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風雨如晴 第26章叛亂

在連綿無盡的山區中,兩堆篝火就是比鄰而居,幾乎連成一體。

艾琳娜已經烤好了肉,正以銀製刀叉切割烤肉,不斷吃著。她吃得嫵媚而又優雅,但是速度和食量卻比帕瑟芬妮有過之而無不及。隨著大量烤肉入腹,艾琳娜的身體能量開始緩慢地上升。

在短暫的休息後,帕瑟芬妮又坐了起來,在篝火旁和奧貝雷恩隨意地聊著,就像在效外野遊。而一旁的艾琳娜則將這邊的對話全部聽在了耳中。帕瑟芬妮和奧貝雷恩談得最多的自然是肚子裡的孩子,而話題也就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孩子的父親,蘇的身上。

這個晚上,雙方都是在戒備著,卻又都知道不會發生什麼。雙方的體力能量都處於最低谷,可是裝備和肉體基礎的防禦力還在,攻擊力的低下使得一擊而傷變得十分困難,更難以造成致命傷害。所以只有當能量恢復到一定的水平時,戰鬥才會再一次爆發。但並不意味著可以放鬆了,放鬆就意味著錯誤,到目前為止,雙方在戰鬥中還沒有犯過任何錯誤,除了帕瑟芬妮今天的失誤,而錯誤則意味著重傷甚至是死亡。

艾琳娜抱膝坐在篝火邊,毫無顧忌地盯著奧貝雷恩不停地看著,心中則不斷地計算著他的年紀、體質、能量水平和進階速度。

留著灰色短髮的奧貝雷恩仍然是大男孩的面孔,但是舉止和氣質卻透出和外表絕不相稱的滄桑成熟。在三個月的纏戰中,奧貝雷恩的能力位階雖然根本不入艾琳娜的法眼,然而精妙絕倫的能量操控藝術以及對戰鬥的敏銳直覺卻讓他發揮出了超乎想像的戰鬥力,經常會在關鍵時點扭轉戰局,而且總能留下出人意料的後手,從而躲過艾琳娜的一次次絕殺。作為敵人,艾琳娜已經非常清楚奧貝雷恩的實力,她也由此知道,這三個月中,奧貝雷恩已經發展出兩個七階能力,一個六階能力和一個五階能力。這裡可沒有配方,因此他所有的能力都是自發生成的!如此多的進化點,已經足夠奧貝雷恩生成一個新的八階能力,可是他卻選擇升級多項位階低些的能力。如此一來,其實奧貝雷恩真正戰鬥力提升的幅度要遠大於增加一個普通的八階能力,至少與罕見能力相當。他進步的速度,甚至比艾琳娜還要快上一線。

這個年輕男人擁有智慧、果斷、堅韌、優雅以及從容不迫的氣質,而且有著非凡的潛質和龐大的權勢。除此之外,在今天的戰鬥中他還證明了自己絕不缺少勇敢。

奧貝雷恩有著一雙迷人的灰綠色眼眸,細看起來,容貌上和帕瑟芬妮頗為神似,都是越看越耐看的類型,可以說,在這個時代,他就是少女最理想的情人。

只有一點,就是奧貝雷恩的年紀小了些。不過,年齡並不是太重要的問題。關鍵在於,艾琳娜從奧貝雷恩身上看到了比海頓還要強大的可能。

看著篝火邊圍坐著的三人,艾琳娜陷入了沉思。為了帕瑟芬妮,奧貝雷恩甚至不畏懼死亡,那麼其它的事情當然更應該答應了。或許,是時候開些條件了,她瞇著眼睛想著。就算是為了帕瑟芬妮肚子中的孩子,奧貝雷恩也該答應吧?何況,難道自己很配不上他嗎?明明是委屈了才對!

「不管怎麼說,看起來這次應該能把自己嫁出去了。」

艾琳娜想著,從胸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就在艾琳娜沉浸在完全自我的思緒中時,忽然一個反覆重複著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蘇。

蘇?

