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大羞,低頭頂住祖海的臉,輕聲道:「不行,不回去帶隊老師會急的,弄不好他們連夜就要找我。祖海,已經很晚了。」說著雙手撐到祖海肩上,扭身想掙扎出來。卻聽祖海低吼一聲「別動」,嚇得荷沅真的一動不敢動,不知自己犯了什麼大事,驚惶地看著祖海。祖海一直用力抱緊著荷沅,好久才忽然放手,退開幾步,聲音嘶啞地道:「荷沅,我們走吧。」
荷沅見祖海神情很不自然,扭頭只是看著電視,心中忽然想到了什麼,嚇得低呼一聲,連忙打開門,跳到外面走廊上。祖海要過了一分鐘多才出來,拔出鑰匙放到口袋裡,沖一臉緊張的荷沅笑笑,伸手攬住她的腰,輕道:「走吧。」
荷沅只覺得不自然,背脊挺得筆直。走進電梯時候,從鏡子裡見祖海一直側臉盯著她瞧,她忙抬起頭,眼睛瞄向電梯頂棚,不敢接觸祖海如火如荼的眼光。上了車子,荷沅還是一身筆挺地坐在椅子上,一點都不敢放鬆。等車子在中學門前一停,她立刻逃也似地開門下車。祖海在後面喊了聲什麼,荷沅不管了,衝進小門,這才隔著大門的鐵欄,與祖海說再見。祖海過來,見荷沅離欄杆一尺遠站著,只得笑道:「進去吧,我明天回去。回學校的時候給我電話,我去接你。」
荷沅應了聲「好」,臨分手了,她又不捨得起來,猶豫了下,道:「你先走,我看著你走。」 祖海當然不肯,微笑道:「你先走,我喜歡看著你走。走吧,很晚了。」
荷沅這才呆了一會兒,轉身回去。轉彎時候,還見祖海站在門口衝她揮手,她也忙揮了揮手,這才轉彎。一等轉彎,再想起賓館時候祖海的尷尬相,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慢慢走回寢室,果然剛剛熄燈,她摸黑洗了澡,鑽進宋妍的床裡,「睡了嗎?」
宋妍忽地跳起來,「等你呢,是不是今天感動得投懷送抱了?」 荷沅不好意思地推著她,「說什麼呢,這麼不害臊。我們出去說吧,帳子裡面太悶。」
宋妍忙跳出來,拉著荷沅到了走廊上。外面已經沒有白天的酷暑,時有涼風習習。宋妍藉著月光仔細打量荷沅的臉,忽然笑道:「還不承認,嘴唇都腫了。」
荷沅忙拿手指按住嘴,「噓」出一聲,「小聲點,別給別人聽見。」很想靜靜地談,可是蚊子猖獗,不得不隨時跺腳以免蚊子叮咬。
宋妍拿眼睛橫著荷沅,道:「認了吧,對你這麼好的人哪兒找去,我好羨慕你呢,以前童青巒那麼優秀,也那麼護著你,現在的祖海,那麼遠地來送吃的給你。我們都非常感動,一致認為把祖海送來的吃食一夜吃光才是最對得起他美意的唯一方式。你不知道,我們今晚的party多熱鬧。」
「什麼,全吃光了?我都不知道裡面是些什麼呢。」荷沅哭笑不得。
「我幫你記著呢,有真空包裝的無錫醬排燒雞糟雞,有很多火腿腸,有牛肉乾魚片干魷魚絲,還有豆腐乾,我們都歡呼祖海萬歲呢。你們吃什麼了?」宋妍忽然詭異地一笑,問道:「你被祖海吃了吧?」
荷沅急道:「沒有,沒結婚怎麼可以。」猶豫了一下,終於壯著膽子問:「宋妍,你說,擁抱的時候,兩個人的情緒會不會失控?就是那個……很可怕的。」
宋妍笑嘻嘻地道:「你想知道什麼?」 荷沅很不好意思地紅著臉,扭捏了半天,終於輕問:「你和老莫在一起時候,他會不會……會不會……激動得過分?」
