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風雨如晴 第24章美麗新世界

短暫的幻覺轉瞬而逝。

曾經站立在超越輻射雲層的雪峰之巔的蘇,知道雲層之外是無盡的星空,並沒有橫亙數千公里的巨大雙眸。他的精神力量和感知力量同樣強大,很少有人能夠跨越時間與空間的阻礙直接在意識層面與他溝通,至少目前為止在蘇認識的人中沒有。這並不僅僅是具備壓倒蘇的精神力量就能做到的。

但是源自本能深處的聲音不斷地提醒著蘇,剛才發生的一切很可能都是真的。

蘇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寒的空氣,緊了緊山地斗蓬,緩慢而堅定地在雪地中走著。他的臂彎中挾著希爾瓦娜斯,幾乎是抱著他在走。少年還不能獨自在輻射雲中生存,全部的體力都得用來自保。梅迪爾麗則是緊緊跟在蘇的身後,環抱著他的手臂。蘇能夠感覺到從手臂上傳來的沉沉的墜感,知道梅迪爾麗也是借助了他的力量在行走著,這讓他感覺到莫名的安心。

如果從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在茫茫的雪山上,三個幾乎貼在一起的人正在緩慢向前,身後留下的足跡轉眼間就被風雪掩蓋。

在血腥議會的中央生物實驗室,康納博士衣著整齊,和以往一樣準時出現,坐進了已經等在樓外的浮空運行車中。前後五輛浮空運行車一一浮起,沿著預定的軌道行駛了一公里後,就轉而向下,進入到地下隧道內,默默地浮飛著。

康納博士坐在中央的浮空車內,車門關上後車廂內的光線就暗淡下來,開始播放舒緩的背景音樂。他舒適地坐在柔軟、寬大的沙發中,頭微微後仰,已經進入了深沉的睡眠。整個路程需要二十分鐘的時間,對每天只睡兩個小時的博士來說,是個非常難得的休息時間。即使在睡眠中,即使車廂中只有他一個人,博士依舊是坐得筆直。這樣在下車時,他就可以以完美的形象出現。

對康納博士來說,現在正是他人生事業的最高峰,在這種時刻,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形象上有任何瑕疵,給後人們留下談資。在這種歷史性的時刻,他時時刻刻都處在聚光燈下,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被紀錄下來,成為珍貴的史料。

康納博士已經保持這樣的工作狀態一個多月了,雖然他的身體經歷過多次的基因優化,並且強化過二階體力和四階感知,但是長時間缺少睡眠仍然是一個嚴峻的考驗。但是和即將取得的輝煌成就比起來,這點小小的辛苦簡直算不上一件事。

浮空車慢慢地停下了,精準的程序設定讓坐在車中的人感覺不到一點起伏。無論內外,這輛車都符合奢華和舒適的最嚴格定義。單純從奢侈品的角度來看,它在整個血腥議會中無出其右,惟有蜘蛛女皇的古式宮庭馬車可以相提並論。康納博士出了名的講究享受,他對於權利或是強大的力量沒有追求,所以可以放縱於感官享受。並且他一向認為創新來自於靈感,而愉悅的感官刺激顯然可以帶來更多的靈感。

車廂內響起了輕柔的鈴聲,喚醒了沉睡中的博士,不過博士並沒有動。車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個身著全體套裝的美麗女人上了車,用熱毛巾為博士擦拭乾淨面頰,再整理好他的上衣,然後安靜地退了出去。康納博士這才睜開雙眼,從車內走出。

浮空車停在一個寬廣的地下空間,長長甬道盡頭那巨大的動力門後,是一座宏偉的地下工廠,也是康納博士一生輝煌的起點。

博士以挺拔的身姿、有力的步伐向動力門走去,在還有三十米的時候,足有十米高的動力門就發出輕微的機械聲,在液壓臂的強力推動下,向兩側滑開。在博士身後,除了十幾名隨行人員以及六名全副武裝的保鏢外,還跟著三名攝像師,他們抗著攝像機,從各個角度拍攝紀錄著博士的一舉一動。

足足走了十幾分鐘,博士才走到一排電梯前,逕自走進了中間的電梯。隨從和保鏢分乘兩側的電梯,大多數人則留在地面,只有三名攝像師全部擠進了博士的電梯裡。

電梯飛快上升著,透過另一側巨大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是一個高達百米的巨大空間,洞壁上嵌著一排排如蜂巢般的培養室。在飛速上升的電梯前,數不清的培養室撲面而來,非常震憾!

