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馮斯一大早就被趕出了宿舍。他昨晚睡得晚,其實還很睏,但沒辦法,宿舍裡那條天殺的風流狗居然偷偷瞞著宿管把女朋友帶進來了。

  「沒錢了,兄弟們,實在是沒錢了,開不起房了,」他在室友們面前哭喪著臉懇求,「就給兄弟行行方便吧。下個月生活費來了一定請哥幾個好好搓一頓!」

  「瞧你丫那副慾火焚身的醜惡嘴臉!」室友們紛紛嘲笑他,但嘲笑完之後,還是通情達理地陸續離去。同在一個宿舍,低頭不見抬頭見,能行方便的時候大都會盡量行方便——沒準明天就需要求別人幫你完成編程作業呢?

  馮斯倒是從來不會求人辦事,但他天生和氣,一貫與人為善,所以開了幾句玩笑損損人之後,還是打著呵欠離開宿舍下樓而去。

  「不然就早點去找瘋婆子吧?」馮斯揉著自己雞窩一樣的腦袋,「醜媳婦難免見公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所謂「瘋婆子」,指的是他新認識的朋友姜米。之前本來兩人已經約定,利用十一假期的時間去一趟川東。但在聽了何一帆的勸說後,他又有了一些猶豫。或者說,相當的猶豫。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倒也罷了,但是他不能把姜米也帶入危險的境地。姜米這個瘋婆子從來沒有見識過守衛人、魔僕和妖獸,單從言語敘述裡無法體會到那些魔物的兇惡可怖,自然是躍躍欲試興致勃勃,但他是和那些傢伙有過面對面的經歷的。他很清楚,就算手裡拿上一把AK,他也沒有半點與之抗衡的能力。如同何一帆所說,在那些特殊人類面前,他那點微不足道的能力和廢物差不多,離開了梁野等人的暗中照拂,他基本就等於一頭肉豬,隨便誰都能輕輕鬆鬆剮了他再拿開水去毛。

  另外一件讓他煩憂的事情來自於關雪櫻。把這個啞巴女孩兒從山區帶出來的時候,他不過是出於一時義憤,也出於對患難與共的夥伴的感激與同情,卻從來沒有對關雪櫻的身份有過任何多餘的聯想。而當關雪櫻講述了她在海邊的奇遇之後,他才意識到,他和關雪櫻的相遇,或許並不是巧合,而是十多年前就被命運注定了的。他有著離奇難解的身世,關雪櫻也同樣有,再往後,一定還會有新的敵人出現,把他已經亂七八糟的生活攪得徹底支離破碎。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實在是沒什麼心情進行這次凶險莫測的遠行了。還是別去的好,馮斯得出結論。可以陪姜米去別處玩玩,在祖國的大好河山走一遭,讓她的心情稍微愉快點,然後把她送回國好了。她會讀完大學,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在一打追求者中挑一個結婚生子,重複著詹教授那樣的生活軌跡,完成她的美國夢。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們隨風而去好了——反正死了的人終歸是死了,沒辦法回來了。人嘛,想開一點多好。

  「可是該怎麼說服她呢?」馮斯一臉愁容。姜米這個姑娘,外表看起來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好像一副沒心沒肺的德行,和穩重的文瀟嵐似乎是兩個極端,但馮斯能看出來,她的內心極其堅定倔強,有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渾勁兒。想要說服她,得準備好一套足夠有力度的說辭才行。

  兩人原本打算今天碰個頭,確定訂機票的時間,不過由於風流狗室友的作祟,他不得不比約定時間提前兩小時就出門。來到賓館外面,馮斯估摸著對方還在睡覺,於是在街頭晃蕩了一陣子,同時在心裡打著腹稿,後來他發現這樣實在無聊,決定還是去敲敲門試試。

  站在房間門口,馮斯剛想伸手敲門,忽然聽到賓館裡傳出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奇怪聲響,像是有人在哭。他連忙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傾聽。

  沒錯,真的是有人在哭。那是姜米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來的聲音,可以聽出她哭得很傷心,幾乎到了聲嘶力竭的地步。

  「媽媽……」姜米哭喊著。

  馮斯怔在原地。他這才意識到,其實姜米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也有著藏在內心的悲傷。雖然她臉上滿不在乎,嘴裡說著:「難過也沒有用啊,死了終歸是死了。」「我現在在你面前大哭一場,向你傾訴兩個小時我是如何思念她,她就能活過來嗎?」但她的心裡,其實還是很在乎的吧。

