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大結局 一沙一世界 1

火山丸是條窮盡奢華的巨艦,幕府將軍為彰顯自己作為黃金之國日本統治者的權威,在內外裝飾上都使用了大量黃金。這艘戰艦上常備戰鬥員有五百人之多,即使經過蓬萊與鬼巖礁的戰鬥而大批減員,船上依舊保有著將近二百人。

騰格斯振翅飛上火山丸的甲板,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竟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船上人連纜繩也沒系就集體消失,任由火山丸隨波逐流撞向佛島的巖壁。銅雀認為只怕所有人都進入了佛島,至於為何走得如此匆忙他也說不清,看他緊張地皺著眉頭摩挲銅雀的樣子,建文猜想他也在努力想要給出個合理的邏輯來。

「既然到了此處,躊躇不前也無意義,不如上山一探究竟。」

建文仰望佛島最高處的金身彌勒巨像,只見這巨像閉目凝神,單手托在腹部,另一隻手掌朝向外側,像是在對著建文招手。通向山頂的是條石條鋪就的小路,七里搶先奔上小路朝著山頂走去,此時除了在將軍尋覓到佛島的秘密前將他打倒,沒有別的辦法,建文第二個跟著七里踏上石條台階,騰格斯等人也跟了上來。

路邊大小天王像、菩薩像數量多得數不清,這些石像因數百年風雨侵蝕都變得破敗不堪,有的頭部損壞,有的缺膊少腿,或歪斜或倒臥在草叢裡,從樹蔭透出的陽光為這些表情祥和的佛像罩上一層神秘的面紗,似乎它們隱藏著多少不為人道的秘密。

銅雀給建文講起佛島的來歷,「此島是武則天為保其千秋萬代統御天下所建,只是不知為何後來沒有建完,傳說為武則天主持建島的是位高僧……」

「我在《舊唐書》上看到過,叫薛懷義是吧?」說到武則天身邊的和尚,建文馬上想到的是這個人。

「不是!那個是武則天的面首!再說他建的那個是明堂,不是佛島!」銅雀不滿地對建文皺了眉頭,繼續說道,「那高僧說,武則天是彌勒轉世……」

「你看吧,我就說是薛懷義。」

「都說了不是,不要插嘴,聽我繼續說。」銅雀幾乎產生了用手裡的銅雀砸向建文腦袋的衝動,「高僧法名顯照,他拿出一串珠子對武則天說:『一珠一色,無論您希望擁有不老的青春、無上的權勢還是帝王不衰的寵愛,都可以得到滿足——但是只限一次。』武則天選了黃色的珠子,後來她成為了大周皇帝,這黃色珠子便是海藏珠中最為最貴的帝王珠。」

「原來武則天竟是靠著海藏珠成為皇帝的?」聽說武則天竟然也是海藏珠的擁有者,建文驚愕不已,在歷史的典籍中,絕不會記載這樣的故事。

「可不是,何止武則天,後來多少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人,都曾經獲得過海藏珠。」銅雀詭異地一笑,這小老頭雖說有時看著猥瑣可笑,卻又總是顯得神秘莫測,讓建文摸不清他的底細。

「人年輕時想要的是權勢榮耀,擁有這一切人也老了,又想要永葆青春。望著鏡中衰老的皮相,武則天想起顯照手裡可以永葆青春的海藏珠,又想要把那個珠子也搞到手。可惜顯照早將珠子拋入大海尋覓無蹤,顯照也飄然而去不知所蹤。武則天這才建造佛島,希求佛祖垂憐,再次顯靈。」

「那後來老佛爺到底降臨沒有?」跟在後面的騰格斯聽得有趣,也插嘴問道。蒙古人信奉喇嘛教,對佛祖並不陌生,騰格斯的家裡也供著佛堂。

「這個嗎……」銅雀邊走邊捻著鬍鬚想了想,回答道,「傳說她在世時為佛島前後輸送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得道高僧和許多珍奇寶物,若是再尋得一位湊足萬僧之數,佛島就建成了。偏偏沒等尋到最後這位高僧,武則天就壽終正寢了。不過,傳說佛祖憐憫世人的一片癡心,還是將長生不老和掌控天下的威力降在島上,這也引得多少人苦苦尋找此島。」

「那麼說幕府將軍是既想長生不老,又要掌控天下?」這話說出來,連建文自己都覺得有些噁心,幕府將軍貪婪的嘴臉又浮現在眼前,令人作嘔。

佛島的石條台階山道崎嶇縱橫,作為目標的彌勒巨像看似近在咫尺,可跑了上千級台階,巨像卻似乎還是在最高處招手。七里和小鮫女似乎不知疲倦地跑在最前面,騰格斯似乎有著用不盡的力氣,銅雀走了那麼久也依舊面色如常,只有建文和哈羅德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建文感到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正想要大家停下歇歇,最前面的七里和小鮫女卻在往上十幾級台階處停住不動了,兩個人在停下的同時拔出了刀。建文知道前面必然有事,也顧不得僵硬的雙腿,趕上前站到七里身後。