電梯直升最高的中央控制台,博士從電梯中走出,在門口掃瞄了身份,走進了氣勢恢宏的中央控制室,來到主控電腦的控制台前。

在康納面前的是主控電腦的控制終端。雖然只是終端,但是它是由一個直徑近十米的金屬圓柱組成,數十面光屏在博士面前排開,寬大的控制台可供六個人同時操控:也至少要六個人才能保證它的運轉。

美麗的女助手已經走了過來,將手中的文件板遞給了博士,上面夾著幾張整齊的打印表格。博士接過來看了一眼,詢問了幾句,就在上面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博士的簽名流暢且富有張力,如同一幅美麗的藝術品。簽名的確是經過一位著名畫家的設計,並且博士為之專門練習了整整一個月。自那時起,博士就更改了下屬機構的流程,將一些原本需要電子簽名的文件改為手工簽寫。

這些文件,在幾百年後,說不定會作為珍貴的文物被存放在博物館裡……每次簽名時,康納博士都有些抑止不住這個想法。

「第一批調製的成熟體有幾個?」

康納一邊問,雙手一邊在觸摸式鍵盤上飛快地撫動。隨著他的動作,數十面光屏上的畫面開始飛速切換。

攝像師們都深深震驚於康納博士的思維速度,不過,這已經是幾周前的事情了。再令人震驚的事情,如果天天發生的話,也就見怪不怪了。這些攝像師已經拍了康納博士整整一個月,這種場景天天都要看見的。

年輕、美麗、氣質兼而有之的女助手飛快地翻動著手中的紀錄表格,然後以悅耳的聲音回答著:「首批一共有七名成熟體將在今日完成,具體時間是一小時十五分鐘後。」

「嗯,好。」

博士現在的風格是言簡意駭,畢竟有人在旁邊攝像呢。

一小時十五分後,博士準時按下了開關。

透過中央控制室的玻璃,可以看到機械臂將七具培養室推了出來,送入封閉的實驗室中。隨著一系列繁複的復甦儀式,培養室厚重室門緩緩打開,培養液傾洩而出,從地面的水溝流瀉出去。當培養液流盡後,五男二女一共七個人從培養室中走出,按照命令走向實驗室另一端的實驗台,分別躺到一個實驗台上。然後實驗台上生成桔色光罩,將他們罩於其中。

博士面前的七面光屏上數據開始飛快閃動,成熟體的身體掃瞄數據不斷被傳送過來。每面光屏上都有一個人體,周圍圍繞著五組圖標,分別代表著五大能力域的能力。隨著掃瞄的深入,數十根代表著成熟體能力的光柱不斷生成,並且越來越高。一個個代表著關鍵指標的紅線被光柱先後衝破。每衝破一根紅線,博士的臉上就會浮現出一絲抑止不住的微笑。每衝破一根紅線,就代表著成熟體的能力位階又上一階。

十分鐘後,最後一根藍色光柱勉強衝破了第七根紅線後,終於停滯不動。

「匯報結果。」

康納博士的聲音平靜深沉,雖然他早就自己看到了結果。

女助手統計數據結果整整用去了三分鐘,畢竟除了出眾的容貌身材,她在其它方面的能力乏善可陳,但是聽著她的聲音仍是件十分愉悅的事:「成熟體掃瞄結果,共有七階能力者一名,六階能力者一名,其餘均是五階能力者。能力分佈與預定目標偏差度在20%以內,生體結構穩定,預計生命五年。主要指標均已達到預定目標。」

康納博士轉過身來,微笑著說:「這麼說,實驗已經成功了!我,康納,創造出了新的選民!」

在這一刻,閃光燈亮成一片,將控制台前的康納博士定格。

康納已經很久沒有回中央實驗室了。在培育第一批選民的這些日子裡,他的生活就是兩點一線,在培育工廠和家之間穿梭。為了更好的休息,他一直沒有回中央實驗室中的宿舍。那裡太簡陋了,不光影響睡眠的質量,還會影響博士的歷史形象。

和光鮮的博士相比,中年男助手如同被拋棄的乞丐,終日窩在雜亂的辦公室中拚命進行著研究。以往,康納博士的身邊總能看到他的身影,但現在攝像師們拍到的只會是那些年輕的堪比超模的女助手。這位中年男助手在生化研究方面有濃厚的功底,更是有著工作狂和科學狂人的一切潛質,對於康納博士的研究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助力。但是他的缺點也很明顯,比如說其貌不揚,木訥寡言,而且不修邊幅。這些都是無關研究的細節瑣事,但是在這一歷史時刻,卻顯得如此刺眼。所以康納博士沒有將他帶在身邊。或許博士心中還有著一個小小的想法,不希望這位助手分去了自己身上的光環。雖然人們都知道康納博士才是實驗室的負責人,但是在歷史的文獻上,如果寫著的是「康納和XXX」總是不如純粹的康納博士讓人看著順眼。

