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昀:《四庫全書簡明目錄》
紀昀(一七二四一一八○五),字曉嵐,一字春帆,晚號石雲,河北獻縣人。他是生在官宦之家的小神童,在三十歲前,他"講考據之學,所坐之處,典籍環繞如獺祭"。他的功力,是非常過人的。三十歲後中進士,"以文章與天下相馳驟",極負盛名。四十五歲時候,因為親家做官虧空,要被抄家,他秘密通知親家準備,事發被譴戍,在新疆住了三年。
一七七三年清朝乾隆皇帝開四庫館,成立了全世界最大的編書抄書陣容。由皇六子永瑢做正總裁,紀購為頭牌編纂官,動用四千三百零三人,編出每部九億八千萬字的《四庫全書》,共編了同樣的七部。
紀購從四十九歲到六十二歲,十三年間,把他一生學問都貫注在《四庫全書》上。其中有八年時間,他寫了《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二百卷,是研究中國圖書的空前絕後名著。為了給這部提要做部名著精華,在提要沒出版前,他先寫了《四庫全書簡明目錄)二十卷,也是一部名著。
紀昀八十二歲死去,留有《閱微草堂筆記》等書。他的一生"目逾萬卷,胸有千秋",所以反倒很少寫別的書了。
阮元:《揅經室集》
阮元(一七六四~一八四九),字伯元,號芸台,江蘇儀徵人。他二十五歲就中了進士,做官時提倡學術,在浙江完成《經籍纂詁》、在江西完成《十三經註疏》、在兩廣完成《皇清經解》。
阮元認為"聖賢之道存於經,經非訓詁不明","古今義理之學,必自訓詁始",這是很實事求是的治學態度。阮元八十六歲時死去,他在提倡學術的影響上,既深且久。在浙江立詁經精舍,有教室五十間之多;在廣東立學海堂,也是有名的學術重鎮。
《四庫全書》在開館編書抄書的時候,曾由清朝乾隆皇帝下令,叫各省於半年內搜羅書籍集中中央,當時光浙江一省,就送上四千五百二十三部書。阮元比紀昀小四十歲。在紀購死後,他在浙江,又陸續搜集《四庫全書》沒收的書一百七十五部,寫成了《揅經室經進書隸》(也叫《四庫未收書提要》、也叫《四庫未收書目提要》)五卷,以補《四庫全書》的不足。
他這部未收書提要,原未分類,後經傅以禮於一八八二年加以重編、補正,成為四庫提要後第一名著。
英廉等:《禁毀書目》
一七七三年,清朝乾隆皇帝開四庫館,成立了全世界最大的編書抄書陣容。他動用四千三百零三人,花了八年的時間,編出第一部九億八千萬字的《四庫全書》(文淵閣),後來又編了同樣的六部。(四庫全書)是包含三千四百七十種、七萬九千零一十八卷、三萬六千三百冊的叢書,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叢書。
在編《四庫全書》以前,首先要人民提供藏書做底本,但是人民怕文字獄,都不敢提供。經乾隆皇帝保證,書中即有忌諱字面,並無妨礙"。千方百計,勸誘人民提供藏書。可是一旦提供出來,乾隆皇帝就露出真面目,就一邊發揚文化,一邊摧殘文化了。一七七六年乾隆皇帝下諭:"明季諸人書集,詞意牴觸本朝者,自當在銷毀之列";一七七八年又下諭:"如有收藏明末國初悖謬之書,急宜及早交出。"隨著就展開一波又一波的禁書運動。估計全毀書目在二千四百五十種以上,抽毀書目在四百種以上。這些書目今天都不全了,但從殘餘之中,還可看到一片殺氣,足令我們猛省。
這部《禁毀書目》,就是統治者統一思想迷夢的一部清冊,後代的中國人,別忘了祖宗做的孽!