躺倒在山道中間的地藏菩薩石像,這尊巨像在雕刻完成後似乎並未來得及立起來就被遺棄了,它的半張臉深埋在泥土中,露在地面的半張臉爬滿了蔥綠的籐蔓和青苔,一隻空洞的眼睛無神地望著從山下爬上來的眾人。

幕府將軍右腳踩著石地藏的耳朵,站在它頭上,手上提著太刀。將軍的雙眼因七里和小鮫女投擲的手裡劍致盲,現在他的眼窩裡空無一物,兩個可怖的黑洞望著建文等人。

「呵呵呵呵……鄙人都快等煩了,你們終於來啦。」幕府將軍的笑還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特別是在這碧色掩映的環境裡,像極了一頭埋伏等待獵物的猛獸。

黑氣從幕府將軍的鼻孔、嘴巴、耳孔溢出,接著從他失去眼珠的眼窩里長出兩簇章魚觸手樣的東西。

「小心,是那陰陽師的秘術!」在蓬萊海上的戰鬥中見過假將軍的模樣,銅雀立即猜到七八分,必定是蘆屋舌夫給失去雙目的幕府將軍施展了類似的法術。

果不其然,將軍的身體突然膨脹,手腳也跟著變大,瞬時長大了三、四倍。

七里和小鮫女相顧略一點頭,一個手拿忍者刀,一個手持克力士雙劍,像兩支利箭,從左右朝著變異的怪物將軍衝去。

「嗷啊!」

盲眼的幕府將軍似乎由於眼窩里長出的兩簇觸手獲得了感知敵人方位的能力,他首先揮刀砍向左側略快的七里。七里見將軍的刀速度迅急,忙橫過忍者刀雙手持著抵擋,凌厲的衝擊力讓她的刀幾乎被震飛,身體被蕩出三尺遠,靠著腳底及時生出的珊瑚才在石地藏身上穩住。幕府將軍在這空當又回刀向右側的小鮫女刺去,小鮫女原本功夫就比七里要遜一籌,眼看刀至,竟然收勢不住無法躲閃。第三條身影撲向幕府將軍,缽盂大的拳頭正擊在他臉頰上,將他打了個趔趄,小鮫女這才躲過一劫,原來是騰格斯見勢不妙也衝了上來。

尋常人挨上騰格斯這一拳,不是筋斷骨折也要暈眩上半晌,偏偏幕府將軍的身體似乎是鋼筋鐵骨,他只是略向後仰了一下就收住身體,回身朝著騰格斯又是一刀。

「啪!」

建文的轉輪銃發出的銀子彈正打到幕府將軍手腕上,後者手中砍向騰格斯的刀也略偏了偏,擦著蒙古漢子衣角向下劈去。只聽「轟隆」一聲,石地藏從頭部應聲被橫著切成兩半,半個腦袋滾落到路旁,這一擊竟不亞於破軍為震懾明軍砍去艨艟半個的力道。

「啪——」

建文又開了一銃,銀彈都打進將軍的身體裡,打得對方又是個趔趄。

「哈羅德,銀彈!」建文伸手朝哈羅德索要,哈羅德攤開雙手,他身上受過主教祝福的銀彈只剩下這最後三顆。

幕府將軍止住身體,高高舉起太刀又朝著七里走去,眼看刀刃快要砍到七里頭頂,騰格斯「哇呀」一聲跳起來,抱住將軍的腰使了個拐子想將他絆倒。不料變異的幕府將軍身重如鐵,連別了兩次竟然沒有別動。幕府將軍獰笑一下,反手撤回太刀,想要將騰格斯扎個對穿。恰在此時,七里趁他要去攻擊騰格斯的功夫,早跳到他頭頂。她正要用手裡的忍者刀插向將軍頭頂,忽然想起這招對假將軍沒用,對真將軍只怕也作用不大。

「用我的刀!」

一旁的小鮫女將手中的克力士雙劍朝著七里扔過來,七里來不及多想,扔掉手中忍者刀接住雙劍,朝著幕府將軍的兩個眼窩刺去。

陰居陽拂雙劍是人魚一族世代相傳安撫亡靈的聖物,幕府將軍是用妖法邪術控制重生的身體,雙劍正有克制功效。

幕府將軍發出了「嗷嗷」獸鳴般的慘叫,身體劇烈抖動,黑氣從七竅混雜無序地湧出。隨著黑氣湧出,他的身體也像洩了氣的豬膀胱不斷萎縮,直縮到不可思議的乾癟程度,似乎構成他身體的只有黑色的妖氣。

皺巴巴的如同套在小小骨架上一張皮的將軍屍體倒地,再也沒了聲息。七里癱坐在石台階上,看著自己的雙手,建文和小鮫女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七里用力睜大雙眼望向頭頂,似乎是要透過密密匝匝的樹葉縫隙,一直看到天國一般。大仇得報的快意和空虛在她體內激盪,殺死幕府將軍的快意與空虛同時湧上心頭,她感到頭腦發熱,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衝破身體蹦出來。是靈魂嗎?還是蹦跳不息的心臟?