男助手已人到中年,若是以往難免會有些怨氣,但是現在,他對於康納博士只有感激。他已經窩在辦公室中十幾天了,只有在實在挺不住的時候才會小睡一會。然後就翻身而起,繼續用通紅的雙眼盯著面前的光屏,雙手瘋狂般地在觸摸式鍵盤上移動著。

那面光屏上,可以看到基因鎖已解開了一小半,而且還在緩慢解鎖著,數以萬計的基因片段被釋放出來,若點點繁星般游離,又時時會組合在一起,形成全新的基因片段。但當新組成的基因片段崩解時,卻會形成數十個全新的基因片段。每一個瞬間,基因片段的聚合重組都會發生,若是考慮到數萬個基因片段組合的可能,那會得到一個讓人崩潰的天文數字。而沒有解鎖的基因,仍然長得似乎沒有盡頭!

小小的個人用光屏上是數不清的光點,每一個光點對於男助手來說都意味著不少的運算工作。何況這些光點的數目多得完全數不清?面對著海量的數據,數十個他加在一起,也幾輩子都完不成的工作,他感覺到的卻是巨大的幸福!

數不清的基因片段,那些游離的繁星,就在他的眼前構成了一個美麗的新世界。他知道,在那個世界中,隱藏著一扇大門,門後的路,通向的不是選民,而是使徒!

助手微禿的頭頂上已經泛起厚厚的油光,眼中遍佈的血絲更是模糊了他的視線。但在這致命誘惑的世界前,他卻不願意去休息。天啊,哪怕是休息一秒鐘,都會錯過成百上千個在基因片段的組合,這讓他如何睡得著?

助手從抽屜中取出一枝興奮劑,狠狠地扎進自己的手臂。片刻後,他的臉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又伏在光屏前開始了瘋狂的工作。

他並不像康納博士那樣想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人類的歷史里程碑上,甚至在瘋狂的研究中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想好久,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野心和夢想。

他想要觸摸使徒,想要觸摸諸神的世界。

他堅信,在那無盡繁星之後,就是眾神國度!

每個人都有夢想,或是曾經有過夢想。大多數人的夢想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漠,少數人卻始終執著地追尋著它。他們中大多數人注定悲劇,只有極少數幸運和智慧兼備的人才會取得成功。在動盪的新時代,走向悲劇的比例還在不斷提高著。

在很多人的眼中,海倫無疑是有自己夢想的人,雖然她的夢想可能不像康納博士和助手那樣宏偉和遠大。不過在同一片天空下,此刻的海倫卻完全不像個有夢想的人。她穿著休閒衣服,金髮隨意束在腦後,懷中抱著一大袋麵包,在龍城灰暗的天空下,隨意地漫步著。

這些天龍城的風很大,比冬季時的風還要大得多,而現在本來是氣候溫和的時候,氣溫也在降低,甚至還下過一場雪。濃重的輻射即使以龍城裝置的大規模輻射清除力場也難以完全消除,不得不向能力較低的人們發放抗輻射藥劑。龍城和扈從們當然是不需要的,但是奢華舒適的生活離不開這些低能力甚至完全沒有能力的人群,侍者、清潔員、廚師、特殊服務提供者,等等,如果缺少了他們,很難說龍城會變得什麼樣子。甚至可以說,龍城的舒適生活就是他們創造的。

所以暗黑龍騎總部一向對這些人非常寬厚,相對於荒野而言,一個好的廚師是需要很長時間培養的,龍騎們可不希望他們輕易地死去。

龍城對所有有一技之長的人來說,都是一個理想國度,在這裡,你可以通過自己的雙手實現夢想,包括富足、安全和健康,但不包括平等。按照舊時代的觀點,龍城就是這些位於最底層的人們創造的,他們理應是這座夢想之城的主人。但是在新時代,沒有人會天真到相信這個,從而真的做點什麼去爭取主人的權利。暗黑龍騎們甚至不需要殺死不聽話的傢伙,只要把他們驅逐到荒野,用不了多久相信他們就會變成荒野的養份。在溫室中生存得過久,再強壯的植物也會變得軟弱無力。

