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生面的生日晚會在最高潮時嘎然而止,然而引發的暗潮卻剛剛開始,原本就佈滿了暗流的龍城,不知不覺間多了一層潛在的殺機。
雖然在龍城外圍還有一家小型綜合製造工廠,並且投資了一家大型能源供應中心,不過沒有專門住所的帕瑟芬妮總是將私人醫院當成落腳點,並且喜歡和海倫一起睡。她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而海倫就是最好的聽眾。
私人醫院地下,中央實驗室那厚重的自動門無聲無息地打開,落出正坐在智腦前沉思的海倫。她微皺著眉,有些驚訝地看著門口。除了她之外,擁有打開這座自動門權限的就只有帕瑟芬妮,而這位剛剛給了整個龍城一個驚嚇的女主角,這個時候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帕瑟芬妮臉上似乎浮著一層淡淡的輝光,灰色的眼眸中碧綠的條紋極為清晰。她大步走進中央實驗室,坐在海倫面前,然後一把搶過海倫手智腦屏幕,掃了一眼,發現上面象雪花片一樣滾落著無數數據和信息。這種數據奔流的速度還難不住帕瑟芬妮,她可以輕鬆記憶每秒近百屏的信息,細緻分析的話也可以達到30屏左右的速度。問題是她不是很看得懂海倫這些數據的含義,也從來不喜歡枯燥而乏味的數據分析,於是說:「親愛的,你怎麼總是在看這麼無聊的東西?」
「拿來。」
海倫面無表情,向帕瑟芬妮伸出了手。
「……無聊。」
帕瑟芬妮很清楚滿載數據的智腦對於海倫的重要性,而且海倫認真的時候最好不要開玩笑,所以她乖乖地將智腦放回到海倫的手裡。
智腦到手,海倫的目光立刻從帕瑟芬妮那轉到了屏幕上,冷冷地說:「無聊的是你。現在你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帕瑟芬妮立刻擺出一副非常可憐的表情,說:「親愛的,不要這麼無情嘛!我不在這裡還能去哪?」
可惜,帕瑟芬妮的扮可憐或許可以通殺雄性動物,卻對和她一起長大、並且明顯缺乏普通人類感情的海倫無效。
「你不是剛剛宣佈了一個重要決定嗎?難道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應該幹點什麼?」
海倫冰冷的聲音讓帕瑟芬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帕瑟芬妮臉上一滯,她現在最怕聽到是這個,因此立刻換上了燦爛奪目的笑容,說:「這件事……嗯,那個,本來就比較難呀!先不說這個……」
海倫冷笑了一下,毫不掩飾譏嘲的意味:「說這種話,你這個將軍也好意思?」
帕瑟芬妮的臉皮在這一刻顯示出來,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嘻皮笑臉的貼上了海倫,說:「誰都會有不擅長或者不感興趣的事情呢,比如說海倫你,不就根本對男人沒興趣嗎?」
海倫抬起頭,淡淡地說:「那只是因為我沒有時間浪費在那些沒用男人身上而已,而且也一直沒有合適我的人。哦,不,現在勉強有一個了,那就是蘇。怎麼樣,如果你不準備動手的話,要不要我和你搶一下,讓你看看我收拾男人的本事?」
看著海倫如同電子光般毫無感情可言的目光,帕瑟芬妮忽然一陣心驚肉跳,驚叫了聲:「不要!」
海倫哼了一聲,目光重新落在屏幕的數據上,說:「那就去幹你該幹的事!過了今晚,不一定我會做點什麼出來。」
「可是……」
帕瑟芬妮輕輕咬著下唇,仍然在猶豫著,根本沒有半點龍騎將軍的風範,更沒有那在北方戰場上橫掃一切的霸道。
海倫看了帕瑟芬妮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親愛的,我再最後提醒你一次,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也很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不要等真正會阻攔你的人出現,才來後悔。」
帕瑟芬妮緊緊咬著自己的唇,雙眼中蕩漾著的水波光彩幾乎要溢出來,她忽然一橫心,咬牙切齒地說:「再給我點信心!」
「好!」
這次海倫答應得非常乾脆,她揮手召來一面浮空光屏,上面有一幅非常詳細的骨骼三維圖像。
