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風雨如晴 第30章新生

「蘇?」

麗睜開眼睛的時候,立刻就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著的臉。

蘇輕輕撫著麗的臉,溫柔的說:「是我,我回來了。你還很虛弱,再休息一會吧。」

感受著蘇手上的溫度,麗的心中充滿了安寧。疲憊和虛弱的感覺再一次襲上了她的心頭,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她放鬆了下來,昏昏沉沉的再次睡去。

睡著的時候,麗迷迷糊糊地想著:「我這一次睡了多久?一天,還是兩天……」

看著麗即使在睡夢中也微笑著的臉,蘇的心中有隱隱的痛。麗還不到二十歲,若是以舊時代的標準來看,她還是個大學沒畢業的學生。不過在新時代,像她這樣年紀的女人多半是三四個孩子的母親了。

最初和麗的相識很有些戲劇性,然後在自己回去找她時,這個從來都很嘴硬的女孩大大咧咧地成為了自己的扈從,酬勞僅僅是一百,哦,還有上床。

在隨後連綿不絕的硝煙烽火中,麗一直跟隨著蘇四處廝殺,出生入死。即使在極端強勢的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先後出現時,麗也從沒有說過什麼,爭過什麼。直到現在,她有了孩子。

麗瘦了,精神也萎靡到了極處,一天中有大半天處於昏昏沉沉的睡眠狀態。高高隆起的腹部溫度很高,和四肢的冰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且即使有被子的掩蓋,也可以看出她的腹部正在緩慢卻明顯地一起一伏。

蘇將手伸進被子,放在麗的腹部。他的感知透過麗彈力十足的肌膚,逐漸深入下去。這一次蘇比較小心,感知活動並未被麗腹中的小生命察覺。

麗腹中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世界。裡面大多是富含養份的液體,外面以厚厚的膜圍住。這層膜其實已經相當於某種器官,它將從麗身體上吸收來的養份轉化成為全新的營養液,供應給浮於營養液中央的小生命享用。此時麗的大半個身體已經受到小生命的操控,源源不斷地將營養供應過來,其它部分的機能都已被壓縮到了維持生存的極限。

這比蘇最初看到麗時的情況好了一點,那時候這個小生命只為了以最快的速度生長,根本沒有顧及母體的死活。而現在,它起碼知道不能夠危及麗的生命,否則就會招來蘇毀滅的怒火。這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傢伙,甚至可以說有些智慧了,知道不去觸及蘇的底線。

然而初生的它並不知道,在底線附近徘徊,其實就是挑釁。

蘇的心底逐漸燃起怒火,心臟強勁地脈動了一下,只要他想,這道洶湧能量就能夠順著感知探入麗的腹中,將那個貪婪的小傢伙攪得粉碎。

小生命其實非常的頑強,即使被攪肉機剁碎,它也能憑著一點肉粒重新生長起來。這種恐怖的生命力和蘇很相似。然而如果是蘇下手,又怎麼會和普通的攪肉機一樣簡單?從黑暗之心湧出的能量本身就帶有強烈的毀滅性,而蘇的全景圖感知又融合了透測、超距觸感等多種感知手段,對生命體的內在結構瞭解得非常透澈。因此被蘇粉碎的話,那個小生命會從細胞層面上被破壞,根本就沒有復生的機會。

這其實還是它的生命力不夠強大,真正強悍的生命是只要基因無損,在合適環境下就可以復生的。然而隨著蘇的力量成長,總有一天,他也將擁有直接粉碎基因的力量。那時候,蘇才真正會成為超級生命們的天敵。

在沉思著的時候,小生命終於感覺到了蘇的怒火,它一下子僵硬起來,停止了所有的活動,慢慢在營養液中向下沉去。蘇能夠感覺到它強烈的恐懼,以及奮力的掙扎。但是它和蘇之間的力量差距過大,在毀滅性的壓力面前,它的一切機能都已停止。

「這算什麼,它不是我的孩子嗎?」

蘇突然間浮現出這個想法,於是苦笑著收回了能量。

過了好一會,小生命才恢復了行動,重新開始吸收養份成長。不過這一次吸收的速度放緩了許多,顯得小心翼翼。

在一次次的感知中,蘇知道它的確是自己的孩子。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蘇卻對這個小生命沒有任何親近的感覺,當然也不疏遠,只是一種漠視。在蘇的心中,它和其它的生命體沒有任何不同,如果不是因為麗,蘇或許並不會對它多投注一點關心。這種感覺非常怪異,甚至就是蘇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妥。但是蘇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他的心底對待孩子一片冰冷,根本沒就談不上任何親情。

而麗腹中的小生命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對於蘇只有戒備和畏懼,根本沒有任何依賴和親近的想法,更是以實際行動表明了想要依靠自己出生的想法,當然,它很聰明,知道不去觸碰蘇的底線。

再次歎了口氣,蘇將自己的感知能力全部收了回來。現在的他就與普通人無異,看著安然熟睡的麗,蘇的心底悄然湧上陣陣溫暖和憐惜。蘇覺得,這是屬於人類的情感。可是麗腹中的小生命,卻肯定與人類無關。

