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雖然見面不多,可電話裡早混得熟透,溫瑋光見明玉走路幾乎是一瘸一拐,奇道:「怎麼回事?受傷了?」
明玉笑道:「哪裡,跳操跳傷了。」
溫瑋光二話沒說,進電梯時候就出手扶了明玉一把,明玉又笑道:「還行,還能走路,不用扶。」轉而就抓緊時機問:「我把蒙總的今晚明天都約了,你不累的話,直接送你去蒙總的別墅,你們關門會談,我不參與。」
溫瑋光作勢擦汗:「天,你終於恢復正常。我差點以為你還有孿生姐妹。這就過去別墅吧,別讓蒙總等。」
明玉一笑,「可是你看上去很累。」
「我想速戰速決。你應該看得出我的產量和銷售已經上去,可是因此也越是看出陳舊機構的限制。我大把問題等著問蒙總,都不知道一夜一天夠不夠,你們蒙總會不會被我煩死。」溫瑋光上了明玉的車,找到最舒服的姿勢坐下,歎了聲氣,「我爸是最大的障礙。」
明玉微笑:「蒙總既然答應了跟你密談,不會言而無信。你儘管放心談,我會在外面等著送你回賓館。」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牽線,蒙總不會跟我談這些。我還想向你們蒙總提要求,要他把你讓給我。」溫瑋光一邊說一邊笑了,「我發現總是要求你沒用。」
明玉異常驕狂地道:「如果蒙總肯答應你,我今晚就收拾行李跟你走。」
「嘖嘖,這就叫有恃無恐。在下雨?」
「才開始下。要不你休息一下,離蒙總別墅起碼還有半個小時,雨天晚上我開不快。我給你開著音樂。」
溫瑋光撈起明玉剛剛放了CD的手吻了一下,放下,微笑閉上眼睛,「The Mass,我喜歡。」
明玉沒理他,讓他閉目養神。為了照顧溫瑋光據說很高的欣賞眼光,她不得不要秘書上窮碧落下黃泉地找了幾張有點經典而她有聽得進去的CD,這The Mass是她最近自己也常聽的。果然,溫瑋光這個雅皮知道The Mass。
果然一路無話,直到蒙總別墅。蒙總別墅門口有八階台階,要了腿腳僵硬的明玉的命,簡直是溫瑋光拎她上去,被身邊的溫瑋光和迎到門口從溫瑋光嘴裡知道原因的蒙總笑死。溫瑋光這就與蒙總一下輕鬆混熟,兩人一起上二樓起居室說話,撇下明玉獨自在一樓面對被老蒙叫來的小蒙。
老蒙在投降交出小蒙的教育權之前,曾經自己操刀親手教育過兩個月。他的理論依據是疑似近親孟子的語錄,「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但是與聖人攀親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小蒙血液中沒有孟子的基因,無論如何都不接受父親的教誨。老爹發配他去車間做苦力,他將頭頂的行車開得如跑車,嚇得下面工人狼奔豕突,唯恐天上掉下個螺絲帽。分廠長簡直是哭著求蒙總把兒子綁回去。老蒙只好親自盯著兒子記帳,但是兒子在賬本上畫鬼臉,還說人家都電子化無紙辦公了,誰家還那麼原始拿賬本記帳啊,就像小學生還學什麼珠算,別拿落後的東西誤人子弟。老蒙被氣得差點高血壓發作。
老蒙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的兒子盡快進入受教育進程,今天因為明玉領溫瑋光上門,他毫不猶豫就威脅利誘,把兒子迫來別墅等著。但看到明玉嘻嘻哈哈狼狽不堪地出現,心中有點擔心她能不能鎮住兒子。
小蒙知道自己即將被交到明玉手上,心中非常不滿。媽說蘇明玉是個狐狸精,爸就是被這個狐狸精抓在手裡。這幢別墅媽都進不來,蘇明玉卻可以長驅直入,可見很有問題。而且平時見她都穿得嚴嚴實實,今天來別墅就穿得花花綠綠,不是心中有鬼是什麼?他理都不理蘇明玉,管自己打「傳奇」。
明玉將溫瑋光介紹給蒙總,看他們上樓,便沒了事做。她看一眼小蒙,沒打算在老蒙眼皮子底下教訓,人家畢竟是父子,血肉連心。再說這別墅裡面只有她自己的一張嘴巴可以倚仗,她心裡沒必勝把握,索性不理小蒙,跟小蒙說聲「他們下來就說我在車上睡覺」,便轉身出去自己車上。CD也不開,只打開少許車窗,放下車椅睡覺。秋天的別墅區一片靜謐,只有雨滴在車頂敲出散漫的節奏,卻是天籟。
小蒙原以為蘇明玉肯定會仗勢欺人給他個下馬威,沒想到人家理都不理他。他倒是犯疑了,難道老爸只是威嚇他?或者老爸還有其他陰謀?
