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喝聲大出兩名大漢意外,連酒樓上所有座客都把目光向那青衣老者的身上轉去,疑訝不已。黃一萍與項小芸卻大為興奮,兩人默默的投注了一眼,凝神靜觀。
由於那青衣老者的喝罵,酒樓上暫時出現了一段靜寂,靜寂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
青衣老者輕罵了一句,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坐下喝酒,連看也不再向兩名大漢看上一眼。
兩名大漢陡然變色。那帶刀的大漢變顏變色地道:「這真好極了,想不到在這岳陽地面上還有找咱們兄弟霉頭的人。」
佩劍的大漢則慢騰騰的長身而起,握拳捲袖,走到青衣老者對面,一隻腳踩在椅面之上:冷森森地喝道:「朋友,方纔你說什麼?」
青衣老者翻了他一眼,並不理睬,仍然繼續擎杯喝酒。
佩劍大漢見他沒有反應,用手指敲敲桌面道:「朋友,就算你是聾子,大約不會是瞎子吧,看不到大爺問你話麼?」
雖是手指輕敲桌面,但每一敲擊,都留下一個半寸深淺的指印,顯示出他在武功上的造詣非凡。
青衣老者仍是不理不睬,說他是畏懼也好,說他是冷傲也可,只見他一杯杯不停飲酒,目光卻遙遙投注著桌外發怔。
一旁佩刀的大漢大笑道:「既敢惹事,就不該怕事,算了!……既然他不敢應聲,還是不要再計較了,來來……喝酒要緊。」
佩劍大漢傲然四顧一眼,呵呵一笑道:「對,若要再追究下去,反而顯得我爬山虎度量太窄了一些,大人不見小人怪,今天就放你一馬。」
大搖大擺,走回原位繼續吃酒。
帶刀的大漢放縱地一笑,道:「方纔咱們說到哪裡了?……」
佩劍大漢道:「正說到那凌磊妄圖成名,用假冒北劍……」
一言未畢,又聽那青衣老者厲喝道:「閉嘴!」
兩名大漢又是一怔。
佩劍大漢霍然而起,沉聲吼道:「這倒是怪事,大爺剛剛坐下,你的毛病又來了……快說,你叫誰閉嘴,是故意找碴,還是你有這麼個毛病?」
青衣老者又翻了他一眼,只淡淡地道:「不准再談那事。」
佩劍大漢雙目圓睜,大怒道:「你算什麼東西,敢干涉大爺們的談話!」
青衣老者哼道:「不准就是不准!」
佩劍大漢怒叱道:「你可曾打聽打聽,大爺們是什麼人物,會聽你的喝叱。看樣子你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
右臂一翻,就向桌子掀去。
所有在場之人俱都看得清楚,那青衣老者所坐的位子之被掀翻,弄得杯盤狼藉已是必然之事。
然而說也奇怪,佩劍大漢那一掀雖是用力不少,但桌子卻動也未動,彷彿那是生了根的鐵桌子一樣。
帶刀的大漢已經看出不對,相繼長身而起,沉聲喝道:「這倒是咱們看走了眼,這位朋友手底下並不含糊,大約存心找咱們麻煩來了,既是這樣,咱們別連累了店家,朋友,什麼地方任你選,咱們外面比劃比劃,彼此見個真章。」
青衣老者哼了一聲道:「老夫沒有時間和你們囉嗦,你們最好快滾,別叫我看著討厭!」
佩劍大漢怒道:「好大的口氣,既是不肯出去,說不得就要連累店家了……掌櫃的,等會損壞了多少家俱,由我一個人賠……沒事的朋友,最好四外讓讓,免得刀劍無眼,錯傷了好人……」
酒樓之上登時大亂,許多酒客紛紛向四外躲去。
那佩劍大漢飛揚跋扈,伸手就去拔劍,帶刀的漢子也伸手就去拔刀。
但奇事又發生了,兩人的刀劍竟像都是生了銹的一般,左拔右拔竟是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
兩人急得面紅耳赤,刀劍仍不出鞘。
青衣老者卻若無其事,仍然顧自己飲酒,望著窗外發怔。
所有樓上的座客都看得呆了,誰也看不出這是什麼緣故。
