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一起來,」萬冬梅說,「魏軍先放在他奶奶家一段時間,等上學了再接過來。」
「那礦上怎麼辦?」魏長青問。
「能停薪留職更好,不能就拉倒。」萬冬梅說。
魏長青雖然捨不得礦上那份職業,但是他更捨不得萬冬梅。他發現自從萬冬梅賺到錢之後,人不但沒有被累垮,反而比以前更加精神了,而且一精神就抖擻,一抖擻就更加漂亮了。所以,當萬冬梅向他保證在深圳開麵食店一個月的收入肯定比礦上一年的工資還多的時候,魏長青自己也下定了決心。
魏長青當時心裡面算了一筆帳:在深圳幹一年等於在岳洲干十二年,那麼干三年就等於干到退休了。什麼叫保障?有錢就是最好的保障。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實踐證明萬冬梅是對的,如今魏長青和萬冬梅在深圳已經擁有兩家咖啡屋,並且還打算開第三家第四家,個人資產早就超過百萬,而與魏長青同期的那一批礦上的職工,如今正為鬧下崗在嗷嗷叫呢。所以魏長青說: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功就是找了萬冬梅做老婆。
好的結果說明好的一切。魏長青的土著出身和萬冬梅的保姆經歷在今天看起來已經不是什麼醜事了,並且在某些情況下還能成為炫耀的資本。事實上,魏長青和萬冬梅過去在自己的飯店或者是咖啡屋裡面也遇到過以前礦上的熟人,這些熟人有些甚至是專門找上門來的。他們中的大多數以前在礦上都比魏長青和萬冬梅條件好,並且他們與胡婭沁一樣,也都知道萬冬梅和魏長青的底細,但是萬冬梅和魏長青在那些人面前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覺得很光榮。那麼,今天他們在胡婭沁面前為什麼會沒有那份感覺呢?
晚上睡在床上,魏長青還在想這個問題,翻來覆去睡不著。萬冬梅以為他有什麼要求,蠻高興,關於床上的事情,最近兩年他們之間的情況發生了變化,具體表現就是做這種事情女的主動的多,男的主動的少,與剛結婚那幾年的情況正好相反,但女人總是希望男人主動的,因為只有男人主動才能體現女人自身的價值,所以,今天偶然發覺魏長青翻來覆去睡不著萬冬梅當然高興。
萬冬梅雖然心裡高興,但是表面上卻不露聲色,她今天一定要讓魏長青上趕子主動。萬冬梅甚至想好了,即使魏長青主動了,她還要假裝地推辭一下,吊吊魏長青的胃口。這種吊胃口的事情在他們剛結婚的年月是經常有的,但是最近幾年沒有了,所以萬冬梅有點想。
萬冬梅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人在等待的時候感覺時間特別長。
突然,魏長青一下子坐了起來。萬冬梅費了很大的勁才忍住沒笑。她要裝作睡著了。
魏長青坐起來之後,看看萬冬梅,他不敢確定萬冬梅這時候睡著沒有。按照以往的經驗,萬冬梅這時候應該沒有睡著。
魏長青把床頭燈擰開,並且搖搖萬冬梅的肩膀。萬冬梅的忍耐終於超出了極限,這時候乾脆撲哧一聲笑出來,把魏長青嚇了一驚。
「你幹什麼?」魏長青問。
萬冬梅轉過臉來,一臉的燦爛,反問:「你要幹什麼?」
魏長青見她面似桃花,突然反應過來,於是也只好「將戲就戲」,開始盡自己做丈夫的義務。但是,畢竟事發突然,加上心裡面有事,總也找不到激情燃燒的感覺。萬冬梅擺了兩遍正確姿勢,仍然發現在浪費激情,不悅,問魏長青:「你有心事?」
「是啊。」魏長青說。
「什麼事?」萬冬梅問
「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你幹嗎有心事?」
「真的沒有什麼,」魏長青說,「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我見到胡婭沁的時候與見到礦上其他人的時候感覺不一樣。」
萬冬梅愣了一下,說:「我也是。」
「可能是態度,」魏長青說,「這個胡婭沁的態度跟其他人不一樣。」
「好像,」萬冬梅說,「其他人見到我們眼神裡面都透著羨慕,甚至有點巴結,她的眼神裡面沒有。不但沒有,而且還透著一種傲氣和不屑一顧。」
魏長青一驚,沒想到萬冬梅一個小學生竟然能和他一個高中生感受一樣。但他顯然不想被萬冬梅小瞧,一定要在理解上比萬冬梅更高一籌。
「我想起來了,」魏長青說,「她過去比我們有錢,現在仍然比我們有錢,所以她過去傲氣,現在仍然傲氣。」
「有錢又怎麼樣,」萬冬梅說,「我們也不向她借錢。」
「就是。」魏長青說。
大約是由於終於想明白了,所以這個時候魏長青又行了,那個被萬冬梅等待多時的激情終於燃燒起來。
聶大躍和魏長青被捲入到「岳洲稀土」事件當中,當然與秦石峰有著直接的關係。
那一天他們仨又在魏長青的咖啡屋小聚。秦石峰對聶大躍說:你用岳鵬實業的名義貸款,我給你擔保,私下再簽個協議,你把貸款所得全部資金以保證金的形式存在我們證券公司,全權委託我們理財,固定回報率百分之十二,你們一點風險沒有,因為貸款是我們擔保的。
聽著秦石峰的口氣,證券公司是他自己家的了。
