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霎她心膽俱裂,冥冥中似乎聽見報應桀桀的笑聲,不顧一切掙扎而起,拍馬就跑,已經被左丘默遠遠發現,一路追到了這裡。
此刻城門開啟一縫,讓大篷車過去,隨即士兵便準備再次關上門,開門時辰還沒到。
左丘默也發現了這輛大車,此時此車最為可疑,連忙趕上要攔,大車已經轆轆地過了,守門士兵湧上來將左丘默攔住,被左丘默抽翻了兩個,士兵們大叫車內只有兩人,都是經過驗證的瘟疫病人,萬萬不可接觸,一邊拚命堵住門,將左丘默攔在門口。
大篷車裡,緊張盯著城門動靜的葛蓮,終於吁出了一口長氣,拍了拍胸口。
拍胸口的時候,她的心忽然砰地一跳,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霍然轉頭,然而不等她反應過來,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猛地揪下了她的耳環。
這一拽乾脆凶狠,葛蓮痛呼一聲,耳朵頓時鮮血淋漓。
車簾一掀,那碩大的帶血的寶石耳環,嗖地一聲穿過緩緩合攏的門縫,飛向左丘默。
還在和士兵打架的左丘默眼疾手快,伸手一抄,低頭一看,臉色大變。
此時城門轟然合攏,左丘默卻已經不管不顧,在城門口大殺四方,要立即出城。
大車內葛蓮的末日已經提前來到。
摀住耳朵的葛蓮,不得不說是個超級機變的人物,慘叫只一聲,便忍痛往車下翻,甚至都沒有去看出手的人是誰。
不管是誰,都是敵人,保命要緊。
一隻手忽然伸出,平平靜靜點在她肩膀上,她只覺一股銳氣如刀劍直逼心肺,痛呼一聲頓時動彈不得。
一個聲音帶著笑意,道:「居然是今晚的風雲人物,說起來,你這樣也是拜她所賜,你說,給她個怎樣的死法?」
另一個聲音,氣喘吁吁地笑道,「冤家路窄,自投羅網,這是老天給我的禮物,就這麼殺了,太浪費啦。」
葛蓮一聽這聲音,眼前一黑。
絕望中忽然又生出希望——女王陛下不是那些只會殺人的亡命之徒,也不是快意恩仇和她仇深似海的左丘默,女王這種聰明人,一定懂得利用人的價值,只要自己還有價值,就還有生機!
「陛下!」她跪得十分順溜,猛地一個頭重重磕下去,「別殺我!您需要什麼,只要我有,必定獻上,絕不讓您後悔!」
「你有?」景橫波聲音帶著笑意,「你有什麼是我沒有的?金錢?地位?美貌?哦對了,」她笑得開心,「你的失敗,我沒有!」
「螢火之輝豈敢比皓月之光!」葛蓮彷彿沒聽見她的譏刺,一臉誠懇拚命磕頭,「但陛下一定有需要的東西……陛下,我……我在落雲浮水兩地人脈頗廣,或許對陛下有助力。」
「你現在是喪家之犬。」耶律祁淡淡道,「對於落水狗,昔日友朋,一般都會選擇痛打。」
葛蓮窒住,額頭汗水滾滾而下,忍不住抬起頭,看見黑暗中兩雙眸子,明澈晶亮,照得見自己內心任何齷齪,她心中一陣絕望,知道在這兩人面前利誘攻心,都是白瞎。
忽然她聽見車廂內微微急促的喘息,仔細一聽卻發現面前兩人呼吸都不穩,心中不禁一喜。
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敏銳地猜到,女王不和她的屬下在一起,卻藏在這大篷車中,且精神不佳模樣,一定是遇見了麻煩,這麻煩,還多半和身體有關。
再聯想到這大篷車平素用來運送什麼,以及女王出城的方式,她腦中靈機一閃,急忙道:「陛下可是感了風寒?我頗認識幾位名醫,有人擅治瘟,有人擅療毒……」
耶律祁微微一笑,看了葛蓮一眼,明明這一眼笑意優雅,葛蓮卻渾身一冷,低下頭去,知道自己機靈太過,引起對方殺機了。
「是個機靈人,太機靈了。」耶律祁道,「留著夜長夢多,她也算惡貫滿盈,殺了吧。」
景橫波卻對葛蓮的提議心動,她有病,耶律祁有毒,他們確實需要名醫。何況她肚子裡的孩子,如果受了這病的影響……沒什麼比這事更重要了。
「留著吧。咱倆這情況,不也需要一個人伺候?」
「是是,奴婢願意伺候陛下和公子。」葛蓮立即換了自稱,順溜得很。
「我倒寧願親自伺候你。」耶律祁卻不大樂意。然而景橫波一個婉轉嬌媚的眼神過來,他便一笑住了口。
葛蓮歡天喜地地爬起來,正琢磨著是找機會逃走,還是把他們騙到某個特別難搞的大夫那裡去耽擱時間,忽覺眼前寒光一閃,隨即手腳都一涼,一痛,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下意識一聲慘叫。再低頭看時,左手左腳,已經各多了一條鮮血淋漓的口子。
對面,耶律祁還劍入鞘,雲淡風輕地道:「你的手筋和腳筋,我用特殊手法,各自割開一半,在短期之內找到名醫治療,還有恢復可能。如若不能,你這輩子就只能拖著手腳辦事。」他對葛蓮和善地一笑,「你本來就要帶我們找名醫不是?正好,順路。」
葛蓮迎著他幽魅燦美的笑容,卻覺得寒意從心底滲起,急忙低下頭,掩了眼神壓下呻吟,笑道:「公子放心。必定為您尋到名醫,萬萬不敢有任何異心,您若不放心,乾脆再給婢子兩刀便是。」
「那麼,名醫在何處?」
葛蓮微微垂了頭,頓了頓,答,「落雲浮水兩地之間的翠屏湖側,住著一位名醫。聲名不顯,性情古怪,但卻真真是岐黃高手。尤擅疑難雜症。陛下和公子若能尋到他,日後定當無憂。」
十日後。
葛蓮瘸著腳,指著前方一大片水域,道:「翠屏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