  她的生父在她出生之前就拋棄了她,而她之前也在閒聊時告訴過馮斯,她的繼父和母親感情不是很好,雖然並沒有什麼激烈的爭吵,但總顯得有些冷淡,兩人的婚姻就像是一場例行公事。

  「你繼父是做什麼的?」馮斯當時問。

  「他是搞電影的。」姜米回答。

  「導演嗎?好厲害!」馮斯贊曰。

  「不是導演,好像是……好像是搞化妝的?我也記不清楚。」姜米眨巴著眼睛。

  「好歹也是你爹哎,你連他做什麼的都記不清?」馮斯有些無語。

  現在仔細想想,在這樣一個家庭裡長大,能給她真正關愛的大概也就只有詹瑩了吧?現在詹瑩死了,剩下一個可有可無的繼父,那樣的滋味的確不好受,起碼自己是深有體會的。

  而生父楊謹的死對她的衝擊也很大。在短暫的幾分鐘的交流時間裡,楊謹所表現出來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人渣的嘴臉。但過後她才發現,原來楊謹最後對她看似毫無人性的驅趕,卻是為了保護她。這樣的話,楊謹在她心目中原本簡單明瞭的形象也一下子變得複雜難辨。

  馮斯忽然間意識到,姜米對追查母親死亡真相的執著,和自己探求身世之謎的執著,在本質上是相同的。

  「我們都只是想要證明自己存在而已,對麼?」馮斯輕聲說。

  他沒有敲門,而是悄悄地離開了賓館,回到大街上。他找了一家早點鋪,慢吞吞喝了一碗豆漿,吃了三根油條,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打包了一份豆腐腦和一屜小籠包,重新回到賓館,敲響了房門。

  姜米開門出來,已然神色如常。她已經洗漱過了,臉上畫了淡妝,完全看不出有哭過的痕跡。

  「哎呀!豆腐腦!太棒了!」姜米歡呼著搶過他手裡的塑料袋。

  「抓緊吃完然後訂機票吧,」馮斯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我們三天後出發。話說,你在美國也有機會吃豆腐腦?」

  「我媽會做,偶爾會給我做一點吃,」姜米說,「我喜歡先吃一碗鹹的,再吃一碗甜的,那簡直是人間至味。」

  「你這話可千萬不能在公開場合說,」馮斯一本正經地說,「不然你這樣的騎牆派一定會被甜黨鹹黨兩邊唾棄,當心被吊著打。」

  幾天之後,兩人來到機場,準備飛往川東的中心城市——重慶。對於馮斯這個窮鬼而言,出行一般都會選擇火車,這輩子坐飛機的次數並不多。但既然姜米慷慨地買單,他自然樂得省點兒銀子了。

  「我差點習慣性地買兩碗方便麵。」馮斯對姜米說。

  「土狗!」姜米嗤笑著,「不過說真的,如果不是你的時間太緊,我還真想坐一次火車,好好看一看風景。在飛機上就什麼也看不到啦。」

  「但願到了川東你還能那麼悠閒自得……」馮斯歎了口氣,「到時候會有很多風景讓你看到吐。」

  這一趟飛機因為氣候原因而晚點了,這是中國民航的常態,所以兩人只能坐在候機大廳裡耐心等候。航空公司貼心地為被耽誤行程的乘客送來了盒飯,馮斯自然是發揚紳士風度,讓姜米坐著,他去取盒飯。

  把盒飯拿到手,正準備走回去,身邊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喲,馮同學?怎麼那麼巧?」

  馮斯渾身一震,手裡的盒飯差點兒沒掉到地上去。他無可奈何地哼唧了一聲,轉過頭來,擠出一個笑容:「曾警官,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站在身邊的正是他的老冤家:刑警曾煒。不過以前見面的時候,曾煒大多穿著便裝,不是很醒目,此刻他卻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顯得英姿颯爽,精氣神十足。

  「您……也是等著這一班航班嗎?」馮斯懷著萬分之一的僥倖問。

  「沒錯,我正好去川東公幹,借道重慶,」曾煒點點頭,「咱們正好同路。」

  「怪不得您穿著警服呢,挺帥的!」馮斯隨口拍著馬屁,「您具體去川東哪塊兒呢?」

  曾煒說了城市名,果然不出馮斯所料,他們的目的地是一模一樣的。兩人隨口寒暄兩句,曾煒卻並沒有提到兩人之間的「正事」,馮斯求之不得,抱著盒飯鼠竄回去。姜米向遠處望了一眼:「那是誰?」