艾琳娜的意識瞬間集中到這個名字上,有關於蘇的一切資料都如流水般掠過。蘇是她和克羅蒂娜奉命追殺的目標,而後她選擇了追殺帕瑟芬妮,而由克羅蒂娜獨自追襲蘇。從龍騎得到的資料來看,克羅蒂娜和蘇完全不在同一個等級上。然而克羅蒂娜這一去,就是音訊全無。雖然艾琳娜背後對她下了詛咒,但是誰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現在想想,克羅蒂娜應已死在蘇的手上了。

艾琳娜非常清楚克羅蒂娜的實力,也由此可以推斷出蘇的實力,而且這也從奧貝雷恩和帕瑟芬妮的對話中側面得到了證實。

「蘇嗎……」

艾琳娜的心中不斷閃過蘇的身影,一時之間,她習慣了大跨度跳躍的思維竟也失去了方向。

在大陸的西方,一隻厚而堅實軍靴重重地踏在山巖上,將風化的岩石踏出一片裂紋。軍靴的後半部仍踩在雪裡,前半部分已踏上了深色的泥土。這一步邁出,就意味著已經越過了雪線,重新回到適宜人類生存的氣候中。

蘇停下了腳步,凝視著遠方。在地平線之外,就是鋼鐵之門了。這是雄偉的重工業都市,也是蘇準備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的最重要支點。鋼鐵之門的武器、重化工、工作母機以及能源都是建立一個強大勢力所必不可少的東西。

在蘇的身後,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並肩站著。希爾瓦娜斯的小臉是慘淡的白色,唇上幾乎沒了血色。儘管全程有蘇的幫助,而且體內的核心也不斷地輸出著能量,可是在雪山之巔長達一個月的跋涉仍讓他去了半條性命。

但是艱苦的旅程也給了他巨大的收穫。希爾瓦娜斯獲取進化點的速度僅比梅迪爾麗慢了一點,而且復生的身體顯現出了類法術領域中令人震驚的天賦。三個月的旅程下來,希爾瓦娜斯竟然生成了所有已知的一階類法術能力,而且還自發生成了一個蘇從未聽說過的衍生能力:能量親和。能量親和與其說是能力,倒不如說是一種天賦。它可以大大提高人類對本位面空間中各種屬性能力的感知力,因此可以極大地增加類法術能力者對能力的掌控力。

由於需要帶上行動不變的希爾瓦娜斯,本來只要一天的路途,現在卻需要花上三天才能抵達。

不過蘇沒有出發,而是忽然抬頭望向天空,臉色有些怪異。

「怎麼了?」

梅迪爾麗關切地問,她可很少看到蘇這個樣子。

「好像有人在什麼地方窺探著我!」

蘇皺眉說。

「窺探?」

梅迪爾麗有些疑惑。以她所知,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能夠在暗處窺視蘇而不被察覺了。

希爾瓦娜斯也同時絞起了雙眉,他也同樣感覺到隱約的不舒服。通過核心和黑暗之心的聯繫,他現在也能夠分享到蘇的一些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住了似的,如針芒在背。

蘇閉上了眼睛,仔細地體味著。窺探的感覺很微弱,並且在迅速消褪著。不過以蘇現在的感知能力,已經可以憑藉著精神感應反向追蹤異樣感覺。當蘇全力運使感知域能力時,他精神世界中反映出來的這個世界有了一絲模糊的變化,似乎在空間中飄浮著縷縷肉眼看不見的波紋和縫隙。他的精神力就追蹤著異樣感覺,探入到某個縫隙中,又從遠處另一個縫隙內鑽了出來,這樣跨越了幾次後,異樣的感覺就消失不見,而蘇探出的精神感知也消耗殆盡。

蘇睜開了眼睛,說:「不是窺探,而是有人剛才在想著我,不過並不是什麼好事。」

話一出口,希爾瓦娜斯就睜大了眼睛,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蘇。他是和蘇有著無形聯繫的,當然知道蘇剛才並不是憑感覺瞎猜,而是真正以精神能力去探測、去感知。可是,如果連別人對他有不利想法這種事都能感知到,實在是有些過於恐怖了。從此之後,誰還能害得了蘇?