人這東西,心裡有了懸念,便得抓耳撓腮地坐不住。小蒙「傳奇」也不打了,拿眼睛斜視著黑洞洞的窗外犯疑心。哼,想引他上鉤嗎?沒門。
可問題是,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樓上的老爸與客人沒有下來的意思,而門外的車子還在,蘇明玉也沒有進來的意思。他們都是什麼意思?
小蒙開始起身東張西望,趴窗邊看看,又上樓偷聽幾句,都沒意思。越想越沒意思,也不打招呼,開門離開。下台階看到蘇明玉的車子在他的跑車旁邊,他從後面繞到車窗小縫裡偷偷望進去,果然見蘇明玉歪著頭在打瞌睡,他支起身想了想,得出一個妙計,嘴巴湊到車窗縫,運足中氣忽然「嗷」一聲厲叫,叫完立刻拍手大笑離開,駕車跑路。他不敢留下,一則是怕老爹追究,二則是怕蘇明玉追究。因為他早從媽嘴裡知道蘇明玉此人心狠手辣,前不久更是實地見識她的六親不認,會議上公然就把她二嫂轟走,回頭又聽說把她二哥送去坐牢。
留下明玉被驚醒,一顆心跳得跟要竄出胸膛似的猛。放眼看出去,小蒙的車子早拐彎留下尾燈給她。但她驚魂未定,耳邊又傳來敲窗聲,扭頭一看,竟然是老蒙。老蒙身後跟著溫瑋光。她想起身,可跳舞跳得腰酸背疼,竟然起得艱難。外面老蒙已經問:「我兒子嚇唬你?」
明玉只得笑道:「小子還知道怕,嚇了我就跑。」
「他知道什麼怕,他無法無天,你沒嚇到吧?不行我送他去柳青那兒。」老蒙聽見兒子怪叫就知道出事,飛奔跑下來看,此時還氣喘吁吁。
明玉總算活動得能打開車門走下來,「今天換作柳青,蒙總下來得看到兩輛破車,還是我收拾吧。沒事,他知道怕就好。不過還是等國慶過了再讓他去銷售公司見我,不是工作場合,本來就不該約束他。」她見老蒙氣喘吁吁,心中不由想起柳青的提示,柳青說老蒙現在象對待女兒一樣對待她。
老蒙透過路燈仔細看看明玉,見她果真沒什麼驚嚇的樣子,才放心道:「你累就早點回去睡覺,都那麼瘦了還跳什麼操。小溫你……」
溫瑋光忙在身後道:「天不早,蒙總也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打擾您。」
老蒙放行。溫瑋光隨明玉上路,拐彎了就對明玉道:「果然受益,我心裡隱隱想著刀子該怎麼磨得鋒利一些,被蒙總一提示,全清楚了。」
明玉微笑道:「向蒙總討教的好處是,他會啟發你想,讓你自己動腦筋發揮潛能。不過蒙總脾氣說臭也臭,如果你啟發不起來,他才懶得理你。可見他與你談得比較投機。」不過從這句話裡面,心裡隱隱明白溫瑋光的殺心之重。聯想到前面他說他父親是最大障礙,不知道他將準備如何對待他父親。那可真有點天家無親情的味道了。像她家這種變態父母她都沒出手政治,溫瑋光下得了手?但問題牽涉到錢和權,什麼都可以變質了,難說。可也令人想著心寒。
「是這樣,是這樣。我也請問你一個問題,蒙總對你非常親切,態度象對自家人,他對其他重要部屬是不是也這樣?或者換個角度說,他對重要部屬如此親切如此倚重,是不是造成你們集團初夏那場紛爭的原因?」