  「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陰魂不散的警察。」馮斯一臉愁容,眉頭緊皺。

  「他還能比你說過的那些什麼魔僕、妖獸更厲害?」姜米不解。

  「因為只有他能在法律的框架內合法地收拾我,」馮斯苦著臉,「我說過了,在解決完這檔子破爛事兒之後,我還想繼續過我普通人的日子呢。要是這位警察叔叔在我的檔案裡留下什麼污點,甚至於直接找個由頭把我關進去,那我就什麼都完了。難道以後非得紋個左青龍右白虎、跟著范量宇他們那幫人去混黑社會嗎?」

  姜米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別太擔心,一切都會有辦法的。我相信你。大不了和我一起回美國,總有解決之道。」

  這是姜米十分難得地用一種溫柔的語調說話。她的手掌細膩溫暖,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馮斯的手心,讓馮斯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定。他反過手,拍了拍姜米的手背:「謝謝你。吃飯吧,不然快涼了。」

  「你說的話我可記住啦。以後我要真在這邊沒了容身之處,就去美國給你當小白臉……」馮斯一邊打開盒飯一邊開著玩笑。

  姜米一臉鄙夷:「小白臉?你也太看得起自己的形象了,還是男保姆靠譜點兒……」

  兩個小時後,飛機總算姍姍遲來。曾煒的座位和馮斯隔得挺遠的,這讓馮斯心裡稍微放寬了一些。他舒舒服服地往座椅上一靠,沉入了夢鄉。

  或許是因為飛機本來就飛行在高空中,又或許是因為不穩定的高空氣流帶來的顛簸,他又進入了那個幾天做過的夢:飛起的道觀,湛藍的雲天,天際之上的巨蟒的血盆大口……他照例在冷汗淋漓中醒來,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姜米側頭看著他:「怎麼了?做夢被大灰狼追了?」

  「不,是夢見我們被困在了川東沒法回去,然後我三次點名不到,老師直接讓我掛科。你可得負責啊!」馮斯一臉悲憤地說。

  「負責?別,我不負責,誰能證明孩子是我的?」姜米同樣擺出一張臭臉。

  開過玩笑,馮斯調整了一下呼吸,用紙巾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他覺得這個夢是一種暗示,那是他內心深處的潛意識所表達出的一種不安,但這種不安到底指向何處,他仍然把握不清。細節太少了,他想,所知的細節還是太少了。但是那種強烈的預感不會變,他仍然堅定地認為,那座莫名消失的古老道觀,一定隱藏著極為重要、極為關鍵的秘密,也許解開魔王之謎的鑰匙就藏在那些忽隱忽現的屋簷下。

  他一路沉思著,反倒是忘記了對曾煒出現的擔憂。這一路行程雖然略微顛簸了一些,總體而言沒有其他波折,落地之後,曾煒遠遠地沖馮斯點了點頭,自顧自地離開了。但馮斯清楚,曾煒此行的公幹固然是真,但不過是個表面上的幌子,他真實的目的仍然是監視自己。在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探一樁已經過去二十年的舊事,本身就夠困難的了,再加上曾煒那雙無所不在的眼睛,真是讓人頭疼。

  不過姜米顯然是個樂天派,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把這一趟險惡的行程完全當成了度假旅行。此時天色已晚,兩人按計劃在重慶市區先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出發。剛剛到賓館放下行李,她就興致勃勃地拉著馮斯出門,去找了一家店面看起來很漂亮的火鍋店。

  「外行!」馮斯嗤之以鼻,「這種地方就是專門騙你這種外地土老帽的。」

  「你才土老帽呢!」姜米一下子蔫了,「那你說我們去哪兒?」

  「我宿舍裡的四川同學告訴我,川菜的精髓就在街邊的小館子,他們稱之為『蒼蠅館子』,」馮斯說,「我已經在網上查好了幾家本地人推薦度最高的蒼蠅館子,跟我走就行了。」

  「看來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中國吃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姜米搖著頭。

  「馬上你就能知道你距離吃貨還差得有多遠了,」馮斯詭秘地一笑,「歡迎來到真正火鍋的世界。」

  一小時後,兩人坐在了一家馮斯所說的風評極佳的蒼蠅館子裡,面前放著一鍋紅紅亮亮正在沸騰的火鍋。其時湯剛燒開沒多久,姜米加在一起不過吃了幾片毛肚和黃喉,就已經滿臉通紅,齜牙咧嘴地不停喝冰鎮飲料。