宋妍啐了一口,也是有點不好意思,過了好久才道:「你哪壺不開拎哪壺,不要跟我提老莫。」 荷沅忙道:「對不起,我,我心急了。」
宋妍挽起垂落的頭髮,等了會兒才道:「這很正常,自己控制住別出格就行。我們學校雖然學風好,可隔壁寢室那個瘦高的已經與男朋友上過床,你難道不知道?啊呀,對了,你經常不忙的時候回家去,乖得跟小白兔似的。嘿嘿,我好可憐祖海,遇到個不解風情的荷沅。」
荷沅這才放下心來,但終是忍不住問了句:「解風情應該怎麼做呢?」
宋妍笑道:「這個你慢慢與祖海一起去琢磨,各人有各人的招數。我看你什麼都不用做,祖海已經被你吃得定定的,可憐的。」
荷沅聽著吃吃地笑,不知為什麼,心情特別好,只想笑,想跳。拉著宋妍說了半天她和祖海的過去,這才放宋妍回去睡覺,而她還不睏,興奮了一晚上,早上卻一點沒事,照樣實習。人跟吃了鴉片一樣。
實習結束前,荷沅和班上的幾位同學作為典型,被請去給中學生作了一次報告。不比不知道,從報告的內容與做報告時候的姿態來看,荷沅發覺自己真的要比同班同學成熟了一點。表現在她的報告內容既是學生們喜聞樂見,又可以被老師們看作勵志,不像班團支部書記假大虛空,或者獎學金一等獎得主的太過實在。原來跟老人精們接觸下來,自己已經變圓滑了不少。
實習結束回家的火車是夜行過路火車,大家晚飯後上車,雖然還是照樣守住列車廂兩頭上車,可是裡面本來人就多,安排了帶隊老師就座後,全班人馬都齊刷刷地站著。靈活一點的男生一個一個地打聽了坐著旅客的下車地點,只要是很快就要下車的,立刻便認了那個號,派人守衛,絕不落入後來人手中。慢慢地,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後,女生也都落了座。男生們打開草蓆坐在地上打牌,也有的男生熬不住疲倦,蓆子鋪在座位下可以睡兩個人。更有爬上行李架睡覺的,怎麼亂怎麼來。
荷沅發現自己真是墮落了,坐在火車上睡覺,趴桌上手酸,靠椅子背上,睡著睡著一個踉蹌驚醒過來,不是撞翻杯子,就是靠到同座的男人身上,很不好意思。她忍到十一點,終於堅持不住,悄悄請一個男生接手了她的位置,自己溜去補硬臥的票,這還是與王是觀一起全國旅遊摸索出來的經驗。
坐在補票台那邊的列車員翻看了荷沅的火車票,很不情願地道:「你七點上的火車,怎麼現在才來補臥鋪票,要不把前面時間的價錢也補上吧。」
列車員雖然是商量的口吻,可荷沅知道,那其實是不容商量的一言堂。他沒說沒票,然後等她一轉身跑出另一個列車員拉住她要她出二十元幫她搞一個臥舖位置,已經算是好的了。荷沅乖乖交了錢,列車員才嘀咕著說:「你們一站上車還有兩個女的,她們一來就已經補票,你們歸到一起吧,就你心眼多,結果好吧,一樣花錢,還少睡幾小時。」一邊說著,一邊將票和找錢扔在桌上,需要荷沅踮起腳伸長手才拿得到。
荷沅拿了車票和找頭當作沒聽見那些嘀咕地離開,心中不由疑問,女生總共才七個,都一個車廂裡坐著,沒見有誰先聰明一把補臥鋪啊。走到硬臥車廂一看,裡面並沒睡滿了人,她所在的8號中鋪,相對的六張床只有下鋪才睡了兩個女子,荷沅偷偷一看,不是同學。湊近了有一股劣質香味濃濃烈烈地撲鼻而來。荷沅自己雖然只是用著夏士蓮,可家中有柴外婆的手帕交送的高級香水和化妝品,知道辯明好壞。她平常沒用,總覺得柴外婆張揚的富貴與身份合襯,而她這麼小年紀,又是草根出身,還是別顯擺了,顯擺了就真成了暴發戶,想想剛裝修完安仁裡的時候恨不得遍告天下知曉的得意勁,還真有點輕狂。非得接觸那麼多老輩子人之後才知道中庸,才知道含蓄。