蘇慢慢閉上了眼睛,用手感受到麗臉頰的溫度,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放開了一切,什麼都不去想。在這難得的安寧中,他想要奢侈的揮霍一下時間。

麗的房間中一片寂靜。

在客廳裡來回徘徊的希爾瓦娜斯只感覺到陣陣焦慮不安,他已經與蘇的精神世界完全失去了聯繫。以往也會有這種情況出現,但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漫長。無法進入蘇的精神世界後,希爾瓦娜斯忽然覺得極度的無助、孤單和恐懼,就像是被拋棄在沙漠中央的孩子。再轉了幾圈,少年如同上了岸的魚,幾乎呼吸都感覺到困難。他再也不想獨自呆在客廳中忍受寂寞,而是本能地衝向了寬大的陽台。

拉開玻璃門後,希爾瓦娜斯終於衝進了渴望已久的風中,深深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才將胸中的燥動平息下來。

然而當他真正平靜下來之後,立刻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少年猛然甩頭,正好迎上了一雙湛藍如若寶石的眼睛。

梅迪爾麗正坐在陽台欄杆的圍欄上,背靠著牆壁,雙腿得高高地架在大理石欄杆上,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摔下去。這裡是三樓,而陽台下面則是堅硬的青石地面。但是希爾瓦娜斯非常清楚,如果梅迪爾麗真的摔了下去,那麼必然是青石地面被她砸壞。

此刻梅迪爾麗的目光落在少年飛揚的髮絲上,露出些許的驚訝。希爾瓦娜斯對梅迪爾麗的目光非常畏懼,立刻釋放出一個一階的寒冰能力,在空中凝成一片光滑平整的冰鏡,照出了自己的面容。冰鏡中的希爾瓦娜斯依舊漂亮得像個女孩,但是一頭長髮顏色卻略有變化,轉成了純正柔和的亮銀色。這種髮色配上他的紅瞳與朱唇,一起構成了詭異的旖旎美麗。

「頭髮顏色變了?」

希爾瓦娜斯一怔,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這種變化,看起來應該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可是為什麼會變化,又有什麼意義,為什麼梅迪爾麗看起來很在意的樣子?

等等,梅迪爾麗很在意?

希爾瓦娜斯以最快的速度轉頭,從飛揚舞動的髮絲間,看到梅迪爾麗已經從圍欄上跳下,正向他走來。

「等等……你想幹什麼?」

希爾瓦娜斯一步步向後退著,問著自己也知道沒有營養的問題。

梅迪爾麗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一臉的輕鬆寫意:「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所以想要找人出氣。」

希爾瓦娜斯的後背砰地撞到了牆上,已經退無可退。他對梅迪爾麗的瞭解還僅僅停留她的容貌和戰鬥力上,對脾氣性格和經歷一無所知。現在梅迪爾麗的一舉一動,都會給希爾瓦娜斯帶來莫名的恐懼,甚至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地起來,就像是遇到了天敵。

「就算……就算你想出氣,可為什麼要找我?」

希爾瓦娜斯努力地控制著自己,可是聲音卻有著不可控制的顫抖。

「因為你討厭我,而且你好欺負。」

梅迪爾麗說。這是兩個很充分的理由,特別是對女人來說。

梅迪爾麗從沒有停下逼近的腳步,過於強烈的恐懼終於造成了希爾瓦娜斯的全面爆發,他向著梅迪爾麗咆哮了起來:「我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你只不過是能力位階比我高而已,如果只用相同的能力,你未必打得過我!類法術從來都是格鬥域的剋星!」

狂亂的能量從希爾瓦娜斯的身體中噴湧出來,並且牽動了周圍環境中游離能量,多達十幾個低階類法術能力正在快速成形。不得不讚歎希爾瓦娜斯天賦能力能量親和的恐怖,即使他現在只能使用一階能力,但是眾多低階類法術能力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也足以摧垮許多進階級能力者的防禦。而且希爾瓦娜斯凝成攻擊的速度非常快,快得幾乎要趕上通過「瞬發」能力發出的攻擊。

能力者的世界裡其實也不是平等的,天賦帶來的巨大差距幾乎不可彌補,站在這條鴻溝兩端的能力者宛如身處兩個世界,一如能力者與普通人之間的隔閡。

希爾瓦娜斯還非常陰險地在身周凝聚了一個二階的防禦力場,這個力場專門用來防禦物理攻擊。如果梅迪爾麗還以為他只有一階能力而出力不足的話,攻擊動作就會有些微的延遲,那時他接踵而至的一系列攻擊必然會讓她有所難堪。

也僅僅能讓她難堪一下而已。

但是當他看到梅迪爾麗嘴角浮出的一絲神秘而得意的微笑時,就明白自己想法注定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梅迪爾麗右手似已突破速度的極限,驟然出現在希爾瓦娜斯面前,纖長的指尖在少年的物理防禦力場上一戳,即刻以無可抗拒的野蠻力量將力場轟碎!隨後那隻手如電前探,握住少年的脖子,將他生生提了起來,惡狠狠地抖了幾下。

