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坐在燈下,仔細看昀貴妃畫的王宮地圖,她不會老老實實等什麼安排覲見,今夜,她就要進宮。
天棄等人忽然笑道:「來了!」
「來了?」浮水王宮裡,大王寢殿燈火未熄,燈下,浮水大王巫咸放下書卷,眸子有些詫異地投向前來稟報的太監,「這麼夜了,他忽然要求進宮做什麼?」
站在殿下的是位老太監,蟹殼一般的臉,眸子似睜非睜,偶爾睜眼,便寒芒一閃。此刻神態平靜,躬躬身道:「兩個月前便接到此人消息,說要來拜會大王,之後卻沒了音訊。老奴還以為此人出了事,讓天羅軍打聽也沒消息,誰知道他當真神秘,忽然又冒了出來。」
浮水大王煩躁地將書一扔,重重地道:「連天羅都沒打聽出來,這人到底什麼身份?我這邊和他不聯繫已久,他怎麼忽然又找上門來?」想了想又冷聲道:「最近王城和宮中都不太平,頻頻出事,必然有人作祟,天羅軍,真是越來越像個擺設了!」
老太監退後一步,深深彎腰,以示請罪。浮水大王看他一眼,歎了口氣,想著自己也沒有理由多責怪天羅軍,最近的情況頗有些蹊蹺,而今晚要來的這個人,行蹤神秘,四年前忽然出現,說能幫浮水王室治好膨症,還能改善王室子弟體質,只是風險較大,得給他一批人先試驗,問自己願不願意試試。當時浮水王室正在請醫聖解決身體問題,也就順便請他試試,這個人的手段卻非常奇異神秘,之後,浮水王室果然擁有了不同體質,但那些去做試驗品的人,也落了極其慘烈的下場,還差點導致了一場宮廷政變……
浮水大王心砰砰跳了兩聲,只覺得在這個時候,再遇上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事情。
當初治病成功後,他想殺人滅口,畢竟這是浮水王室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但是對方似乎早有預料,一聲不吭當即失蹤,令他尋覓無門。沒想到如今忽然又冒了出來。
但既來之,則安之,見見對方,知道對方什麼意圖也行。或許和那些試驗品逃出來有關。
浮水大王坐直身體,夜雖然已深了,經過一日國事操勞,他卻毫無疲態,這風涼月靜的晚夏之夜,他只穿一件薄薄單衫,甚至微微敞著胸膛,不覺得冷,不覺得累,體內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熱量,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奔騰洶湧的聲音,彷彿回到了青春少艾年紀。
這感覺,自那個人幫他治完病就有了,如同返老還童之術,神奇地挽回了健康和光陰,他甚至連男人的雄風都大漲,這幾年,已經先後令十個妃子懷孕,生下了七男二女。王室子嗣繁盛,是好事,但似乎也帶來了一些麻煩……
眼前掠過淡淡的黑影,打斷了巫咸的沉思,他抬起頭,凝視著對面,在這個季節還穿一身不合時宜黑色斗篷的男子。
男子的臉,和四年前一樣,全部掩在黑色的斗篷內,只看得出修長的身形。
「大王別來無恙否?」男子凝視著巫咸,眼底似乎有淡淡的笑意,「想來定然是無恙的,畢竟當初在下已經為大王通氣補脈,成就了無上陽剛體質。」
巫咸眉頭一揚,他並不願多提這事,轉移話題笑道:「閣下當初飄然而去,一去四年,如今忽然出現,莫非對本王又有教益?」
「哦。」男子微微一笑,在巫咸對面坐了,看看外頭濃得化不開的夜色,道,「在下來,是為了等。」
「等?」巫咸詫然揚起眉頭。
斗篷人笑得意味深長,指指外頭逐漸寂滅的燈火,這月黑風高之夜,看上去正是殺人放火好時光,「對,等。」
景橫波也在等。
豎著耳朵聽院子中的響動,看時辰,東遲的部下該來了。
屋外有鳥鳴之聲,東遲打開窗,一個蒙面人立即躥了進來。
「外頭得手沒?」來不及寒暄,東遲沉聲問。
「很難,」那蒙面人搖搖頭,「我們兄弟圍著王城轉了好幾圈,幾次試探都被發現。天羅軍最近防範很嚴密。」
東遲皺起眉頭,按照原定計劃,他的部下需要先給王宮製造點小小騷亂,但目前看來不大順利。
景橫波忽然道:「最近王城和王宮是不是不大安定?」
「是。」那漢子也一臉迷惑地道,「據說是守衛王宮的護衛先出了事,有人狂悖造亂,竟然放火燒了半座宮門,雖然被人及時發現撲滅,但由此卻引起王城守軍的大清洗,聽說波及了好幾位軍中將領和重臣,抄家就抄了兩個,引得眾臣和百姓惶惶不安,之後又傳出宮中不斷有人出邪之說,雖然是沒有證據證實的流言,但氣氛卻更加緊張了,我等趁機在外城製造了幾起小騷亂,如今王城最熱鬧的夜市,也沒什麼人去遊玩了。」
景橫波聽著,眼中神采一閃——她原本讓東遲的人在王城製造騷亂,由此尋找理由接近王宮,沒想到東遲的人沒發揮作用,卻另外有人配合了。
她心中燃起希望的星火,這暗中作祟的人,有沒有可能是宮胤耶律祁?
從事端發源地來看,他們果然就應該在王宮範圍內。
今晚,正好可以試探一下。
讓東遲的那些舊屬下離開,其餘人都靜靜呆在屋子裡,不需要等待多久了,因為院子外頭,已經響起了薄底快靴落地的輕音。
曹家殺人滅口的人來了。
「砰。」一聲,門被撞開,在院子中沒有發覺任何動靜,以為已經得手的曹家護衛闖進門來,原以為進門看見的會是一地中了毒躺得橫七豎八的人,誰知道熒熒燈光下,卻看見一張張或平靜或嘲諷的笑臉。
這些人怔了一怔,隨即便舉刀殺了過來——已經撕破臉皮,沒有退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