這是一截前臂臂骨,看上去應該是人類的骨骼,但是形狀略有不同,而且上面佈滿了細碎的紋路,就像是舊時代碎釉的瓷器。這些紋路並不是簡單的花紋,而是實實在在的裂隙,這段臂骨應該脆弱不堪,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然而帕瑟芬妮的臉色卻在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細緻而認真地看過每一根裂紋的走向,無數數據在她頭腦中飛流而過,經過近一分鐘的複雜運算,才得出了結果。
「這是……骨骼進化前夕?」
帕瑟芬妮仍有些許的不確定。
海倫點頭說:「沒錯!雖然僅僅是臂骨出現進化跡象,但是大方向是不會錯的。再過一段時間,隨著實力的提升,應該會出現全面進化的跡象。」
「但骨骼進化不是全能力四階以上才會出現的附加能力嗎?怎麼會出現在他身上?」
海倫淡淡的說:「這說明,他的潛力並不止於全能力四階,這是我剛剛得出的結論。想看看我推衍出來的,他的下一個天然能力會是什麼嗎?當然,這是一份列表,怎麼選擇是他自己的事。」
「不用了。」
帕瑟芬妮已經從初時的震驚中恢復,她搖了搖頭,忽然歎了口氣,有些落寞的說:「其實……他的潛力越是強大,我心裡就越是不安。算了,還是不看了,免得我和他的關係變質。」
沉默了片刻,帕瑟芬妮忽然苦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提升起來的氣勢立刻降到了底部,說:「不行,信心還是不足。」
海倫終於從如山似海的數據中抬起頭,向帕瑟芬妮看了看,才說:「給你這個。」
帕瑟芬妮接過海倫扔過來的東西,登時一怔。在她手中的是一小瓶濃郁的烈酒,大約有120毫升。
「給我這個幹什麼?就算要喝酒,這麼點量也不夠呀?你知道,就是那幾種最爆烈的酒,幾公斤我也就當是在喝水……」
帕瑟芬妮一頭霧水。
「我加過料的。」
海倫臉上浮起一個罕見的微笑,只是笑容落在帕瑟芬妮的眼中,卻顯得有些詭異。被生化方面的天才海倫加過料的東西,別說是這麼大的一瓶,就是一小杯帕瑟芬妮也很有可能承受不起。
這一次,帕瑟芬妮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鐘,然後緊緊抓著小巧的酒瓶,帶著從容赴死之心,向中央實驗室大門走去。
「別忘了我教你的那些技巧!」
海倫在她身後喊了一聲。
「已經忘了!」
帕瑟芬妮有些憤怒地回應。雖然她現在甚至在輕輕的顫抖著,可是也沒必要聽這個從小到大和男人沒有一點瓜葛的海倫的指導。
海倫對帕瑟芬妮的反應一臉的無所謂,在關上實驗室大門的同時,她的眼睛又盯在智腦屏幕上。
就在她即將沉浸到由無數數據構成的美妙世界時,屏幕角落跳出了一個隱藏的信標,不斷地閃爍著。海倫的雙眉立刻皺了起來,剛想將這個信標彈到垃圾箱裡去,看到信標上那晃動的黑人頭像,這才改變了主意,點下了信標。
夜已經深了,但是距離天亮似乎還有遙不可及的距離。
一個窈窕的身影似乎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在大片廢棄的建築物間穿行,雖然速度異常驚人,但是既未激起一點灰塵,橫生的生銹鋼筋也未能帶到她一片衣角。轉眼之間,她就衝出了龍城的邊緣地帶,進入真正危機四伏的荒野。奇怪的是,龍城邊緣區域的各種防禦設施似乎都對她失去了作用。
一離開龍城,她就如同沒入水下的魚,身影徐徐自黑暗中消失。
這一刻,數雙一直緊緊盯住她的目光瞬間失去了目標,他們略有些緊張和茫然地在黑暗中搜索著。可是在黑暗籠罩下,地形複雜,並且有著形形色色廢墟的荒野就是天然的隱蔽場,既然跟丟了人,怎麼可能再發現她的行蹤。
這時,在一棟塌了一半的小樓樓頂,一隻戴著厚布手套的手輕輕在護目鏡上按了按,鏡片上瞬間閃爍過幾條彩紋,於是那個纖細身影重新出現在護目鏡的視野裡。隨後,那枝長度和重量都顯得異乎尋常的步槍稍稍調整了一個角度,就將那緩慢前行的身影重新套進了彈道。
護目鏡後是一個半開式的面罩,露出修剪得很整齊的短鬚,黝黑的肌膚與夜色完美地整合在一起。那雙厚厚的嘴唇唇角微彎,有個耐人尋味的笑意。