希爾瓦娜斯渾身的骨頭都像是散開,天旋地轉之餘,身周的能量都失去了控制,所有行將成形的類法術都還原成狂暴的能量,最終變成一股席捲了陽台的狂風。

少年體形纖弱,還不到170CM,而梅迪爾麗僅比蘇略低一線,把他提在半空還是非常輕鬆的。她的幾下抖震看上去只是抓著少年亂晃一氣,可是體質異於常人的希爾瓦娜斯卻是有著不同的感受。他就像被幾頭大象連續踩過,過了好久才逐漸從眩暈中恢復過來。

一發現自己的尷尬處境,他的小臉即刻漲得通紅,強烈的屈辱讓希爾瓦娜斯暫時忘記了對梅迪爾麗的恐懼,悍然凝聚能量,想要給梅迪爾麗最後一擊。這一擊是榮譽之戰,即使對她造不成任何傷害,能夠打中也是好的。

梅迪爾麗的回應則是手臂又抖了幾下,於是希爾瓦娜斯陷入更長的眩暈之中。

當第二次醒來後,希爾瓦娜斯身體已經虛弱不堪,殘存的能量僅夠支持正常活動之用。幾下抖震雖然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卻奇跡般地消蝕了他幾乎全部的積存能量,這是希爾瓦娜斯根本不能理解的恐怖戰鬥藝術。

令少年絕望的是,從始至終,梅迪爾麗都是在使用自身本原的力量,根本沒有動用任何能力。

雖然已對今後的戰鬥不抱希望,但不屈的精神依舊支持著希爾瓦娜斯。他怒視著梅迪爾麗,然後,向她吹了一口氣。

清新的氣流拂起了梅迪爾麗的一根髮絲,希爾瓦娜斯終於算是攻擊到了梅迪爾麗,為了尊嚴。

為了尊嚴……

得到了尊嚴的少年被梅迪爾麗橫提在手裡,向樓外走去。守衛著這座大樓的戰士都認識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更是知道她們的恐怖。雖然今天兩個人的關係顯得有些奇怪,但是誰也不敢多問一句,連多看一眼都不敢。

房間中的蘇雖然思維一直處於近於絕對靜止的空白狀態,依然感覺到了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的離開,但他並沒有改變自己的狀態。他相信,現在在鋼鐵之門,甚至整個大湖西域,能夠威脅到梅迪爾麗的人幾乎是不存在的。少女已經發展出了全部的五階格鬥域能力,更留存著足以進化出一個六階能力的進化點。

若是誰被她清麗天真的外表給欺騙了,那下場必定很慘。不管怎麼說,曾經獨霸審判所的黑暗聖裁,肯定手段很充分,而脾氣不太好。

在鋼鐵之門最熱鬧的一間地下酒吧的角落裡,希爾瓦娜斯雙瞳光芒渙散,小臉紅得發燙,直直地看著面前的杯子。這是一個用來喝烈酒的標準杯,本來的用法是放半杯的冰塊,再倒入一些威士忌或伏特加之類的烈酒,酒面一般只有兩三厘米高。但希爾瓦娜斯面前的杯中卻有超過半杯的烈酒,而且裡面一顆冰塊也沒有。

「來,喝了它!」

坐在旁邊的梅迪爾麗笑得像個偷到了靈魂的魔鬼。

希爾瓦娜斯漂亮的臉蛋完全扭曲了,有風、怪獸和其它的什麼東西正在他的意識中不斷地吼叫著,聲音震耳欲聾,讓他幾乎聽不見任何東西。而且,好像還有一隻無形的怪獸在他的腦袋中肆虐,撕扯著他,劇烈的疼痛讓希爾瓦娜斯感覺到自己的頭都像要裂開了一樣。在眩暈和痛苦,希爾瓦娜斯居然不知道從哪裡滋生出信心和勇氣,對梅迪爾麗的恐懼和絕望一掃而空,含糊不清地呢喃著:「梅迪爾麗,我……總有一天……會打倒你!那時候,我要……我要……」

「你要怎樣?」

梅迪爾麗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托著自己的臉,聽到希爾瓦娜斯的豪言壯語,饒有興趣地問著。

「我要……我要……」

希爾瓦娜斯努力運轉著乾澀的思維,但是過於貧乏的人生經驗卻令他難以想出別出心裁的威脅,於是想像力匱乏的少年狠狠地吐出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要先狠狠地罵她一頓!」

這個意外的答案讓梅迪爾麗哭笑不得,只說了一句:「來,喝了它!」

說著,她的左臂一伸,已經挾住了希爾瓦娜斯的脖子,微一運力,就讓少年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然後梅迪爾麗抓起酒杯,將大半杯的烈酒悉數倒入希爾瓦娜斯引人遐想的小嘴裡。