雖然弄清了問題的來源,但是蘇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思索,想了一會,向梅迪爾麗問:「為什麼可以感覺到其它人的想法呢?是不是以後也可以感覺到更多人的思想,比如說,芬妮?」

梅迪爾麗的天藍色雙眸閃爍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能夠感覺到別人的想法並不奇怪,其實我們所處的世界可以看成是一個完整的個體,世界內每一個存在和世界本身都有著聯繫。很多能力都是依托於這種聯繫才能成立的。如果如說感知域中的很多能力都是被動感知,那你剛才的精神探察應該是主動感知了。你現在還不能感覺到帕瑟芬妮的想法很正常,主動感知能力需要非常高的能力呢。而且感知能力很多時候是依靠於身體的本能,而我們的本能對於敵意的反應要比對善意反應敏感得多。所以你能夠感覺到有人想對你不利,卻很難知道帕瑟芬妮的想法。你想想,這是好事呢!你感覺不到,說明她心裡只是在想著你好。」

聽了梅迪爾麗的解釋,蘇心中的疑惑稍去,不過更多的疑惑卻由此而生。究竟是什麼人想對他不利,甚至威脅感強大到足以令他心生警惕呢?剛剛精神感應中得到的感覺來看,這個人應該是他從末接觸過的。

希爾瓦娜斯此時盯著梅迪爾麗,表情卻是十分複雜,有驚訝,有痛恨,也有些許崇拜。梅迪爾麗所說的是有關於這個世界本質的認識,而且一聽就知道絕非毫無基礎的胡思亂想。他的父親,考尼爾在戰前就有過類似的猜想,並且一直在試圖證明這個猜想。但是在離開寒冰王座前,從考尼爾的敘述來看,他對世界本質的認知依舊是雜亂且不成體系的,連描述現象的層次都未完善。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少年艱難地問著。因為安蘇娜的死,他同樣恨著梅迪爾麗。他知道梅迪爾麗的真實年紀,也正因為她的年紀,才讓她看起來如此的不可思議。一個剛剛十七歲的少女,怎麼會知道這些呢?只是出於好奇和對力量的強烈渴求,才使希爾瓦娜斯打破了和梅迪爾麗之間的沉默戰爭,雖然這場戰爭一直只存在於少年的想像中。

「這些啊,都是女皇跟告訴我的。」

梅迪爾麗說。

蘇仍在回味著剛才的感覺,並且將所探知到的一切印象原原本本地刻印在記憶中。他對這個未知的人充滿了警惕,現在記住了對方的特徵,將來就不至於措手不及。這種精神層面上得來的信息最為真實不虛,不會受到對方外在表相變化的影響。不過在剛剛的糾纏中,蘇試用了一個新的技藝,通過精神間的共振將殺意傳遞給了對方。潛伏著的本能告訴他,這樣做可以給對方以精神上的創傷,就像是用無形的針尖銳地刺入一樣。蘇以前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類攻擊手段,但是剛才時刻,它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在意識中,而且自然地使用了出去,熟練得就像以前已經過無數次的實戰,只不過攻擊的結果如何無法驗證。

數千公里之外,艾琳娜忽然一陣莫名的心悸,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胸口則是空洞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雖然悸動轉瞬而逝,但是如此古怪的感覺卻讓她心驚肉跳,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三天後,在鋼鐵之門城外的大道上,緩緩行來了三個身影。他們都用厚重的斗蓬包裹著身體,完全看不出面容。走在最前面的是蘇,和他差不多高的梅迪爾麗緊隨著,而希爾瓦娜斯的身材最為纖細,落在了最後。

宏偉的鋼鐵之門如一頭沉寂的巨獸,橫亙在三人面前。

蘇忽然抬起了頭,罩帽下的陰影中,碧色的左眼倒映出了這座烙印著大工業時代印記的城市。他已經感覺到了有些不妥。

鋼鐵之門太寂靜了。

若是在以往,鋼鐵之門那規模龐大的煉鋼廠和發電站都會不間斷地冒出升騰的白氣,在數十公里外就清晰可見。可是現在不光看不到工廠開工的跡象,就連熟悉的機器轟鳴聲也都消失了。蘇知道鋼廠的高爐一旦停工,意味著多大的損失。更加糟糕的是鋼鐵之門現有的工業水平,根本無法製造出舊時代那種規模的高爐來。那些超過百噸容量的高爐都是些龐然大物,代表著大工業時代重型裝備製造的最高技術水平。鋼鐵之門僅存的兩座舊時代高爐都已年代久遠,停工後很有可能再也無法啟動而完全報廢。那麼就意味著以後只能依靠四座新建的小型高爐來供應鋼鐵了,這對於整個大湖西域的經濟體系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在離開之前,蘇將鋼鐵之門交給了三名扈從,並且為他們配備了數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雖然這點人相對於鋼鐵之門中的數萬人來說是少了一點,但是原本統治鋼鐵之門的能力者幾乎被一掃而空,有裡高雷和堪稱戰術家的麗率領,蘇相信他們能夠控制得住局面。何況除了留下來的人之外,還有維克多等人領導的沉淪之刃。名義上沉淪之刃已經成為蘇的附庸,有著他們的支持,鋼鐵之門的餘孽應該興不起什麼風浪來。

可是為什麼鋼鐵之門的煉鋼廠會停工?

