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還未到來,雖然,這個時代幾乎已沒有舊時代所謂的黎明。
世界的震動既龐大,也微乎其微,絕大多數人依舊過著他們自己的生活,在茫然無知中又開始了新的一天。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也是獵食者們出動的時候,而在戰爭發生數十年後,倖存下來的人類大多已可被稱為獵食者。
智慧生命和智慧物種正在不斷產生,不過人類依然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只是因為環境過於惡劣,還未徹底解決自身生存繁衍問題的人類並未把目光投向其他的智慧種群。等到克服了環境問題,那時,重新佔據了優勢的人類原本應該會展開對其他智慧種族的滅絕屠殺。不過,使徒和超級生命的出現,打亂了這一進程。
整個世界,輕輕地震動了一下,就重歸寂靜。
此時此刻,已經徹夜未眠的神父突然手一抖,正在迅速紀錄的筆尖一抖,在紙面上劃出一道口子。墨水迅速化開,變成一片墨跡。神父皺了皺眉,抬起頭,看著窗外深沉的天空,發了一會呆,才想起了什麼,趕緊看看被墨跡污損的是什麼地方。
在神父面前鋪開的仍是《啟示錄》這本書並不厚,神父每天都會花幾個小時閱讀並做批注,但是許多年下來,這本《啟示錄》上仍然留有很多空白。若是仔細想想,這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件奇跡。
這本《啟示錄》已經跟了神父數十年,從未換過。
被墨跡染污的部分,是他今晚剛剛寫下的心得。神父回想著內容,在空白的乾淨頁面上重新寫下被染污的部分,那是關於末日災禍的一段描述。
莎莉坐在神父背後,正在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圖紙。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畫出這樣一幅圖紙來,其實核心部分和設備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只是被她順手給加上了一套混凝土防護層。看著那數米厚的防護層,莎莉依稀記得這是舊時代戰略性防禦基地的標準,可是怎麼會加在這裡呢?明明核戰已經結束了。
仔細回想,莎莉覺得,她剛才似乎隱約有深深的不安,下意識地想為自己增加點安全感,所以本能地把記憶中最有安全感的東西畫了出來。看著已經面目全非的圖紙,莎莉歎了口氣,取過一張新紙,開始重新繪製。
私立醫院中,雪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瞬間進入戰鬥姿態,從未有過的氣勢自小小的身軀中迸發而出,向著深深的夜空低沉地咆哮著。它畏懼父體,畏懼蘇,卻不意味著會怕其他人,或者是其他東西。
坐在一起發呆的拉菲和科提斯同時面色一變,細細地感知了一會,才互望一眼。拉菲說:「那東西怎麼又不安分了?」
科提斯聳聳肩,說:「我怎麼知道?上次它折騰可是血色黃昏時候的事了,現在也算過去很長時間,它忍不住出來晃晃也很正常。」
拉菲早就習慣了他這玩世不恭的口氣,不會當真,只是想著自己的心事,過了一會忽然問:「你說,海倫會不會覺察到它的存在?」
「我怎麼知道?」
「我想,如果它被海倫察覺到,恐怕下場會很悲劇吧?」
拉菲說。
科提斯哈哈大笑幾聲,說:「銀毛,我還從不知道你這麼會開玩笑呢!哈哈……」
只是黑鋼上尉越笑就越是乾澀,忽然之間,他也覺得,說不定拉菲說的事情真有可能實現。
實驗室中,海倫雙臂懷抱,注視著眼前的光屏。所有的數字,在她意識中被還原成一個結構異常複雜的符號,它可以無限放大,容納的信息量幾乎是無限,而多重結構可以解釋眾多的規則。如果這個符號讓蘇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它和貝薩因都語十分相像,比羅切斯特博士研究數十年的神語不知領先了多少倍!