「沒有,蒙總只那樣對我……」明玉想了想,決定加上柳青,免得被誤解,「和武漢公司的負責人柳青,因為我們兩個幾乎從無知到有知,是他一手帶大。現在他把他管不了的兒子交給我和柳青管束。蒙總對誰都不同,不會一刀切。」
溫瑋光點頭讚歎:「權術,絕對的權術。難怪你不肯去做我的押寨夫人。我明天再來請教。」
明玉與溫瑋光又聊了不少,送他到賓館,沒下車便直接開走了,實在是腿腳酸得沒法下車。於是又被溫瑋光取笑。路上明玉就給老蒙電話,告訴蒙總,溫瑋光此人野心不小,殺心也不小,壓價的刀子極快。這個人可以適當扶持,讓他內部稍微穩定,但不能讓他太穩。他如果坐得太穩必然迅速擴大地盤,吞併周圍勢力。等他坐大,以後供他產品的定價權得被他完全操縱在手裡了,他做得出。蒙總聽著覺得有理,答應明玉明天適可而止或者有所誤導。但讓明玉趁機看看怎麼操作一下相近地盤另一家與溫瑋光競爭激烈的公司,為兩虎相爭加條雙保險。
明玉嘴上答應,心裡卻想,這點她早就在做了。幫溫瑋光接觸老蒙,有點個人因素,可更多是市場平衡的考慮,她不願看到在某一片區域一家獨大,那樣的結果必然導致她這個供貨商主動地位的沒落,將被予取予求。試想,一個地區的龍頭,如果以業務相要挾,她怎能不顧慮?一個龍頭的吃貨量幾乎可以扶持起一家企業來與她競爭,她得,一時之安,她失,重大損失,所以她不能將雞蛋放在同一隻籃子裡,所以她必須適當地扶持一把溫瑋光。但只是原先沒想到溫瑋光的野心殺心會這麼重,這麼以來,她不得不考慮尾大不掉的後果,現在開始稍微抑制溫瑋光的擴張,和暗中扶持他的對頭。
明玉有點欣喜地看到,在生意佈局方面,無論是宏觀還是微觀,她如今都已經走在老蒙的前面。她現在差老蒙的,大約只有權術與融資兩項了。她為自己的進步歡喜。
超越老蒙,那簡直是榮譽。就像一個小孩,小小人眼裡的爸爸力拔千鈞,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是個不折不扣英雄。但當長大,長大,變成小大人,小大人開始知道得比爸爸多,力氣比爸爸大,小大人心中升起的是驕傲。其實明玉很想驕傲地對老蒙說她早就有所佈置,她還佈置了什麼什麼什麼等等老蒙沒想到的,可她最終還是沒說,她尊重老蒙,可老蒙畢竟還不是她爹。
老蒙真正的兒子小蒙卻一次惡搞成功,信心倍增。他瞄上了明玉,他也想向他的父親證明自己已經成人。他回家後千方百計找來明玉的手機號碼,假惺惺地說要請明玉吃飯討教經驗,他準備了一大串飯桌上整人的點子。他以為,父親既然把他交給蘇明玉栽培,蘇明玉不得不任勞任怨地伺候在他周圍,沒想到他被拒絕了。他向老爹告狀,老爹居然說休息時間不許他打擾蘇總。小蒙極其鬱悶。
但是,他沒鬱悶多久,五日下午他去體育館與朋友玩輪滑,在停車場一眼看見了蘇明玉的車子。他頓時來了興致,將輪滑鞋往肩上一甩,逐個開放場館地找去。蘇明玉若是在游泳,那是最好,他大大地出她洋相,給她個下馬威,看她還敢不敢管他,也給媽媽出氣。可是,都不等他一圈兒地找下來,他就在停車場最近的市業餘籃球比賽場看台上找到明玉。而且是太容易找,她就坐過道邊蹺著長腿看熱鬧。
蘇明玉運動的時候他可以插手搗蛋,但是她看運動的時候他怎麼搗蛋?他想都不用多想,就把小時候騷擾父母看電視的行徑祭了出來。
