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4)

夜色沉沉,四野空氣清爽宜人,到處隱藏著一種黑黝黝的神秘感。五人分了工:「老大哥」和「南來雁」在路上兩人橫拉一條絆馬索;家霆和「博士」與他們相距十多步,再橫拉一條絆馬索。竇平是大力士,指定他專門對付健壯得像打手似的林震魁。靳小翰會畫畫,掏出粉筆來,給每人在臉上橫七豎八畫了幾道直線。說也有趣,一張臉上加了幾道粉筆線,對面也認不出誰是誰了。大家都悄聲叫好,忍住笑等待著「狗」入陷阱。

  這夜,老天爺幫忙,特別黑暗,沒有月亮,也不見星星。躲在疏疏落落的槐樹林子裡,風瑟瑟一吹,涼爽得很。四外寂靜,有不知名的蟲子此起彼落奏鳴得熱鬧。聽到遙遠處農家偶有犬吠聲。「博士」等了一會兒,急躁了,說:「我再去偵察偵察!」他剛想挪步再去「馬猴」辦公室左近偵察,聽見了「嚓嚓」的腳步聲,又傳來了輕輕的歌聲,邢斌吹著口哨,林震魁在哼歌哩:「……也是微雲,也是微雲過後月光明,只不見去年的遊伴,只沒有當日的心情。」

  施永桂輕輕「噓」了一聲,手打招呼意思是說「來了!來了!」大家馬上屏息等待。

  果然,兩條「狗」來了!前邊邢斌,後邊林震魁,踉踉蹌蹌,走著下坡路,急匆匆往回宿舍的路上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絆馬索起效了!第一道防線是施永桂和鄒友仁的,只見邢斌一個狗吃屎「喲」的一聲,張著兩臂「乒」地滾著栽倒在地上,嘴裡嚷嚷:「他媽的,誰?誰?」接著,林震魁也「哎」了一聲,跳舞似的「咕咚」栽倒在家霆和小翰面前。說時遲,那時快,竇平帶頭撲向林震魁,狠狠用拳頭揍了幾下,家霆和靳小翰連忙上去幫忙。竇平打了幾拳,用藍圍裙將林震魁的腦袋包起來,家霆和靳小翰也將林震魁的雙手用短繩反綁起來。這傢伙有股牛勁,到底有竇平對付,加上跌倒在地經不住三個人的一頓揍。他剛想喊叫,當臉門又挨了竇平一拳。竇平變了嗓音故意用四川話尖聲說:「再吼吼叫叫?老子揍死你。」他孬種了,低聲哼著,不敢再動彈。家霆在黑暗中,回頭看時,見邢斌早給施永桂和鄒友仁用藍圍裙包住了頭,雙手也反綁起來了。

  兩條「狗」挨了揍,頭被套住了,手被綁住了,不敢吱聲,都變老實了,被牽到野墳地裡。四外無聲,只有野墳地裡的小蟲「吱吱」「吱吱」嗚叫。家霆和施永桂、靳小翰、鄒友仁四個都閉嘴不說話,讓竇平一個人變著嗓音用四川腔講話。但靳小翰兩手不閒,一會兒在邢斌腿上掐一把,一會兒用鞋底抽林震魁的脊樑一下,發洩仇恨。兩條「狗」心裡一定估計到是怎麼回事了,只敢吱吱唔唔地輕聲哼哼,怯聲怯氣討饒。邢斌哀求:「饒了我們吧!要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請多包涵,以後一定注意。」但他忽然出人不意地伸出手來將竇平的腳摸了一下。這壞傢伙,他想摸摸是誰呀!幸好竇平機警,將腳一縮,狠狠在邢斌臉上打了一拳,打得這個狡猾傢伙「哎呀」「哎呀」哀聲求饒。

  竇平開始審問:「你們跟邵化啥子關係?」邢斌推托:「沒什麼關係。」

  「不老實!」竇平用力撕邢斌的耳朵,又用力扭林震魁的耳朵。兩條「狗」都「啊呀」「啊呀」地叫。

  邢斌說:「早先,邵化在合川做中學校長時,我們是他學生。他帶我們轉學到這裡,我們就跟來了。」

  竇平變了聲音:「你們都拿津貼,對不對?」

  邢斌悶聲不響,林震魁哀聲抵賴:「扯啥把子喲,硬是沒有拿喲!」

  鄒友仁氣得揍了他一拳,家霆也「啪」地打了他一巴掌。他又哼了起來。

  竇平變著嗓音說:「你們別捂著鼻子閉眼睛。你倆是核桃命,只服鐵錘敲?老實講,拿了津貼沒有?」

  林震魁點頭,邢斌也點頭。他倆不想用嘴說出來,可又不敢不承認。

  竇平用四川話說:「你們以後拿津貼吃油大我們不管。如果有心跟大家作對,打小報告亂開黃腔,叫我們活不下去,那就對不起了,要有一天再落到老子手裡,哼哼!老子的話你倆聽明白了沒有?」

 
 



《戰爭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