通過這個符號,海倫實際上在模擬整個世界的運轉。只是當最後的數據填加完畢,為整個世界加入超級生命後,符號穩定的結構突然被破壞,一角竟然出現了崩塌!海倫吃了一驚,瞬間把所有散失的數據收攏,沉思著自己究竟在哪裡出了錯。片刻之後,所有的分析都指向了同一個結論,一個讓海倫自己也有些意外的結論。
那就是,這個世界之上,應該還有一個整體意志體的存在,它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世界的運轉。當這個想法出現後,符號重新變得穩定,並且開始流暢運轉。
在意識世界中凝視了符號良久,海倫才把這個意識體命名為世界意志。而她的興趣,也就轉移到了世界意志上。或許,這會有助於她實現某些瘋狂的想法。
海倫開始認真考慮俘獲世界意志的可能性。至少,以貝薩因都的方式思考,似乎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同一時刻,暗黑龍騎總部中依然燈火通明。摩根將軍正認真研究著面前的一張紙,上面只有寥寥不多的幾段話,簡明扼要地寫明幾點要求,並且申明了要求得不到滿足的後果:戰爭。這張聲明,是送給議長貝布拉茲的。
摩根將軍又看了整整三遍,才打開辦公室角落裡一台積灰多年的老式傳真機,將這頁紙裝了進去。傳真機吱吱嘎嘎地響著,居然還能使用,也是一個奇跡。直到整張紙傳送完畢,摩根也似乎放下一塊沉重的石頭,出了口氣。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才發現咖啡已經涼透了。他本想叫秘書進來熱一下,轉念想想,又搖了搖頭,並不介意咖啡已冷,而是像往常一樣慢慢地喝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的手忽然微微一抖,卡嚓一聲,咖啡杯上突然出現一條裂痕,整個杯子居中斷為兩截,殘留的咖啡濺了他一身。看著咖啡杯的斷裂面,摩根將軍的眉毛慢慢鎖在一起,臉色也逐漸變得嚴峻起來。他緩緩抬頭,向窗外的大海看了一眼。
海依舊深沉,厚重的浪沉默地湧動著,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視線盡頭,海與天則被黑暗溶成一體。
這個時候,將軍辦公桌上的光屏亮了起來,上面顯示的,卻是議長貝布拉茲。
摩根將軍把破損的咖啡杯放在一旁,擦乾淨了身上殘留的咖啡,才接通了和貝布拉茲的通訊。
光屏中的議長依然和往昔一樣,平凡中隱約透著威嚴。這張臉,已經十幾年沒有變過了,或許再過十幾年也同樣不會改變。摩根將軍打量著貝布拉茲,貝布拉茲也在看著他。沉默了整整一分鐘,貝布拉茲首先開口:「老朋友,好久不見了。」
「的確是好久,整整九個月零十一天三小時二十五分鐘。」
摩根微笑著回應。
貝布拉茲也笑了笑,說:「我這句話說完,應該還有四十四秒,老朋友。」
「你來找我,應該不止是報時間的吧?我那張聲明的份量,想必也沒有重要到要讓你即刻來找我的地步。」
摩根說。
貝布拉茲的視線越過老花眼鏡的上框,望著摩根,說:「事實上,我這次的確是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夠答應我。」
「說來聽聽。」
貝布拉茲頓了頓,說:「我需要你,和你整個家族的幫助。老朋友,站到我這一邊來,讓我們即刻結束這場戰爭吧!」
摩根先是愕然,然後失笑,說:「我怎麼記得,我給你的聲明上明明說的是如果不滿足我的要求,交還工廠,並且處死所有參與那晚攻擊的人,我們之間就會走向戰爭呢?難道我的記憶變得這麼差,剛剛寫下的東西都忘記了嗎?」
停頓了一下,摩根將軍雙眼中浮現出凌厲的光芒,說:「而且,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剛才是想要我率領著整個家族向你投降吧?」
貝布拉茲浮上一絲苦澀的笑容,緩緩說:「老朋友,我想你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也不可能沒有感覺到世界意志剛才的躁動。我們曾經共同經歷過血色黃昏之戰,而且是並肩作戰,彼此之間早有充分瞭解。你應該清楚,我對於權勢和地位其實毫無留戀。站到我這一邊,戰爭結束後,我願意把議長的位置讓給你,並且除了幾個人之外,所有的高端武力也都可以交給你。」
摩根將軍的氣勢和鋒芒漸漸平息,又恢復了銳利中有著溫和的形象,他玩弄著左手上戴著的戒指,慢慢說:「老朋友,我相信你在看到那份聲明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了我的真實意思。我明白你的想法,也明白你的立場。不過你說得對,世界意志又開始動盪了,很可能不久之後就是第二次血色黃昏的開始。在這種時候,我們再進行內戰的確顯得有些滑稽。可是,你就沒有想過,或許這次內戰正是第二次血色黃昏的一部分嗎?」
兩個充滿了智慧和滄桑的老人之間的對話,很大程度能夠決定成千上萬人的生死,所以他們字斟句酌,每一句話落下,都可能濺起無盡的血與屍體。