明玉送走溫瑋光後又無事可做,上街果然依樣畫葫蘆又一式兩份買了內衣睡衣,可終究是沒好意思衣服也一式兩份。她本來還想試試自己的眼光,可看到商場湧動的人頭,還是退縮。一天的重心只剩一個,那就是下午或者晚上的弗拉門戈舞。
她無事可做地去超市採購,採購完畢經過體育館,想到石天冬不知道進入預決賽沒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願意看到石天冬在場,她就是無聊地溜躂進去看了。可是台階要了她酸痛老腿的命,進去就近先找個位置就解脫似的坐下,坐下才看場上究竟有些誰。沒想到石天冬還真進入預決賽了。他和隊友們穿著白背心黑短褲,挺精神。平時覺得他還算高,到了籃球場上,大家都高,他就不顯了,只看出他跑來跑去好像不是很知道疲倦。其他,明玉也不懂門道了,她只是個看熱鬧的外行。她身邊是打著某某網啦啦隊為老男孩加油條幅的網友,很熱鬧,不知疲倦地大叫大喊,搞得她情緒也蠻激動的,但她冷靜慣了,叫喊不出來,只坐在椅子上笑瞇瞇地看,偏心地只希望石天冬他們白衣隊贏球。
但明玉看了半天才想到一件事,抓住旁邊一個小朋友問:「哥們,現在是上半場還是下半場?分數咬得那麼緊,會不會加時?」
小男孩顯然很鄙視明玉的無知,權威而熱情地道:「足球才分上半場下半場呢。現在這是第四節,別看分數咬得緊,我們老男孩肯定能贏。你看著吧。」但小男孩隨即又鄙夷地打量著明玉道:「你這樣子像是看球的嗎?」
明玉也鄙夷地審視自己。大家都運動打扮,唯獨她假模假樣的穿著朱麗說的可以進辦公室的休閒服。但好在人家小朋友不計較,否則明玉真要遠遠逃離了。不過她與小朋友的喜歡對象是一致的,大家都為老男孩隊加油,小朋友也就馬馬虎虎認同了她。
最後三分鐘了,分數68:68,兩隊都打紅了眼,肢體撞擊越來越多。觀眾席上沒多少的人也跟著激動,都沒人再坐著,明玉心說好在她前面沒有遮攔,不用費勁站起來看。沒想到,眼前忽然竄出一個人,肥褲子肥汗衫,背著她扭屁股亂跳,恰恰遮住她的視線。偏這時她正好看到石天冬忽然運球拐過幾個人,直插籃下,眼看就要投籃,她都忍不住大叫出聲,「加油,加……」。前面亂跳的人彷彿跟她搞腦子,她身體傾向哪兒他就跳到哪兒,等那人好不容易跳出一個空擋,明玉看到石天冬不知什麼時候摔在地上,有隊友上去拉他。這邊網友啦啦隊一起大呼「食葷者,食葷者」,明玉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氣得「霍」一下起身,伸手一把扯住在她前面跳舞小子的領子。
小蒙也正看到高興,他本來就喜歡籃球,尤其是痞痞的街頭籃球,他後來的舞已經不是故意搞明玉腦子,而是跟著支持老男孩的網友一起舞,不曾想領子被扯。他回頭怒目相向,可早吃了已經認出他的明玉的一個後腦勺。明玉還罵罵咧咧扔給他一句「媽的,安心看球」。但明玉罵小蒙,眼睛卻盯著球場,小蒙挨罵挨拍,也暫時沒時間與明玉計較,因為他們都看到石天冬起身後活動活動關節,稍微有點艱難地準備罰球。
