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還沒轉完,他的手,已經不由自主地快速落了下來。
「放箭!」
慕容箴出現在默軍隊伍中時,那種世外高人冰雪砌就的感覺,忽然就全部消失不見。
他身後帶的那一群親信,也有樣學樣,混入了默軍的隊伍。
默軍不能不說是一支非常警惕的隊伍,他們一進入,就有人發現,但在那些人還沒來得及採取行動之前,慕容箴和他的手下,已經出手解決了所有疑惑的人。
此時默軍在和鐵星澤終於趕來的親信軍隊交戰,混戰中,一個士兵到底怎麼死的,很難辨別。
而在戰場中行走一圈之後,慕容箴等人身上的那種凜冽冰雪氣息就徹底泯滅,他們形容酷厲,血跡斑斑,週身散發著鐵血士兵的肅殺冷酷氣息。
他們殺發現他們的默軍,也殺和默軍作戰的沉鐵軍隊,他們的路線是一條直線,一直從後方殺到了最前方。
前方中軍處,指揮戰役的將領所在地。
慕容箴在他的親信不動聲色的擁衛下,不動聲色地接近了默軍的首領。
他此時腰間已經一串耳朵,足有幾十個,這是戰功的標誌,因為擁有這樣的標誌,其餘人再無防備,他很快走到了也在廝殺的默軍首領身邊。
那首領也是個高手,忽然轉頭,就看見了他腰上的耳朵,慕容箴大聲道:「將軍,我來幫你!」
那首領欣慰地點點頭,正要轉身,忽然目光一凝,道:「你不是我的人,你是誰……」
「嚓。」一聲輕響,一線血光沖天而起,伴隨血光飛上半天的,還有那首領的頭顱。
一時間戰團中所有人都停了手,怔怔注視那飛上半天的頭顱,頭顱至死保留著驚訝、疑惑、不安、警惕的神情,甚至那失去頭顱的身體,手中還保持著遞出武器的姿勢,說明這默軍首領已經出手,只是技差一籌。
慕容箴手一招,頭顱落在他手中,他滿意地點點頭,不是為自己的出手成功滿意,而是覺得,這首領居然能認得他軍中每一個人,居然第一眼就發覺不對,實在很了得,這樣的人,他出手偷襲,便不算侮辱了他。
天門中人如此尊貴,當然不能染塵世污垢。雖說他不介意在俗世行走時,跟隨俗世的行事風範,偷襲暗殺,但能有個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默軍十分具有群體觀念,首領一旦被殺,所有人立即停手,向慕容箴撲來。
慕容箴則向對面沉鐵軍隊撲去,一晃手中腦袋,厲聲道:「我欲投誠大王,還不護我回城!」
那些愣住的士兵終於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接應,將慕容箴護在中間,收兵往城內去。
那邊默軍群龍無首,追逐不得,終於開始後退。
轟然一聲城門開啟又再次關閉,慕容箴入城。
「放箭!」
明晏安驚呼聲嘶力竭。
幾乎在聲音剛出那一霎,上百支箭已經拖曳著深紅的尾跡,呼嘯而出。在人的視野中,劃出無數縱橫的血般的橫道。
這種速度,這種距離,景橫波除非立即不見,否則絕對來不及。
明晏安緊緊盯著那囚車,生怕鎖鏈忽然脫落,怕她故技重施忽然一閃,隨即他心間掠過狂喜——鎖鏈仍在,景橫波仍在,最快的火箭已經射及囚車的欄杆,她現在就算逃也來不及了!
他甚至看見景橫波在這個時刻,竟然好像在懷裡掏東西。
這時候能掏出什麼東西救她?巴掌大的盾牌嗎?
明晏安要笑,張開了嘴,準備來一場氣吞山河的豪邁之笑,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勝利發敞亮之聲。
但他忽然想起什麼事不對勁。
火箭發出時,囚車裡應該彈出的,足可以令景橫波萬刀穿身的刀呢?
刀為什麼沒出來?
然後他聽見一聲,「長!」
什麼動靜也沒有,忽然眼前一片綠光。
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綠光。
他瞪大了眼睛,看見那爬了一半虎爪籐的囚車,剎那之間已經完全被綠葉覆蓋。
一層又一層,一枝又一枝,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裡,那些虎爪籐,正以言語難以形容的速度瘋長,瞬間囚車就擴大了兩倍,被那虎爪籐密密麻麻裹起。
這一幕其實詭異,深紅的火道從兩側逼近,如一個紅色的「一」字即將合攏,中段卻生出一大蓬綠色的巨物,還在不斷膨脹中。
「嚓嚓」連響,眨眼之間,火箭射上了囚車。
火焰確實立即燒起,卻因為綠葉本身含有水分,沒有想像中快,更因為綠葉極多極厚,一時半刻根本燒不進去。
表層的虎爪籐綠葉被立刻燒燬,但裡頭又長了出來,重新長的速度比火燒的速度還快。一邊燒一邊長的囚車,像裡頭藏了只神鬼,正在玩著搬運人間草木的遊戲。
明晏安張大的嘴沒能合上,他本來潮紅的臉色忽然煞白,又忽然轉青,此時如果他的御醫在,便知道他驚嚇太過,中風在即。
但柴俞和其餘所有將領大臣,連帶遠遠觀望的十五幫都愣在那裡,沒人顧得上注意別人。
四面正在打仗的士兵也發現了此處的異常,回頭觀望驚得武器險些落地。
更不要說被驅趕來「觀禮」的百姓,張大了嘴,吃進一肚子的煙。
片刻後有人大叫:「天命女王,烈火難焚!」
「明晏安倒行逆施,蒼天不助!」
「女王才是我玳瑁天命之主!亂臣賊子明晏安!」
一開始零零散散,也聽不出從哪發出來的,漸漸喊叫的人越來越多,聲浪匯聚,拍打在上元軍民的臉上,很多士兵惶然停了手。
明晏安開始顫抖,一把抓住柴俞,趁人們不注意,慢慢向人群中退,一大堆盾牌兵湧上來,將他護在中間。
「別用火了!上去殺她!上去殺!她還在馬車裡!」明晏安大喊,臉孔和聲音都似被扭曲。
一大群士兵持刀衝上。
沉鐵關城的城門開啟,士兵們湧進城內。
鐵星澤已經聽說了默軍內訌,首領頭顱被割的事,歡喜地親自迎下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