最後,那佩劍的漢子哼道:「不用兵刃,也同樣能夠宰了你這老鬼!」
索性將長劍連柄一甩,揮拳撲了過來。
那帶刀的漢子也急忙甩掉腰刀,由背後拍出一掌。
這一來立刻形成合擊之勢,兩人俱是武功造詣深厚之人,一前一後,猝出狠著,有如五嶽倒壓,凌厲萬端。
然而奇事又發生了,那凌厲得足可拔樹倒屋的雙拳一掌,竟然輕飄得沒了一點聲息,而且根本不曾攻到老者身邊,就已頹然而上。
青衣老者明明坐在椅上不曾移動,手中的酒杯仍拿在五指之間,若說是他暗出絕招,絕不可能,若說不是,這兩名大漢的攻勢是如何消解了的。
兩名大漢怔了一怔,轉動了一下目光,咬牙道:「老鬼,原來你會邪術!」
青衣老者陰沉沉地道:「你們最好快滾!」
兩句大漢又對望一眼,那佩劍大漢解嘲似地狂笑一聲道:「好吧,大爺這跟頭認栽了……不過,請你留個大名,他年也好拜望。」
青衣老者似是忖思了一下,淡淡地道:「老夫凌磊!」
所有在場之人俱皆愕然失色,兩名大漢吶吶地道:「原來你……你就是凌磊,看來北劍駱香雪向你挑戰的事是真的了。」
青衣老者從牙縫中又進出一個字,道:「滾!」
兩名大漢面色大變,同聲叫道:「滾,滾,我們就滾……」
再也顧不得體面,立刻抱頭鼠竄而去。
樓上的酒客個個驚疑無比,凌磊的出現使人莫測高深,方纔那兩名大漢的推斷之詞,本來已經使人大為信服,認定了凌磊是個想藉駱香雪挑戰之事而成名之人,但凌磊的如此出現,卻推翻了一切。
於是,無數的疑問泛上眾人心頭。
駱香雪為何向凌磊挑戰?
凌磊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為何他有如此令人難測的武功,卻從未出過大名,他們將在哪裡約戰,駱香雪是否已到岳陽?
更為興奮的則是項小芸與黃一萍。
項小芸忍不住滿意地笑著,輕聲道:「這辦法果然有用,一找就把這老鬼找出來了。」
黃一萍淺淺一笑道:「現在項姐姐不說我這是失著了吧?」
項小芸微微靠了皺眉頭道:「雖然不是失著,但大半還是皺了你的運氣,如果凌磊是在邊遠之地,就不會這樣容易找到了。」
黃一萍輕笑道:「項姐姐還記得初見時的那兩場賭鬥麼?」
項小芸面色一沉道:「此時此地,為何你要提那日之事?」
黃一萍笑道:「姐姐不要生氣,我之所以提起那件事來,是說明運氣並不可靠,看來雖似運氣,實則卻是算定了的。」
項小芸道:「這樣說來,你是算準了凌磊在岳陽的了。」
黃一萍笑笑道:「至少,我算出了十之八九成……」
聲調放得更低的道:「現在一見之下,項姐姐可看出這凌磊有什麼值得注意的麼?」
項小芸頷首道:「只聽駱香雪之言,這凌磊該是個冷傲不群,寄情山水,傲嘯江湖的人物,但現在看起來,卻又有些不同……」
黃一萍萍笑笑道:「這不同之處何在呢?」
項小芸忖思著道:「他借酒澆愁,似是心有重憂,怔視窗外,分明意緒消沉,只怕他也是一個海中的可憐人物,只是駱香雪當年為情所惑,不會看出而已。」
黃一萍頷首道:「這話一點不錯,項姊姊,這老傢伙還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呢。」
兩人談話的聲音已經低到不能再低,凌磊似是被兩名大漢擾了興致,匆匆又飲了三杯,由懷中取出一塊二兩多重的銀子甩在桌上,起身就走。
項小芸連忙會清酒賬,與黃一萍起身下樓,暗暗追了上去。
凌磊走得並不算快,穿過擾攘的人群,踏出岳陽城,沿著滾滾的長江,一路向前走去。
眨眼之間,已走出三里多路。
項小芸向黃一萍略一示意,兩人加快腳步,趕到了凌磊之前。
江邊俱是亂石、疏林,只有一條羊腸小路,兩人在前面一攔,立刻阻住了凌磊的去路。
兩人同時揭去面紗,盈盈一禮,道:「凌前輩。」
凌磊怔了一怔,道:「你們兩位。」
黃一萍凝注了項小芸一眼,示意由她開口說話,自己則向一旁退去。
