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了,我依然無法肯定,那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因為那實在是……唉,實在是太荒謬了。
那是我們始皇帝剛剛統一天下的時候。你知道,帝國的版圖之在,是前所未有的。始皇帝擁有的權力,也是過去任何一位君主都不曾有過的。所以,這世上的東西,只要他想要,就沒有他得不到的。
在咸陽北阪,自雍門以東至涇渭,仿建了所有諸侯國的宮室。裡面匯聚了各諸侯國最珍貴的珠寶和最美麗的女人。上林苑裡,也興建起了規模宏大的阿房宮。始皇帝足不出咸陽,就可了享用到昔日天下諸侯所能享用的一切。
我們也很為始皇帝高興,都認為他大概是自古以來最快樂的帝王了。
然而,始皇帝只是在帝國建立的最初高興了一陣子,沒過多久,就對這一切失去了興趣,顯出煩悶不快的樣子。
近臣們變著法引他高興,俳優的筆謔,武士的角抵,甚至西域人的幻術都搬到宮裡來了,但都沒用,始皇帝依然悶悶不樂。
群臣議論紛紛,不知道皇帝到底想要怎麼樣。
終於有一天,始皇帝自己告訴了我們。
「朕要得到長生。」他說。
你可以想像,這句話在朝臣中引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始皇帝已經不是剛即位那會兒的孩子了,按理不應沉迷於荒誕的幻想,然而現在他竟然說他要長生!
震驚、懷疑、恐慌。
然後是各種各樣的勸諫:委婉的、直接的、口頭的、書面的……
當著我們的面,始皇帝把一堆諫書扔到丹墀下。
「你們沒見過的事,未必就真的不存在!」他憤怒的吼道,「在世上真的有神仙,真的有長生藥,只是你們不知道!」
他下令把那堆諫書燒燬,在熊熊的火焰前,他對群臣說:「下一回朕要燒的就不止是諫書了。」
我沒有被他的憤怒嚇退,寫了一道措辭激烈的秦書呈送上去,然後預訂了一副棺槨。
我上一全史官,史官必須說真話。
始皇帝在寢宮召見我。他穿著便服,余倚在一張極大的楠木榻上,陰沉著臉,看著我。我也毫不畏懼地看著他。
一個宮女在為他棰著腿,不時膽戰心驚地偷偷看我一眼。
許久,他開口了:「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沒有聽見騰的命令麼?」
我道:「陛下行陛下的意志,臣子盡臣子的職責。」
始皇帝看著我,眼中的嚴厲漸漸消退了。他吧了一口氣,道:「仲修,朕知道你的忠誠。可你能不能讓朕清靜一下?朕真的累了,不想再和你爭論。你說服不了朕的,正如朕也說服不了你。」
始皇帝的聲音裡帶著疲憊,我有些意外,也不些不忍,準備好的尖銳的諫言一時竟說不出口,只道:「那麼陛下能否告訴臣理由呢?臣不和陛下爭論。」
始皇帝揮手讓那宮女退下,沉思了一會兒才幽幽地道:「朕擁有整個天下,可如果騰最終也不過和常人一樣,無聲無息歸於塵土,那得到天下又有什麼意思呢?」
我誠懇地道:「陛下怎麼會和常人一樣呢?陛下德兼三皇,功高五帝,就算千秋萬歲之後,也必有盛名留傳於世……」
「別跟朕來這一套!朕聽膩了。」始皇帝冷冷地說:「死後的名聲一錢不值,況且誰知道那是怎樣的名聲!現在說得都好聽,朕一死,哼……你是太史,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哪個帝王生前不被頌聲包圍?哪個帝王死後不被肆意攻擊?」
我無言以對。
賢明如堯舜,都有遭人指摘之處,說堯治國無方,致有「四凶」之患;說舜誅鯀用禹,殺其父而用其子,非仁君所為云云,我確實舉不出一個生前死後都絲毫無非議的明君。
始皇帝道:「你沒許說了,是不是?因為你也知道死亡會帶走一切:權勢、財富、榮譽、女人……你也無法保證,朕互後的名聲,不被人歪曲踐踏!所以,朕告訴你,在這世上,只有活著,才是最真實可靠的;只有長生,才是最值得去追求的!」
我道:「可是……」我原想說:可是世上根本沒有什麼長生不老之術。但一想回到老問題上死纏濫打,終究於事無補。不如趁他現在還能聽進去話,從別的角度進言,也許還能起一點作用。於是道:「……可是下,你征服過、佔有過、享用過,這還不夠嗎?世間的一切,正因為終將失去,才顯得珍貴。如果能確定永遠佔有,反倒會感到厭倦了。」
「厭倦?笑話!」始皇帝輕蔑地一笑,道:「那是無法占的人安慰自己的想法。朕永遠不會厭倦,永遠不會滿足。東有大海,西有流沙,南有百越,北有匈奴……那麼多地方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能征服到天邊盡頭……長生,長生,唉,長生多好啊……」