貝布拉茲取下老花眼鏡,用一塊鹿皮擦拭著,一邊用老人特有的從容和緩慢說:「老朋友,你真的不願意選擇我的道路嗎?你應該知道蜘蛛女皇追求的是什麼,你也知道一旦她成功了,將會帶來些什麼。」
摩根搖了搖頭,同樣緩慢而堅定地說:「我正是知道她在做什麼,所以才決定站在她的一邊。我希望她可以成功,那樣至少可以為我,為後來的其他人探索出一條道路。抱歉,老朋友,我無法做到像你一樣的犧牲。」
貝布拉茲擦著眼鏡,似乎鏡片永遠都擦不乾淨一樣,慢慢說:「老朋友,你覺得,我們的世界能夠容得下幾隻超級生命?」
「哪怕真的只有幾隻,那也足夠了。」
貝布拉茲的手抖了抖,他重新戴上眼鏡,緩緩地說:「這是我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不需要超級生物,也不需要世界意志。我們的頭頂,應該只有天空。」
摩根將軍沉默了整整十分鐘,才說:「抱歉了,老朋友。」
說罷,切斷了通訊。
黑暗中,蘇如幽靈般行走著,一邊計算著何時能夠與自己的生化軍隊匯合。一路飛來,全景圖掃瞄下整個飛行路線上的環境、生物和人類分佈,蘇完全可以計算出,自己的生化軍隊登陸北大陸後,會遇到什麼情況,大致在什麼時候抵達什麼位置。總而言之,只要有充足的數據和足夠強大的處理能力,蘇完全可以模擬出整個星球的運行情況,細節可以具體到某條魚在某個時刻游到哪裡。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可視為將整個世界都掌控在手中,而這種掌控,只需要一千個二級思維中樞就夠了。
擁有的一百餘個一級思維中樞和十幾個二級思維中樞,現在只佔據了顱腔的一個角落,而一千個二級思維中樞剛好填滿蘇現在的顱腔而已。一個二級思維中樞的處理能力是一級思維中樞的十倍,而體積僅僅略大了一點。在感知域突破到十一階之後,蘇對貝薩因都語的感知又深了一層,從而在一級思維中樞的基礎上構建出了二級思維中樞。強大的處理能力是利器,但大多時候卻顯得有些多餘。比如現在,蘇會思索何時以及在哪裡能夠和生物大軍匯合,純粹是因為太多的思維中樞閒在那裡。
蘇並不是一個勤奮的人,也不是為了強大可以不擇手段的人。相反,即使在荒野上,很多時候,他也更願意抱著那支粗陋的狙擊槍,靠坐在岩石或廢墟旁,凝視著難得一見的星空,或者只是簡單地發發呆,想想梅迪爾麗過得怎麼樣了。
強大會帶來很多利益,也會打破生活的寧靜。蘇並不在意利益,他只是喜歡寧靜,如果不是還記得藍眼睛的小女孩,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就在他不急不忙地走著的時候,突然間全身一震,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從天而降,瞬間澆在他的意識上!蘇茫然抬頭,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根本無從知道危險從何而來。全景圖中沒有任何異樣,一支議長方的小部隊正縮在一座廢墟中,大部分在酣睡著,惟一的哨兵也在打著瞌睡,姿勢一直都沒變過。斷層空間十分穩定,平行空間也沒有異常之處,諸位面運算所得到的結果也一切正常。但是,蘇就是知道有些事情正在發生,卻說不清發生的是什麼。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但今晚的危險感覺卻格外的強烈,不過仍和以往一樣,找不到危險的來源。現在蘇所看到的世界,就像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怎麼都無法看得真切。
蘇定了定神,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鎮定,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索性停了下來,先把可能的敵人羅列出來,惟一,使徒,貝布拉茲,光暗天秤米修司,等等;然後,再將所有讓他值得為之冒險的人列出,包括帕瑟芬妮,梅迪爾麗……等等。最後,則是把敵人和需要照顧的人進行匹配比對,以找出危險的源頭。
做了這麼多的工作,蘇卻失望地發現,他居然一無所獲。但是當能力,特別是感知域能力已經達到十一階地步時,蘇知道,自己的每個直覺,每次悸動,都不是毫無原因,毫無理由的,一定有著某種內在原因。
在原地坐了整整半個小時,蘇還是決定繼續前進,至少貝布拉茲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敵人,而且他和梅迪爾麗與議長間的仇恨幾乎沒有化解的可能。他並未寄希望於這次可以一次性搞定一切,但是在威斯特伍德重傷的情況下,蘇至少可以給議長的軍隊以重創。海頓死了,威斯特伍德短時間內恢復不了,至此為止,議長手下名聲在外的強者均已失去了戰鬥力。這才是最佳時機!