槍身上纏繞著具有遮蔽功能的戰術布條,在布條上還塗了層夾帶著沙礫的灰泥,甚至還有些枯草。握槍的林奇知道,暗黑龍騎出產的遮蔽布帶雖然幾乎可以隔絕一切金屬、熱量和輻射信號,但是這種遮蔽本身就意味著不自然,不自然就意味著有可能暴露。比如說就在1500米外緩慢潛行的女人,她穿的就是效果完全勝過龍騎產品的隱身戰鬥衣,但仍然在護目鏡上顯形。所以他在槍上加了層看似全然無用的天然偽裝,防的就是可以掃瞄出遮蔽布的那些變態東西。
林奇一點也不擔心她會發現自己,現在他的氣息收斂著,完全是以被動方式來偵測周圍環境,並且他的偽裝技術已經達到了一種高度,幾乎可以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林奇之所以用幾乎這個形容詞,而不是過往習慣用的完全,那是因為在得到了這副護目鏡後,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偽裝也會在這副護目鏡下現形。
一直到現在,林奇仍然時時為自己的運氣感到自豪,至少,那天在陰暗隱匿的小酒館中,直覺讓他作出了看似不可思議,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仍是無比正確的一個選擇。那就是,向那個機械、冰冷且沒有任何能力的女人投降。
幸運永遠是一個狙擊大師不可或缺的品質,林奇始終這樣認為。
槍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移動著,各項數據不斷在林奇大腦中生成新的結果,命中的概率正在不斷增加,並且已經達到了他開火射擊的標準。不過,林奇始終沒有扣動扳機。他的耐心非常的好,既然命中機率仍在增加,那麼增加哪怕是一個百分點也是好的。何況,在她進入龍城時,以接近完好無損的戰力都中了自己的狙擊,現在至多只剩下一半戰力的她怎麼可能逃得到自己的獵殺?
佩佩羅斯……鬍鬚下的嘴唇無聲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林奇喜歡獵殺,尤其喜歡獵殺大人物。隨侍在審判鎮內那位無法形容的惡魔身邊,哪怕是連仲裁官的頭銜都沒有,佩佩羅斯所掌控的權柄也是難以想像的巨大,至少比林奇要大得多。她甚至可以捕殺龍騎的校官,而如果沒有對付她身後那位惡魔的把握,那麼就沒什麼人會為被捕殺的校官出頭。
即使是目前只剩下一小半戰鬥力的佩佩羅斯,如果是面對面的格鬥,林奇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在她面前撐過三秒。這就是審判所高階人員的實力。當然,林奇幾乎所有的能力都放在狙殺、隱藏和運動上,近戰格鬥的水平最多也就是尉官水準。林奇一直自認為是一個天才的狙擊手,所有的努力也都是放在這個方向上。他不想將來之不易的進化點消耗在與狙擊和荒野作戰無關的地方。所謂的全能型發展,除了極少數真正的變態和天才,絕大多數都是庸人的代名詞。而那些變態和天才,並不是因為選擇了全能才厲害,而是只要找到適合他們的路,那麼做什麼都厲害。
比如說,那個不靠武力也能將他收伏的女人。
命中概率已經超過了90%,但林奇仍沒有一點開槍的打算,因為他已經發現,今晚的遊戲並不僅僅有兩個人參加。
耐心潛行中的佩佩羅斯臉色蒼白,已經有一些極細微的汗珠不受控制地從肌膚中滲了出來,這會極大地增加被發現的概率,但是她已經控制不住了。後背抽搐著的疼痛越來越強烈,但痛並不是她懼怕的,那顆仍停留在肺葉中的狙擊彈頭還在不斷地消磨著她的生命力。
很可怕的狙擊手,可是如果不是自己心神不寧,並且先受了傷,他怎麼會有機會?佩佩羅斯有些無奈地想著。
就在佩佩羅斯稍有分神的時候,一根細細的絆索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前方,她的右腳在細索上一絆,身體猛然向前栽去。
尚未栽倒,佩佩羅斯即已警覺,她左手在地上一撐,雙腿挺得筆直,如同風車般旋舞起來!高跟皮靴的後跟上各自彈出一柄15厘米長的月牙彎刃!
唰唰唰!五六片黑乎乎的大網向佩佩羅斯當頭罩下。然而這些看似必殺的大網卻在佩佩羅斯近乎於先知先覺的反擊下被月牙彎刃劃得支離破碎。
佩佩羅斯隨即從地上彈起,右手中已多了一把亮銀色的小手槍,和尋常手槍不同的是,這把手槍上不斷閃耀著藍色的光芒。
砰砰的清脆槍聲不斷響起,佩佩羅斯以迅捷無倫的速度向周圍連射八槍,打空了彈匣。每聲槍聲響過,就會有一把甚至是數把無光的飛刃被凌空射落。她身體微弓,像頭出獵前的母豹,準備爆發發力,一舉衝破包圍!