一陣凜冽寒冷的風從街道中呼嘯而過,它所經過的地方溫度都會驟降幾度。它很快衝到了海倫面前,狠狠撞擊著她的身體,撕扯著懷中的麵包袋,無情地奪走麵包僅存的熱量,並且肆無忌憚地玩弄著她束起的金髮。

風非常的冷,海倫似乎沒有想到天氣會這樣冷,穿的衣服並不多,畢竟現在仍然算是夏天。她抱緊了懷中的麵包,低著頭,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在風中艱難地走著,臉色也凍得發白。在她旁邊,是一片尚未完工的工地。在龍城的規劃中,準備將這一帶的廢墟重新翻建成高級住宅區,以供新加入的龍騎們居住。最近幾年來,龍騎的數量大幅度增加,原本的居住地已經不夠用了。不過這片居住區只開發了一半就停工了。隨著貝布拉茲和蜘蛛女皇的敵對關係明朗化,龍城也相應陷入了混亂狀態,許多正在進行的工程不得不停工。

雖然在議會中,貝布拉茲和蜘蛛女皇都要求所屬的勢力保持克制,將武力一致對外。但是在龍城外的廣大區域中,分屬雙方的勢力、家族間仍然不斷地爆發著大大小小的戰鬥。整體上看,貝布拉茲一方佔據了上風,但是女皇方面的勢力依舊頑強抵抗著,並且鬥志昂揚。他們堅信,雖然已方在數量上處於劣勢,但是蜘蛛女皇可怕的個人武力對貝布拉茲有著壓倒性的優勢,這將成為結束戰爭的關鍵。而議長一方的人則在努力擴大著戰略優勢,以平衡蜘蛛女皇和貝布拉茲間的戰力差距。

動盪年代,是極端崇拜強者的時代,也是力量決定一切的時代。

龍城中,無論是貝布拉茲還是蜘蛛女皇都有著龐大的勢力,但是他們都約束著屬下們在龍城中的行為,使衝突保持在暗黑龍騎總部的容忍限度之內。不過能力者的權利遠遠凌駕於普通人之上,他們的脾氣也和能力階數成正比,這使得衝突幾乎不可能避免。然而素來不大理會暗黑龍騎事務的摩根將軍在這種非常時刻重新將龍騎大權抓在手中,並且以非常的鐵腕手段治理著龍城。議長和女皇方面都有人因為公然違反龍城內不允許大規模戰鬥的法令而被捕,與平時不同的是,雙方領頭衝突的人被立即處死。而蜘蛛女皇和貝布拉茲都對此事保持了沉默,這等於是默認了摩根的處理結果。這一事件讓雙方的囂張氣焰受到了沉重打擊,雖然私下的衝突戰鬥仍然會發生,但是雙方都知道不要去觸碰摩根將軍的底線。私鬥可以,死人也沒關係,但不要鬧到讓我知道。這就是摩根將軍不曾明確說明的底線。

海倫走的是一條狹長而荒涼的小巷,左側是無人的工地,右邊則是高牆。這時前端的巷口走過來三個人,在寒冷的氣候中,他們依舊穿著單薄的衣服,抵禦寒冷的能力一看就知道是擁有能力的強者。他們也看到了海倫,都是微微一怔,隨意的交談也中斷了。

三人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海倫看個不停,左邊的一個人忽然說:「隊長,這個小妞真他媽的不錯!」

站在中間的隊長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精幹男人,裸露的胸口處烙印著一個醒目的蜘蛛圖案,這是蜘蛛女皇直屬衛隊的標誌。他盯著海倫的目光也十分熾熱,但是依舊保持著冷靜,沉吟著說:「也許她是哪位龍騎的人……」

左邊的男人立刻說:「一個沒有能力的女人有什麼重要的?如果她是貝布拉茲那方的人,不就是正好?就算和摩根將軍手下有關,事後我們賠償就是了。只不過是玩玩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隊長右邊一個頭髮微白的矮壯男人也附和著:「隊長,我可從來沒見過她,應該跟我們的人無關。」

左邊男人接著說:「是啊,隊長!別猶豫了,要是讓貝布拉茲的人看到她不也是一樣?這些天咱們天天都是在玩命,誰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呢!」

努力和寒風搏鬥著的海倫抬起了頭,這時才看到十幾米外的三個人,而她的容貌瞬間讓猶豫著的隊長下定了決心。隊長左手向前一揮,三個人轉眼間就出現在海倫周圍,將她圍在了中間。