烈酒入腹,希爾瓦娜斯的身體即刻起了劇烈的反應。他的臉更加紅了,伏在桌子上拚命地咳著,可是卻沒有一滴酒液從腹中湧上來。少年的胃已經在痙攣了,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中除了意義不明的呼嘯外,什麼都聽不見。梅迪爾麗似乎好心地在他後背上拍了幾下,震盪力量立刻將酒水鎮壓了下去。只是這樣一來,少年的身體暫時好過了一些,可是承受酒精折磨的時間卻會變得更長。

兩人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擺了十幾個空酒瓶,還有不斷增加的趨勢。其中大部分都進了少年的肚子,三分之一則被梅迪爾麗喝下。以少年的纖細身體,這些酒就是換成水他的身體也裝不下,但是喝到現在,少年的身體外形上並沒有什麼異樣。烈酒進入少年體內後,短暫時間內就會被身體吸收,所有水分都變成汗水排出體外,而酒精則被留了下來。酒精被視為高能量物質而從核心中流過,在核心內,酒精劇烈地燃燒,釋放出的能量則被核心吸收,轉換成能量含量更高的營養物質儲存起來。但是在這個過程中,酒精所帶來的副作用都充分發揮了作用,也就是俗稱的醉酒。

希爾瓦娜斯的身體非常敏感,醉酒的反應也就更加強烈。這個過程中的折磨其實對他的類法術控制力是有利的,甚至能力本身也在隱約地增長著。只是用這種方式來增加實力實在是過於痛苦,絕不是希爾瓦娜斯願意的選擇。

梅迪爾麗自己也喝下了整整三大瓶的烈酒,和希爾瓦娜斯不同,她看上去可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眼中的光芒變得稍稍危險了一點。

兩人所在角落安靜得有些詭異,似乎整個酒吧的喧鬧和這裡毫無關係。原本看到兩個漂亮女人單獨喝酒,肯定會有人上來搭訕的。然而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實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得超出了這個時代人們的承受能力,凡是見過她們兩個的都不會忘記。恰好今晚這間酒吧中有幾個老兵在找樂子,他們當然看出了梅迪爾麗的身份,於是所有想和她們搭訕的人都被這幾名老兵給收拾了,不管是誰。任何時代,任何社會,都有黑幫和混混存在。但同樣,不論何時何地,這些傢伙都無法和軍人警察相抗衡。剝去政權的合法性外衣後,後者才是最大的流氓。

幾乎所有人在第一次看到希爾瓦娜斯時,都會認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他們基本不會有第二次看到他的機會,也就不會改變看法。這讓少年無以倫比的鬱悶,卻又不能澄清,即使蘇同意,核心也不會允許他這樣做。在核心的邏輯判斷中,這樣可以減少蘇受關注的機會,也就意味著更少的危險。

酒吧的老闆再次端來了三瓶烈酒,並且按照梅迪爾麗的吩咐將酒都倒進一個銅盆中。看著梅迪爾麗笑得美麗,卻抓著希爾瓦娜斯的頭髮,將他的頭整個按入銅盆中,酒吧老闆只覺得小腿一陣發軟,儘管他經歷過的血腥場面絕不算少。他不敢多看,低著頭退了出去,將這個陰森森的角落留給了梅迪爾麗。

於是,火辣辣的夜晚就在痛苦與混亂中逐漸流逝。再過兩個小時,天就該亮了。

喧鬧了一夜的酒吧也逐漸安靜下來,喝酒的人大多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該走的走,該留的留,該人事不省的人事不省。

「嘩!」

一桶至少有一半冰塊的冷水當頭澆在希爾瓦娜斯的頭上,刺骨的冰寒將他所有的醉意都驅逐得乾乾淨淨。清醒過來的少年一眼就看到了梅迪爾麗,立刻將所有的憤怒和咆哮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他左右環顧,這才發現身處一片廢棄的街區中,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那給他留下不可磨滅記憶的酒吧。

在冰水的作用下,希爾瓦娜斯的頭腦終於清醒了,只是胃裡仍翻滾不休,而整個胸膛內都像是著了火,核心更是熾熱得如同太陽。

「丫頭,我們該回去了。」

梅迪爾麗用了個很東方的稱呼,奇怪的是,希爾瓦娜斯居然也聽得懂。

「我是男人!」

少年的怒火再一次被點燃,一時間忘記了剛剛的慘痛教訓。

「可是別人都覺得你是女人。另外,敢和姐姐大呼小叫的,你又想死了嗎?」

梅迪爾麗淡淡地說。如果是熟悉梅迪爾麗的人在場,說不定會覺察出她的說話風格已經變了,看來那幾瓶烈酒並非全無作用。

「姐姐?我的年紀已經快一百歲了!」

「你的智力只有十歲而已。」

「可是……自稱姐姐的人往往都不像個真正的女人呢!」

希爾瓦娜斯靈感忽來,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反擊。

「……來喝酒吧!」

希爾瓦娜斯終於知道,靈感有時候帶來的是災難。不過經過一夜折磨的他這次運氣不錯,就在梅迪爾麗準備下手的時候,忽然冥冥中有一陣隱約的感覺掠過,將這片區域徹底覆蓋。這種感覺無形無質,根本不受物質阻隔,毫無滯礙地從兩人身體中穿過。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立刻知道,蘇重新張開了全景圖。