張之洞:《張文襄公全集》
張之洞(一八三七~一九○九),字香濤、香巖、孝達,號壺公、無競居士,河北南皮人。他是清朝進士,任督撫大官三十多年,在兩湖最久,曾經創辦京漢鐵道、萍鄉煤礦、漢陽鐵廠等,很有成績。光緒未年,他做到軍機大臣。七十三歲死去。
張之洞是清末名臣,他感於世變日亟,不能不努力以求突破,他設立學校、提倡實業、鼓吹放小腳,都是他求新求變的一面。他在義和團鬧事的時候,甚至違抗清廷殺外國人的亂命。與兩江總督劉坤一等成立"東南互保",更表現出他的頭腦,要比當時許多封疆大吏高明多了。
雖然這樣,張之洞仍舊為格局所限,在《勸學篇》裡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謬說,成為文化思想上的一種反動主流,流弊直到今天,還沒停止。
張之洞為告訴初學者"應讀何書"和"書以何本為善",特由繆荃孫幫忙,寫了《書目答問》。這書有刻本頗多。
一九三一年,范希曾把《書目答問》補正(包括補正原書的錯誤和遺漏),是為南京國學圖書館鉛印本,最為實用。
胡應麟:《少室山房全集》
胡應麟(一五五一~一六○二),字元瑞,號少室山人,又號石羊生、明瑞,浙江蘭溪人。他小時候就喜歡歌詩。二十六歲中舉人。三十八歲已寫了十八部書、一百五十卷。他從十五歲起,到五十二歲死去,除了花部分時間照料親人、應考科舉、小事遊歷外,都集中於著述。
胡應麟在讀書風氣不高的晚明時代,是朱彝尊所說的"讀書種子"。晚明讀書風氣不高,一方面是"束書不觀"高談"實踐"的性理派;一方面是不讀漢朝以後的書的復古派,相激相蕩之下,學問是不紮實的。胡應麟在這種風氣裡挺身而出,主張又精又博的學問,是很難得的。他呼籲:"凡著述貴博而尤貴精,淺聞吵見,易兔空疏;誇多炫靡,類失鹵莽。博也而精。精也而博,世難其人。"他自己也身體力行,"不敢以鴻碩自居,不致以空疏自廢。"他寫《四部正訛》一書,上承宋濂的《諸子辨》,擴大檢討重要的古書,為古書辨偽,就是功力極深的一部著作。古書辨偽工作早發於劉知幾、柳宗元,由胡應麟、姚際恆接了力,最後光輝後照,直到今天,他們的功勞,我們應該長記。
姚際恆:《庸言錄》
姚際恆(一六四七~一七一○後),字立方、善夫,號首源,安徽徽州人。他是清朝康熙、雍正時代的一位學者,一位倒媚的學者,他"一生坎坷",雖然"手著幾等於身",但是他的名字。卻著存若亡、半明半顯。紀昀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沒有好評,紀昀說:
際恆生於國朝初,多從諸耆宿游,故往往剽其緒論。
其說經也,如辟"圖""書"之偽則本之黃宗義,辟《古文尚書)之偽則本之閻若璩,辟《周禮》之偽則本之萬斯同,論小學之為書數則本之毛奇齡,而持論彌加恣肆。至祖歐陽修、趙汝梅之說,以《周易》十翼為偽書,則尤橫矣。其論學也,謂周、張、程、朱皆出於禪,亦本同時顏元之論。
至謂程、朱之學不息,孔孟之道不著,則益悍矣。……(雜家類存目六《庸言錄》)
這是很不公道的。姚際恆就在這種"別黑白而定一尊"的局面下,給擠出局了。直到清末張之洞出來,把姚際恆的《古今偽書考》視為"簡便易看,為讀諸子之門徑",他才死後走運,被人肯定起來了。
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
陳夢雷(?~一七四一),字省齋,福建福州人。他是清朝進士,"讀書五十載""涉獵萬餘卷",這種淵博,被皇家王爺看中,叫他編了全世界最大的百科全書——《古今圖書集成》。
《古今圖書集成》這書是根據中國一萬五千多卷經史子集的典籍編成的,花了四年半(一七○一~一七○六),共有一萬卷、六彙編、三十二典、六千一百一十六部,初版本有五千零二十大冊,一億四千四百萬字,分裝五百七十六函。
陳夢雷可說是苦命的人,他在三藩之亂時,正趕上回家探視,被靖甫王耿精忠脅迫造反,不干就殺他爸爸,他沒辦法,只好合作;不料造反失敗,又被他的好朋友李光地出賣——不肯證明他的清白;又被誤會成"行賊偽命"的陳昉,所以罪上加罪,被發配到東北做奴隸。過了十六年後,趕上康熙皇帝東巡,把他召回來,叫他陪皇帝的第三個兒子誠親王讀書,在優遊的歲月裡,他"目營手檢,無間晨夕",終於編出了這部體大思精的名著。
康熙皇帝死後,苦命的陳夢雷又開始苦命了。他的靠山皇三子失勢,繼位的是皇四子——雍正皇帝,自然對哥哥的親信們大加整肅,陳夢雷首當其衝,又被"發遣邊外",這時他已經七十多歲了。他死在乾隆六年,活了八十多歲。
永瑢等:《四庫全書》
一七七三年,清朝乾隆皇帝開四庫館,成立了全世界最大的編書抄書陣容。他動用四千三百零三人,花了八年的時間,編出第一部九億八千萬字的《四庫全書》(文淵閣).後來又編了同樣的六部。(四庫全書》是包含三千四百七十種、七萬九千零一十八卷、三萬六千三百冊的叢書,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叢書。
為了編四庫全書,數不清的人付出了血汗的代價,文字獄接二連三,文字麻煩也此起彼落,甚至總纂官之一陸錫熊,為了到東北校書,凍死在關外;總校官陸費墀,為了"書有偽謬",被下吏奪職,還要死後抄家,賠裝訂費。——給皇上辦事,事豈好辦哉?