「美女,準備去哪裡啊?現在有沒有空?」

左邊的男人獰笑著說。

「沒有空也沒關係,反正接下來你的時間屬於我們了。你放心,我們不會用去你很長時間的,但也不會太短,幾個小時而已。」

右邊的男人說得更是直接。

面對即將到來的厄運,海倫的臉上依舊全無表情,連冰冷都說不上。她的臉就像是一張生化機器人的臉,充滿了機械的味道。她依次看了看三個人,最後在隊長胸口處的蜘蛛標識上看了一眼,就說:「我明白了,但是這個地方並不舒服。」

聽到海倫的回答,三個男人都顯得有些意外。他們不畏寒冷,但不代表著願意在寒冷風大的小巷中辦事。海倫的眼神忽然讓隊長心底油然泛起一陣很不舒服的感覺,似乎哪裡有些不對。不過兩個手下已經一左一右挾著她向不遠處一棟房屋走去,旺盛的慾望讓他暫時放下了疑惑,快步跟上。海倫這樣的頂級女人,即使以他的身份,此前也是從無機會染指的。只有在這種混亂時刻,隨時有著死亡威脅的情況下,他們才能這樣放縱。

矮壯的男人匡的一腳踹開房門,衝著裡面大吼一聲:「都給我滾出去,這裡被徵用了,明天這個時候再還給你們!」

房層不大,但整潔而溫暖,裡面住著兩個擁有低階能力的年輕男人,看樣子是某位低等龍騎的扈從。他們看到矮壯男人有意露出的蜘蛛標識後,眼中的怒火即刻變成了恐懼,一言不發地離去,連東西都不收拾了。

矮壯男人看了看房間,對這裡十分滿意,特別是那個大沙發看起非常舒服,可以用它玩出不少的花樣。

隊長是最後一個進來的,隨手將房門關上,擋住了呼嘯的寒風。熊熊燃燒著的壁爐爐火讓房間中的溫度立刻攀升,也讓男人們的激素分泌更加旺盛。矮壯的男人已經按捺不住,將海倫撲倒在沙發上,一隻手已經探進她的懷裡,用力摸索,一邊摸一邊叫著:「這妞真他媽的夠勁!隊長,這次讓我先來吧,求你了!……咦,這是什麼東西?」

矮壯男人的手猛然抽了出來,那隻手幾乎是剛剛插入海倫上衣內的。三個男人的目光瞬間都被矮壯男人手上抓著的東西吸引了過去。這是一團如橄欖形狀的肉塊,呈現出深青的色澤,大致有甜瓜般大小。它非常的柔韌,表皮上分泌出閃亮的油脂,矮壯男人手明顯非常用力,卻非旦沒有捏扁它,反而讓它扭動著,有滑脫的勢頭。

誰都沒有想到,外表精美無倫的海倫,竟然會在衣服下面藏了這麼一個東西。看到這如同大號蟲繭般的東西,三個人儘管都是久經殺戮,但心中都是下意識地一顫,那是莫明的對未知的恐懼!

矮壯男人下意識地收緊了五指,五階的強勁力量已經足以扭曲鋼鐵,但是卻僅僅稍微使那團深青色肉繭變了點形狀。似乎是被他握痛了,肉繭忽然一扭,在滑膩油脂的作用下,瞬間脫出。隨後它的身體兩側打開了八個小孔,從中探出八根節肢來,每根節肢的末端都是極為鋒利的刃鋒!隨後它脊背上探出數根鋒利的銳刺,又生出一條覆蓋著鱗甲的尾巴。

最後,它才在頭部的位置上生成一張大得不成比例的巨口,裡面森森利齒每一顆都閃動著些微的光芒!

這一切的變化是如此之快,快到讓三個男人根本不及反應的地步。而那只異形生物將八支節肢輕而易舉地刺入矮壯男人的手腕,猛然發力,身體已如劍彈出,射到了矮壯男人的脖子上,巨口狠狠地咬在他的頸側!

矮壯男人四階防禦的皮膚堅韌度堪比犀牛皮,但是在小小異生物口中卻如琉璃般脆弱,他的兩名同伴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異形生物的上下鄂毫無困難地合攏,然後頭部猛地一甩,一大塊血肉就此從原地分離。為了借力,異形生物八隻節肢都深深地刺入矮壯男人的胸肩部位,再一次,男人的堅韌皮膚沒有起到任何的阻擋作用。

劇烈的疼痛讓男人大叫起來,但是痛苦的感覺剛剛傳到腦部,就迅速變成了麻木。這讓矮壯男人更加的恐懼,因為說明自己已經中毒或是被麻痺了。防禦提升同樣會小幅提升抗毒力,而且他還有神秘學中的二階能力自然抵抗。即使被眼鏡王蛇咬中,他也可以堅持30分鐘之久。這種抗毒力說不上出眾,但完全夠用,30分鐘的時間足夠他找到救命的抗體或血清了。再高的抗毒力,只是將寶貴的進化點無謂地浪費掉而已。但是以他的抗毒力,居然一秒鐘左右毒性就發作了?