佩佩羅斯瞬間彈起,就像一顆出膛的炮彈!然而在剎那間衝出近50米後,她的身體驟然頓住,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那根將她絆倒的細索又如鬼魅般出現,這一次纏住了佩佩羅斯腳踝,讓正在疾進的她當空摔落。
細索顯然並不僅僅是簡單的繩索,佩佩羅斯摔下後,就好像失去了大半的力氣,儘管掙扎不休,卻怎麼都爬不起來。
林奇輕輕地舔了下嘴唇,彈道在幾乎看不見的細索上停留了一刻,才順著細索向上移動,落在了一個全身都裹在深色制服中的男人身上。制服以深黑色為底,秉承了血腥議會的一貫風格。惟一的裝飾,就是制服前襟中央一道筆直的血色條紋。
一條審判所的狗!林奇在心底默默地罵著。和所有的龍騎一樣,林奇同樣痛恨有關審判所的一切。在三巨頭時代,像他這樣沒有根基的龍騎在荒野中是無可匹敵的王者,但在審判所面前就是一條沒有主人的狗。隨著黑暗聖裁的隕落,以及倖存兩巨頭的歸隱,由一個小女孩執掌的審判所曾經讓人以為黑暗的時代就此過去,然而,幾乎沒有人想到,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這個小女孩就證明了自己是比三巨頭更加恐怖的惡魔。
那個男人就站在佩佩羅斯十幾米外的地方,不再前進。從黑暗中又顯現出六個身影,向佩佩羅斯圍攏過去,他們同樣穿著審判所的制服,但紅色條紋分別在左右的袖子上。這六個人將癱軟無力的佩佩羅斯從地上提了起來,然後閃電般將八枚10厘米長的鋼針刺進她的各處關節內。劇痛的疼痛讓她的面容扭曲變形,但佩佩羅斯只是悶哼了幾聲,沒有叫出來。
六個人並沒有停手,直接將佩佩羅斯的隱蔽衣撕碎,將她幾乎剝光,然後將一枚枚硬幣大小的儀器貼在她身體各個部位。佩佩羅斯雖然意志極為堅定,但當雙乳乳尖也各被貼上一枚儀器的時候,她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媽的!又是一堆狗屎!」
林奇在心底重複著沒什麼新意的罵辭。他很想扣動扳機,用子彈將一共七個男人送上天堂,然後才輪到佩佩羅斯。能夠有反過來獵殺審判所成員的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
林奇想了想,慢慢取出一枚小巧的儀器,小心地將天線指向了夜空中某個固定的位置。在那個地方,飄浮著一個只有拳頭大小的金屬球體,它會將收到的特點訊號收錄起來,再發送給海倫。數據傳輸的波束幾乎就是一條直線,經過近百公里的傳輸後,散射面積也不會超過一平方米。所以在幾乎不可能被截獲和破解的同時,也只有林奇這樣的狙擊專家才有可能操作這類通訊儀器。
通過這個飄浮在千米高空上的儀器,林奇將護目鏡看到的一切畫面都傳輸到海倫的智腦屏幕上。他覺得,在意外的牽涉到審判所其它方面的勢力後,還是由海倫來作決斷比較好。
直到這時,一直拉緊細索的男人這才收起細索,走到佩佩羅斯面前,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美麗的佩佩羅斯小姐。」
佩佩羅斯勉強抬起了頭,盯著面前的男人,然後呸的一聲,向他吐出一口帶血的痰,沙啞著嗓子,冷笑著說:「原來是你,你和你的主子不是只會躲在陰影裡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了?你們會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
男人笑了起來,輕輕撫摸著佩佩羅斯的臉蛋,說:「付出代價?誰來讓我們付出代價呢?是你那個完全沒了消息的主人,還是注定什麼都不會知道的女皇?當然,也許我們會付出代價,不過美麗的小姐,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佩佩羅斯帶著一絲譏嘲的笑,說:「我看不看得到那一天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拉著你們一起下地獄就行。哈哈,你們這些把懦弱當成忍耐的傢伙,還不如彼格勒那不知死活的老東西有種!」