除了和蘇有著無形聯繫的她們,其它人無從感知到全景圖的存在。

蘇依舊坐在麗的床邊,經過一夜無思無想的休息,他心頭無形的壓力已經消褪了好多。全景圖重新張開後,他立刻就發現了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而從兩人的反應中,蘇知道她們也同時感應到了自己的存在。

看到梅迪爾麗時,蘇心中浮上溫暖,像過往一樣向她的頭上摸去。不過兩人相距近一公里,蘇的撫摸,也只是心裡想想而已。

梅迪爾麗面前忽然出現了能量反應,凝聚在一起的能量團向她飄來。梅迪爾麗乖乖地垂下了頭,任那團能量撫了撫柔順的銀灰長髮。她微瞇著眼睛,在感知中,這只能量帶著蘇全部的氣息,和他真實的手沒有任何區別。

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後,那團能量就漸漸消散。梅迪爾麗仍安靜地站著,明知蘇已將關注投向了別處,她還是想站一會。

「如果主人的手放在別的地方,那就更好了。」

冷眼旁觀的希爾瓦娜斯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轟的一聲,梅迪爾麗依舊沒有動,可是無形威壓散開,令她周圍十米內的一切建築都轟然向外倒塌,瞬間清出了一片空地出來,如同爆開了一顆戰艦主炮的炮彈!

而身處爆心的希爾瓦娜斯卻奇跡般地沒受到任何衝擊,甚至連頭髮都沒有飛起來過。他很明白,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可以幫你!」

生死關頭,希爾瓦娜斯一聲尖叫。

「就憑你那點智商嗎?」

梅迪爾麗冰冷地笑著。

「我可以學!我聽話!而且靠你自己顯然是不夠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話打動了梅迪爾麗,她靜靜地看了希爾瓦娜斯一眼,就獨自往回走了。只走出幾步,梅迪爾麗忽然從口袋上拎出一個酒瓶,裡面的大半瓶酒立刻讓希爾瓦娜斯打了一個寒戰!

不過這瓶酒沒有落到少年頭上,梅迪爾麗舉起酒瓶,自己將大半瓶酒一口氣喝乾,然後隨手將酒瓶扔出,身影轉瞬不見。

啪的一聲,空酒瓶在牆壁上炸得粉碎。

希爾瓦娜斯呆呆地看了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天終於亮了。

龍城中,海倫迎著第一線晨光,急匆匆地走著。一根細而長的舌頭忽然從她的衣領中探出,非常親暱地舔了舔她的臉。

海倫罕見地笑了,拍了拍懷中的小東西,滿足地說:「還是我的小寶貝最聰明。」

見四周寂靜無人,海倫眉毛一揚,很有些得意地說:「不過這是必然的!誰讓你有這麼厲害的媽媽呢!」

「不過,你的父親……嗯,這個,將來該怎麼說呢……」

一想到這件事,海倫就緊緊皺起了眉頭,面容逐漸冰冷下來:「……如果將來有麻煩的話,就把這組數據處理掉好了!」

在清晨的寒風中,海倫以恆定的速度快步走著,但當她臨近一個十字路口時,懷中的小東西忽然強烈地扭動了一下。

海倫放緩了腳步,在前方路口的薄霧中,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身影,攔住了她的去路。這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高瘦青年,有著符合大眾標準的英俊面容,黑色絲質的襯衣和緊身的褲子則顯示出一些另類的趣味。

年輕人深深地望了海倫一眼。海倫略皺了皺眉,從他細微的動作中,海倫已經判斷出他是在用記憶中的畫像和自己進行比對。但是這個比對的過程非常的程式化,就像是智腦在處理。海倫自己也是利用超高的大腦數據處理能力將看到的一切景物數據化,再行分析比對,並得出結論。但是整個過程都是智慧生命體的行為,和智腦的機械有本質上的不同。

可是從這個年輕人身上卻又看不出有機械改造移植的跡象,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是通過某種人工手段培育出來的人!

剎那間得出這個結論後,海倫不動聲色地站著,冷漠地看著他。

「親愛的海倫小姐,我是庫普圖,專程在這裡等候您的到來。」

年輕人行了一個舊時代貴族禮節,臉卻抬著,一雙帶笑的眼睛盯著海倫,非常的沒有誠意。

海倫冷淡地說:「你已經等到我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那可不行!如果我空手回去的話,主人一定會大發雷霆的。我需要護送您回到您的住處,取到一樣小小的東西,然後才能離開。出於被本能植入的善良,我真誠地勸您盡力配合我的一切行動,哪怕是其中會有小小一段不那麼愉快的部分。當然,是否真的不愉快,也取決於您的態度。」