  「刺激吧?」馮斯嘿嘿笑著。其實他也被辣得夠嗆,但比之姜米,承受能力還是強了許多。

  「眼淚都辣出來了……」姜米用桌上放著的捲筒衛生紙擦著眼睛,「其實光辣還好啦,墨西哥人的東西也辣,可是那麼麻,我真的沒想到,實在有點扛不住。」

  「這一路下去,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會有很多。」馮斯淡淡地一笑。

  「但是我也很期待嘛!」被麻得直吸涼氣的姜米依然興致勃勃,「你不知道,聽你講到你去位於大山裡的山村時,我都羨慕死了。我對那樣的生活真是很好奇。」

  「你這不過是一種站在高處俯視的好奇,」馮斯搖搖頭,「等你真的走進那種生活的時候,你就知道那一點也不好玩,一點也不浪漫,光是豬圈旁邊蚊蠅亂飛的旱廁就能要了你的命。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姜米問。

  「這次我們要去的城市,雖然也算是依山而建的山城,但交通卻並不閉塞,公路發達不說,還有一面沿江。」馮斯說,「這樣的小城市,和深山裡的小村莊是兩碼事,它更加接近於一種四不像的狀態。」

  「四不像?」姜米有些困惑。

  「等到了那裡你就知道啦,」馮斯說,「現在先研究一下晚飯吧。看來這一鍋火鍋你是無福消受了,要不要換個地方,找點兒不那麼麻辣的東西給你填肚子?」

  姜米猶豫了一會兒,臉上浮現出革命英烈面對敵人刑具時的表情:「不!今晚我就跟火鍋飆上了!一鍋不掃何以掃天下!」

  「精神可嘉……隨你便吧!我會給你收屍的。」馮斯淡定地撈起一塊午餐肉,放進香油碟裡。

  結果他倒是沒有給姜米收屍,卻不得不大半夜地跑出去替她尋覓藥房買止瀉藥,這無疑是那頓正宗麻辣火鍋的功勞。

  好在重慶是座大城市,通宵售藥的藥店並不難找。他在街上詢問了一番,很快找到一個雖然已經鎖門、但仍舊掛著「夜間售藥」標牌的藥店,正準備按鈴,背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有大事要辦還胡吃海喝,真是不知輕重。」一個沉穩的男聲說。

  馮斯慢慢回過頭來:「梁野先生,咱們有日子沒見了。」

  身後果然是梁野,守衛人家族中四大精英之一。相比起凶殘暴虐的范量宇、高深莫測的路晗衣和笑裡藏刀的王璐,梁野更加接近於一個「正常人」,所以馮斯對他的好感最多。當然,這樣的好感也只是相對而言,對於這群人,他心裡所抱有的最主要的觀感,仍然是警惕和抗拒。

  「你和王璐他們不一樣,不喜歡說繞彎子的廢話,所以我就直接發問了吧——你有什麼話要說?也是來阻止我的嗎?」馮斯說。

  梁野看著馮斯,搖了搖頭:「不,我不會阻止你的。事實上家族內部確實並不希望你去冒險,畢竟那種禁忌之地我們都無法保護你,但我仔細想過了,這也或許是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馮斯問。

  「幫助我們弄清楚消失道觀的真相的機會,」梁野說,「你不受禁忌的限制,可能是唯一一個既瞭解魔王的背景、又可以前去調查的人。」

  「可惜的是,我沒有你們那樣的能力。」馮斯輕歎一聲。

  「這倒或許會帶來特殊的機會,」梁野說,「總而言之,這一趟到了那邊,你只能完全靠你自己了,別指望我們再會出現。這是一個很大的冒險,但我覺得值得。」

  「我知道。但是如你所說,這個險必須冒。」馮斯有些沉重地點點頭。

  梁野從身上取出一張小紙條,遞給了馮斯:「到了那裡之後,可以按地址去找這個人。他會給你提供一些幫助。」

  馮斯接過紙條:「你不是說你們家族的人不會靠近那裡麼?」

  「那只是家族控制下的一個普通人的組織,不瞭解和魔王有關的任何內幕,所以不能算家族中人。他們在那裡,主要是為家族提供一些經濟支持。」梁野說得有些含糊,但馮斯能夠猜到,這個所謂的「組織」是什麼性質,「提供經濟支持」又是什麼樣的概念。

  「這一趟正好有警察叔叔跟著我,我要是再和那些『組織』混在一起,那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馮斯喃喃地說,但還是把紙條裝在了兜裡。

  「你好自為之吧。」梁野不再多話,轉身離去了。

  「你有什麼建議嗎?」馮斯問,「我是說,雖然這個道觀對守衛人來說是個禁忌,但是你或多或少總應該知道一丁點吧?」

  梁野沒有停步:「有一點……如果你看到一種深黑色的花,馬上逃,逃得越遠越好。」

  「黑色的花?那是什麼?」馮斯很是困惑,想要再問,但梁野已經走遠了。

《覺醒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