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被安排在路家所持有的某座高檔私人會所裡舉行。今天下午的時間段內,這裡不接待任何持卡的會員,只向守衛人世界開放。
這也是常年殺伐不休的守衛人世界中難得的和平時刻。按照古老的慣例,不管家族之間有多麼深的仇怨,在婚禮的當天都不能發作。大家必須暫時拋開仇恨,共同為在這一天裡喜結連理的新人送上祝福,並希望守衛人的血脈能代代相傳,直到終結魔王——或者被魔王終結——的那一天。
當然,一般的小家族是不會有太多賓客上門的,但路家作為這個時代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強大的家族之一,影響力非同凡響。與之聯姻的林家,雖然之前式微了許久,最近一年裡卻由於林靜橦的強大而聲名鵲起,這樣的一樁婚姻,無疑也會改變各大家族之間的固有格局。所以,即便是和路家頗有仇怨的家族,也會派人前來打探一下虛實。
所以現在會所裡分外熱鬧,歐式宮殿風裝修的一樓休息廳裡,此刻已經坐了不少的人。這些人平日裡有時候相互合作,有時候彼此仇殺,大部分都有著綿延上百年的世仇,但在「規矩」的約束下,此刻也不得不相互陪著笑臉。
「坐在這裡面,壓力還真是大啊。」馮斯雖然特意選了一個角落坐,卻也很清楚自己就算鑽到沙發底下都不可能避開旁人的注目,「這會所裡的人加在一起,得殺過幾個非洲小國的總人口了吧?」
「你該回小學去補一補算數了……」坐在他旁邊的何一帆撇撇嘴,「放鬆點,按照守衛人的規矩,只要走進了婚禮的現場,就絕對不能在這個場地裡動手動腳,不然的話,其他人是可以群起而攻之的。」
「感覺就像是武俠小說裡的武林大會,大家各懷心機爾虞我詐。」馮斯說,「話說回來,說句得罪你的話,我沒想到……」
「沒想到我們這種小家族也會被邀請,是麼?」何一帆一笑,「你不會得罪我的,因為以我們那點小小的螻蟻一樣的勢力,原本確實不會被路家這種檔次的大家族邀請。但是現在我有一個特殊的身份——我是你的熟人啊。」
「熟人?」馮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本來想說,我是你的朋友,但我也知道,你對守衛人總是心懷忌憚。」何一帆說,「熟人這個說法更確切一點。總而言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這個意思啦。我猜想,路晗衣邀請我這種nobody來參加他的婚禮,就是為了讓我陪你說說話,好讓你在這兒不至於太無聊。」
「是麼?他對我還真不錯。」馮斯澀然一笑。這倒像是路晗衣的行事作風,總是算無遺策,考慮到各種細節,盡量做到讓「自己人」舒服。
「咱們的大個子呢?」他注意到俞翰並沒有跟在何一帆身邊。
「他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呆著。」何一帆說著,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馮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是范量宇。馮斯原本猜測以范量宇那不似正常人的性格,應該不會前來參加這種肯定會讓他厭煩的典禮,卻沒想到他居然來了。只是他那樹幹一樣粗壯的身軀包裹在一身西裝裡,腳上的皮鞋巨大如熊掌,怎麼看都怎麼讓人覺得滑稽。
然而除了馮斯之外,沒有人敢笑。范量宇於馮斯而言不過是一個時不時揍他一頓的熟人,有時讓他氣得牙癢癢的,有時又讓他覺得還有那麼丁點可愛——比如當這個雙頭怪物保護文瀟嵐的時候。但對守衛人們來說,范量宇那兩顆一大一小的醜陋頭顱就象徵著殺戮和死亡,象徵著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象徵著永遠甩不開的噩夢。