其實秦石峰也沒有完全說大話,這樣的操作他們確實已經做過很多筆了,確實沒有出過任何事情。即使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放款的銀行也會盯著證券公司,因為證券公司有現錢,至少有可以當場變現的股票。遇到那種情況,銀行的目的是收回貸款,當然是誰有現錢就找誰,要是找到聶大躍這樣做實業的,即便他想還款,也套不出那麼多現金呀。而證券公司也不怕,證券公司在給大戶做透資的時候,大戶總是要拿自己的股票做抵押,股票漲了皆大歡喜,股票跌了,跌倒一定的限度證券公司就會按照事先簽訂的協議強行平倉,損失的是大戶自己。
聶大躍問:「你們有什麼好處?」
十多年的經商經驗告訴聶大躍一個基本道理:送上門的好事要留心。
秦石峰說:「我不賺你的錢,仍然以十二個點透資給客戶,這樣就能吸引來大批客戶,這些客戶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交易費就是我們的好處。」
聶大躍想想是這個道理,於是關心下一個問題,問:「我有什麼好處?」
對送上門的生意,不問自己有什麼好處,而是先問對方有什麼好處,表明聶大躍在商場上已經相當成熟了。
秦石峰說:「你的貸款利率加成本大約是七個點,我給你是十二個點,這個帳你還不會算?」
這個帳聶大躍當然會算。聶大躍對股票還是懂的,他當初就是靠做股票生意起家的,但是聶大躍不像秦石峰那麼張揚,不但不張揚,而且還經常裝糊塗。當一個生意人在生意場會裝糊塗的時候,表明他有城府了。
「可以,」聶大躍說,「但是如今金融衍生工具層出不窮,我老是跟不上,所以如果要做,恐怕還要你多費費心。」
「那不成問題,只要大哥看得起,今後你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
大約是秦石峰經常對外許願,所以許起願來十分輕鬆。事實上,要不是後來秦石峰看上了聶大躍的妹妹聶小雨,這個願也只能就是永遠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聶小雨比聶大躍小許多,大學畢業,現在在哥哥聶大躍的公司做事,其職位大約相當於聶大躍的助理,但是不是很明確。好在她是聶大躍的同胞妹妹這一點是非常明確的,所以儘管她在岳鵬實業的職位不清,職責不明,但是權力不小。事實上,她相當於岳鵬實業「二老闆」。
儘管如此,但我們並不能因此而推斷聶大躍的岳鵬實業管理混亂。其實中國目前的民營經濟發展還不是很成熟,一些足以保障私營經濟健康發展的法律文件還不完善,整個社會的誠信體系還沒有真正確立,在這種情況下,私營企業內部的關鍵崗位上任人唯親也不失為一個比較保險的做法。至少是不得已而為之吧。
「二老闆」高中畢業以後參校高考,分數只夠上大專,但當時聶大躍已經大小是個老闆了,深感接受正規高等教育的重要,於是,聶大躍堅決要求本科大學,並且願意承擔一切費用。其實這也沒有什麼,絲毫不影響聶小雨大學文憑的質量,高考的時候差幾分並不能說明聶小雨的智商就一定比別人差,只要四年的大學努力,畢業的時候說不定笨鳥先飛呢。聶大躍認為學生接受教育的環境相當重要,把一個高考的時候分數達到清華標準的學生安排在地區師專學習,畢業的時候也未必就是第一名,同樣,把一個分數只夠師專的考生安排在清華上大學,四年之後也未必就是最後一名,所以,當時經濟上還不是很寬裕的聶大躍硬是出錢讓妹妹上了一個全國重點大學。
聶小雨大學畢業直接「分配」到她哥哥的工廠,並且直接進入公司管理層,使聶大躍越發覺得這錢花的值。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聶大躍恰巧就安排聶小雨跟蹤秦石峰許願的這件事。現在想想聶大躍可能是無意的,因為像這種超出岳鵬實業傳統業務範圍以外的事情,聶大躍也只有交給自己的妹妹才放心。
秦石峰見到聶小雨之後,態度馬上就發生了變化。至於為什麼馬上就發生變化,當然只能理解為秦石峰喜歡上了聶小雨。
秦石峰一下子就喜歡上聶小雨當然首先是因為聶小雨漂亮,但漂亮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在於聶小雨所表現的那種自信與自然,其實也只有充分自信的女孩才能表現出純真的自然。當然,秦石峰這麼快就喜歡上聶小雨的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聶小雨是聶大躍的妹妹。這一條也非常重要,因為如果她不是聶大躍的妹妹,可能她也就沒有那份自信與自然了,自信與自然也是要有物質基礎的,否則就是裝的。是裝的秦石峰就不喜歡。秦石峰這些年在深圳見過太多裝腔作勢的女孩了。
說聶小雨漂亮當然不假,事實上,在深圳能夠立住腳的女孩有幾個不是漂亮的?有人說深圳是個包容性非常強的移民城市,其實在秦石峰看起來,深圳是移民城市不假,但是要說到包容性則未必,要說包容那也只能是對漂亮的女人和高學歷的男人包容,也就是說,女孩如果不漂亮,或者男人沒有高學歷,深圳是很難徹底包容他們的,最多「包容」他們幾年,然後哪來哪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中國人太多了,太多的中國人知道深圳好,如果不加限制,像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新疆對來自內地的「自願支邊人員」一樣包容,深圳還不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