兩滴清淚從她的眼角流了下來,從小被施加在身上的封鎖感情的封印,似乎再也無法阻擋洪流般奔騰湧瀉而出的快樂、悲傷、寂寞、憂鬱。這些從小被用秘術封住的情感都被她回憶起來,千百種情感交匯,只化作了這兩滴眼淚,滑過她全無表情的面龐。

萬千人一起誦唱佛號的聲音在將軍倒地的一刻從階梯頂端傳來,似乎那裡正在做一場空前絕後的法事。銅雀眉頭緊鎖,他預感到階梯的盡頭將有大事發生。他回頭看到建文還在安撫坐在階梯上的七里,忙叫他趕緊走過去看個究竟。建文還在猶豫,小鮫女拔出插在將軍眼窩裡的雙劍,拉住他的袖子二話不說就走。

一行人拾階而行,建文不時回頭望向坐在台階上的七里,也許在她生命裡,建文原本就是多餘的。她活著只是為了報仇,如今真將軍被她手刃,建文又還有什麼理由讓她必須跟上?

建文幾次鼓起勇氣想最後呼喊一下七里,但這兩個字猶如千軍萬馬,阻塞在他的喉嚨再也叫不出。

「走吧,不要再讓她步入危險。」

建文不再回頭,硬下心腸,隨著銅雀等人朝著誦唱佛號的方向奔去。

說也奇怪,之前不管怎麼拚命攀爬,金身彌勒巨像像是聳立在雲端,怎麼也無法拉近距離。可當佛號的誦唱聲響起,居然沒多久就爬到了山頂。

踏上最後一級台階,視線豁然開朗。

從山下看,佛島頂端只是小小的一片平地,剛好夠建立巨大的佛祖像。當踏上這裡,卻發現這裡竟然大到無邊無界,白茫茫、空蕩蕩的只有一尊巨大的佛像而已,四面望不到邊界,連大海也無法看到。

「古希臘有賢者亞里士多德,曾說人世間有所謂空間之存在,有人以為空間是充實的,或有以為空間是虛無者。亞氏以為,空間者既有我等生活之共有空間世界,亦有所謂從屬物質之直接空間者,然則此處顯然超出彼之想像矣。」身處這白茫茫的怪異空間中,哈羅德不停在胸口畫著十字,如果自己的手能穿越古今,他真想把亞里士多德從古代拉過來,給他看看這個超出常識的世界。

一隊人出現在白茫茫的邊際,在誦唱佛號聲中迎著建文等人緩步走來。建文心中疑惑,將腰間轉輪火銃的火門打開,小鮫女和騰格斯也都繃緊神經,隨時準備開打。等再走近些才看清,這竟是一支由耄耋老僧組成的隊伍。他們看起來個個慈眉善目,面相謙和平靜,身披莊重的錦襴袈裟,兩人一組手持鍾罄、香爐等物。最前面有一名敲擊木魚的老僧帶領,上百人排成兩列緩緩而行。

這支隊伍步伐緩慢,上百人的隊伍竟是輕飄飄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其中頗有幾名年紀極老者佝僂著身子,看似身體虛弱,更遑論有什麼武功可言。

面對如此老人,建文等人也漸漸放鬆警惕,老僧似乎也對他們的存在熟視無睹,筆直地朝著他們走來。眾人側身份在道旁,為這隊伍讓出條道路來,建文忽然想起應該問問前方情況,便伸手去抓隊尾一名老僧的衣袖,誰知竟抓了個空。他又是伸手一撈,竟又撈空了,原來這些老僧竟只是些沒有實體的幻影。

建文和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好繼續朝著彌勒巨像走去。

越是靠近彌勒巨像,兩邊的老僧人數越多,他們或者在地上盤腿打坐,或者手捧經書閱讀,或者正在參拜禮佛,又或者幾人圍定正在激烈辯論什麼,人數竟有萬人之多。詭異的是,雖然他們人數眾多,所做事項也不盡相同,建文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上萬人似乎在共同演繹著怪誕的啞劇,雖能看到他們張嘴,卻聽不到半點聲音,唯有誦唱佛號之聲綿延不絕地在白茫茫的世界迴盪,卻不知是從何處傳來。