「你一來,這裡的溫度都下降了,真是冬之女神啊。」馮斯擠眉弄眼地沖范量宇故意做出個天冷搓手取暖的動作。
「小子,你以為我是一個肯乖乖守規矩的人麼?」范量宇不緊不慢地坐在了馮斯身邊,「你信不信,我馬上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你扒光了吊在中間那盞吊燈上彈你雞雞?」
「我信我信!」馮斯連忙換出諂媚的笑臉,「誰敢和您老頂牛呢?」
范量宇剛坐下來,何一帆就站起身來,默不作聲地挪到了休息廳裡的另外一個角落。馮斯搖搖頭:「我記得她說過,她家族裡僅有的幾位高手都是死在你手裡的。」
「不關心。」范量宇硬邦邦地說,「這些也不是你現在該關心的事。」
「我知道。」馮斯壓低了聲音,「你的力量恢復得怎麼樣了?」
「揍你足夠了,要和強手對抗,還差點。」范量宇說,「確實怪我大意了。沒有想到那種毒針的藥性那麼強,現在只能每天一點一點恢復。」
「你的手下打探到文瀟嵐他們的下落了嗎?」馮斯又問。
范量宇搖搖頭,神色有些沉鬱:「你祖父在人世間躲藏了千年,守衛人的一切手段只怕都瞭然於胸,哪兒能那麼容易找到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幫日本人了,畢竟他們也是不同尋常的存在。」
「那就是只能寄希望於以毒攻毒了。」馮斯說,「和他們合作,就像飲鴆止渴。」
范量宇沒有回答,目光看向休息廳的大門。馮斯也跟著看過去,這一看他的眼睛瞪大了。在之前的幾個月裡彼此鬥得你死我活的梁野和王璐,此刻竟然並肩走了進來,看上去關係甚為融洽。
「你們守衛人果然虛偽……」馮斯歎了口氣。他知道范量宇也不會有什麼和他聊天的慾望,只能扭過頭無聊地四處張望。他發現,到場的大多數賓客都只是和身邊一同前來的家族同伴交談,而不和「外人」有所接觸。這些人原本就生活在不容於凡人的世界裡,卻還在彼此針鋒相對。即便是在婚禮這樣喜慶的場合,他們大概還在算計著離開這裡後如何向對手下刀。
真是厭惡這個世界啊,馮斯想,我他媽怎麼就那麼倒霉被選中當這個狗屁天選者了呢?
「對了,范為琳怎麼還沒來?」馮斯問范量宇。
「她從來不告訴我她的行動。」范量宇說。
「你好像對她特別寬容的樣子,」馮斯說,「如果換了其他人敢對你不敬的話,早就被你剁成餡兒包餃子了吧?你和她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呢?」
「這不是你該打聽的事情。」范量宇冷漠地說。
「大不了回頭我找文瀟嵐問……」馮斯小聲嘀咕著,心裡卻在奇怪:范為琳到底到哪兒去了?
就在幾天前,關雪櫻給馮斯出了主意,建議他「主動露出破綻」。據她說,這是她在馮斯替她買的少年偵探故事裡學來的。之前,為了擔心關雪櫻在險惡的守衛人世界中受騙上當,馮斯曾想過讓她多讀點驚險小說,熟悉一下其中的各種陰謀騙術。但以關雪櫻的文化水平,讀成年人的小說稍微吃力了點,他索性買了一套針對青少年編寫的少年偵探系列叢書,結果關雪櫻看得津津有味。
「有一篇故事裡提到過一種手法,」關雪櫻說,「偵探想要找到犯罪分子藏起來的記錄犯罪集團罪行的筆記本,卻怎麼也找不到。於是他設計了一個計謀,故意假裝找到了筆記本,然後故意露出破綻讓罪犯發現。罪犯擔心筆記本真的被找到,就急急忙忙回家去找,然後就被偵探悄悄跟蹤,發現了他的秘密保險櫃的位置。」
「很老套,但是可行。」馮斯思索了一會兒後,得出結論,「而且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案。至少比從路晗衣嘴裡套話靠譜。」
「只能這麼試試了。」范為琳也沒有反對。