威斯特伍德非常強,如果他狀態完好,現在的蘇也難以在決戰中勝出。但是威斯特伍德過於自信,也過於傲慢,發動的空間潛行本該是致命一擊,但卻沒想到蘇居然憑藉著超凡絕倫的感知能力鎖定了異空間中他的本體。在空間穿行狀態下,任何一點意外都有可能變成毀滅性的災難,所以被干擾的威斯特伍德立刻陷入生存危機,若非決斷得快,集中所有能量保障上半身和頭部,放棄了被蘇抓到的下半身,這個老人早就在平行空間恐怖的能量風暴中被撕得粉碎,最後連物質形態都不會殘留。所以,戰勝威斯特伍德,靠的仍然是僥倖。
黑暗中,蘇漸行漸遠,在他身後,則是有著溫暖燈火的龍騎。
西方,梅迪爾麗坐在大湖之畔,正用力修整著有些彎曲變形的重劍。她的神情十分專注,但希爾瓦娜斯卻知道並非如此。他雙手中央,正不停地噴射出一條細細的藍白色火流,超高溫的流焰可以將噴射到的劍身部位在一分鐘內燒得變色。而梅迪爾麗會相應扭動劍身,或是把彎曲的部位修直,或是把裂縫彌合。她沒有使用任何工具,所有的工作都是靠著雙手完成的。那雙纖長而凝白的手,根本不懼已燒成暗紅色的熾熱合金,甚至偶爾被希爾瓦娜斯的高溫火流直接噴到,也全然無事。
看起來,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修補工作已經整整進行了一個小時,希爾瓦娜斯的體力都消耗得七七八八,重劍才修補了一小半。有時候,一條小小的裂縫就要耗去梅迪爾麗十幾次的努力,以及十分鐘的時間。而希爾瓦娜斯知道,她其實只要一下就可以修補好這樣一條裂縫。這只能說明,梅迪爾麗其實心不在焉。
「姐姐,還在想麗和她的……嗯,孩子?」
希爾瓦娜斯試探著問。自從自安息地走出後,梅迪爾麗和他之間的距離無形中就拉近了很多,雖然少女的話少得只有寥寥幾句,但是兩人之間已不避諱任何話題。
不過希爾瓦娜斯的話一出口,梅迪爾麗的手忽然失去了準星,不光沒有把裂縫彌合,反而幾乎將劍身整個撕開!這樣一來,重劍算是徹底報廢了,不經過高溫冶煉回爐,根本無法修復。梅迪爾麗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片刻後才抬起頭,凝望著夜色籠罩下的東方,雙眼中已是一片寒冷。
希爾瓦娜斯呆了片刻,才想起剛剛掠過心底的那一陣戰慄,這才確定剛才梅迪爾麗不是因為他的那句話而失態。
奇異的感覺一閃而逝,轉眼間已消去,可是希爾瓦娜斯卻沒有感到輕鬆,而是發現一股新的壓力悄然襲來,幾乎讓他透不過氣來。彷彿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透過重重空間,注視過來。
這種壓力無處不在,希爾瓦娜斯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注視著他,向他顯示著敵意。就在他不由自主地張開嘴想透透氣時,梅迪爾麗突然拍了拍他的頭。當她冰冷的手觸到額頭時,希爾瓦娜斯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清醒過來。
「姐姐,這是……」
希爾瓦娜斯一臉駭然,除了在面對蘇和梅迪爾麗時,他還從未體驗過如此可怕的壓力。
梅迪爾麗臉色凝重,向東方凝望了片刻,嘴角一揚,淡淡地說:「看來我們又有新的敵人了。希爾瓦娜斯!」
希爾瓦娜斯全身一震,說:「什麼?」
「去找麗,呆在她身邊,保護她,還有那個長得很奇怪的小東西,你應該看到過它。」
梅迪爾麗命令著。
「那個小東西?其實我一直想問,為什麼……呃,我會從它身上感覺到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可以肯定,我從沒有見過它,也沒有見過類似的東西。」
希爾瓦娜斯說。
梅迪爾麗輕輕瞄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那是你主人的孩子,你當然會感覺到熟悉了!」
「主人的……孩子?」
希爾瓦娜斯吃驚地張大了眼睛,猩紅色的眼眸裡寫滿了難以置信。可是當他仔細回憶,卻的確在那個小傢伙身上感覺到了濃濃的蘇的味道。
一想到它是蘇與麗結合的產物,希爾瓦娜斯第一次感覺到心中糾結得如一團麻,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什麼?要我去保護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不,我不去!她憑什麼?就是有孩子,也應該是姐姐你和主人的才對!啊……」
話一出口,希爾瓦娜斯立刻知道不對,小臉瞬間變得慘白。他幾乎可以想像自己接下來的下場,在過去,希爾瓦娜斯已充分領教了梅迪爾麗的手段,而且他相信,梅迪爾麗一定還有更多的手段沒有用出來,不過,已經使用過的那些已經足夠讓他記憶深刻了。
他垂著頭,安靜地等著懲罰,甚至不敢去想會有哪些懲罰。
不過希爾瓦娜斯卻沒有等來任何想像中的懲罰。在安靜與寧寂中,他悄悄地抬起了頭,偷偷看了一眼,但只看到了梅迪爾麗的背影。她凝望著遠方的黑暗,雖然沒有風,但是蒼灰色的長髮卻在飄舞著,那一點點星芒,不知承載著多少心事。
「姐姐?」
等了實在太久,希爾瓦娜斯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
梅迪爾麗並未回頭,以平靜無波的聲音說:「聽我的話,去找麗,保護她。畢竟她是你主人的女人,雖然我不可能喜歡她,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容許別人去傷害她。特別是那個小東西還是蘇的孩子,我更不可能讓它受到傷害。雖然我並不確定蘇在看到它時,會不會親手殺了它。」
希爾瓦娜斯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雖然梅迪爾麗始終背對著他,可是他相信,梅迪爾麗是感覺得到的。
只是,她為什麼一直不肯轉身?