彌勒巨像被老僧們的幻影環繞,當真正接近時,建文才感到它的巨大超乎想像。右公公隨駕去過四川樂山,聽他說凌雲寺有尊唐朝鑿在山裡的大佛,頭頂與山齊高,眼前這尊彌勒巨像只怕不比它要小。

忽然,建文在紛雜來往的老僧幻影中看到了蘆屋舌夫,他高高的帽子與眾不同,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辨識出來。

「蘆屋!幕府將軍已經被我們所殺,你還要做什麼?」建文大喝道,他心裡又隱隱覺得,這古怪的陰陽師還隱藏著什麼秘密。

蘆屋舌夫從容地背著手站在彌勒巨像前,似乎一直在等待著建文的到來。看到建文出現,他非但不驚慌,反而顯得有些欣喜,「太子殿下來得好遲,在下等你許久了。」

建文向前走了幾步,轉輪火銃不知不覺拿在手上,槍口對準舌夫,銃裡還有最後一顆哈羅德給他的銀彈,「幕府將軍被我們殺了,你快快束手就擒吧。」

「幕府將軍?他死不死和在下有甚相干。」蘆屋舌夫撇了一下嘴,用袖子輕輕遮住下半張臉,眼神輕蔑,「他不過是被在下利用的傀儡罷了。那個蠢猴子貪得無厭,在下告訴他到了佛島能得到長生不老之術和毀天滅地之力,他就心甘情願任我驅使。嗯……就和你父皇一樣。」

「你說什麼?」建文的槍口抖了一下,旋即憤怒地將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上,「你不要胡說!我父皇恭簡寬厚、溫良仁善,怎麼可能和幕府將軍是一路人?」

舌夫又「呵呵呵」地輕笑了幾聲,秦始皇掃蕩六合,漢武帝北擊匈奴,還有什麼成吉思汗、大唐太宗,哪個不是天縱英明的聖主?哪個沒有開創萬世基業?秦始皇尋訪海外仙山,漢武帝沉迷丹藥仙方,還不是為的長生不老,永治天下?太子殿下的父皇比這些位如何?太子殿下如何覺得你父親便能超然世外,得以免俗?」

建文被舌夫問得啞口無言,這些名垂青史的偉大帝王少年時都曾經縱橫天下、無所畏懼,可一旦老了,他們又發現縱使守在充滿金玉寶貝的宮室內,讓百萬甲兵環繞保護自己,也無法令死神的腳步減緩哪怕一刻。對權勢的眷戀與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們在後半生都竭盡全力尋求長生不老的仙方,最後在絕望中死去。

但是……父皇也會是這樣的人嗎?建文不敢去想。

看到建文精神動搖,蘆屋舌夫又向前靠過來,口中說道:「你還記得在蓬萊海上,和我一同念誦的那段經文嗎?」

「那段經文?」建文想起了自己被綁到日本人的大安宅船上時,曾經背誦過一段詰屈聱牙的經文,舌夫當時聽了欣喜若狂,竟和自己一同背誦。建文在震驚之餘也確實疑惑震驚過,但很快也就忘記了,或者說是他自己不肯再去深想。

「你父皇是不是讓太子殿下從小將那經文背熟?告訴你未來這經文能保你平安康健?幼年的太子殿下是否曾因記不住經文,被父親懲罰過?」

蘆屋舌夫的每句話都像楔子敲在建文心口上,背經文是他幼年噩夢般的回憶,每次經文背錯,平日和藹寬厚的父親,都會對自己怒目相視,即使自己被嚇哭,父皇也不曾有過絲毫憐憫之意。

「那是因為你父親是個極其自私的人,他的溫良寬厚都是做給別人看的表面文章,他從未關心過你,甚至他對你充滿恐懼。你每長大一點,他都會覺得死亡又臨近自己一步,是以他恨你、怕你。你的存在並不是繼承皇家正朔,是的,太子殿下的父皇何曾想過將皇位讓給你……太子殿下不過是你父皇用作配長生不老藥的藥引子罷了。」舌夫如鬼魅般湊到建文耳邊,用彷彿來自幽冥的聲音說道。

「啪——」

銀彈打入舌夫胸口,又從背後翻滾著穿出去,鮮血從他胸口和後背同時流出。舌夫身體晃了一下,沒有出聲,嘴角卻再次露出詭異的笑意。

「憤怒吧,太子殿下,在下需要你的戾氣,就算殺死我也沒關係。」

蘆屋舌夫張開雙手後退幾步,先是「呵呵呵」冷笑,繼而是得意地仰天縱聲狂笑,笑聲甚至壓過了千萬人詠唱佛經之聲。一把匕首從騰格斯手中飛出,釘到他腦門上,高高的帽子被打落,舌夫頭髮披散,鮮血滿臉流淌。可他似乎不知道疼痛,只是稍微頓了一下,又繼續狂笑起來。

《四海鯨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