聽到彼格勒的名字,男人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陰冷地微笑著,說:「彼格勒運氣不好,可是我們不一樣。要知道,誰笑在最後,誰才會笑得最好。佩佩羅斯小姐,這是男人的時代,等一會回去後,我會讓你深切地瞭解這一點的。」
「男人?」
佩佩羅斯冷笑著:「審判所裡,什麼時候有過男人?」
男人的臉色驟然變了,即使是在夜幕下,林奇的護目鏡也將這些微的變化忠實的反映出來。他掏出一枚硬幣,在佩佩羅斯眼前晃了晃,才慢慢按到她雙腿中央。
即使是受過最嚴格訓練的佩佩羅斯,神經本能的反應也讓她的身體瞬間彈了起來!這樣劇烈的運動讓她關節插著的鋼針與骨骼摩擦,各處針孔都開始向外滲血。
剛才的掙扎幾乎抽空了佩佩羅斯僅餘的體力,她劇烈地喘息著,好不容易才緩過了一口氣,於是抬起臉,勉強擠出笑容,斷斷續續地笑著,說:「審判所裡……有過……男人?哈……哈哈……」
「真是一堆狗屎……」
林奇在心底罵著。
他是唇語專家,大致能夠猜出雙方對話的內容,並且知道貼在佩佩羅斯身上的那些硬幣都是些什麼玩意兒。那東西啟動過,會從一面探出十多根不規則的金屬絲,刺入人體組織內。由於容易彎曲變形,在刺入人體一厘米後,這些金屬絲就會改變前進的線路,最後變成錯綜纏雜的一團,如果硬要拔出來的話,那多半會帶出一團血肉。這些金屬絲上都塗有藥物,可以活血、興奮、麻痺肌肉及提高敏感度。另外還可以放出微量高壓電流,更強烈地刺激痛感神經。它們不光可以用作刑罰,也可有效的禁錮行動。
這些小傢伙被稱為惡魔的硬幣,是審判所出名的小東西之一。
「老闆,要不要把這些傢伙一起幹掉?」
林奇低聲詢問,他習慣稱海倫為老闆。林奇倒是不是同情佩佩羅斯,而是單純的痛恨和審判所有關的人。
足足等了一分鐘,耳機中才傳來海倫那標誌性的電子合成音:「我知道了。」
林奇聳了聳肩,略有些遺憾地看著一行人牽著佩佩羅斯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媽的,收工了!」
林奇低沉地說了一句,慢慢從狙擊陣地上向後移動,也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夜還很漫長,大部分人都已沉浸在溫暖的夢鄉裡,更多的人則是在寒冷與飢餓中昏昏沉沉地倒下,每一個這樣的夜晚,都會有人在掙扎中死去。還有很少一部分無需為基本生存發愁的人仍然清醒著,為另一種生存而奮鬥掙扎。
距離龍騎總部不遠,是一片巨大的方型建築,地上三層,地下卻有四層之多。這裡就是暗黑龍騎的綜合訓練場,甚至在這裡可以測試各種單兵熱兵器。使用這個訓練場的大多是低階龍騎和一些扈從,雖然這裡的收費非常昂貴,但畢竟自建訓練場的費用還是要遠遠高於使用公共的設施。
近身格鬥的訓練區域被劃分成一個大區和十餘間單獨隔間,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依舊迴響著單調乏味的砰砰聲音。管理這片區域的兩個中年男人已經困得有些睜不開眼睛,但是仍不得不堅持在崗位上,在這個時代,能夠弄到這種穩定、輕鬆且無須冒生命危險的工作可不容易。每個能夠在這片訓練場中練習的人都不是好得罪的,不管練到多晚,他們都得陪著。
蘇的呼吸均勻而細長,他赤著上身,身上緊緊纏繞著幾圈布條,揮動雙拳,單調而機械地擊打著面前的橡膠假人。每一拳落下,橡膠假人就會相應小幅後擺,然而再彈射回來,剛剛回到原位,就又會迎來新的一拳,繼續向側後擺動。
假人旁邊豎立著一面光屏,上面不斷顯示著假人受力、擺動等各種數據,其中最醒目的則是拳力數據。蘇每一拳落下,屏幕上就會顯示出一個巨大的1200公斤,次次如此,每次的差別只有到小數點後三位時才能看得出來。不僅是拳力的數據維持著恆定,就連假人的受力點和擺動幅度都保持恆定。
蘇光潔細膩的肌膚下,隱約可以看到條條肌肉在蠕動著,他的身體周圍籠罩著一層隱約的蒸汽,緩緩升騰向上。蘇始終保持著每秒兩拳的出拳頻率,就像一個只懂拳擊的機械人。
蘇已經來了三個小時,同樣象機械人般擊打了三個小時的假人,如同永遠不會疲倦。1200公斤的拳力已經相當於四階的力量強化,放在舊時代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最強壯的男人胸膛砸塌,對於僅僅強化過兩次力量的蘇來說,能夠打出四階力量的拳頭則要歸功於基礎體質的強悍,以及他對身體各部位的精準控制。