第一個球,罰飛了,明玉一聲惋惜,小蒙一聲「靠」,第二個球,中了,比分改寫,69:68,啦啦隊一起歡呼。明玉兩隻眼睛跟同步衛星似的緊緊盯著退回自己場地的石天冬,她已經無法力持鎮定,跟著網友們狂喊著給老男孩鼓勁。小蒙也歡呼,可是他的脖子被領子卡得難受,不得不怒視蘇明玉,大聲喊:「靠,放了我。」明玉愣一下,也「靠」地一聲,放開小蒙,繼續關注場內。
場上的爭奪雖然激烈,時間緊迫之下三分球亂飛,但最終大家都無建樹,於是,石天冬的罰球命中成了奠定勝負的金球。終場哨聲一響,網友啦啦隊歡呼成一片,贏了球的老男孩們與對手和裁判握手告別後,有的剝下汗衫亂揮,有的沖啦啦隊使勁揮拳吶喊,啦啦隊們齊聲高呼「聚餐,聚餐」。連小蒙也跟著揮舞雙拳一起高呼「聚餐,聚餐」。明玉見老男孩們開始跳上觀眾席,她悄悄撤了,連小蒙都不知道,小蒙還在人來瘋湊熱鬧。到了外面,她還在想終場哨後石天冬與他的一個隊友舉著雙臂面對面歡呼雀躍,像兩隻大馬猴的樣子,很是好玩。不由一路莞兒。
小蒙跟著啦啦隊鼓掌鼓噪歡迎老男孩隊員們進入啦啦隊陣營,見老男孩們落在前面兩排,他也想跳下去,但忽然感覺不對,回頭一看,果然不見了他今天的主攻騷擾對像蘇明玉,他一急之下就大喊兩聲「蘇明玉,蘇明玉」。蘇明玉沒喊到,肩上卻著了重重一拍,他回頭,見竟然是最後摔倒罰進致勝金球的隊員,小蒙歡呼一聲,就給英雄一個大擁抱。
石天冬被小蒙擁抱得莫名巧妙,在場網友常一起玩,就這個從沒見過。他不習慣被男人這麼抱著,下手掰開小蒙的手臂,問道:「蘇明玉也來了?在哪兒?你跟她一起來?」
小蒙將輪滑鞋拉上肩,熱情地道:「她剛剛還在,一轉眼就不見了。大哥,你也認識她?我給你她的電話,我們找她吃飯聚餐。」
石天冬不知道小蒙與明玉什麼關係,但他知道了明玉曾來看他的比賽,就像她上回看他訓練,也是悄悄來悄悄走。她究竟是怎麼想的,他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明玉來了。這令他高興。石天冬笑得露出兩顆虎牙,對小蒙道:「我們去更衣室換了衣服出去聚餐,想一起去的話,等我一下。蘇小姐忙,不去叫她。」
小蒙沒去考慮石天冬與明玉的關係,因為他認定明玉是他爸的狐狸精,他只是在聽說聚餐後笑道:「當然去,我等著,我請客。」
「充什麼闊,我們網友聚餐一向AA。」石天冬給小蒙一個後腦勺,輕快地躍過椅子回去找隊友,一起去更衣室了。
留小蒙在原地讚了聲「帥」,覺得男人就該這樣,於是聚餐時候就跟定了石天冬。小蒙在餐桌上玩起來沒準頭,拉著人拼酒,猜拳,挨罰,起哄,樣樣都積極。看得石天冬好生奇怪,此人是怎麼會與明玉認識的,但是他不便問,免得給明玉惹麻煩。只有小蒙鬧瘋了,他實在看不下去時候,才不得不出手扯住小蒙領子把他拎回來坐下。他發現這小子有點流里流氣,害他聚餐不能專心,需時時關注小子的動態,因為小子與明玉的不知什麼關係,他又不能不關心。
但石天冬有自己的飯店需要照料,吃了會兒便走了。為了不讓小蒙惹事,他只好扯了小蒙一起走,他發現小蒙簡直是個麻煩。小蒙有點喝得多了,腦袋開始一根筋,眼睛裡淨是只有石天冬了,到了停車場獻寶地拉石天冬:「大哥,坐我的車,我給你開。」
