之中的霧比崖頂要濃得多,林渺諸人所能看到的只是那碧水潭之中探出一道巨大的黑影,卻無法看清其面目,但卻可以肯定這東西便是那恐怖的巨獸。
「嚎……」巨獸狂嚎,聲裂雲霄,回音使得整個山谷瑟瑟發抖。
林渺諸人不敢稍動,只是靜靜地依附著所抱的石頭,只能在心頭暗自祈禱不要被這龐然大物發現才好。
「轟轟……」巨獸每一步都似是自林渺諸人的心坎上踏過,每一聲響都讓他們的心神禁不住收縮緊張。他們現在只圖一絲僥倖了,萬一最終被巨獸發現,也便只好順著這條河漂走了,那是最後一個辦法。
巨獸仰頭長嚎,像是已經感受到了崖頂的殺氣,而且在向崖頂咆嘯。
對於游幽的屍體,巨獸似乎並沒有多大的興致,或是連看都不曾看上一眼,竟順著剛才林渺爬下來的崖邊向崖頂爬去。
林渺諸人大喜,顯然,這龐然大物並沒有發現他們,只要不曾發現他們,便萬事大吉了。
山崖之上的齊萬壽顯然也知道此異獸的出現,齊勇昨日見過此物,是以齊萬壽也仰天一聲長嘯,有若鳳鳴龍吟,綿綿不絕,悠長而高亢。
「嚎……」巨獸似乎也感到了那帶著挑戰意味的長嘯,也不由得對天長嚎。
林渺不由得大感好笑,低聲道:「沒想到齊萬壽會跟這畜牲一般見識!」秦復也不由得笑了起來,白才沒有笑,而是兩牙緊磕,顫聲道:「好冷!」「是啊,這水十分古怪!」蘇棄也道。
經白才和蘇棄這麼一說,秦復也感到了這冰水的刺骨寒意,亦感到了下身有些麻木。
林渺最初覺得這水寒如冰雪,但只是呆了半晌,沒入水中的半截身體竟暖和如處溫室。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似乎體內有一股暖流循游於那處於水中的一截身體,有種說不出的受用。
「這水好寒!」秦復趕忙爬出水面。
白才和蘇棄只感到下肢有些麻木,他們根本就難以抗拒這奇寒的水溫。不過此時巨獸已攀上山崖,他們並不擔心被那龐然大物所發現。
「怎麼會這樣?」蘇棄訝然問道。
「玄門一定就在這碧水潭之中,所以這水才會擁有如此寒氣!」秦復肯定地道。
「玄門在這水潭之中?那豈能進去?」林渺惑然問道。
秦復也有些頭大,有些無可奈何地道:「先找找看,玄門在這之中只是一種猜測,如果真在其中,我們要想辦法進去!」「連這河水都如此奇寒,那潭水只怕更甚!」林渺擔心地道。
秦復想了想,快速移至碧水潭邊,伸手一摸潭水,不由得微微驚呼,迅速回收,像是被水咬了一口般。
「天哪,這水寒勝堅冰居然不結冰!」秦復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蘇棄也伸手探入水中,只感到一股奇寒之意自手而入,立刻傳遍全身,不由機伶打了個冷戰,慌忙抽回手,駭然道:「此水如此之寒,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潛下去!」林渺也伸手而試,只覺一股奇寒上升至肩頭時,便有一股熱流從丹田升起,與寒意中和,化作一片濕潤,感覺並不是很難受。
「我敢肯定,玄門便是在這裡了!」秦復肅然道。
「為什麼如此肯定?」林渺訝然問道。
「因為玄門乃萬載玄冰所制,因此它存在的地方,都會結成一座冰山,而這碧水潭之所以未成冰潭,只是因為這道百丈巨瀑強大的水流衝擊,一刻也不緩和地將這裡的水換新,或讓其巨烈激盪,因此這水潭才不會結冰。但這巨潭的衝擊力雖大,卻無法卸去萬載玄冰的寒氣,是以此潭之水才會奇寒徹骨!這條河也因水流奔湧不息,所以雖水寒而未冰封,因此我可以肯定,玄門一定在這碧水深潭之中!」秦復分析道。
「如果玄門在這裡面,我們只好打道回府了,因為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潛入這水中尋找玄門!否則只怕我們會凍成冰條了!」白才無可奈何地道。
秦復也搖頭澀然一笑,道:「沒想到找到了這地方卻無法進去,真是天意。」林渺心頭一動,道:「先別喪氣,說不定我可以試試!」秦復和蘇棄望了林渺一眼,道:「這可不是兒戲,如此玄寒之水,便是你功力再高也支持不了半刻!」「總要試試吧?!難道要我們深入寶山空手而返嗎?」林渺反問道。