幾乎是睡下就睡著,因為第二天中午左右才能到家,所以荷沅不急。但是火車一會兒進站,一會兒出站,站台的燈光一會兒照進來一會兒隱去,又有下車的人吵吵鬧鬧,想睡得好是不可能的。但怎麼都比坐椅子上睡覺舒服。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不知不覺天光大亮。考慮到清晨的衛生間都是特別繁忙,荷沅懶得排隊輪候,還是繼續懶覺,等晚一點起床再去,沒人搶位。
朦朧中,聽下鋪兩個人起床了,用有點沙啞的聲音大聲說話,乒乒乓乓地行事,過一會兒,那種囂張激烈的香味直衝中鋪,荷沅睡在床上笑瞇瞇地想,看來她們洗完臉在擦臉了。那麼過會兒是不是要吃飯了?不知道她們吃什麼。荷沅已經聽到小車子「匡匡匡」地推過一次,服務員一路叫喊著「稀飯、饅頭、鹹鴨蛋」,誘得荷沅差點要為食物放棄懶覺。
果然,只聽一個女的說:「桌子擦一擦,我把吃的拿出來。」 另一個聲音沙得比較厲害的道:「擦什麼,拿你袖子擦?這兒有誰扔下的雜誌,我們拿它墊一下不就得了?」
先說的女子道:「不要封面,不要封面,用翻開的內頁。」 沙啞的道:「少唧唧歪歪,男人上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嫌髒了?裝什麼裝,中鋪是女的,不會看上你。」
先說的笑道:「聲音小點,別讓列車員聽見了。咦,照片上這個男人不是上星期上你的那個外地人?」
沙啞的道:「啊,還真是的,挺人模狗樣的啊。那天晚上爽的時候給他照一張,看他敢不敢往報上登。」
先說的道:「聽說他第二天找了你一天一夜,你拿他的東西又不值錢,幹嗎不托人還給他?」
沙啞的道:「幫他找人的來頭不小,我要是敢托人還東西給他,他們還不順著找上我?你想我被揍一頓滅口嗎?早知道就拿他的大哥大,還以為掛胸前的東西總值錢一點。你磨磨蹭蹭看什麼看,把烤雞拿出來啊。」
荷沅在上面聽著又是激動,又有點害怕,聽這兩人說話,怎麼像是傳說中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竟然會遇到這種女人?忍不住摸到眼鏡匣,戴上眼睛,偷偷移到床沿去看雜誌上面登的人的照片,看誰那麼不要臉去碰那種女人。一看之下,傻了,這不是祖海嗎?荷沅只覺得腦袋轟轟直響,怎麼會是祖海?祖海怎麼可能做那種事?而且他不是說專程來看她的嗎?怎麼會?可是,這兩個人都認得出是祖海啊,難道還會錯?
先說話的看完雜誌,這才往外掏吃的,一邊笑道:「姐,這人跟你一樣大呢,不知道他家裡有沒有老婆女朋友,大概出差在外憋壞了。」
沙啞聲音的笑道:「肯定是憋壞了,進門出門話都沒有一句,進來就上,上了就走。個個男人都要像他一樣爽快,我們生意多少好做。來,一人一隻雞腿。」