矮壯男人伸手抓向爬在自己肩部的小小異形,他生怕這個小東西會吐出嘴裡的血肉,再咬一口。而這個時候,他的兩個同伴也終於從驚駭中反應過來,隊員衝了過來,隊長則站在原地未動,胸口的蜘蛛圖案開始發光,身周的溫度更是迅速升高。他經驗豐富,知道對付未知生物時火焰是最好的手段。任何沒有力場防護的生物體,都無法抵抗1000度左右的高溫。

小異形似乎對血肉有著非凡的熱情,在危機時刻也不願意吐出塞滿一嘴的肉。它背部刃刺的根部突然高高隆起,隨後撲撲撲的幾聲輕響,幾根刃刺已如子彈般射出,噴向了衝近的女皇近衛隊員!它自己則是八隻節肢發力一躍,已如炮彈般彈到了地面,巨大的衝力甚至將硬木地板都砸出了一個坑!而被它據以施力的矮壯男人胸口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胸骨幾乎被掏了一個大洞!

衝力讓小異生物的身體也扁了下去,但是隨即彈起,身體後部的六隻節肢變得更加粗長而有力,而前面一對節肢的刀鋒部分在顯著增大。

轟的一聲,地板碎木紛飛,它快若閃電般彈起,向女皇近衛隊員衝去,重重地撞擊在他的額頭!撞擊的力量之大,讓那名近衛隊員的頭立刻向後仰去,粗大的脖子發出卡卡的響聲,虯結的肌肉不停地蠕動著。

近衛隊員剛剛揮手擋開了射來的刃刺,但是刃刺來得太多太快,還是有一根躲過了合金臂甲的攔截,射進他的上臂內,深深地釘進臂骨,幾乎將他強化過的臂骨釘裂!還沒等他痛苦的嘶吼噴出喉嚨,頭上就如同被一柄重錘擊中,眼前瞬間全被各式各樣的閃光以及眾多散亂而無意義的畫面填滿,耳中全是尖銳的嘯音。

異形生物六根後肢迅捷彈出,釘進近衛隊員的頭骨,兩根粗大得多的前肢則完全鑿穿了他堅硬的頭骨,這才借力固定住了自己的身體,然後閃耀著暗淡金屬光澤的長尾尖端在隊員的眼前一閃而過。

隊員的視覺奇跡般地在瞬間恢復,不光看到了那根迅速接近的尾尖,甚至還可以看到覆蓋著鱗片上突起的稜形鋒銳!然後,他的視線就被猩紅所佔據,所看到的,只有那濃郁、厚膩、緩慢湧動著紅色!

異生物再次彈起,這一次是撞上了天花板,然後反彈射向了隊長。然而就在它衝到隊長面前一米遠的距離時,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道淡黃色的薄膜。看上去薄得一戳就破的能量膜卻是蘊含著龐大的能量,它重重地撞上了去,卻只在能量膜上蕩起了一圈漣漪。而它顯然並不甘於這樣的成果,兩根前肢再次以洞穿鋼鐵的威力鑿下!

但是那足有10厘米長的刃鋒如同插到了厚重的黃油中,根本沒有著力的感覺。能量膜依舊閃耀著,根本就沒有破裂的跡象。就在它無計可施的時候,隊長一聲冷笑,向它伸出了左手,在張開的指尖上,燃燒著淡淡的青色火焰。

異生物被隊長一把握在了手中,青色火焰迅速點燃了它的身體。它仍能自由活動的四根節肢狠狠插向了隊長的手,可是隊長卻是毫不在意。他的肌肉力量並不如何出色,骨骼卻是異乎尋常的堅硬,而且被隱藏著的力場所保護著。節肢前端的尖鋒狠狠地刮削著隊長的指骨,卻只能刮下一點微不足道的骨屑。而它被青藍色火焰籠罩著的身體,在還不到半秒鐘的灼燒之下,已經開始大面積地融化。

劇痛和死亡的危險讓它猛然噴出了滿嘴的血肉,發出哀號,所有節肢發力,奮力一掙,從隊長的左手中脫出,然後遠遠地竄到角落裡,一邊從口中噴出酸液撲滅身上仍在燃燒著的火焰,一邊不住向海倫低低地哀鳴著,宛如哭泣的小狗。