項小芸略一忖思,笑道:「先請前輩原諒,我們做了一件使您不能原諒的事。」
凌磊微喟一聲,道:「那麼,岳陽樓刁斗上的幡條是你們兩人弄的鬼了!」
項小芸又襝衽一禮,道:「正是我等,但……」
凌磊插口道:「你們這是何意,至少,你們該認得駱香雪吧。」
項小芸點頭道:「自然認得,如不然,也不會知道用這辦法與前輩相見。」
凌磊微喟一聲,道:「她好麼,她是否仍然住在長白山?」
項小芸搖搖頭道:「她死了!可憐她一生為情折磨,死時之慘,簡直令人難信。」
凌磊面色大變,半晌無語。
項小芸望著他的面色,冷笑道:「駱香雪垂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依我看來,凌前輩實在太對不住她,使她如此含恨而死。」
凌磊皺皺眉頭,道:「那也怪不得老夫,我並不知她是那樣死心眼之人,何況……唉,不說也罷,她是如何死的?」
項小芸道:「前輩與她最後分手之時,曾說過只要她武功高過於你,你就肯娶她為妻,可有此事?」
凌磊頷首道:「不錯,但那不過是使她斷念,因為她曾與我一度交手,應該知道她今生今世很難達到那種境界。」
項小芸哼了一聲,道:「可憐她卻就死在你這一句話上。」
凌磊大為緊張地道:「這話怎講?」
項小芸徐徐道:「她知道循著正當途徑去習練武功,只怕永生沒有高過你的希望,所以她才改由邪功毒功人手,結果她不幸自己中毒,與一名侍婢相繼死去,時光就在十日之前。」
凌磊全身顫動了一下,喃喃地道:「這的確是出我意外之事。」
項小芸冷冷地道:「你可知道這十年以來,她吃過多少苦,當你在長白廣寒峰頂栽那什麼果子時,她每天偷偷跑去看你,你卻與她不交一語,你知道這對一個少女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與屈辱。」
凌磊叫道:「老夫只是想冷她之心,不願牽扯上這場情感糾紛。」
項小芸顧自說下去,道:「但你不該再留給她希望,你臨走之時卻告訴了她姓名,並且留給了她一個永難實現的希望!可憐她就為著這個渺茫的希望活著。」
凌磊長歎道:「老夫的確沒想到這一層,我認為時間一長,她就會淡忘一切。」
項小芸哼道:「現在可容我問你一句,您並不像駱香雪口中所說的那樣冷酷之人,為什麼您那樣堅決地拒絕了她。」
凌磊吶吶地道:「這……這……」
一時卻不知說什麼是好。
項小芸又道:「駱香雪貌比天仙,藝重武林,雖說不及凌前輩,但做為伴侶的話,該說是十分理想的了,為什麼您卻那樣拒她於千里之外。」
凌磊皺眉道:「以老夫的年齡而論,足可做她的父親而有餘,老夫如何能與她談得到那婚嫁之事?」
項小芸搖搖頭,道:「愛情是沒有任何限制的,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
凌磊歎口氣道:「告訴你們也自無妨,老夫畢生也是為情所苦,哪裡還能容得下她的癡情。」
「啊?……」
這真是無獨有偶,項小芸與黃一萍忍不住俱皆驚呼出聲。
良久,項小芸方道:「凌前輩難道沒與您的愛侶結合麼?」
凌磊搖搖頭,道:「不談這事吧,那駱姑娘……」
項小芸忍不住流淚道:「停屍長白山香雪洞中,但由於中毒之故,她的屍體卻……」
凌磊也老淚滾滾地道:「這情形我很清楚……那山洞……」
項小芸接道:「就在香雪山莊之後不遠,我已用石塊封住山洞,在冰天雪地之中,大約一時不會腐壞。」
凌磊的精神似已全部崩潰,喟然一歎,道:「兩位姑娘尊姓大名?」
項小芸道:「我姓項名小芸,那是……我結伴的義妹黃一萍。」
凌磊目射精芒,盯了項小芸一眼,道:「這樣說來,姑娘也是當年列名武林十七奇的人物了!大約那『紅粉霸王』四字,就是指的項姑娘吧。」
項小芸淡然道:「些微成就,比起凌前輩來,可就差得太遠了。」