「姐姐!」
他又叫了一聲,問:「那你準備做什麼?」
「你的類法術幾階了?」
梅迪爾麗沒有回答,而是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七項六階,六階以下能力全滿。怎麼了?你不是知道的嗎?」
希爾瓦娜斯怔了怔,不明白梅迪爾麗何以會問這個問題。他有蘇分離出來的核心,而梅迪爾麗即有核心,又是黑暗之心的擁有者,所以他的身體狀況,梅迪爾麗可說是一清二楚。但這種洞悉是單向的,他就完全探測不到梅迪爾麗的身體狀況。
梅迪爾麗仰著臉,沉默了好一陣,才轉過身,走到希爾瓦娜斯身前,一把撕開他胸口的衣服,露出他白皙若玉的胸膛,然後右手探出,已深深刺入他的胸膛!
整個過程,希爾瓦娜斯都看得清清楚楚,卻完全無力反抗。他並非不想反抗,而是梅迪爾麗的動作雖然清晰,卻實在太快,快到他根本無從抵抗,只能看著她的手插入自己胸口,然後握住了核心。
希爾瓦娜斯對身體的控制和感知也非常敏銳,他清楚感知到梅迪爾麗的指尖上伸出無數肉絲,刺入核心,與核心融為一體。然後,滾燙的血液就不停地注入核心!除了燙到要讓他尖叫的溫度,一起而來的,還有龐大到難以置信的能量!
希爾瓦娜斯的核心瘋狂脈動,血液速度驟然增加數十倍,龐沛能量隨著血液衝向身體每個角落,不但沖刷著他的身體,還劇烈地改變著他的基因結構。希爾瓦娜斯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張著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瞳孔已開始渙散,唇卻紅得越來越艷。
梅迪爾麗的臉色蒼白,她觀察著希爾瓦娜斯的變化,終於收回了手。希爾瓦娜斯即刻失去了支撐,仰天倒下。胸口的創口中噴出一股血泉,但是鮮血噴上半空時,竟詭異地收攏,重新回到創口內,並且封住了傷口。隨後,希爾瓦娜斯身上泛起一層艷紅,傷口以空前的速度開始癒合,不到十分鐘,可怕的傷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身體內部能量的沖刷和基因震盪仍在繼續著,讓他一時還站不起來。然而,希爾瓦娜斯已可感覺到能量正在迅速轉化成進化點,並且不斷消融,生成一個個類法術域能力。這個過程持續不斷,能量豐沛得讓他難以置信,一直到生成九階類法術域,能量才徹底耗盡。
至少這時,希爾瓦娜斯還沒有感覺到自己天賦能力的極限在哪裡,說明他很有可能發展出十一階的類法術域能力來。但認真地說,擁有核心的他也不能夠說是人類了。生成了一個九階能力後,能力進階的過程就停了下來,大量進化點積存起來,沒有繼續動用。
梅迪爾麗半蹲在他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了一下核心目前的狀態,說:「不要生成更多的九階能力了,把餘下的進化點直接生成十階,甚至是十一階的能力。我能夠為你做的就是這麼多了。去吧,去鋼鐵之門。」
「姐姐,你呢?」
希爾瓦娜斯勉強撐起上半身,執著地問。
「我?我有我要做的事。」
梅迪爾麗站了起來,提起殘缺的重劍,向黑暗中的北方走去,轉眼消失。
希爾瓦娜斯想要追上去,卻根本爬不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梅迪爾麗走遠。
黑暗中,少女默默向北方走著,胸腔中那顆心臟,正跳得越來越激烈。
瓦爾哈拉艦艏的女人像依舊閉著眼睛,眼皮下卻可以看到眼珠轉動,焦點已落在梅迪爾麗身上。剎那間,巨艦如同變成透明,梅迪爾麗的視線已和菲茲德克對撞在一起。
瓦爾哈拉向下沉了十米,在方圓幾十米的巨型女人臉面前,梅迪爾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在空前巨大的壓力面前,拄劍而立的她,卻穩定得如一座山。
凝視了梅迪爾麗整整一分鐘,女人巨像才開口說:「怎麼稱呼你,無限之心的擁有者?」
「梅迪爾麗。」
「很獨特的名字,也很美麗。」
女人巨像口中吐出的是菲茲德克的聲音,不過他的聲音很是陰柔,並無太多的突兀。