於是馮斯和范為琳一起制定了一個看似周密、實則心裡完全沒底的計劃。他很清楚,推理小說終歸只是小說,現實中的一切不可能像小說家安排的那麼順利,任何一個環節出紕漏就會雞飛蛋打。更何況,他們所要面對的是路晗衣。但是,捨此無他法。
「要不要和范量宇也商量一下,讓他配合配合?」馮斯建議說。
「我不和他合作。」范為琳硬邦邦地說,「而且,他太自以為自己是個東西了,要他在路晗衣面前耍弄計謀,他未必能演得自然。」
「有理。」馮斯贊曰。
按照計劃,范為琳會在參加婚禮到中途的時候突然和馮斯說兩句話,然後藉故離開,引起路晗衣的關注。以路晗衣一向的機警,一定會立刻安排人跟蹤,而跟蹤者會發現和范為琳接頭的是關雪櫻,關雪櫻身邊還有一個說日語的東亞女人。
這個女人所扮演的角色,自然就是上杉舞子。為此馮斯專門邀請了一位他在網絡上認識的日本留學生。該留學生一向在各大中文社交網絡賣萌裝乖,吸引了不少粉絲,也和馮斯一樣走上了網絡營銷賺錢的道路。
「這麼說是個網絡紅人了?」范為琳聽得眉頭一皺,「那萬一被認出來真實身份,不就騙不到路晗衣了嗎?」
「放心吧,她在網上放出來的照片都是重度PS過的,」馮斯胸有成竹,「走在街上絕不會有人能認出她。」
「凡人的世界真是愚不可及……」范為琳大搖其頭。
這個假上杉舞子會和范為琳有一些交流,總體而言就是盡量勾起路晗衣的警惕和懷疑。那樣的話,婚禮結束後,路晗衣一定會第一時間去查探路鍾暘的狀況,范為琳就可以在有限的時間裡跟蹤他。
這個計劃原本並不周密,變數也很多——萬一范為琳的離開沒有引起路晗衣注意怎麼辦?萬一路晗衣對自己的保衛措施充滿自信、並不急於去查看怎麼辦?但捨此之外,三個臭皮匠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姑且一試了。
「但是怎麼會從第一個環節就開始出問題呢?」馮斯看著休息廳的入口,滿心都是無奈。
范為琳真的一直沒有出現,而婚禮正式開始的時間已經到了。馮斯毫無辦法,只能揣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先參加婚禮。
之前他也猜想過,路晗衣和林靜橦到底會選擇什麼樣的婚禮,儘管這兩位當事人本身對這樁政治聯姻可能並不上心,甚至於——馮斯邪惡地猜測著——他們都未必會同床,但考慮到兩個家族的臉面,婚禮必然還是會精心設計。
說不定會有一整個唱詩班呢?馮斯想。
不過,步入婚禮場地之後,他還是嚇了一大跳。
「大哥,這真的是結婚麼?」馮斯有些困惑地拉了拉范量宇的衣袖,「這他媽的看起來怎麼那麼像邪教祭祀啊?」
「守衛人本來就是邪教啊。」范量宇咧嘴一笑,「你不會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一點吧?」
「我只是以為邪教在結婚的時候會稍微正常一點……」馮斯嘟噥著。
婚禮安排在會所的三樓大廳。裡面沒有唱詩班,沒有花童,沒有紅毯,沒有裝模作樣的大屏幕和饒舌的主持人。整個大廳色調異常陰暗,甚至於沒有點亮一盞點燈,只有四圍樹立了一些老式燈架,上面點燃著明火。
藉著這些忽閃忽閃搖曳不定的火光,馮斯看到,大廳中央最顯眼的地方立著一尊巨大的塑像,黑沉沉的,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形狀也很扭曲。走近一些之後,才能看清楚,原來這座雕塑上實際塑造了兩個人物,但儘管都是人,差別卻很大。其中一人身批戰甲,手拿長刀,眉目間威風凜凜而又顯得頗有智慧;另一人的體型卻幾乎是他的兩倍,身軀強壯,臉型像牛一樣,背上長著長長的雙翼,手拿巨大的斧頭,有如凶神惡煞,看上去就有一種無人可以阻擋的恐怖氣勢。雕塑上,兩人針鋒相對,拿長刀的人看起來體型小了一半,卻毫無懼色。