管理區域的兩個中年男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在暗黑龍騎中四階力量再常見不過,他們只是驚訝於蘇的耐力。但每個暗黑龍騎都有可能是怪物,別說是擊打三小時的假人,他們再幹出點什麼來都不奇怪。他們並不知道蘇其實只有兩階的力量強化,更不會明白以兩階力量揮擊出四階拳力有多麼困難,而且將拳力的精度控制到這種程度,又是意味著什麼。
蘇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雙臂臂骨在變化,裂紋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細密。每一拳落在假人上,反作用力都會令臂骨上的裂紋互相震盪,並且在消化巨大衝力的同時,裂紋變得更加細密,骨質也在緩慢地調整著。這些裂紋不光傳導衝力,還把一部分衝力擴散到肌肉組織裡,借助肌肉的伸縮也可對沖不少衝力。
1200公斤的出拳力量已經非常接近於蘇目前的身體極限,如果以損害肌體為代價,也僅能再小幅提升力量而已。蘇以恆定的速度轟擊著面前的假人,同樣以恆定速度消耗著體力,將臨近極限的情況下保持拳速和拳力的穩定,是訓練身體力量的最常見方式之一。只不過象蘇這樣穩定到了接近恆定的水平,並且持續三小時之久,即使在高階龍騎中也是極為罕見的事情。
其實第一個小時剛剛過去,蘇就感覺體力的消耗已經接近極限,然而他只想著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莫名的就堅持到三個小時之久。隨著體力接近耗盡,絲絲縷縷的能量不斷從最細微的組織中游溢出來,支撐著機械而節律的轟擊。
蘇早已察覺自己雙臂的骨骼有了細微變化,他只把這當成進化度足夠時候身體所產生的自然變化,並沒有去在意。暗黑龍騎關於能力的指南上寫得很明白,即使是注射配方藥劑而生成了同樣的能力,但每個人的基因和身體組織都會有微小的差別。當發展到高階能力時,差異更會大到影響身體器官的地步。所以嚴格上說,幾乎每個人的能力都會有所不同。
蘇並不是在專心致志地訓練著,他的意識深處,始終迴盪著佩佩羅斯那有些歇斯底里的吶喊:「蘇!你就一點都不顧念過去的人嗎?」
過去的人……
過去的人究竟是指誰?這個女人為什麼會認識自己,為什麼要在生日晚宴的場合出現,當著所有人的面質問自己?她就不能私下接觸嗎,要知道,蘇在龍城的時候雖然不多,但行蹤很固定,並不難找。
她是誰?是不願意私下聯繫,還是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既然開了頭,無數的問題就接二連三地在意識中浮現。
砰!
蘇揮出了自進入訓練場以來最沉重的一拳!光屏上的拳力數據瞬間跳躍到接近1500公斤,然後就此定格。
蘇慢慢活動著右臂,從嘴裡噴出一縷縷白氣。整個右臂刺痛不堪,無數肌肉纖維都有撕裂的跡象,整個右半身的骨骼都被反震力沖得隱隱作痛。一時間,耗盡了最後一分體力的蘇都有坐倒在地的傾向。他緩慢地舒展身體,再穿上衣服,離開了早已變得空蕩蕩的格鬥訓練區。
走在回家的路上,佩佩羅斯的嘶喊仍在蘇的心底徘徊不去。他的胸口如同壓著塊石頭,好在剛剛經歷過精疲力竭的力量訓練,這才稍稍沖淡了蘇心底的壓抑。
在自己公寓的門前,蘇驟然停步,左眼燃燒起幽幽的碧色火焰,面容也變得越來越冰冷。他察覺,在自己居所中有一道凜烈的殺氣,幾乎不加掩飾地向他當頭壓下!
蘇的眉梢如劍尖般挑了起來,慢慢抽出軍刀,大步走向自己的寓所。
房門沒鎖,門後一側是客廳,前方是一條不長的走廊,轉角過去就是通往樓上的樓梯。客廳裡只開著一盞落地檯燈,孤單的燈光讓房間中的一切都處在昏暗中。這個平時安全、溫暖並且安靜的居所,現在似乎變成了某種凶獸的巢穴,充斥著無可抗拒的威嚴,僅僅是站在其中,蘇就有要窒息的感覺。
蘇的瞳孔急劇收縮,身體微微弓起,保持著隨時可以爆發的姿態,死死盯著走廊的盡頭。
走廊並不寬,在轉角處伸出一雙修直長腿,深色的絲襪勾勒出驚心動魄的線條,尖而長的高跟鞋直接踩在對面的牆上,而這雙長腿的主人卻隱沒在另一邊的牆後!