始皇帝無限神往地說著,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他已經不再看我,而完全沉浸到他那擬想的世界裡去了……
我焦急的找到國尉,他正悠閒地在自己的花園裡修剪花木。
「除非發生戰事,」他仔細地修著一從金銀花籐,道,「否則不要來打擾我。」
我道:「比戰事還重!國尉,你不能不管。」
「哦?」國尉停下手中的工作道:「發生什麼事了?」
「皇帝想長生不老。」我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告訴給了國尉。
國尉沉思了一會兒,又開始修起花籐:「那就由皇帝去吧!」
「什麼?」我大吃一驚,「國尉,你怎麼能這樣,這不是小事,要亡國的啊!」
國尉依然剪著花枝,淡淡地道:「放心吧,帝國亡不了。」
我一把抓住國尉的手,道:「國尉,事情真的很嚴重。皇帝現在連李斯的話也聽不進了,只有你也許還能……」
國尉微微一笑,道:「你相信這個世上有神仙嗎?」
我道:「不。」
國尉道:「你相信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之藥嗎?」
我道:「不。」
國尉道:「那你還擔心什麼呢?」說完,他抽回被我抓住的手,雙修起了那叢花籐。
我怔怔地若有所悟,道:「國尉,你的意思是說……你的意思是說……」
國尉修著花籐,慢吞吞地道:「我的意思是說:反正是根本不存在的事物,就由皇帝去吧!找來找去找不到,他終有一天會死心的。以皇帝的精明,還會找一輩子神仙嗎?何必苦苦攔著他,反倒堅定了他的追尋之念?」
我恍然大悟,心中佩服不已,想了想,又道:「可是,我們做臣子的,眼看君主這樣荒唐下去而不做任何諫陰,是不是有點……有點……」
「那你想怎麼樣?」國尉回頭看看我,道,「來一場尸諫?皇帝的性子你還不瞭解?他什麼時候被人命嚇住過腳步?」說著,放下花剪,伸的拍拍我的肩,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史官,都有一股董狐秉筆直書的倔勁。但是聽我一句話,忠臣的命是很值錢的,不要動不動就以犧牲來顯示忠誠。把你尋副棺材退掉吧!」
我又欽佩、又羞愧地從國尉府出來。
唉,國尉就是國尉。在任何時候,他都能做到高瞻遠矚,處變不驚。
聽說我去過國尉那兒,同僚們紛紛向我打聽國尉的態度。我把國尉的那些話跟他們說了。他們聽後,也都是恍然大悟,佩服地道;「是啊是啊,還是國尉想的透徹,我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於是,不再有人諫阻始皇帝荒廢政務外出巡遊,不再有人指責眾方士虛耗國帑出海尋仙,不再有人對宮裡烏煙瘴氣的煉丹爐說三道四……
我們堅信,這些混亂都是暫時的,一切很快就會回到正軌上來。
很久以後,我們才意識到,我們--包括國尉--犯了一個多麼可怕的錯誤。然而那時已經來不及了。不,確切地說,就算我們早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也無法阻止那一切的發生。
因為那是天意。
真的是天意。
就在我們耐心等待著始皇帝幡然醒悟時,始皇帝已一步步走進那個天意鑄就的陷阱中了。
他興致勃勃地遊覽了一處又一處名山大川,嶧山、泰山、芝罘、……到處祭鬼拜神,到處刻石頌德。我們奇怪於他的毫不厭倦,不知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念頭在支撐著他繼續這咱無聊的遊戲。
我心中浮起一絲隱憂。
那一天終於來到了。
始皇帝從東海邊巡遊回來,帶回了一個叫東海君的奇人。據同行待駕的朋友說,始皇帝對這個東海君信任得無以復加,一路上同車而行,同案而食,連君臣之禮都沒有。
聽了朋友的話,我倒很想見見這個東海君,好早日在始皇帝面前戳穿他的假面具。我自信,以我的學識,對付這類江湖騙子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我很快就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東海君,那是始皇帝召我進宮。
我一踏進殿門,始皇帝就得意地指著他身旁的一人對我道:「仲修,你總是不肯相信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之術,現在這裡就有一位長生之人,怎麼樣?」