鋼鐵之門城牆上的哨兵已經發現了三個人,立刻挪動槍口,蘇頓時生起了被狙擊槍瞄準的感應。不過既然有了準備,在幾百米的距離上,一枝火藥動能的狙擊槍想要擊中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輛越野車從鋼鐵之門中駛出,在蘇面前剎停。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車上跳下,同時還下來了一個軍官。

越野車車頂的高射機槍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蘇,機槍手的死魚般的眼睛中迸射著殘忍嗜血的光芒。希爾瓦娜斯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起來,這是本能的恐懼。高射機槍對他有致命的威脅,而且以他現在的能力,還無法在如此近的距離躲開高射機槍的掃射。在軍官的眼中,這是害怕的標誌,這種反應讓他十分的滿足。不過蘇卻知道,少年的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預熱身體,準備迎接可能發生的戰鬥。核心會有所畏懼,但卻不會因為畏懼而作出多餘的動作。

「你們是什麼人?把頭罩摘下來!」

軍官的手放在腰間的手槍上,喝問道。

蘇的雙眉緊鎖,掀開了頭罩,露出了標誌性的臉,冷冷地問:「我是蘇。你們的長官是誰?裡高雷呢,他在哪裡?」

「蘇?」

聽到蘇的口氣,軍官的臉上立刻佈滿了陰雲,他正想要發作,忽然想起了什麼,仔細地看了看蘇的容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啪地行了一個非常標準的軍禮,大聲說:「原來是蘇大人!請您稍等,我立刻向長官詢問。裡高雷統領的行蹤並不是我能夠知道的。」

蘇點了點頭,任由那名軍官走向數米外的越野車。在軍官的示意下,車上的高射機槍換了個方向,不再指向三人。士兵們手中武器的槍口也都指向了地下,只是他們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他們都是散發著嗜血氣息的老兵,看似隨意地站著,其實只要稍有變故,那些指向地面的槍口就會在第一時間彈起,瞄準三人的要害。

軍官鑽進了越野車,在車廂內呼叫著城裡的總部。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帶上了車門,隔著厚實的屏蔽性能良好的裝甲面板,即使是站在車邊的戰士也聽不清裡面在說什麼。

蘇安靜地站著,等待著軍官的聯繫結果。他非常有耐心。

梅迪爾麗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紋絲不動,好像一尊雕像,希爾瓦娜斯身上卻傳遞出有些焦躁不安的氣息。他想不明白,連自己都能聽到那名軍官正在向總部請示是否該將蘇引入陷阱,蘇和梅迪爾麗沒理由不曾覺察,但他們卻完全沒有反應。

軍官終於結束了通話,從越野車內鑽了出來,滿臉堆笑,神態恭敬地說:「讓您久等了!裡高雷大人現在正在煉鋼廠檢查,一時還聯繫不上。因此請您先回城中休息,請上車吧!」

蘇點了點頭,隨著軍官鑽進了越野車。車廂內並不大,坐四個人已經顯得有些擠了,原本車內的戰士,包括機槍射手都下了車,隨車步行。

隨後越野車掉頭,向鋼鐵之門緩緩駛去。

鋼鐵之門的北部,矗立著一棟已有上百年歷史的六層大樓。這座外觀上毫不起眼的老式建築,就是昔日鋼鐵之門指揮總部的所在地。而現在,斯派克·李將軍正站在作戰室的指揮台前,凝神注視著前方的佔據了整整一堵牆的大屏。屏幕上,載著蘇一行人的軍車正緩緩駛入城市大門,轉上了主幹道。同時,也進入了屏幕中央的準星範圍。

準星的四個邊框閃爍著,轉眼間變成綠色,鎖定了越野車。

斯派克沒有絲毫遲疑立刻重重地拍下發射鍵,從右上角的獨立小屏幕展現的是另外一個視角,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三枚導彈沖天而起,在空中靈巧地轉折,然後拖著長長的尾跡,向著被鎖定的越野車飛去!