凌磊慨然一歎,道:「那駱姑娘去世之前,項姑娘……」
項小芸頷首道:「事有湊巧,我正在她的身邊。」
凌磊彈彈淚珠,哽聲道:「她曾說過什麼?」
項小芸苦笑道:「她只懇囑我設法找到你,只要把她十年來所受的苦況,和垂死之前的一切情形告訴於你。」
凌磊咬咬牙關,道:「她沒再說別的麼?」
項小芸搖搖頭,道:「沒有了,我知道她要說的還有很多,只不過她不說了,因為說了出來也不會做到,反而留下一個笑柄。」
凌磊聲調嘶啞地道:「依項姑娘看來,她還會說什麼?」
項小芸沉凝地道:「她所希冀的自然是你能夠親自趕到長白山去處理她的後事,並且在她墳前立上一方石碑,上面刻下幾句使她安慰的文字,那麼,駱香雪九泉之下,大約也可以含笑的了。」
凌磊頓足道:「這些我一定做到,我要趕到長白山去為她修墳、立碑,上面刻下愛妻駱香雪之墓。」
黃一萍走前一步,插口道:「凌老前輩,既有今日,何必當初,駱香雪當年那樣苦追於你,你毫不動心,為什麼今天卻這樣痛哭流涕起,莫非這就是不見棺材不流淚麼?」
凌磊怔了一怔,長歎道:「我已說過,我一生也是為情所苦。」
黃一萍道:「那時大約你正在追求另外之人吧。」
凌磊苦笑道:「這真是沒有辦法之事,我所追求之人比駱香雪大了三十歲,而且她已是我的髮妻。」
項小芸困惑地接道:「既然你們是結髮夫妻,又哪裡還談到追求二字?」
凌磊歎道:「我們雖是結髮夫妻,不幸的卻是發生了誤會,以致她離我而去,任憑我如何解釋剖白,她都不肯重續舊好。」
項小芸怔了一怔,道:「前輩能說得仔細一些麼?」
凌磊喟然一歎道:「這是老夫二十多年來的一樁秘密,當二十年之前,老夫與我那髮妻結縭未久,雙宿雙飛,比翼共游天下,哪知不到三個月之後,就發生了變故。
記得那時正是暮春三月,在鶯飛草長的江南,我們游罷姑蘇,住在旅店之內,當時老夫髮妻芸娘忽患心疾,老夫急忙請來郎中診視,當晚在店中煎藥醫治,哪知就在她服罷第一劑藥之後,就出了亂子。」
喟然一歎,住口不語。
項小芸迫不及待地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呢?」
凌磊歎道:「芸娘服下第一劑藥之後,情況很好,已經沉沉入睡,老夫緊張之餘,也坐在桌前坐息。
哪知老夫一經坐息,即刻沉睡了過去,等到醒來之後,發覺芸娘已經不在,桌上卻有一張老夫未曾寫完的信箋。」
項小芸奇道:「你要寫給誰呢?」
凌磊咬牙道:「那夜的奇案直到如今老夫也是莫明究竟,老夫何曾寫什麼信箋,那信箋是模仿老夫筆跡所寫,而且又擺在老夫面前,芸娘自然深深相信了。」
黃一萍插口道:「想必那信箋上一定有刺傷到令正的語句了?」
凌磊歎道:「上面寫的是:秀姑妝次:眼中釘即可拔除,藥中已滲蝕骨化肌之藥,賤人服後必將慢慢潰爛致死。」
項小芸瞠目道:「以後呢?」
凌磊咬得牙關格格作響,道:「語句至此中斷,後面沒有什麼了……第二劑藥尚未煎完,等我查看時,果然發覺藥中下上了一種使人可蝕骨化肌的『白蟾蘇』。」
項小芸皺眉道:「這其中疑問太多了,店家、郎中,還有你是如何睡著了的,以您的功力而言,大約不是那樣容易沉睡的吧。」
凌磊跺腳道:「那是自然,除非是在我食用茶水飲食中下上了迷神之藥,我絕不會一覺睡去而昏然不知。」
黃一萍插口道:「這是預謀,由於那下手之人竟能仿你的筆跡寫上一封信箋看來,這是早就設計好了的事,還有,尊夫人病得也太過巧合。」
凌磊長歎道:「老夫當時被弄得神魂顛倒,查問店家,查問郎中,結果卻是一無頭緒,而且,老夫當時為了去追趕髮妻,也沒有那麼從容的時間追查。」
黃一萍皺眉道:「能仿照您的筆跡留書,又能把您昏倒,在藥中下上毒藥,而使您一無所覺,這手法乾淨利落,實在不同庸手……凌前輩可有仇人?」
凌磊搖搖頭,道:「據老夫記憶所及,實在沒有仇人。」