荷沅費勁地縮回枕頭上,滿心想否認,可又無從否認起,「祖海,他怎麼能這樣?」荷沅在心中只會翻來覆去想到這一句話。好半天,這才被火車進站聲音吵醒,忽然想到,祖海胸前掛的不值錢的東西會不會是她送的三腳蟾蜍?如果不是,那就阿彌陀佛,肯定是下面兩個女人認錯人了。荷沅心中存著一絲希望,終於有力氣下床,雙手一撐,跳到兩張床中間的地上,假裝看一眼雜誌,驚道:「這人我認識,是我們科長的朋友。這位姐姐,你手頭那件不值錢的東西賣給我行不?讓我回去拍領導馬屁去。」一邊看向下鋪沙啞聲音的人,見此人未老先衰,紋著兩條細長的眉毛和粗黑的眼線,擦著白得不自然的粉,頭上頂一蓬亂髮,整個人垮垮的,這種人,祖海怎麼會要她?荷沅心中暗暗推測。
沙啞聲音的人警覺地看荷沅一眼,見她只是嫩嫩的一個小女生,便不耐煩地道:「兩百塊,要就要,不要拉到。我們一會兒上海下車。」
荷沅強自鎮定地道:「這位姐姐,我才上班一個月不到,工資還沒到手,即使到手,檔案工資加補貼也只有兩百七十五塊,你降個價行不行?再說,你說這玩意兒不值錢呢,給我看看行嗎?」
沙啞聲音的看荷沅一眼,見她學生似的一個人,身上一絲金貨都沒有,便道:「那是我說說的,雜誌上都登出來的人掛的東西會不值錢?算了,看你沒錢找事,算你一百五,少了不給。」
荷沅總算是上回買酸枝木得到過一點教訓,從褲帶裡掏了會兒掏出一百塊錢,道:「我只有這些了,你們找給我一塊車錢回家,你賣不賣?」沙啞聲音的一見荷沅掏出來的錢,伸手就抓過來。荷沅眼明手快縮回手,道:「你還沒拿東西出來,萬一不是我要的,還有什麼可談。」
沙啞聲音的見錢眼開,連忙東摸西摸總算摸出荷沅要買的東西,拎在繩子上晃來晃去地給荷沅看。早晨的太陽正好射在熟悉的黑底白花上,那晃動的頻率何其古怪,晃得荷沅的心都跟著一起共振,人也跟著一起搖擺。荷沅再假裝不了鎮定,一把奪過沙啞聲音人手中的掛件,將自己手中鈔票狠狠摔在床上,抓起中鋪的包,奪路而走。
先說話的本來一直在旁邊看著,見此猛跳出來一把扯住荷沅,「慢走,還沒數完錢。」
荷沅狠狠地道:「給你錢是我客氣,要不要我們一起找乘警?照片上的人要面子不敢公開找你們,我可不怕面子,又不是我做的噁心事。要不你們跟我到乘警那裡一起對質?」
臥鋪車上雖然人少,可已經有人路過看向這裡。沙啞聲音的道:「算了,你走,不要讓老娘見你。」
荷沅逃也似地離開,走到兩車廂接頭處,火車一晃,荷沅只覺得一股濁氣湧上喉嚨,忙搶著跑進水房,再熬不住,撐在瓷盆沿上狂吐。早上還什麼都沒吃,哪裡吐得出東西來?只有酸水,苦澀得讓人顫抖。直吐得手腳酸軟,無力地蹲到地上,這才只剩乾嘔。一個男人呆呆地站水房門口看著荷沅,忍不住問:「要不要給你叫列車員?」
荷沅無力地搖頭,想回答,卻只有乾嘔。那男子看著憐惜地道:「小小年紀胃病發作吧,去餐車吃點熱的就好。」
荷沅只會點頭,說不出話來,張口也只有乾嘔。蹲了也不知道多久,這才有點力氣。眼冒金星地扶著盆沿起身,從包裡取出肥皂盒,打開盒子,拿肥皂狠狠地洗了手,洗了臉,洗了頭髮,洗了手臂,還用毛巾沾肥皂水洗了脖子,因為這些地方都被祖海碰到過。好髒,眼前晃動的都是沙啞聲音女人的臉,那麼髒的人,那麼髒的事,祖海,怎麼會是他?要沒有三腳蟾蜍,荷沅打死也不願相信祖海會做出這種髒事來。可事實擺在那裡,就是祖海,除了祖海還有誰?
荷沅跌跌撞撞衝到餐車,硬撐著叫了一碗粥,一盤醬菜。盛醬菜的盤子端上來的時候,荷沅看著又是乾嘔,青花瓷的藍白映襯,讓荷沅想起沙啞嗓子女人的臉。她連忙將醬菜盤搬到另一桌,又買了個鹹蛋,才勉強硬將粥吞了下去。那個男人說得不錯,吃點熱粥好受很多。但是心不好受,可以用什麼粥來醫治?
