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9)
後來,兩人一同吃了午飯,程濤聲突然說:「啊,我把重陽節都忘了!原來你到北碚是來登高遊覽的?」童霜威順水推舟地點頭,把在縉雲寺住了兩天游了縉雲山的情況談了,當然隱去了看望盧婉秋這一段,風趣地說:「重陽登高,飲菊酒,佩茱萸,吃重陽糕,從古相停,可是我這次是『獨在異鄉為異客』,除了登高四望,既未飲酒,也未吃糕。」程濤聲約童霜威再一同盤桓兩天,童霜威把家霆電報拿出來,說明急欲趕回重慶,表示了心中的焦慮,午飯後就與程濤聲握別。
在往南回重慶的途中,童霜威在公共汽車上,一邊靜觀窗外景色,一邊沉思默想:這次來北碚和縉雲山,委實太有意思。我是以一個既積極又消極的中間派規勸已經皈依佛家完全消極遁世了的盧婉秋,希望她回返積極的。可惜未能奏效。遇到了程濤聲,他表面上雖也信佛讀經,實際卻是在高叫「搗針」和「小手奔加」。他是一個應當消極卻能十分積極的政治家。他三言兩語就將我說服了。同樣一個世界上,不同的人正在演出不同的角色!盧婉秋那樣是不足取的,有機會我還應當勸她。而我,雖仍猶豫,已不惶惑。我的道路也許會有危險,但地藏大士說:「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用佛祖「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心來做個正直的黨人,我的心是會安的。我的精神也是會得到寄托的。我將不會感到空虛,我也將生活得有意義。
他腦際不知為什麼,老是出現盧婉秋壁上那張既無字又無畫的屏條。盧婉秋確實是個富於神秘色彩的冷艷而又貞潔的奇女子。從縉雲山帶回的悵惘,剎那問在思索這些問題時似乎消散了一些。
只是,他掛心的是家霆那份急電。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既是急電,肯定是嚴重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