此路不通!
蘇立刻看懂了霸道十足的暗示。
蘇的身體依舊處於隨時可以爆發的狀態,向攔住去路的那雙本該是無敵誘惑、現下卻是充斥霸道殺機的長腿走去。他不明白的是這雙線條完美無瑕的腿上怎麼會有這麼深厚的殺機。蘇精準得可與智腦相比的記憶力已經告訴了他,這雙長腿的主人是誰。
一直走到伸手就可摸到長腿的地方,蘇才轉頭向牆壁轉角後望去,果然,看到的是帕瑟芬妮那似笑非笑的臉。
她的雙眸中幾乎要滴出水來,咬著一縷垂下的灰髮,在雪白的牙齒間細細地摩擦著。如細瓷般的肌膚上沾染著一抹耀眼的紅,然而所有足以致命的嫵媚都不足以掩飾眉梢眼角不加掩飾的殺氣!
看到帕瑟芬妮,本來該是蘇最為放鬆的時刻,但現在不同,她濃烈得幾乎要滴出來的殺氣讓蘇每一個細胞都處於最緊張的戒備狀態。
蘇的背弓得更加厲害了,握刀的右手反而有所放鬆——這是最能靈活應對各種局面、時刻可以給敵人致命一擊的姿勢,汗水止不住地從額角鬢邊滲出、流下,即使是在面對瑪瑟姆、潘多拉時,蘇承受的壓力也遠不及這一刻沉重!
「芬妮。」
蘇輕聲叫著。
帕瑟芬妮斜坐在椅子上,交疊置放的雙腿依舊踩在對面的牆上,把蘇的路完全攔死。她身上散發著濃冽的酒氣,右手還在把玩著一個小巧的酒瓶,裡面還有些殘酒,看起來也就夠她一口喝的。
「芬妮?」
蘇又叫了一聲。
帕瑟芬妮仰頭將殘酒一飲而盡,然後將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霍地站了起來!在她起身剎那,驟然移動的威壓甚至在大廳中掀起一陣狂風!
「你這是……」
蘇有些愕然,身體已處於全面備戰狀態。
「我來找你!」
帕瑟芬妮的身體熱得發燙,她盯著蘇,就像是盯著青蛙的蛇。甚至於她根本沒有動,蘇已被她威壓掀起的氣浪吹得向後滑退半米!
這才是將軍的真實力量?
看著灰髮飛揚的帕瑟芬妮,蘇甚至沒有餘力感慨,他要竭盡全力才堪堪能夠抵抗她已完全實質化的威壓!
還未等他出聲詢問,帕瑟芬妮即是一聲叱喝:「少廢話!」
她右腿猛然高踢過頭,絲毫不顧忌全部下體已展露在蘇的面前,然後那長得讓無數男人口乾舌燥的腿重重壓落!細而纖長的鞋跟撕裂了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
砰!
蘇完全沒有躲閃或是招架這記高壓腿的機會,帕瑟芬妮的長腿剛開始壓落、距離踢中他還有相當距離時,蘇就感覺如同被裝甲戰車正面撞中,身不由已地倒飛出去!
帕瑟芬妮凌空一抓,還在向後疾飛的蘇頃刻停住,隨後如被無形繩索牽著,反而向帕瑟芬妮飛去!蘇眼中碧色火焰驟然點亮,短刀如電刺出,劃開了籠罩在帕瑟芬妮周圍的力場,向她肋下刺去!然而就在刀鋒距離帕瑟芬妮還有數厘米時,蘇忽然一聲低吼,克制住了身體本能的反擊,右手一抖,將短刀甩飛!
在帕瑟芬妮面前這樣做無異於自殺,蘇瞬間已被她抓住胸口,全身力氣驟然流失殆盡。帕瑟芬妮幾大步邁出,已站在蘇的臥室裡,揮手將蘇扔在了床上,然後猛然撲了上去!
蘇剛剛抬起上身,即被帕瑟芬妮重重壓倒,隨後嘴也被封住,那縷本來柔滑無比的幽香,此時此刻也沾染了狂暴的氣息,直接撞進了蘇的嘴裡。
轟的一聲,蘇懷中的身體如同被徹底引燃,這一刻,他就像被一團火給壓住!