黃一萍道:「這就可疑了,尊夫人在那之前可曾患有心疾?」
凌磊搖頭道:「我那髮妻也是練武之人,倒也不曾聽說她有過宿疾。」
黃一萍皺眉半晌道:「那麼前輩可曾追到尊夫人?」
凌磊道:「追到了,老夫連夜追出二十多里,發覺她已昏倒路邊。」
黃一萍啊了一聲,道:「她果然服下了毒藥了麼?」
凌磊怔了一怔,叫道:「難道你竟懷疑我那愛妻麼,你可知我與她的感情到了什麼地步,她自然是因為藥中混中了『白蟾蘇』的劇毒,加上心疾大作,才昏過去的。」
黃一萍不再言語了,但滿面卻是困惑沉思之情。
凌磊停頓了一下,又道:「當時老夫費了個把時辰的功夫替她推宮過穴,方才使她清醒了過來,但她一見我面,立即恨得咬牙,氣得發抖,她不肯聽我的解釋,拔腿就跑。」
項小芸接口道:「她當時在氣頭之上,自是難以聽得進去,但如果等上一段時光,待她氣平之後,再慢慢解釋,也許可以使她相信。」
凌磊道:「老夫也是這樣想法,所以就隨後跟蹤,但經過了半年的時光,還是沒有一點結果,她拒絕與我交談,用最刻毒的話罵我。」
黃一萍冷然笑了一笑,沒有開口。
項小芸奇道:「半年的對光,難道都在追逐中渡過的麼,她的毒傷心疾難道也都沒有發作?」
凌磊道:「幾經追逐,最後她躲進了洞庭湖畔的一處山洞之中,再也不肯出來,至於她的毒傷則是用我的『百草丹』替她醫治,最初她本是不肯接受,但最後她四肢已有潰爛的跡象,才勉強接受了老夫的藥丸。」
黃一萍皺眉接道:「尊夫人當真毒傷發作,有了潰爛之像麼?」
凌磊雙目一瞪,道:「那是老夫親目所見之事,自然不會有假。」
項小芸道:「前輩的『百草丹』呢,可曾治癒了尊夫人的毒傷?」
凌磊搖搖頭,道:「『白蟾蘇』是一種頑強的劇毒,老夫的百草丹只能夠收到壓抑之效,卻不能將毒素消除,此後老夫花錢僱用了一名老僕,住在洞外侍候於她,到如今算起來已是快二十年了。」
黃一萍淡然一笑,道:「二十年來,這誤會都沒有解釋開,二十年前栽贓誣害你的人也沒有查到麼?」
凌磊搖頭道:「二十年都過去了,還到哪裡去查,至於髮妻芸娘,則是見到老夫就罵,始終不給老夫開口解釋的餘地,這誤會又從何解釋?」
項小芸歎道:「這倒真是一件憾事,尊夫人就在洞中一住二十年麼?」
凌磊頷首道:「不錯,二十年就這樣過去了,老夫除了替她繼續配『百草丹』而外,還走遍了天下的名山大川,尋覓良藥,在長白廣寒峰上所栽的『紅參果』就是專治『白蟾蘇』毒的一種聖藥,但芸娘吃過之後,並沒有多少效果!目前她不但四肢有潰爛之象,連五官也流水化膿了。」
項小芸歎道:「二十年的歲月,真虧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黃一萍接口道:「凌前輩,從您的敘述中,我已明瞭了一個大概,現在可容我再請教您最後一個問題,尊夫人難道沒有娘家人麼?她的出身來歷,前悲是否清楚?」
凌磊喟歎一聲,道:「可憐的是她本是一個孤女,除了名叫芸娘之外,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與我的慘變發生之後,獨自住在那山洞之中,二十年來每日都使我心如刀割,也使我負疚日深,更重要的是我對她的愛戀並未稍減。」
項小芸忍不住鼻酸道:「難怪前輩那樣拒絕駱香雪,這倒也怪不得您,不過……」
她原想把尋覓凌磊的真正目的說了出來,但聽完了他的悲慘遭遇之後,卻又遲疑著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黃一萍則從容二笑,道:「凌前輩,咱們可否訂一個交換條件?」
凌磊奇道:「什麼條件?」
黃一萍正色道:「我來幫您查出二十年前陷害您夫婦之人,您也要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