《四庫全書》雖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叢書,但因為只有七部,流傳不廣。所以只見其大,不得其用。中國知識分子用的,還是其他的叢書。張之洞《書目答問》說:"叢書最便學者,為其一部之中,可該群籍,搜殘存佚,為功尤巨。多讀古書,非買叢書不可。"叢書的重要,由此可見。從版本上看,《四庫全書》並非佳構;但從卷佚上看,它卻是天下第一。
劉勰:《文心雕龍》
劉勰(?~四七三),字彥和,山東莒縣人,是梁朝人。他"家貧不婚娶",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晚年並捨身出家,改名慧地……他這部《文心雕龍》,引論古今丈體及其作法,又和唐朝劉知幾的《史通》、清朝章學誠的《文史通義》,並稱中國文史批評三大名著。
《文心雕龍》凡五十篇,可以分為三部分:前五篇,矚於通論;次二十一篇,屬於文體論;未二十四篇,屬於修辭學。這部書全出以駢儷文,但用不善說理的駢儷文寫出這種作品,真非易事。
《文心雕龍》寫成以後,大家並沒重視。劉勰乃去找《四聲譜》的作者沈約,請沈約推薦,可是無法見到。乃等在沈約家門口,裝作賣書的,引起沈約的注意。最後終蒙加以揄揚,才變成名著。
《文心雕龍》是中國有史以來最精密的批評的書,它"體大《體統》、《紕繆》、《弛張》三篇已亡佚外,尚存四十九篇。計關於研究法者共三十四篇,編纂法者共十三篇,此外尚有自敘一篇,為全書旨趣所在。而慮周",全書重點有兩個:一個是反對不切實用的浮靡文風;一個是主張實用的"摛文必在緯軍國"的落實文風。劉勰把全部的書都當成文學書來看,所以本書的立論,也就極為廣泛了。一般人把它看成文學的書,是不對的。
劉知幾:《史通》
劉知幾(六六一~七二一),本名劉子玄。五十歲時,因為玄字要避唐玄宗的諱,所以以字行,江蘇銅山人。他小時候就聰明過人,十二歲就讀完《左傳》,十七歲的時候就把歷史書讀光了。他在自述中回憶道:
始在總角,讀班謝兩漢,便怪前書不應有古今人表,後書宜為更始立紀。當時聞者共責,以為童子何知,而敢輕議前者,於是赧然自失,無辭以對。其後見張衡、范曄集,果以二史為非,……始知流俗之士,難與之言……
以這樣一個聰明絕頂、心境孤獨的人,終於在他五十歲的時候,完成了中國第一部史學方法的巨著——《史通》。
中國有"史"書很早,可是有"史學"卻是後來的事。第一部開山的"史學"專書就是這本《史通》。全書共五十二篇,除《史通》因為大膽批評到有關聖人的傳說不可信等主題,一直被封殺,直到宋朝以後,才慢慢抬頭。名著之不幸,有如此者!