熊熊烈火在燃燒著,燒得梅迪爾麗的精神也有些恍惚,彷彿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往事不可抑止地湧上心頭,讓她冰封千年的心防也為之崩潰,眼淚不知不覺間奔湧而出,瞬間被熾烈的溫度蒸乾,她甚至都不知道,只是覺得視野似乎有些模糊而已。
「梅迪爾麗!」
菲茲德克呼喚著。
「嗯?」
她應著。
恍惚間,她覺得菲茲德克的聲音很熟悉,似乎已認識了千年之久。而伴隨著這種熟悉,她心中的敵意也在悄然間化去不少。似乎面對著的不再是決心以命死戰的天敵,反而是多年並肩作戰過的戰友。這種感覺出現得很突兀,卻又很自然,至少梅迪爾麗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思想受到任何外來技能的影響。
菲茲德克則似乎自初始就沒有什麼敵意,至少到現在為止聲音都很柔和:「梅迪爾麗,無限之心的擁有者,你似乎還沒有完全覺醒,現在就把無限之心的權限激活到這麼高,對你並不是一件好事。不過能夠得到無限之心如此認可,說明你比瑟瑞德拉更適合使用它。我早就和她說過,無限之心並不屬於她,可是那個貪婪的女人卻不肯聽,結果差點被來自異空間的能量風暴徹底摧毀,而我也受到波及,不然也不會沉睡如此之久。」
「瑟瑞德拉?」
這個名字讓梅迪爾麗感覺到有種十分異樣的感覺,似乎身體中某些部位都隨著這個名字在動盪著。而她自己眼前,則是浮上一個沉睡著,美麗而濃艷,週身透著能量光輝的女人形象。梅迪爾麗從未見過瑟瑞德拉,卻知道了她是誰。瑟瑞德拉,是棲息在安息地最深處的女人,也是菲茲德克之外的另一名使徒,而蘇則是抽取了她身上的血肉基因,彌補了梅迪爾麗的缺損,並且將本是自己的無限之心交給了梅迪爾麗。
「是的,瑟瑞德拉,她也是我們的夥伴,我們曾經並肩作戰了無數個世代。她是我們的洞察之瞳,負責發現敵人並找出敵人的弱點。而我,雷霆之手,則負責提供運載工具、武器,並且消滅以機械文明為主體的種族。這艘瓦爾哈拉,就是我們的座艦。多少年來,它從未變過。」
菲茲德克說著。
「那麼我呢?」
梅迪爾麗問。
瓦爾哈拉艦艏上的女人頭像微笑著,在她之後,其實是菲茲德克在笑:「作為無限之心的擁有者,你有著無限的能量,也就有著無窮無盡的威力。按這個世界的說法,你就是我們的毀滅之劍,負責消滅擋在我們面前的一切敵人。」
「可是我只有十八歲,怎麼可能和你們共同作戰了無數個世代?」
菲茲德克耐心地解釋著:「年齡、身體和種族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問題。只要得到了無限之心的認可,誰都可以成為毀滅之劍。不止是你,我們也是一樣。我和瑟瑞德拉都是不久前才初步有了自己的形態,直到現在,瑟瑞德拉都還沒有完全覺醒,只能偶爾和我取得聯繫。當然,這也是她貪圖無限之心的下場。如果她完全覺醒,知道我們的過去和分工,就不會幹出這種蠢事來了。」
「這樣啊,那我們還有誰呢?」
梅迪爾麗攏了攏長髮,隨意地問著。
這個問題出奇地讓菲茲德克沉默了,女人的頭像雙眉緊皺,在竭力思索著,過了好一會才斷斷續續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們一定還有其他的夥伴,只是我也記不清了我們一共有幾個,是五個,還是七個?除了隱約知道我們中還應該有一個大腦外,其他的夥伴會是誰,我也不知道!不過,只要找到了大腦,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會再困擾我們了。」
梅迪爾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地問:「我大致明白了。不過,我們現在需要做什麼?」
這句話將菲茲德克從沒有結果的苦思中解脫出來,他笑著說:「現在,我已經發現了我們需要消滅的敵人,那,你看,就是他。他是這個星球上的螞蟻們製造出來、專門對付我們的兵器。不得不說,這些螞蟻中有些傢伙的確是非同一般的聰明,居然能夠造出這種兵器來,讓我也感覺到驚訝。如果再給他們一些時間,或者真有可能給我們帶來麻煩呢。」