三枚戰場優勢導彈,每一枚都可以將方圓幾十米的範圍夷為平地,是斯派克將軍現在能夠拿出的最強大的打擊力量。至於那個隨機應變及時通報了蘇回來的軍官,以及車後跟著的那些士兵,甚至在導彈爆炸範圍內的戰士和平民,在他的心中,都是用來消滅蘇的誘餌。得到蘇回來的消息的瞬間,斯派克就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那些下層的軍官和戰士或許並不知道蘇的可怕,可是他清楚地知道。

就在幾個月前,現在的斯派克·李將軍還只是斯派克·李少校,也參加了當時鋼鐵之門進攻N69基地的那場決戰,並且在戰後為成俘虜。直到現在,他還清晰地記得當日蘇信步而來的優雅身影,然而他手中的奇特步槍卻如同死神的長矛,將一具具本是無敵象徵的動力機甲一一點爆。別說是幾十個人,就是需要上千人為蘇殉葬,斯派克也絕不會猶豫。

一直在越野車中閉目養神的蘇忽然睜開了眼睛,淡淡的說:「戰場優勢導彈?你們倒是挺捨得下本錢。」

坐在蘇對面的軍官聽到蘇的話,猛然轉頭向外,透過車窗空中的導彈尾跡和一個極速接近的小亮點在視野中逐漸放大,軍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蘇已經直起身體,站到了高射機槍的槍位上。他雙手用力,將高射機槍從槍架上一把扯下,原本需要鋼鐵支架撐著的武器在蘇手中輕若無物地指向了天空,隨即,槍口就開始連綿不斷地噴吐出火舌!

天空中接連出現了三團桔色的火球,最遠的一團離越野車有150米,而最近的火球則是135米。剎那間,三枚戰場優勢導彈已經被蘇用高射機槍凌空擊爆!

熾射的氣流呼嘯著衝過越野車,幾塊飛濺的彈片幾乎是貼著越野車落下,在地面上擊出深不見底的孔洞。一名跟在車後的士兵運氣比較差,被彈片擊中了頭部,即刻倒在了血泊之中。

蘇看了一眼臉色慘白呆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的軍官,冷冷地說:「喊話,就說我回來了,讓所有叛軍立刻投降,否則的話就地格殺。」

說完,也不等軍官回答,蘇就橫抱著高射機槍,躍上了越野車車頂,絲毫也不擔心自己已成為最醒目的靶子。

越野車劃出了一個S型,司機剛想有進一步的動作,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金屬撕裂的聲音,一隻冷得像冰一樣的手握上了他的後頸,耳中則傳來梅迪爾麗淡而清冷的聲音:「向前開。」

司機的冷汗立刻從額頭上滾落,越野車的駕駛室是由具有輕微防彈功能的薄鋼板製成的,卻被人像撕一張紙片似的輕鬆扯開,他可不認為自己的脖子會比鋼鐵更加堅硬。從後視鏡中,他又看到原本跟在車後的幾名戰士剛要舉槍射擊,就身不由已地摀住了自己的脖子。濃濃的鮮血就像泉水一樣從指縫中湧出,他們的身體很快就失去了力量,軟倒在地上。摔倒之後,這幾名戰士的手無力地從脖子上落下,這時才看出他們的脖子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非常光滑整齊的切口,幾乎切斷了整個脖子!

希爾瓦娜斯的臉色同樣蒼白,胃部在洶湧翻騰著,要把裡面所有的東西都傾倒出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殺人。在他的操控下,一片片幾乎沒有厚度的力場雖然沒有多大的威力,但是作用在普通人體身上,卻發揮出了驚人的切割效果,而少年無以倫比的操控力使得三片力場都極為精準地在三名戰士頸部同樣的部位掠過。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後來竟會是如此血腥的場面!看著滾熱的鮮血,少年唇上的血色已全部消退,胃翻動得更加厲害了,可是核心卻不會容許他吐出來。

駕車的士兵老老實實地按照梅迪爾麗的命令,向著指揮部開去。車外的擴音器則一遍遍地播放軍官乾澀的聲音,號召叛亂的戰士投降,以避免毀滅的命運。他更是宣稱斯派克只是個無用的騙子,根本不可能阻擋蘇的怒火。

最開始的時候,軍官的勸降注定是沒什麼說服力的,城中的戰士也沒有多少人真正瞭解蘇的恐怖。所以站在車頂上的蘇很忙碌,往往需要同時應對十幾個火力點,面對的武器從狙擊槍到火箭筒,幾乎囊括了所有的單兵武器。