「這大概又是在講涿鹿之戰吧?」馮斯小聲問范量宇,「這就是蚩尤和黃帝?」
「這就是中國守衛人家族共同信奉的圖騰。」范量宇說,「古代人相信黃帝會帶領他們打敗蚩尤——也就是魔王,所以通常婚禮會以祭奠黃帝的方式進行,意思是希望日後生下的孩子能得到黃帝庇佑,獲得對抗魔王的力量。現代人雖然不再有此類迷信了,但傳統終究是傳統,忍忍吧。」
「不,不必忍,我覺得挺有趣的。」馮斯說,「這種場景難得一見。」
人們近乎默契地分別在大廳裡站好,把中央的位置空了出來。幾分鐘後,路晗衣和林靜橦兩位正主走了出來。
林靜橦是真漂亮啊,馮斯想,她要不是林靜橦而是個其他人,說不定我都會有師生戀的幻想了。然而,這位美麗的新娘看上去甚至都懶得假裝自己很高興很幸福。她的面容沉靜如水,既無喜悅也無悲傷,與其說是正在迎接一個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莫如說像是在銀行排隊。
只是在走一個必要的、無法擺脫的程序而已吧?馮斯在心裡隱隱感到有些憐憫。
而路晗衣則像任何其他時候一樣,依然帶著他高深莫測的迷人微笑。不知怎麼的,馮斯覺得路晗衣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心裡微微一顫。
主婚人也隨之出現,馮斯知道,今天的主婚人是路晗衣的姐姐路顏。那是一個身段婀娜苗條的女性,走路的步態輕盈優雅,一看就有大家閨秀的高貴風範。然而,當她的臉暴露在火光下之後,馮斯一下子呆住了。
——那張臉完全不像人臉,鼻子像是被整個移除了,皮膚疙疙瘩瘩,縱橫交錯地佈滿了各種傷疤和難看的肉瘤,簡直就像是上帝隨手用爛泥捏出來的。和這張臉比起來,范量宇似乎都可以去參加選美了。
但沒有人對這個女人表現出絲毫的輕蔑,相反,他們的神情裡——哪怕是路氏家族的仇敵——都包含著敬意。馮斯側頭看了看范量宇,發現即便是這個能指天咒日的怪物,眼神裡居然都包含著一絲尊敬。
「那是路氏家族的特殊血脈,相當於附腦裡藏著的一個開關,只出現在擁有族長潛質的人身上,」范量宇說,「這種血脈的喚醒並不能用來直接戰鬥,卻能極大提高人的智力,讓人擁有罕見的計算能力、記憶能力和運籌能力,這也是為什麼路氏一直是最強家族的原因之一——哪怕某一代沒有足夠強的戰士,至少他們的領袖能把錯誤壓縮到最少,最大限度地在各種艱難的環境中保存力量,也能在強大的時候抓住機會迅速擴張。」
「嗯,我明白了,不是四大高手,勝似四大高手。」馮斯點點頭,「這就是范為琳和我說過的特殊的能力。」
「但是激活這樣的血脈往往會帶來副作用,那就是對身體的無法預估的巨大損害,比如像她那樣。」范量宇說,「只有極少數的人天賦異稟才能克服那種損害。在路家這一代的三兄妹中,大哥路鍾暘就是這樣的人。家族血脈不但沒有傷害他,據說反而讓他擁有了驚人的戰鬥潛力,只不過一直沒有發揮出來——至少我從沒聽說有任何人和他動過手。」
「但是他死了,不管智力還是戰鬥潛力都沒了,所以族長的任務落到了路顏身上。」馮斯明白過來,「她激活了這個附腦裡的開關,卻把自己變成了這幅模樣。」
「其實本來是路晗衣自告奮勇接任族長的,」范量宇說,「路晗衣一向不喜歡大哥,卻和姐姐很親近,他不願意姐姐的身體受到損傷,主動想要承擔這個責任,路顏卻搶先激活了血脈。」
「那他們姐弟倆的感情還真是讓人佩服。」馮斯歎了口氣,「看來你們守衛人世界也不全都只會做冷血的事兒。」
接下來的時間裡,馮斯的精神略有一些恍惚,總是想著路晗衣和路顏這姐弟倆。從路晗衣那可以當電影明星的容顏,可以猜測出他的姐姐也一定曾經有著一張青春美麗的面孔,但最終,她卻選擇了保全弟弟,自己擔當了這個算得上是毀掉自己一生的使命。
所以這幫守衛人也還是有感情的?馮斯呆呆地想,大概是因為無論如何他們還有一半是人吧?