年輕人嘻笑著說。

海倫像是沒聽出年輕人話中的威脅一樣,淡淡的說:「我不同意。另外,這裡是龍城,你不可能為所欲為。」

「啊哈!這就讓人非常非常的遺憾了,不過,這正是我期待的答案。」

年輕人有些誇張地叫了起來,隨後他打了個響指,從兩旁又走出三個男人。他們較年輕人更為健壯,衣服下鼓脹的肌肉昭示著明顯的力量。只是他們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木然,而且散發出的力量氣息也不如年輕人強悍。

年輕人得意地笑了起來:「看到了沒有,這就是您不肯配合的後果,本來我可以不叫他們出來的。這三個傢伙雖然笨了些,但是都有五階的能力。而這,就是我在龍城裡為所欲為的條件!現在,請您乖乖地跟我們回去吧,拿到東西後,我想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玩玩。您這副表情對人類來說是可以澆熄慾望的冰水,但對我們來說,卻是最猛烈的催情藥!您看,他們三個的褲子翹得多高!」

海倫攏了攏金髮,向三個一臉木訥的大漢看了看,隨意地問:「康納博士想要什麼?」

年輕人臉色剎那間變得陰森猙獰起來,慢慢地說:「您真是非同一般的聰明!既然您已經猜到了,那我也就不多廢話了。康納博士想要蘇的身體組織和細胞,他在您那裡做過多次治療,一定留下了不少的副本。好了,時間寶貴,我們這就出發吧!我知道您沒有能力,所以我會幫您一把的。」

他走近海倫,一把向她的腰部抄去,毫不介意地將自己的胸腹頭臉要害全部暴露出來。庫普圖已經擁有一項六階能力,肉體強度非同尋常,海倫這樣沒有任何能力的女人就是拿刀隨便割,也很難給他帶來傷害。

海倫臉上顯出慌亂之色,顯得有些惶急地向後退去。庫普圖則笑著,一把將海倫抄進了懷裡。他手臂一挾,就將海倫提離了地面。在四階的力量前,海倫輕得就像根羽毛。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並不是什麼機密地點,庫普圖轉身提速,向私人醫院的方向奔去,幾步已跨過了整個街區。

就在起步瞬間,庫普圖忽然覺得肋骨上突然有一下刺痛,讓他忍不住一顫。但是痛感隨即消失,讓他心中罵了一句,也就沒再注意。庫普圖知道,第一批選民其實有相當大的缺陷,就是身為精英選民的自己身體也經常會出各種狀況。康納博士從沒有向選民說過他們的身體情況,只是每週給他們做一次例行的檢查,而很多人會在檢查後消失。雖然能力並不是選民中最強的,但自認為最聰明的庫普圖在執行任務、進入社會沒多久,就開始對自己的身體和壽命產生了懷疑,但他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證實。

庫普圖其實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輕鬆。在這次的任務中,庫普圖已經知道海倫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生物學專家和醫生,他希望在完成任務後,可以順便從海倫這裡知道自己身體的真相。

奔出幾步後,庫普圖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剛才發生刺痛的部位感覺完全消失了而不是簡單的不痛。他低頭想要看看那個部位究竟怎麼了,可是頸椎卻已僵硬,頭根本低不下去,而本來身體中充斥的力量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雙腿一軟,已重重地跪在地上,巨大的衝力讓堅硬的膝蓋發出碎裂的呻吟!

庫普圖覺得喉嚨深處湧上一團液體,嘴一張,猛然噴出一道血泉,像是開了閘的消防龍頭。濃稠的血漿中還夾雜著許多破碎的內臟碎片,更有一團小小黑影猛然從血漿中躍出!

它在空中舒展身體,八隻節肢閃電般從身體中彈出,爭的一聲釘進堅固的路面,十幾隻複眼死死地盯住了庫普圖。從它那大得不成比例的巨嘴中,還在不停地向外流著血水,這肯定不是它的血。

在它身後,覆蓋著鱗甲的長尾不斷地甩著,時時抽打在地面上,每一下抽擊都會留下一片龜裂,顯示出了和纖小身體完全不相稱的恐怖力量。

庫普圖看看自己噴出來的異形生物,再慢慢低下頭,終於看到了自己胸肋上有一個手指大小的孔洞,邊緣切割得異常整齊。看來剛才的刺痛,就是這只異形生物鑽入身體所致。可是按它現在的體形大小,怎麼會只留下那麼小的一個洞?

海倫在慣性的作用摔了出去,她就勢一個翻滾,然後以蹲跪姿穩住身體,在她的雙手中,又出現了那把精緻小巧的手槍。以一個普通女人來衡量,海倫的動作乾淨利落,但在能力者的眼中,這實在是很不夠看。

可是庫普圖的思緒已經變得非常緩慢,對海倫的動作全無反應。血和內臟碎塊仍不斷地從他半張的嘴中湧出,空洞的雙眼只是盯著面前的異形小生物,呆呆地看著它以六肢撐地,並高高揚起刀鋒般的鋒利前肢。它又揚起了一根節肢,將前端深黑色閃動著金屬光澤的尖鋒對準了庫普圖。然後它張開嘴,發出一串無聲震波,激打在庫普圖的身上。在震波的作用下,庫普圖原本排列極為緊密的身體組織紛紛開始振動,細胞間的間隙增加,他的防禦力也由此直線下降。

嗤的一聲輕響,節肢尖端的刀鋒忽然射出,沒入了庫普圖的額頭!