秦復啞然,林渺的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了,他絕不想深入寶山空手而返,可是面對這比那巨獸還要可怕的寒潭,他卻沒有辦法了。
「你們等我的消息,我下水,若是盞茶時間未上來或是這根繩子晃動,你們便趕快拉繩子,將我扯上來!」林渺說話之時將那十餘丈的繩索繫於腰間。
「對了,阿才,去把那堆繩索也拿來,接長一些最好!」林渺隨即肅然吩咐道。
「你真的要深入潭水之中?」蘇棄剛才試了這水的寒勁,不由擔心地問道。
「沒事!我從不會做傻事的,如果我受不了,你們便用繩子把我拉上來就行了。」林渺活動了一下筋骨,笑了笑道,倒像是全不在意生死一般。
秦復不知林渺弄的什麼玄虛,如此奇寒的水,除了那隻巨獸之外,誰能受得了?可看林渺倔強的樣子,他自不能阻攔。
「你要小心些,受不了趕快拉動繩子!」秦復叮囑道。
「這點還是知道的!」林渺笑了笑,緩緩地步入潭水之中,先是微微皺眉,然後猛地一下扎入潭中,倒讓蘇棄和秦復諸人嚇了一大跳。
「阿渺!」白才有些小心地喚了一聲,但林渺是不可能回答的,回答他的只是水面上冒出的一串串浪花。
巨瀑飛瀉,整個碧水潭彷彿是被煮沸了一般,但是誰又會知道,這碧水潭中之水竟會寒如玄冰呢?沒有試探過的人絕不會相信其寒之烈。
白才和蘇棄及秦復的擔心並不是沒有根據的,而此時斷崖之上傳來巨獸的狂嚎,可以想像,定是巨獸與齊萬壽的人鬥了起來,不用猜也知道,齊萬壽絕不敢讓自己的人與這龐然大物正面交鋒。
事實上,任憑齊萬壽的武功如何登峰造極,面對巨獸也必是毫無用處,對於這一點,秦復絕對有把握。
太陽升是升起來了,但因為時間尚早,陽光根本就無法射入谷中來,而且今天的太陽光線極弱,僅一個紅紅的火盤,連森林之中的沉霧都無法驅散,更別說這充滿水氣的深谷了。
谷中的霧氣極重,尤其是在這碧水潭之畔,幾乎是數丈外便不能視物,不僅如此,聽覺也極差,耳中只有巨瀑的轟鳴,其它的聲音極難聽清,除非像那巨獸的狂嚎一般聲響震天動地。
蘇棄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他們不敢有半點疏忽大意,因為在這片森林沼澤之中並不只有齊萬壽這一路人馬。
白才想到了楊叔諸人,以這寒潭中如此刺骨的水,他們幾人跳下來豈有不死之理?思及此處不由得一陣黯然,那幾個都是曾共過患難的兄弟,可是眼下卻只剩下他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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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猛然沉入水中,只覺得寒意如萬千枚小針自每一寸肌膚竄入,但是體內的那團熱量也在同時被「轟……」然激活,彷彿在他的體內啟動了一個巨大的生命場,一股強盛的生機在體內熊熊燃燒,並將每一分熱量分散於每一寸肌膚,使入侵的寒意轉為淡淡的溫暖。
這種變化,使得林渺放下心來,他知道,這潭水雖然奇寒徹骨,但卻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沒有顧忌,林渺自然是放開手腳在水中四處尋找玄門。
在這片水潭之中,找不到一條魚和一個活物,這並沒出林渺的意料之外,因為在這水潭之中住著那龐然大物,其餘的生物只配做其食物。只是林渺想不明白,巨獸是怎樣成長的?居然擁有如此龐大的軀體。不過,在這洪荒沼澤之中,什麼樣的可能都存在,也許那是一隻存活了數千年的洪荒古物,天下也僅此一隻也說不定。
寒潭似乎深不見底,而林渺無法讓自己沉得更深一些,且潭水似乎在不停地湧動,巨大的浮力使他無法沉得更深。他知道,因那狂瀑下衝,使得水潭底部形成一股奔湧而上的暗潮,這使人的軀體根本就不可能沉得更深。
但這卻有一點好處,那就是水底之中絕不會特別悶,因為那狂瀑衝入潭中,強壓使空氣一下子衝入水底,雖不能助人呼吸,但若藉此偶爾換口小氣卻是沒有多大問題的,尤其是對於林渺這種功力深厚的人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