荷沅一口一口狠狠地吞粥,熱熱的粥順著食道緩緩滑下,帶出一片溫暖。而那溫暖瀰漫了全身,緩緩地從眼角溢出來,一滴一滴落在粥碗裡,吃進去一股鹹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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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荷沅難得當著同學的面打的回家,但臉色蒼白搖搖晃晃的她今天也顧不得了。走進安仁裡,忍不住「呃呀」一聲,癱軟在白籐沙發上,坐著喘了好會兒氣。傅姐看著嚇壞了,忙端著一杯清水過來,關切地問:「荷沅,怎麼了?要我煮些什麼?中飯吃了沒有?」
荷沅擺擺手,直著眼睛想了半天,這才掏出三腳蟾蜍交給傅姐,「等一會兒祖海如果來電話,你告訴他我累了,在睡覺。如果他人過來,你將這個交給他,說這是我花一百塊錢買來,給他,我不要再見這個小東西。」說著,晃悠著起來,扶著椅背站了一會兒,才站穩了,「對了,給我煮一些香薷飲,我不舒服得很。你等下出去買一口小缸來,把青花瓷荷花缸換掉,那口青花瓷缸嘛,你立即拿去送人,我不想再看見。」說著便想上去樓上睡覺。
沒想到才走了一步,電話鈴響起。荷沅沒止步,對傅姐道:「你接吧,祖海的話說我已經睡了。」
傅姐一臉的莫名其妙,但也看得出荷沅與祖海有問題了。她接起電話,說了幾句,便叫住搖搖擺擺的荷沅:「荷沅,不是祖海,是別人。」
荷沅這才回頭,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荷沅,我是青巒,你實習回來了?」
這個時候聽見青巒的聲音,荷沅不知道說什麼好,愣了一下,才道:「是,剛回來,正累得準備睡覺去。青巒,是線路關係,還是你喝酒了?聲音怎麼有點怪?」
青巒沒答,只是問:「你知道王是觀是什麼取向嗎?」 荷沅心一顫,不好的預感重新襲上心頭,但她還是實話實說:「知道,怎麼了?」
卻聽青巒在那邊爆雷似地喝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要介紹他給我?你這不是陷害我?」
荷沅聽得手腳冰涼,很想解釋,但乾嘔的感覺又衝到胸口,她忍了又忍,喝口水潤了喉,這才強裝溫和地道:「青巒,你那邊很晚了,你也喝醉了,睡覺去吧。」說完,便放下電話,對傅姐道:「有電話來都不用喊我。」鐵青著一張臉上去二樓。天雖然熱,可她手腳冰冷,直到熱水放滿整個浴缸,她的手腳才溫暖起來。陷害青巒?他怎麼能用「陷害」兩字?不錯,王是觀有特殊的性取向,但荷沅與他接觸的時間多了,知道他是個樂觀向上的紳士,並不是什麼變態惡魔。荷沅只擔心王是觀會錯會青巒的友誼而誤會青巒的取向,但她並不擔心王是觀會對青巒怎麼樣。青巒為什麼電話裡會這麼激動?還打了越洋電話來責怪她?難道是王是觀想強扭他這只瓜?但荷沅著實懷疑,王是觀會是用強的人嗎?
可荷沅現在心中無法再有什麼堅持,只今天一天,怎麼周圍的人都變了模樣?一直相信的祖海前一分還與她依依不捨,後一刻做了那麼髒的事,一直信賴的青巒竟然會說她陷害她,還有王是觀,瞞著她接近青巒,不遵守朋友間的無形約定。這些人簡直沒一個是好的,叫她還怎麼相信人?