海倫已經坐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支精緻的水藍色小手槍,迅速將幾顆子彈壓入槍膛,拉開槍栓,瞄準了隊長。

這隻手槍全長還不到十厘米,優雅的線條盡顯設計的美感和做工的精湛,造價必然不菲。只是這麼小巧的手槍威力必定和它的造價成反比,即使目標是舊時代的普通人,不擊中要害的話,也不會造成致命的傷害。

隊長早就看到了海倫的舉動,被這麼一把小槍瞄著,說實在的不光沒有受威脅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想笑。他支撐的六階防禦力場可以防得住狙擊槍的近距離轟擊,就算沒有力場,這把槍也頂多在他身上弄出點皮肉傷來。倒是海倫裝填子彈、舉槍瞄準的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充滿了美感,讓他大有驚艷的感覺。而且海倫的臉上永遠是機械般表情,更讓他心頭湧起許多變態的慾望。

也許收拾完那個危險的小東西後,應該多花點時間好好地陪她玩玩……隊長心中閃過了這麼一個想法。

然後,他就看到海倫的槍口噴出了淡淡的火焰。一顆子彈以慢得讓人難以忍受的初速衝出槍口,射在了防護力場上。

以隊長的眼力和反應力,甚至可以勉強看清子彈飛來的軌跡。在看慣了龍騎各種超威力非量產槍械變態的初速和可怕的威力後,再來看這把小手槍,的確讓人覺得只有這種槍才配得上海倫,美麗、精緻而柔弱,確實只能做女人的玩具。

第一顆子彈陷進了防禦力場,正在消耗那少得可憐的動能時,第二顆子彈也離膛而出,落點正好是第一顆子彈的位置。隊長有些驚訝於海倫的槍法,但對她本人則更感興趣了。畢竟有能力的美麗女人會更讓人有征服感。

這個時候,第一顆子彈彈頭忽然裂開,從中洩出一片如瀑的閃耀電弧。電弧所到之處,所有防禦力場都在瞬間被中和,然後消逝!而第二顆子彈剛好穿過防禦力場的空洞,射在隊長的腰側,微弱的力量的確只在他身上弄出一個指甲大小的傷口。但是彈頭卻沒有被彈落,卻是緊緊地貼在了傷處,迅速軟化,轉眼間就鑽入到隊長體內!

在力場消逝的一刻,隊長心中立刻閃過一個恐怖的名詞:「能量場專用彈」這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特種彈藥,幾乎可以中和分解掉八階以下的所有防禦力場,可以說是類法術能力者的剋星。這種彈藥也異乎尋常的昂貴,一顆子彈的價格就相當於一支六階配方能力藥劑的價格,而且還是有價無市。身為女皇直屬衛隊的分隊長,他知道整個直屬衛隊中只存有不到十發的能量場專用彈,是做為戰略性儲備而收存的。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沒有資格申請一發來使用,畢竟這種變態的傢伙每一發都相當於掌握了一個八階以下類法術能力者的生命。

這個完全沒有能力的女人怎麼會有能量場專用彈?她難道和某個大人物有關?隊長心中駭然閃過這個念頭,不過瞬間又被自己否定了。如果她真和某個大人物有重要關聯,怎麼會孤身一人行走?至少身邊得帶幾名五階能力的保鏢吧,畢竟現在龍城可以說非常的混亂。

然而另一個想法閃電般掠過隊長的心頭。第一發子彈就是能量場專用彈了,那麼第二發子彈是什麼?

他猛然低頭,一把撕開腰側的制服,卻根本看不到子彈,只看到了一個手指大小的深洞!傷處血肉模糊,卻詭異的沒有任何血珠滲出!

「怎麼會這樣!」

隊長失聲叫出了一句廢話。從中彈的感覺來看,第二顆子彈只是堪堪擦破了他的皮而已,怎麼會突然多出這麼深的一個洞,而且根本感覺不到它有多深!