章學誠:《章氏遺書》
章學誠(一七三八~一八○一),字實齋,浙江會稽人。他生在清朝乾嘉考據的盛世,但卻超出考據國外,提倡新的史學和方法。
中國古代有史官、有史書,但卻沒有什麼史學和方法。最早的史學方法,姑且可說是孔丘的"約其文詞,去其繁重,以制義法"。在這些原則下,出來了《左傳》跟《史記》。孔丘以後,唐朝的劉知幾(《史通)作者)、宋朝的司馬光(《通鑒考異》作者)、李心傳(《舊聞證誤》作者)、清朝的章學誠(《文史通義》作者)、崔述(《考信錄)作者)等出來,相繼給史學方法加深了枝葉,其中最有成績的,就是章學誠。
《文史通義》出版在一八三二年(道光十二年),分內篇五卷,外篇三卷。內容包括易教、書教、詩教、經解、言公、史德、方志等。全書的重點是"六經皆史"說,並指出單純的編纂和考證不算史學,史學得有個人見解才成。章學誠認為六經不過是些古史史料,並不是"載道之書",這種見解,根本推翻了"守六經以言道"的傳統的錯誤觀點,給九十年後的國故整理與疑古風氣,提供了理論基礎。
章學誠主張"學為實事,而非為空言"。所以他的見解,"頗乖時人好惡",直到他死後,才更被人重視。
俞樾:《春在堂全書》
俞樾(一八二一~一九○六),字蔭甫,號曲園,浙江德清人。他是清朝道光年間的進士,咸豐年間因為"命題割裂",被革職為民;又因為"故里無家",就在江蘇蘇州住下,後來到各他講學三十年。他"生平專意著述",每一年下來,都"有寫定之書,刊行於世"。中國像他這樣勤勉而每年有成績出來的作者,實在少見。他活了八十六歲。
俞拋的名著有《群經平議》、《諸子平議》、《古書疑義舉例》等。《古書疑義舉例》出得最晚,寫得也最爐火純青。這書共七卷,把古書疑義分類寫成八十八條,用前無古人的科學方法,使人們知道如何認識古書。劉師培說這書"發古今未有之奇",可謂定評。這書後來引得劉師培、楊樹達、馬敘倫、姚維銳等的仿作補作,影響極為深遠。
俞樾的高足有章炳麟、陳漢章。章炳麟後來搞革命,故意寫信向他"謝本師",免得他被牽累。俞樾說:"炳麟,吾徒也。吾愛炳麟深,此炳麟之所以報恩歟?"陳漢章後來是北京大學教授。俞樾的學生很多,《清史稿》說"日本文士有來執業門下者",可見他的拉風情況。
章炳麟:《章氏叢書》
章炳麟:(一八六八~一九三六),字枚叔,曾改名章絳,字太炎,以顧炎武又名顧絳也,浙江餘杭人。他是俞樾學生,國學造詣奇高,後倡革命,以"蘇報"案坐牢三年,同案的"小弟"
鄒容庾死。出獄後,東渡日本,主編《民報》,有功革命極大。民國成立後,又被袁世凱軟禁,絕食幾死,並謂"吾死以後,中國文化亦亡矣!"一九二二年,組織聯省自治促進會。一九二五年,創刊《華國》雜誌。一九三四年,遷居蘇州錦帆路,與李根源、金松岑等組織國學會講學。一九三五年另設章氏國學講習會,發行《制言》月刊,提倡讀經救國,一時從者甚眾:
章炳麟的有名學生很多,如黃侃(季剛)、朱希祖(逖先)、錢夏(季中、玄同)、周樹人(豫才、魯迅)、周作人、沈兼士、汪東等。影響所及,至為深遠。他實在是學界的大龍頭。
胡適在《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中說章炳麟是,清代學術史的押陣大將","這五十年是中國古文學的結束時期。……
恰好有一個章炳麟,真可算是古文學很光榮的結局了!"章炳鱗的地位的確如此。中國國學與古文,在被時代三振前,在敗部的蕭條裡,章炳麟做了最精彩的個人演出,他死以後,真有許多東西隨他"亦亡矣"!
梁啟超:《飲冰室合集》
梁啟超(一八七三~一九二九),字卓如,號任公,別署飲冰室主人,廣東新會人。
梁啟超是神童,十三歲就考取秀才,十六歲就中了舉人。十九歲起拜比他大十六歲的康有為做老師,學於廣州萬木草堂三年,對中學西學,有進步性的看法。二十二歲到北京,熱心文化、政治活動。二十三歲聯合各省舉人一百九十人上書論時局、請變法。二十四歲在上海辦《時務報)。二十五歲到湖南講學於時務學堂,做蔡鍔等老師。二十六歲戊戌政變失敗,逃往日本,幾年之間,前後辦《清議報》、《新民叢報》等等,把古文體裁解放,文字生動感人,筆桿影響之大,無人可及。
辛亥革命後,梁啟超回國,北京萬人空巷式的歡迎他。他創辦《庸言雜誌》,參加進步黨,做過總長。一九一五年冒大險反對袁世凱稱帝,參加護國戰役。一九一七年又參加再造共和之役,雖與他老師康有為敵對,在所不惜。一九一八年後,專心在思想學術上歸根,在導向工作方面,成績極高。先後在北京高等師範、清華大學、天津南開大學、南京東南大學講學。一九二九年誤於庸醫,死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