新郎和新娘在守衛人們的簇擁下跪在了軒轅黃帝的神像前,向黃帝祈禱神聖的祝福。馮斯覺得這莊肅的一幕其實有些可笑,卻也不敢說出來,只能板著臉陪著其他守衛人一起低頭。他聽見人們祝禱用的並不是普通話,甚至於不像任何一種現代漢語方言,估計是某種只有守衛人才能掌握的古代密語。好在范量宇腦後生反骨,雖然要給主人面子,表面上像是在跟著祝禱,其實是悄聲給馮斯翻譯。
那其實是一首古老的頌歌,讚頌守衛人歷代先輩和魔僕妖獸抗爭,也表達後輩們永不放棄的決心。不過,好像這首頌歌的曲調失傳了,所以人們只是在吟誦而已。馮斯牢牢記住了最後八個字:「覺醒之日,萬物俱滅。」
魔王大爺啊,你、或者說你們,到底是什麼呢?他不覺又開始走神。那麼多人恐懼你,那麼多人膜拜你,還有那麼多人渾渾噩噩對你的存在一無所知——但你到底是誰?到底想要幹什麼?在蚩尤、楊麓和扎蘭丁王子的外皮之下,你究竟藏著怎麼樣的禍心?
真的是想要萬物俱滅嗎?
頌歌念完了,路晗衣和林靜橦站起身來。路晗衣笑容不變,林靜橦依然沒有任何喜悅的神情,兩人近乎禮貌刻板地交換了信物。並不是普通的結婚戒指,馮斯沒有看清具體是什麼,但猜測是某些中國傳統特色的家族飾物。
這樁政治婚姻就算是完成了吧,馮斯想,再搞下去我他媽尷尬症都要犯了。這簡直就是買賣人口。
他還不知不覺想起了姜米。從雲南回到北京之後已經有些日子了,兩人卻有意無意地沒有再見面,雖然打過幾次電話,並且兩人都極力多找話題多閒扯,但不知怎麼的,總是找不到去年兩人在一起時的那種感覺。身邊需要思考和解決的問題太多,他也不想過分打擾姜米,索性就這麼懸著了。路晗衣發來請柬時,意味深長地也給姜米發了一份,但他思慮再三,不願意把姜米帶到守衛人面前過多亮相,儘管以姜米的性子肯定會歡呼雀躍地答應下來。
未來會怎麼樣,他不敢多想,雖然潛意識裡已經有很多模模糊糊的不詳的判斷。有時候他會痛恨自己天選者的身份,因為倘若不是天選者,他不會選擇放棄姜米;但轉過頭一想,如果不是天選者,自己連和姜米認識的機會都沒有,這麼一想倒是釋然了。反正來來去去都是命運而已。
典禮結束後,人們一同離開了這間讓馮斯感到呼吸很不順暢的大廳。重新見到現代文明的電燈後,他才稍微舒服一些。到這時候,他才想起來:范為琳依然沒有出現。這可不太妙,因為守衛人們能夠聚集在一起花費一個多小時參加一次婚禮已經是夠不容易的了,儀式之後並沒有像世俗的人們那樣安排婚宴之類的東西,大家可能再禮貌幾句,就該散伙了。
也就是說,婚禮到此已經基本結束,范為琳再不出現,那個「主動露出破綻」的計劃也會黃掉。
馮斯很是焦急,卻不敢在路晗衣的地盤撥打范為琳的電話。他明白,要對付路晗衣,決不能有絲毫的急躁冒進,露出一點點真正的破綻就會被抓住。現在看來,只能暫時放棄那個本來就是碰運氣的計劃,先回去再說。
心情沉鬱外加懶勁發作,儘管這裡只是三樓,他仍然選擇了獨自一人坐電梯下樓。然而,電梯剛剛運行到二樓,突然四圍一黑,電梯的運行也停住了。
見鬼了,真是流年不利,馮斯憤懣地想,沒想到這種有錢人出沒的高檔場所也能遇上電梯故障。不過畢竟是見過各種大場面、幾天前還剛剛被關在過地下河道裡的人,他也並不慌張,靠在電梯壁上發著呆,等待電梯被修好。
但過了一會兒,他發現了不對,因為從電梯上明顯傳來一種古怪的震顫感,那震動好像來自於會所的地下。與此同時,那種熟悉的「催化劑式頭痛」又出現了。這說明,有一股異常強大的魔王之力正在附近發揮作用。
「看來是有什麼事兒發生了……」馮斯捏捏鼻子,開始催動蠹痕,在心裡描畫著一根可以撬開電梯門的撬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