我順著始皇帝所指望去,見到一個神情冷漠的黑衣人,面貌沒什麼出奇之處,看樣子也不過三四十歲。我於是冷笑一聲,盯著那人道;「長生?請問足下貴庚?」
始皇帝道:「哎!不得無禮!這位東海群已有一千多歲了。千年之間的事,沒有他不知道的。你這位太史,有些史事還可以向他請教呢!」
我心中一動,望向始皇帝,始皇帝也正目光閃爍地看著我。
我忽然明白了,始後帝為什麼要嬉我進宮:他對這個「長生不老」的東海君也尚存疑慮,因此想借我的盤問來摸摸他的底細。我於是想,一般的史事,載之史冊,傳於四方,我知道,別人也能知疲乏。這個東群邊一千歲這樣的牛皮也敢吹,必然有備而來,要問倒他,只有找那種真相現在已很少人知道,外界卻有很多種謠傳的事來問他。
想了想,我提出了第一個問題:「請問:老子究竟是什麼人?」
我願以為他會像一般人那樣,說老子是周朝守藏室之吏,沒想到他想也不想就冷冷地道:「他和你一樣,也是太史。先仕周,後仕秦。」
我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子一生講究自隱無名,其時周室衰微,他出關遠逝,世人皆不知其所蹤。事實上,他確實到國秦國,在秦國度過了他的晚年。作為太史,他也把自己的事寫了一點下來,存在秦國的史檔之中,年深日久,就連秦國的史官也未必知道這件事了。我還是不久前整理舊檔,從一堆蒙塵已久的簡牘中,偶然發現這個密秘的。可眼前這個一臉冷漠的東海君,竟這樣輕而易舉地說出來,而且說話的口氣毫不在意,好像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我說什麼也不信世上真有長生不老這回事,就再找了許多這類冷僻隱晦的事來問他:周昭王是怎麼死的?穆王伐犬戎到底是勝是敗……
東海君都一一回答了出來。他回答時始終語氣平淡,神情冷漠。那些驚心動魄的隱秘往事從他口中說出來,彷彿成了最普通的瑣事,他知道其中的每一個細節,可又壓根沒放在心上。
我越問到後來,心越來往下沉,我難不住他,有些事他甚至知道得比我還詳細。
終於,我問無可問,只得認敗。
我充滿憤恨地盯著東第君,道:「這麼好的學問,為什麼偏偏用來做這種事?」
我真希望他能對我表示憤怒、輕蔑,或嘲笑,那樣我心裡還踏實點,至少我可以知道他還沒有那麼深不可測。
然而我失望了。他沒有絲毫慍色,也沒有一句反駁之語,他甚至連看也沒有再看我一眼,只是神情冷漠地坐在那兒,彷彿我已經不存在。
始皇帝哈哈大笑,那笑聲十分愉快,有一種終於去除了顧慮後的輕。分吩咐左右賞賜了兩顆夜明珠給我,叫我下去。
我踏出殿門的時候,聽到東海君冷冷地聲音道:「陛下,你試夠了沒有?」
始皇帝道:「先生想到哪裡去了?朕決無此意……」
我昏昏沉沉地出了宮,心裡一陣陣發痛:我是秦國最博學的太史,然而今天,就在我最擅長的學問上,我竟然如此輕易地被一個江湖騙子擊敗了!我心裡隱隱感到一種不安,要說那不安究竟是怎麼回事,卻又說不出來。
就在這樣混亂著的心緒中,我不知不覺走到了國尉府。也許是因為我內心深處覺得,只有智慧過人的國尉,才能應付這種事情吧!
見到國尉,我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說給他聽。
起先,國尉聽得漫不經心,漸漸地,他認真起來,表情越來越凝重,間或還問我幾句。最後,當我全部講完等著他發表意見時,他卻沉默了。
我道:「國尉,你說話啊!這個東海君讓我心裡發慌,可又不知道為什麼?」
國尉的右手用力握著左手的食指,來回扳動,這是他過去在每次大規模戰役前權衡思量時才會有的動作,我看得心中一驚。
過了好長時間,國尉緩緩地道:「你的擔心是對的,我們要有大麻煩了。」
我道:「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不就是一個術士嗎?」
國尉搖搖頭,道;「他不是普通的術士。」
我強笑道:「國尉,你難道真的相信他有一千多歲了?」
國尉歎了一口氣道:「要是這樣倒好了,我只怕他已經超出長生不老。」
我心裡「咯登」一下,道:「國尉,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國尉道:「周昭王時的人,就一定會知道昭王是因為淫亂而被人刺死在江中嗎?春秋時的人,就個個知道老子出關後的去向嗎?」
我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安究竟是來源於什麼了!