就在兩個人都接近窒息的時候,帕瑟芬妮猛然坐起,灰色的髮絲在空中甩出一片無以倫比的光輝,蘇的衣物、乃至於一切,在她將軍級的狂猛力量前都是如此的脆弱,稍有觸碰即會化作片片飛蝶。
猛然坐落的瞬間,帕瑟芬妮身體突然僵硬!然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吐出一聲徘徊在喉嚨深處的吶喊!
借助帕瑟芬妮剎那間的呆滯和遲疑,蘇雙手閃電般抓住她胸口的衣服,瞬間達到五階標準的力量爆發下,帕瑟芬妮的制服如同紙片般酥脆,早被撕扯破碎。
反擊的舉動明顯激怒了帕瑟芬妮,她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即刻冷若冰霜,全身驟然繃緊!身為暗黑龍騎的將軍,帕瑟芬妮對身體各部位的控制力恐怕不比蘇差,這種下意識的收縮力量極為凶悍,頓時將已經與她緊密相連的蘇徹底打落地獄、然後又提上天堂!
帕瑟芬妮的上身已近赤裸,偏還掛著零零碎碎的殘破衣物,展現在蘇面前的場景如同威力巨大的能量炮,幾乎將蘇的理智和意識完全抹去!
再然後,蘇只覺得,自己已徹底被烈焰吞沒,並且引燃!
嘩啦!堅實的大床徹底倒塌,公寓中的燈管一個個炸裂,家俱都在顫抖著,偶爾甚至會噴出一枚鐵釘,深深插入對面的牆壁抑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行將黎明……
帕瑟芬妮站了起來,在已經稱不上床的床前伸展了一下擁有不可思議的曲線的身體,隨後就在床邊坐下。她的灰髮隨意垂下,有少許粘在臉上,好似劫後餘生,這樣的她,完全可以讓任何男人變成落井下石的禽獸。
帕瑟芬妮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包煙,架起雙腿,寫意地點燃。她完全沒有穿衣服的打算,就此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望向仰躺在床上、還在看著天花板發呆的蘇。
「蘇,那個……嗯……」
帕瑟芬妮的臉上依舊透著驚心動魄的媚紅,也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竟然前所未有的結巴起來。
或許是緊張,或許是不熟練,突然一口煙霧沒有轉過來,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冷酷氣勢就此毀滅殆盡。
「該死的海倫,出的什麼破主意!」
帕瑟芬妮恨恨地心底痛罵著,她同時痛恨自己的愚蠢,明明打定了主意不去聽海倫的建議,怎麼完事後反而鬼使神差般的點了根煙?見鬼,她從來都很討厭煙!而且她最痛恨自己的一點是,居然會在這種事上聽海倫的建議!比如一個從未見過海的人來跟你描述大海是如何的波瀾壯觀,應該從什麼角度去欣賞,這也能信?
蘇坐了起來,帶著有些慵懶的笑意,柔聲說:「芬妮,藥勁過去了?沒關係,下次就不會這麼緊張了。」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帕瑟芬妮臉上掠過一絲慌亂,然後一咬牙,聳聳肩,帶著豁出去的決心,惡狠狠地說:「好吧,已經過去了!你想說什麼?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告訴你,今天的事和藥性無關!」
只不過她一聳肩,帶起的連鎖反應立刻讓蘇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原本疲累到底的身軀也重新振奮,就像根本沒有消耗過一樣。
看到蘇起身並且不懷好意的走來,帕瑟芬妮又在用牙齒打磨著灰色的髮絲。她突然從牙縫中擠出一聲咆哮,一躍而起,重新將蘇壓回床上!
將軍和少校間的戰爭全無懸念,巨大的力量差距使得弱小一方喪失了所有主動權,只能任人宰割。而已經擁有一次經驗的將軍僅僅用了十分鐘,就結束了這場差距懸殊的戰爭。
從內到外,帕瑟芬妮所有衣物都變成了碎布,當然,蘇的也不例外。她毫不猶豫地翻出蘇的備用制服,穿上,根本不去理會這是蘇僅有的備用衣物,反正她和蘇幾乎差不多的身高,除了上衣緊些之外,沒什麼其它不適的地方。
看了看外面漸亮的晨光,猶自殺氣騰騰的帕瑟芬妮在離開前,扔下一句讓蘇哭笑不得的狠話:「從今以後,只要你打得贏我,我就讓你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