「你吹了兩瓶喇叭還想開車?打車回家去。」石天冬找自己的車。他的車容易找。
小蒙跟上去道:「大哥,要不你前面開車,我後面輪滑跟著。看誰跑得快。」
石天冬不知道小蒙為什麼跟住他不放,已經後悔邀請小蒙聚餐,但還真擔心這小子說得出做得出,於車流滾滾中輪滑跟他的車,不得不放小蒙上車,載著小蒙一起回他飯店。小蒙卻是興高采烈,一路「大哥大哥」地比劃自己掌握的籃球技巧給石天冬評價,他也是一個籃球迷。石天冬終於沒忍住,問出一句:「你和蘇小姐怎麼認識的?你這樣子不像啊。」
「她是我爸手下,我衝她搗亂她當然沒辦法。」小蒙自覺隱瞞了他被明玉拎衣領的糗事,只在心裡突出他的光輝事跡。
石天冬這才明白這小子是誰,他不便擅自處置小蒙,只好打電話給明玉。但是,破天荒地,電話沒人接。後來也沒見明玉回電。他無法,只好把小蒙帶回店裡,拿一盤蛋炒飯塞住小蒙的嘴。打烊後又與小蒙在停車場玩了幾手過人,玩得小蒙心服口服才算是送走這只纏腳貓。
在回家去的車上,明玉的電話才到。「你剛才找我?恭喜進入決賽。」
「謝謝你來捧場,後來大家聚餐,可惜你先走一步。」兩人說話都客客氣氣,「不過小蒙一直跟著我。我當時拿他沒辦法,才電話問一下怎麼處置他。」他把他與小蒙的事與明玉簡單說了。
明玉笑道:「這是個麻煩精,你能不理就別理他。」
「恐怕他七日下午一點還會去看比賽,賽後還得跟著我聚餐。你回來嗎?」
「明天開始上班了,估計不會去看。不好意思,小蒙打擾了你。你可以不理他,沒事,他一個小孩子做不出什麼太大壞事來。」但明玉也知道石天冬是看她面上才費勁對付小蒙。
然後石天冬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可又不願意掛斷電話說再見,吭哧吭哧好久才問:「你好像還在外面?」
「嗯,是,和幾個新朋友在星巴克。」
石天冬有去星巴克的衝動,可又不便問在哪個星巴克,憋了會兒才道:「記得別吸煙。」
明玉正好是因為不想在舞友面前吸煙而出來吸,順便回一個電話,被石天冬一說,不由「呃」了一聲,當機立斷說了「朋友在裡面喊我,再見。」便掛了。心裡明白,跟石天冬攤牌算是白攤了。不知道是因為攤牌這種事本來就沒用,還是因為她偷偷去看了一場球。
三十九
一聽說銷售公司六日就開始上班,老蒙立刻下午找出時間,帶著全天下所有父親同樣的痛切心情,親自將兒子押進明玉的辦公室。
明玉起身迎接,看到龐大的蒙總身後是一臉不服氣的斜著眼挑釁地看著她的小蒙,明玉一笑,不去理他,也沒告訴蒙總其實他們之間已經對過第二招。蒙總不等明玉讓,自己往沙發上一坐,看著兒子對明玉道:「以後交給你,你怎麼發落就怎麼發落,不用跟我招呼。」一邊掏出香煙扔了一根給明玉。
明玉聽著笑,接了香煙擱在桌上,對蒙總道:「反正有什麼公物損壞,我開帳單給你。蒙總你回吧。」
「趕我?」蒙總剛把煙點上,聞言驚詫。
「我半個小時後有個會,這會兒想與小蒙單獨談話。你在……沒效果。」明玉微笑著直說。
「嘿,比我還忙。好吧,我走。」蒙總轟然起身,拍拍屁股離開,但到門口時候,又回身對兒子惡狠狠地威脅一句:「管住你的手腳。」