來源於東海君的回答太完美了,完美得超出了常理。當時我一心想要把他問倒,盡往難裡問,卻忘了就算他真是那些時代過來的人,也未心會知道這些事。然而,這東海君卻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有問必答,而且件件回答得無懈可擊!到底要什麼樣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
我感到背上一陣發寒,道:「國尉,難道這個東海君……」
國尉道:「現在什麼也不能肯定,我要進一趟宮。」
國尉進宮去了,我等著他。
坐了站,站了坐,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國尉才回來了。
國尉臉色蒼白,一句話也不說,坐下來就呆呆地出神。我從沒見過國尉這副樣子,忙問:「國尉,你怎麼了?見到他了嗎?你看他究竟是什麼來歷?陛下呢?說了什麼沒有?」
國尉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還是呆呆地坐著。許久,忽然道;「你聽說過能照見人五臟六腑的鏡子嗎?」
我一怔,道:「國尉,你說什麼?什麼鏡子?」
國尉喃喃地道:「我見到了。形制真是奇特,寬四尺,高五尺,似金非金,似石非石。就那樣明明白白地擺在我面前。我看見我的骨骼,看見了我的內臟,活生生的。你知道我們的臟腑是怎樣蠕動的嗎?我知道了……
我心中一寒,大聲道:「國尉、國尉,你清醒一點!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那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東海君製造出來的幻像!那些江湖術士有這個本事的!」
國尉慢慢地把目光轉向我,道:「幻象?他回答你那些問題也是幻象嗎?沒人能欺騙我的眼睛。我左臂幼年時摔斷過,後來好了,沒幾個人知道。那鏡子清清楚楚地映出了我臂骨上的舊傷痕……算了,承認吧,這次我們遇上真的了。」
我道:「真的什麼?真的長生不老?真的神仙?」
「真的妖孽。」國尉長歎一聲,站起來,「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會來的這麼快?我們的帝國,才剛剛建立啊!」
我道:「國尉,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國尉看著我,道:「國之將亡,必生妖孽。作為太史,你應該比我知道得更清楚這句話的含意。無法解釋的妖異之事,從來都是亡國的前兆。夏後氏德衰,有二龍降而復去;殷商之衰,始於武乙帝囊血射天,為暴雷震死;赫赫宗周,亡於褒姒,而褒似不正是龍涎所化的麼?現在,輪到我們大秦了。」
我愣了半晌,才茫然道:「就……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國尉,你不是一向智計過人,戰無不勝的嗎?」
國尉歎道:「我能為帝國擊敗一切對手。可現在這個,不是屬於人間的。」
我道:「那……國尉你打算怎麼辦?」
國尉道:「我打算歸隱。」
我大吃一驚,道:「什麼?歸隱?不!國尉,你不能走,你一走,國事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國尉道;「我留下就可收拾了嗎?」
我道:「至少……至少大家會安心一點,以國尉的威望,坐鎮朝中,也許那東海君還不敢過於肆意妄為……」
國尉搖了搖頭,道:「他太聰明了,直接從皇帝身上下手。我老了,沒有時間,了沒有精力來和一個君王身邊的妖孽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鬥爭。」
看著國尉的蒼蒼白髮,微駝的脊背,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國尉慢慢地踱到几案旁,拿起案上的黃金虎符,輕輕地把玩著,道:「帝國是我的作品,如果它短暫而亡,那將是我的恥辱。所以,我必須做一件事,證明那不是我的過錯。
我茫然的隨口道:「做什麼?」
國尉道;「找一個傳人,把我這一身的智謀傳給他,讓他在將來的時候,再建一個秦國。以此來證明,亡國不是我的無能造成的。」
我目瞪口呆。國尉的心思,向來不是一般人能猜度的。可我還是萬萬沒想到,他竟會生出這樣不可思議的想法!
國尉繼續道:「當然,我會很小心,不讓他用這智謀來對付帝國。我會找足夠聰明、又有足夠的忍耐力和重諾守信的人,用誓言來壓制他的野心,不讓他在亂世到來之前起事。同時密令他所在的地方郡守縣令,不要給他在仁途上出頭的機會。如果帝國不亡,他的所學毫無用武之地,反會引起他對權力的凱覦;如果帝國必亡,他出仕只是徒然地為帝國殉葬。
我心中一片混亂,想抓住點什麼,卻什麼也不抓不住。
他們都瘋了。我悲哀地想。
我所效忠的皇帝被一個術士迷昏了頭,一想想追求長生不老;我所敬重的國尉拋棄了他一手締造的帝國,莫名其妙地要去找什麼傳人!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只是一個名望尊崇而毫無實權的文官,除了忠誠,我一無所有。
我只能無奈地看著帝國一步步走向淪亡。
三天後的一個清晨,國尉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咸陽,沒有驚動任何人。他給始皇帝留下一道辭呈。但始皇帝沒怎麼看就隨手扔到了一邊--他已經完全沉浸到東海君為他營造的那個荒唐世界中去了,現實的一切,都被他認為是無足輕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