隨著他的話,一幅畫面展現在梅迪爾麗面前,那是一個從荒野深處走來的男人,不說那淡定而有些寂寞的美麗,只是那淡金色的飄揚短髮已讓人印象深刻。在畫面展示的前一刻,梅迪爾麗已直覺到會看到些什麼,而現在看著那逐漸接近的身影,她的眼睛又開始變得模糊。少女用力眨了眨眼睛,視野只是清亮了一下,就又頑強地模糊著。
無限之心加快了跳動,將幾乎無法承受的狂暴能量送往梅迪爾麗全身各處,讓她痛得咬住了下唇。能量構成的火焰比烈火還要熾烈,不斷從身體表面噴出,轉瞬間已將她全身上下所有衣服都燒成飛灰。然而在衣服之下,少女身體表面不知何時已覆蓋了一層充滿奇異美感的鱗甲,片片生體甲葉以黑色為基底,淡金色的條紋勾勒出條條稜線,很有暗黑龍騎的風格。她雙手間的重劍也為這熾熱的能量火焰所侵蝕,竟慢慢轉變了顏色,發紅變軟,但幾經粹煉之後,又重新變得暗淡深黑,能量火焰居然不再能夠讓它軟化,顯然劍質已發生根本改變。
梅迪爾麗仰頭望著瓦爾哈拉,一雙藍眸亮得動人心魄,說:「它叫瓦爾哈拉是嗎?很漂亮。我可以上去嗎?」
菲茲德克哈哈笑了起來:「當然!它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戰艦!」
幾條光帶從星艦瓦爾哈拉上飄下,纏繞在梅迪爾麗的身上,將她輕輕提起。片刻後,少女已站在瓦爾哈拉的甲板上。
站在星艦瓦爾哈拉的前甲板上,梅迪爾麗小得就像草原上的一朵小花。只是她那身生體盔甲的風格和瓦爾哈拉很相近,都有著超時代的美感。凝望著瓦爾哈拉如花瓣般的艦上建築,梅迪爾麗半蹲著,伸手觸摸著瓦爾哈拉的艦身甲板。瓦爾哈拉的外表極為光滑,完全是整體,根本沒有一絲縫隙。如此巨大的整體架構,根本不是現在人類的科技所能達到的。
梅迪爾麗說:「不讓我進去嗎?」
菲茲德克沉默了一下,說:「既然已得到無限之心的認可,你怎麼會不知道進入瓦爾哈拉的方法?哦,我差點忘了,那件事情後無限之心受了損傷,可能內置的資料不完整了吧。」
幾條光帶從瓦爾哈拉的花瓣艦橋上揮舞而出,在梅迪爾麗面前凝聚成一道光門。
在看到光門的瞬間,梅迪爾麗就吃了一驚,自然而然地知道它是某種空間傳送裝置。她沒有猶豫,直接走進光門。
瞬間,少女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被能量包圍,然後破開空間,轉眼間又從另一處彈射出來。剛剛結束傳送過程時,梅迪爾麗就張開了眼睛,看到的儘是迷離飄浮的光帶。熾熱的能量火焰仍不斷從她身體中湧出,與周圍的能量一觸,即刻爆成團團絢爛之極的火花光雨。
「歡迎來到瓦爾哈拉!我的……」
沒等菲茲德克說完,梅迪爾麗就全身弓起,雙手持劍,全身上下瞬間燃起無法形容的烈焰,若一條焰龍,以一去無回之勢悍然撲擊菲茲德克!
「你幹什麼?梅迪爾麗!」
菲茲德克完全沒有想到她竟會暴起發難,甚至在空間傳送門還沒完全消去時就發起攻擊!他的身體飄浮在空中,而意識已通過無數光帶散佈到整艘瓦爾哈拉上,操控瓦爾哈拉意味著超出人類想像的數據交流,以目前的不完整狀態,菲茲德克其實已非常吃力,所以眼看著梅迪爾麗向自己的身體凌空撲擊,他卻根本來不及把意識傳輸回自己的身體內,也就無從躲避。
燃燒著無色火焰的半截重劍無聲劃過空間,將菲茲德克的身體居中斬成兩半!梅迪爾麗的眼睛仍然看不見,但是不可思議的戰鬥本能卻讓她的盲斬精準得讓人心寒。梅迪爾麗絕無停頓,重劍由豎斬變為橫斬,瞬間拉出數十條連綿成片的光線,在菲茲德克身上劃過!菲茲德克的身體極為堅韌,超高溫的能量火焰也無法帶來更多損傷,但梅迪爾麗的直接斬擊威力也大得不可思議,根本不是菲茲德克所能抵擋的,所以轉眼之間,菲茲德克的身體已被切成數百段!
菲茲德克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梅迪爾麗!你瘋了嗎!你難道完全忘記了過去嗎?」
龐大的能量開始聚積,轉眼間就會匯聚成恐怖之極的一擊,而這時將菲茲德克的身體切得再細也不會給他帶來更大傷害。梅迪爾麗一咬牙,能量無休止地從無限之心中湧出,她強忍著劇烈痛楚,在空中改成半跪姿勢,身體疾速下墜,雙手反握重劍劍柄,整個人如燃燒的流星,筆直撞在控制室的地板上!