蓋著毛毯,荷沅還是全身發冷。熟睡中,毛毯下的人緊緊蜷成一團,像個尚在子宮的胎兒。
被樓下的電話鈴吵醒的時候,荷沅看看天色,半亮半暗。一看手錶,六點半,荷沅心想傅姐當然是下班了,只得插上床頭的電話線,接起電話,「什麼事?」忽然想到,萬一是祖海的電話該怎麼辦,一時騎虎難下的感覺
那邊卻傳來王是觀焦急的聲音:「荷沅,早。對不起,吵醒你了嗎?」 荷沅迷糊了一下,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睡覺?你還沒睡?那麼晚了。對,你把青巒怎麼了?」
王是觀依然焦急地道:「荷沅,對不起,吵醒你睡覺,但我不能不跟你說,昨晚我喝多,闖了禍,在酒吧吻了青巒,沒想到他反應那麼大,一把推開我要跟我打架,被別人架住。我今天一個白天都等著向你道歉,別怪我這麼早就吵醒你,我迫不及待要跟你說話。我們是哥們,不能有誤會。」
荷沅疑惑地問:「現在是我這兒早上六點半?你們的事發生在十八個小時之前?」
王是觀不明白荷沅怎麼會問出這個問題,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對不起,我昨晚酒吧回來就應該給你電話,但我怕我那時候酒喝多了胡說,所以今天才給你電話。荷沅,我對青巒沒有惡意,但我有點喜歡他,喜歡跟他相處,我沒有惡意。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去惹他,他如果有事,我還是會幫他。」
荷沅這才明白,自己這是一覺睡到大天亮。此刻腦子清明,體力恢復,原來真是除死無大事,轉眼就是新生。「王是觀,我想弄清楚這件事。你是不是為了青巒才去他讀書的城市工作?你為了接近他?」
王是觀爽快的從實招來:「青巒那個城市正好有個好的機會給我,我見青巒一面後,又挺喜歡他的儒雅瀟灑,所以我就接受了這個工作機會。我給過他暗示,他沒領會,他沒你靈活。昨晚的時候,我們一起出去喝酒,兩個人都喝多了,我說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又忍不住吻了吻他的耳朵,沒想到他炸了。」
荷沅「哈」地一聲,「才吻一吻耳朵,炸什麼炸。怪不得昨天中午來電話罵我來了。王是觀,你也不對,知道他跟你不同,你招他幹什麼。對不起我這個朋友。」心說當初青巒沒表白時候不也偷襲了一下她的額頭?王是觀又不是惡意猥瑣,青巒犯得著那麼激動嗎?荷沅對青巒說的「陷害」兩個字耿耿於懷。
王是觀只差一點點頭哈腰了,「荷沅,我知道我不對,但我要是沒有表示,他萬一也有這想法,我們不是錯過了嗎?他應該想到,天下哪有那麼好的朋友,可以天天一個電話招來幫忙?當然不會沒意圖。」
荷沅被王是觀的直率之言嗆住,但隨即想到,是,天下哪有那麼好的朋友,無論何時何地,一個電話便可招來幫忙?比如祖海,比如青巒,總有一天,她是要為此付出代價的。都是冤孽。但在電話中,她只有循循善誘:「王是觀,這就是我們之間觀念的不同了,我們這兒有為朋友兩肋插刀這樣的話,你說的情況我們不是沒有,所以……」
王是觀鬱悶地道:「你別說了,我知道,又是文化衝突。這樣吧,我會跟青巒去說明,你不用擔心。我要向你道歉,我沒做好你的朋友,有負你的囑托。」
「傻冒兒。」荷沅不得不強顏歡笑,「連我都覺得正常呢,你道什麼歉?一定是青巒喝多了,否則他一向不是火爆脾氣。對了,給我你的電話,那天聽到青巒說你去他那個城市工作,我本來想提醒你的,青巒是個很傳統的人,結果聯繫不上你。你只要跟他說清楚了就好,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王是觀忙把電話報給荷沅,道:「OK,算我出師不利,嗯,自作多情。這種感情小事我們先放一邊。荷沅,我把我們合作的遊記交給雜誌,因為有我們前一本書墊底,這篇遊記很受歡迎,他們想分江南水鄉,屯溪民居,和西北民居三個部分連載。親兄弟明算帳,拿到稿費後,我會讓回國的親戚將一半稿費交給你。還有,你最好再想一些有人文價值的地方出來,等我拿到年假,我再飛來找你一起玩。」
荷沅有點有氣沒力地到:「好,我會查資料。王是觀,我跟祖海出了問題,我以後再不想見他了。我只對你說,你要給我保密。尤其不能對青巒說。」
王是觀驚道:「祖海也非禮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看著你們就已經拖了快兩年,換了我早沒耐心,早就非禮了你。人是有慾望的,有幾個人能像你這麼傻冒兒?我真佩服祖海,能一直忍到現在。」
荷沅悶聲控訴道:「他沒忍,他找妓女解決了。他前一刻吻我,後一刻上別的女人的床。」
王是觀聽了也悶住了,半天才道:「祖海怎麼能做這種事?他既然愛你,有需求也要與你商量著解決,怎麼可以找別人?太可怕了。不過荷沅,祖海即使找你商量,你會不會答應?我懷疑你這人很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