不管是什麼人,不管對方用什麼樣的武器,也不管面對的是幾階能力者,蘇都用手中的高射機槍做出回答,一個長點射,七八發的子彈就可以完成任何工作。一個個火力點和街壘被敲掉,而當蘇用精準之極的長點射將千米外的兩名狙擊手撕碎時,終於徹底顛覆了人們對於高射機槍的認識。在蘇的手中,它就是無所不能。

越野車開得並不快,蘇更是極為囂張地屹立在車頂,將任何敢於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敵人撕成碎片。

通向指揮部的路很長,而越野車開得很慢。不過當近百名戰士被高射機槍彈撕碎之後,指揮部終於出現在蘇的視野內。在頭罩的陰影下,蘇的碧色眼睛如燃著火,冷冷地看著此時已是一片死寂的指揮部。

最後一段路程很平靜,蘇血腥而機械的殺戮終於摧毀了叛軍的士氣,再也沒有人敢出現在蘇的視野中,並且開始有人投降。蘇用高射機槍終於教會了這些老兵們一個常識,那就是再豐富的戰場經驗和再多的數量,也無法彌補能力上的巨大鴻溝。

在指揮部的頂層,斯派克帶著絕望的神情看著漸漸駛近的越野車,和車頂上站著的如惡魔般的蘇。他也擁有著五階能力,還有著神秘學中有限預知的能力。就是這個能力告訴他,離開了鋼鐵之門的蘇再也不會回來。在等待了近一個月後,他終於準備萬全,發動了叛亂。他並不是孤立無援的,而是通過秘密渠道得到了大量武器和裝備,並且依靠數量和火力上的優勢擊敗了留守部隊,重新佔領了鋼鐵之門。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蘇回來了,而且回來得很快。更讓斯派克絕望的是那些開始投降的戰士,他甚至可以猜到整個指揮部中已經沒剩下什麼人,那些曾經信誓旦旦效忠於自己的軍官們恐怕早已四散奔逃。而蘇,那個惡魔般的蘇,僅僅用一支機槍就撕碎了整整一個連的戰士。沒有任何士兵能夠接近他,沒有任何武器能夠傷到他,甚至對地導彈和重炮炮彈,都被蘇用機槍一一凌空點爆!

在高階能力者的面前,數量、勇氣、智慧、經驗,什麼都沒有用,一切都只是虛幻,只有能力才能對付能力。位階上的差異實際上在人群中劃分出了最現實的階級,在不同能力位階之間,再也沒有什麼平等。就像在草原上,獅子絕對不會去考慮斑馬的心情,在新的時代,高階能力者們也不會在意普通人甚至是低階能力者的權利和感受。人權和平等,只有在同樣或相近的能力位階內才會成為現實,否則就是弱者無用的憤懣和空洞的呻吟。

能力,能力是魔鬼。

斯派克知道,就是他的盟友傾盡全力支援,也只會為蘇那雙白皙的手再多添一些血色的裝飾而已。

所有的權利、野心和夢想,正隨著蘇的接近而粉碎。

斯派克猛然抓起一把金色的沙鷹,一躍而起,撞破落地長窗,急速墜落。他在空中連續幾個翻身,重重地落在地上。數十米高空的墜落,並沒有讓他倒下。斯派克站了起來,用金色的沙漠之鷹指著蘇,近乎於瘋狂般地大笑著,叫著:「鋼鐵之門是我的,是我斯派克的,誰也不能把它從我手裡奪走!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奴隸,都必須聽我的命令!」

斯派克狠狠地扣下了扳機,子彈帶著致命的威力射出了槍膛,向數十米外蘇的眉心飛去。而蘇,則在子彈完全出膛後才有所動作,他的身體突然拉出一片殘影,略微側身,子彈就擦身而過。

在最後的瞬間,斯派克竟然看到了蘇的淡金碎發隨著子彈掀起的氣流飄飛起來。

高射機槍再次怒吼,四顆子彈幾乎接在了一起,一一射斷了斯派克的四肢,隨後,第五發子彈則轟碎了他的心臟。

斯派克的身體向後飛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仰望著灰暗的天空,眼神逐漸渙散,嘴裡仍喃喃地說著:「……鋼鐵之門……是……我的……」

《狩魔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