這個時候,隊長似乎聽到自己腰椎上傳出卡嚓的一聲輕響,然後整個下半身就失去了知覺。他雙腿一軟,身不由已地栽倒,然後恐怖的卡嚓聲不斷響著,沿著脊柱一路向上,而麻木的感覺也隨之上升,很快蔓延到了胸口。

「你怎麼會有能量場專用彈?第二發是……什麼……」

隊長喘息著問,但是一句話沒有說完,他的舌頭已然麻木,再出說不出一個字來。

海倫走了過來,單膝蹲跪下來,看著隊長含著驚訝、恐懼與期盼的眼睛,以淡漠而機械的聲音說:「能量場專用彈就是我做的,我當然會有。至於第二發子彈,因為剛剛定型,名字還沒有想好,暫時就叫做能力毀滅者。或許以後心情好的話,我也會賣幾發出去的。」

「……你……」

隊長的身體中突然湧上一股生機,勉強擠出了一個詞。可是海倫已經不想再聽他說什麼,已然站了起來,招了招手,縮在牆角中正在舔著全身傷口的異生物就跳了起來,一個起落就撲到了隊長臉上。

從外面看,這棟小樓異常的安靜。

被趕出來的兩名年輕扈從站在遠處,目光複雜地望向這邊。雖然站在背風的角落,但偶爾掠過的寒風仍然會讓他們戰慄。他們的目光中又是嫉妒,又有羨慕。那個被挾進屋內的女人絕對是罕見的極品,他們都在痛恨著命運不公,為什麼這樣的機會就沒有讓自己碰上呢?不過他們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能力和身份,低階龍騎的扈從只是龍城特權階級的最底層,連那些高階龍騎養做玩物的漂亮女人們地位都比他們要高些。即使在當下的混亂時期,遇到海倫這樣的女人,他們也只敢在心底意淫,然後去找其它女人洩火。但是小人物的心理十分奇怪,自己敢想不敢做的事,如果看到別的人做了,就會生出不屬於自己的膽量來,他們一方面後悔當初的膽小,另一方面則是強烈的想要分一杯羹,哪怕是殘湯剩水,能舔上一口也是好的。

小樓非常非常的安靜,安靜得讓人發慌,安靜得似乎時間都流得慢了。從兩個年輕人的角度,並沒有看到正有血從樓門下方的縫隙中湧出來,而且越來越多,到後來竟然汩汩成流,就似門後關著整池的鮮血!

血太多了。

而且周圍太安靜了。

如同空氣都已凝滯,兩個年輕扈從忽然間覺得呼吸變得無比的困難,他們拚命的用力,卻吸不進幾絲空氣。看不見的鮮血與寂靜如同無形的網,正在將他們逐漸拖入深淵!

就在兩個人憋得滿臉通紅的時候,忽然吱呀一聲,小樓的房門緩緩打開了。門開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於是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小巷中又有了聲音,而兩名年輕扈從也終於吸進了救命的一口氣。

只有鮮血仍在安靜地流著,而且年輕的扈從看不到它。

打開的房門中出現的是海倫的身影,她的頭髮和衣服都顯得有些凌亂,臉色也是讓人浮想聯翩的蒼白。她的懷中依舊抱著大大的麵包袋,裡面的麵包一根都沒有缺少。海倫理了理頭髮,又稍稍整理了衣服,就下了台階,向原本的方向走去。

看到出來的竟然是海倫,兩名年輕的扈從都是一陣愕然。在他們印象中,出來的只應該是三個男人,而海倫如果能夠留下一口氣,就已經算是身強體壯了。而且,海倫出來的似乎也太早了點。

兩名扈從互望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似乎才過了半個小時,怎麼她就出來了?難道那三個傢伙都是快槍手中的快槍手?帶著疑惑,其中一名扈從抬手看看表,猛然一聲低呼:「怎麼還不到五分鐘?」

半小時還可以有所疑惑,怎麼會只有五分鐘?為什麼他們會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的時間?

小樓的房門並沒有關,只是半掩在那裡。看著那森森的門口,扈從們突然失去了進去看看的興趣和勇氣,他們只想盡快的離開,越遠越好,越快越好。

海倫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從背後看去,那飄飛的馬尾長髮讓人心跳加速。

陰沉的天空上,低垂的輻射雲忽然被強風吹得一陣紊亂,透出了一絲碧藍的天來,金色的陽光透過雲層灑下,遠遠望去,如同幾道濃濃的金色光柱連通了天地之間,有若天堂不小心漏灑了聖輝。

其中一道光柱正好照耀在海倫身上,她仰起了臉,感受著照耀在身上陽光那熾熱的暖意,不由得瞇起了眼睛,笑了起來。

這是罕見的笑,她更是從未笑得如此燦爛,如此的全無保留。一剎那間,海倫絕美的臉上似乎綻放出了比陽光更加璀璨的光芒,照耀著她的金色光柱也變得更加耀眼奪目。她的周圍,每一寸空間都佈滿了絢麗的、熾熱的陽光,將新時代慣有的陰暗寒冷全部逐散!

宛若全新的美麗世界!

《狩魔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