庫普圖帶來的三個人反應十分遲鈍,因為沒有收到命令,愣了足足一秒鐘,才大吼著衝了上來。

海倫舉槍瞄準了其中一個,然後扣動了扳機。那名壯漢獰笑了一聲,胸腹間肌肉賁起,根本不加防禦,筆直向海倫衝來!這樣小的手槍,最多打破他身上一點皮而已。

子彈撕開了堅韌的皮質外衣,再破開了粗糙的皮膚,剛剛嵌進緻密的肌肉纖維,就消耗光了全部的動能,停了下來。不過彈頭已經變形破裂,釋放出了藏於其中的一點灰色粉末。所有接觸到粉末的肌體組織立刻痙攣,並收縮到了極致。強烈的信號沿著神經系統四處蔓延,轉眼間散播到全身。於是,壯漢身上所有的臟器、組織和肌肉都停止了活動。

壯漢轟隆栽倒,巨大的衝勢使得他的身體沿著地面滑行,光頭幾乎要擦上海倫的鞋尖時才停了下來。而這時海倫已經射出了第二槍,擊中了另一名壯漢的大腿。那名壯漢身體要強健得多,沖槍後晃了一晃,險些栽倒。但是他狂吼一聲,居然又站了起來!

海倫面無表情,瞄準了搖搖晃晃的壯漢又是一槍,這次端端正正地擊中了胸口,子彈毒性發作得更快,幾乎子彈入體的剎那,壯漢的臉上已經多了一層灰朦朦的色彩,全身僵硬,仰天栽倒。

第三名壯漢還沒有來得及衝向海倫,已經有一隻小貓大小的異形生物就如箭般射了過來,狠狠地釘在他的後腰上。然後它八隻節肢一齊揮動,在壯漢堅實的後背上留下一排深深的血孔,不斷向上攀爬,如電般爬到了後頸處,八隻節肢一齊發力,深深地沒入壯漢身體,扣死了他的脊柱,然後張開大口,狠狠咬下!

那名壯漢手忙腳亂,根本抓不到這靈活異常的小東西。直到後頸被咬,他痛得一聲慘叫,反手向後頸處抓去,這才一把抓住了它。他暴吼一聲,手臂上肌肉蠕動,五階的力量猛烈湧出,想要將它一把捏爆!

然而異生物的身體驚人堅韌,外皮更是又韌又滑,簡直堪比軟質合金!它的身體被捏得扁下去不少,可是距離捏爆明顯還差得遠。壯漢見握力不起作用,又是一聲狂呼,右手狠狠向外一甩!

他的狂吼轉眼間變成了慘叫!他忘記了異生物的節肢正牢牢地扣鎖住了他的脊椎,狠命的一拉,結果卻是將自己的脊椎從身體裡扯出來一截!

壯漢的身體頓時失去了控制,慘叫著倒在地上,不斷地翻滾著。異生物早已順著他後頸上的傷口鑽了進去。幾秒鐘後,壯漢突然不動了,他仰面躺著,四肢在無意識地抽搐。然後,他胸腹間驟然噴出一道血泉,異生物從血泉中沖天而起,在空中輕巧地翻了個身,身體一卷一彈,如箭般閃過數米距離,落在了海倫腳邊。它身體先是一抖,將身上大半血跡碎肉抖落,然後伸出比身體還要長的舌頭,將身體表面殘餘的血跡舔淨,這才將節肢、長尾以及一切鋒銳的刺刃收回體內,變得有若蠕蟲般的形狀,尾部一彈,已輕輕躍升到海倫胸口,隨即從領口裡鑽了進去。

海倫拍了拍胸口,讓不斷撒嬌蠕動的小東西安靜下來,然後走到地面上的四具屍體旁,開始動手檢查。

倒在異生物爪下的庫普圖和那名壯漢體腔內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的臟器、骨骼和組織都被徹底攪碎。而海倫擊斃的兩名五階選民全身上下都變成了深灰色,甚至周圍的地面都沾染上了一層灰色。即使是海倫自己,也小心翼翼地不去接近分佈著灰色的區域。

有些讓海倫意外的是,庫普圖的生命力異常頑強,居然還沒有死,雙眼無神地看著天空,嘴唇則不斷開閡著,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他的喉管聲帶都被切碎,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

默默地看了片刻,海倫從庫普圖的口形上還原出了他想要說的話。

「我不想做工具……」

這就是他反覆重複著的話。

海倫衣領處的通話器忽然響了起來,裡面傳出了摩根將軍的聲音:「嗨,海倫!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不要擔心,我沒有干涉你生活的想法。只是我剛剛得到情報,有一些不那麼聰明的傢伙想要對你不利,所以你這幾天最好不要隨便出門。這些傢伙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只有一個少校保鏢可不夠。」