明玉送蒙總回來,看到小蒙雙手插在褲袋裡依然站在原處依然還是斜著眼看她,不由想到球場上他小孩子似的在她面前亂舞遮擋她的視線,不由好笑,若是年輕個十歲做出這等舉動來,還可說是逆反,二十多了還這樣,只能是小癟三。明玉也不跟他客氣,逕直坐到自己位置上,對小蒙道:「自己找地方坐。我不會管你,你也別反感我,我給你爸打工,他說要把你交給我,我只能接著。但有前車之鑒在,我想我也未必有本事管好你。所以我們就講明了先,你繼續玩你的小朋友玩意兒,我不去匯報,你也別打擾我工作,大家相安無事,各自混日子。否則呢,你下一站肯定是給押到武漢的柳青那兒去,到柳青手下討生活就很可愛了。反正你斟酌吧。答應,我就在這兒給你放一張桌子,不答應,回去你爸那兒等著給發配到武漢。」
「答應。」小蒙吊兒郎當地看著明玉,心裡卻不能確定她打的是什麼主意。這幾天兩次接觸明玉,他有贏有虧,但也知道這個女人動手的事也做得出來。
「好,就這麼定。秘書旁邊的一張空桌子給你,給你配了專線電腦,你愛玩什麼都可以,只要不出聲,不過我也沒給你配聲卡。我們的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到晚上五點,不過我看你遲到早退是一定的啦,對你沒要求,愛來不來,我反正把考勤記錄每週傳真給你爸。」明玉一邊說,一邊拿起老蒙剛給的香煙,一看,居然是熊貓,不由「哦」了一聲,湊鼻子邊聞了一下,但還是扔回桌上。不由自主地開始戒煙。
小蒙還是沒挪地方,看著明玉一臉沒把他當回事的樣子,心中有點生氣,有意促狹地道:「我要坐你辦公室,讓你天天盯著我。我自己去吩咐你的秘書把桌子搬進來。」說著就得意洋洋地往門口走,心說這下就可以製造混亂了。
明玉笑著在後面跟出一句:「我不跟小流氓坐一間。你往裡搬東西,我往窗外扔。你試試看,這兒好歹是我地盤。」
小蒙沒想到被直露露罵作流氓,流氓也罷了,前面還給加了個小。他心中生氣,變了臉色,「哈,我是流氓,那你看著好看吧。」
「還不承認?你除了花錢行兇還會做什麼?不是你爸撐著,你早給人打死。其實你連流氓都不是。我見識過一個跟你一樣的太子,人家才是真光棍,將老子玩得吐血。人家走出來,前呼後擁都是大佬,不像你,前呼後擁的都是白吃你的小癟三,沒一個囫圇人,很讓人看不起。所以說你連流氓都不如。」
整個集團公司上下,還沒人這麼敢說小蒙,即使他把行車開廢了,分廠長都只會氣得向老闆告狀,不敢說他,他來了這兒卻被罵了個下馬威。但明玉根本不給小蒙反應的時間,接著滔滔不絕說她的。「小兄弟別生閒氣啦,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嘛,好歹你錢多,你爸牌子硬,不就養幾個小癟三嘛,又不是多大的壞事,我都不知道你爸著急什麼。來我這兒,你愛玩繼續玩,愛鬧去外面鬧,大姐我跟你講義氣,絕不告狀。好了,我要去和華中部的人開會,你跟著來玩嗎?」
小蒙非常逆反地一梗脖子,「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