一道淡白色的能量光芒呈環狀出現,以梅迪爾麗為中心向四面擴張,主要能量則是向下衝擊。在能量光芒下,瓦爾哈拉堅固之極的艦體結構如冰雪般消融,瞬間出現了一個大洞。深洞穿過無數機件,一路向下侵蝕,轉眼間已伸出數十米。比機件損毀打擊更大的是無數數據光帶的散失,那不僅僅是數據,也是菲茲德克本體意識的一部分。梅迪爾麗的打擊直接且狠辣,沒有留下分毫餘地,在短短剎那就抓住菲茲德克的本質,不光切碎了他的身體,還在脫離瓦爾哈拉的途中重創了他的意識。
菲茲德克痛苦的咆哮響徹了整個瓦爾哈拉,巨大的能量風暴在星艦內部不斷形成,甚至以瓦爾哈拉的堅固程度都開始在風暴中不斷損毀。這些能量風暴已經不是梅迪爾麗釋放出來的了,而是極度痛苦之下,菲茲德克失去了部分控制權所致。
梅迪爾麗仍然看不見東西,眼前只是無盡的黑暗,藍眸依然閃亮,但內裡卻已徹底被狂暴能量破壞。但只憑感覺,重劍就不斷揮舞著,在瓦爾哈拉內部開闢著一條條曲折盤曲的回路。少女瘋狂地破壞著,她的思維正變得越來越遲鈍,但是劍鋒上傳來的每一點感覺都讓她堅持了下去。瓦爾哈拉已遠遠超越了人類的時代,梅迪爾麗只想更多地破壞一點。這不是為了蘇,蘇已永遠離開了,這是為了蘇的女人和孩子們,她很清楚,即使是血腥議會,也未必有能與瓦爾哈拉相匹敵的戰爭工具,而大湖西域,只會在瓦爾哈拉前化為廢墟。
麗,還有小洛,肯定逃不過菲茲德克的追蹤,他既然鎖定了蘇,也就能鎖定蘇的女人和孩子們。
梅迪爾麗忽然笑了,她也不明白自己現在做的事究竟有什麼意義,只是想這麼做而已。這時,重劍的光芒已開始暗淡,並不是無限之心供應的能量不足,而是她身體內部已幾乎被狂暴能量焚成灰燼。梅迪爾麗勉強揮劍,又從面前的艦體上切下一塊。強勁的風猛然吹在她身上,讓她精神也為之一振,才發現自己已切穿了瓦爾哈拉的艦身。她拼著最後的力量,從破口一躍而出,向下方黑暗的大地落去。
恍惚之際,她的耳邊似仍迴盪著菲茲德克不甘的咆哮,隱約之間,她覺得,似乎自己真的把很重要的事給忘記了,而且,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至少,事情應該不像原本想的那麼簡單。
可是恍然間又像回到九年之前,蘇牽著她的手,向著人類的聚居地,也是向著茫茫未知的命運走去。他手上的溫度,直到今日今時,還清晰地刻印在心。只要還記得這些,其它就都不重要了。
空中的瓦爾哈拉象喝醉了酒,搖晃著,不時從艦身多處的破損中噴出團團火焰。但是艦艏的女人像已經睜開了眼睛,紫色的雙眸中心亮起耀眼的光芒,隨後兩道紫色高能光束匯合成一束,瞬間轟擊在下落中的梅迪爾麗身上!
在比太陽表面還要熾熱的能量光芒中,梅迪爾麗全身一震,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但在出口的瞬間,血就被蒸成虛無。她的身體猛然從能量光束中斜斜飛出,重重摔在地上。她仰天倒著,雙眼凝望著無盡的夜空,視線已不知落向何方。她的胸膛起伏著,呼出儘是燃燒著的能量火焰與光芒。
重劍帶著懾人的低低呼嘯,旋轉著落下,插在她的身旁,直至沒柄。少女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不過聽到重劍落下的聲音,仍伸出右手,勉強握住劍柄,只是,她再也無力將重劍拔出了。
她安靜躺著,藍瞳中的光芒逐漸淡去,手卻始終未曾放開過重劍劍柄。
片刻之後,菲茲德克站在了梅迪爾麗身邊,默然無語。良久,他才慢慢蹲下,將她握緊劍柄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開,將她的右臂放下。然後,他歎了口氣,橫抱起少女的身體,背後探出數根光帶,將重劍也從地上拔了出來。
空中的瓦爾哈拉已經安靜下來,只是偶爾會從艦身上的破損中噴出一團火焰。菲茲德克身周散發出片片柔和光芒,身體冉冉升起,飛向瓦爾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