聽到摩根的聲音,海倫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說:「你說的是這些人吧?」

她右手的戒指上射出一道光屏,光屏上將是摩根將軍的半身影像。看到現場的情況後,摩根將軍臉上的笑容登時消失不見,眼角微微抽動,緩緩地說:「他們已經來了?」

「你都看見了,他們已經死了!」

海倫毫不客氣地回答,「軍隊總是會來得晚一拍。我本來以為這是舊時代軍隊和警察的專利,沒想到暗黑龍騎也是一樣。」

光屏中的摩根將軍重重地將才抽了幾口的雪茄按熄在煙灰缸裡,嚴肅地說:「我真沒想到,他的膽子居然會這麼大!海倫,我會派人來保護你。林奇這樣的廢物是靠不住的。」

「我不需要保護。你也看到了,即使沒有林奇,我也能殺掉他們。何況只要我願意,就可以隨時把林奇變成中校,甚至是上校。」

摩根將軍的雙眉皺得就像是交叉著的兩把利劍,說:「他們有很多這樣的人,這次來了四個,下次有可能是十個!你殺得了這麼多嗎?做什麼事不能總是靠運氣!」

「有點運氣的成分,但也不全是。」

海倫站直了身體,理好了有些紛亂的金髮,說:「叫你的人把這裡收拾一下吧,記著讓千萬別碰那兩具灰色的屍體,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就地焚燒。如果不聽我的建議,那麼發生的一切後果我都概不負責。還有,不要派人來保護我,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也不希望和你有任何聯繫。如果你一定要派人來的話,我不能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摩根將軍忽然笑了,問:「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我是在敘述事實。」

海倫冷冷地回答,然後關閉了光屏,逕自遠去。

辦公室裡,摩根將軍的神情似乎輕鬆了不少,他點燃了一支新的雪茄,拿起辦公桌上的一個相框。老式相框內嵌著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相片已被撕成了十幾塊,然後被小心翼翼地拼接在一起。它的表面磨損嚴重,已經完全看不清人物的相貌,只能依稀看出是一張家人的合照,在兩個中年男女的中間,還站著三個小孩。

看了會照片,摩根將軍不知不覺間露出了微笑,自語道:「想殺我派去的人?呵呵,你又怎麼知道我會派誰去呢?如果你能殺掉他的話,也算是解決了我的一個麻煩。」

他按動了辦公桌上一個標誌著醒目紅色的按鈕,一面光屏升起。在檢驗了身份後,光屏上現出數個特殊標記的圖標。摩根將軍在幾個標記中猶豫了片刻,終於點下了排在第二位的圖標。

光屏立刻暗淡下去,隨後又亮起。光屏中央,出現了一間由合金製成的房間,房間中間是一座類似於祭壇般的金屬台,一個赤裸身體的男人正被禁錮在金屬台的中央。他擁有著完美比例的身體,身上纏滿了粗重的合金鎖鏈,而且四枚合金釘分別穿透了他的手腕腳踝,將他活活釘在金屬台上。男人的雙眼被一條黑布纏住,除此之外,他臉上的線條剛硬流暢,幾乎符合所有英俊的標準。

光屏亮起的瞬間,那男人的頭微微一側,臉對準了畫面中央,唇角露出不加掩飾的微笑。不得不承認,他的笑容非常迷人。

摩根將軍威嚴的聲音在金屬牢房中響起:「拉菲!」

「有交易?」

名叫拉菲的男人笑得更愉快了。

「是的。我需要你去保護一個人。」

「最低限度?」

「大腦保持完整。」

摩根說。

拉菲的笑容微微一滯,然後又笑了起來,說:「看來有些麻煩啊,不過,不是麻煩的事你也不會來找我了。讓我來猜猜你想保護的人是誰吧,海倫?」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聰明。」

拉菲笑了笑,問:「那麼,代價呢?我可以得到她嗎?」

「如果她是自願的,我並不反對。」

摩根將軍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說:「只要你能保護海倫到戰爭結束,你就自由了。另外,如果順手的話,我希望你能給康納一個教訓。」

「教訓康納?有酬勞嗎?」

「不,只是單純幫我的忙而已。」

摩根將軍說。

拉菲忽然哈哈大笑,在震耳欲聾的長笑聲中,說:「那麼,成交!」

話音剛落,他身上插著的四枚合金釘猛然彈出,深深地釘入合金鑄成的牆壁中。他猛然坐了起來,伸手抓住縛住身體的根根合金鎖鏈,輕描淡寫地一根根扯斷,然後從祭壇上走下,伸手一插,左手立刻深深地沒入合金牢門中,發力一扯,竟將牢門整張撕了下來,隨手扔在地上。扭曲的合金門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手掌印痕和五個深深的指洞!

牢房中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在離開之前,雙眼依舊被蒙住的拉菲忽然回頭,向著摩根將軍笑了笑,說:「老傢伙,我會很高興讓你欠我一個人情的!」

看著拉菲離去的背影,摩根將軍微笑著,深深地吸了口雪茄,絲毫也沒將他含義不明的話放在心上。

(卷四《風雨如晴》完)

《狩魔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