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這毛病早好了,沒想到一旦發作來勢洶洶,容楚覺得自己半身都麻痺了,別說扭腰,現在動一動都困難,所以他死死貼住崖壁,呼吸大點,都覺得腰間撕心裂肺的痛。
一大波浪頭砸過來,太史闌忽然偏了偏身子,正好擋住那一片水浪,嘩啦一下,從頭到腳一個透濕。
容楚的呼吸忽然有點不穩。
太史闌沒回頭,沒動。
她先前清晰地聽見那兩聲嘎吱,後來又感覺到他微微顫慄的呼吸,拂過她的後頸,那不是因為冷或者慾望,她很清楚那是屬於疼痛的頻率,難得他還記得和她鬥嘴。
忽然他不鬥了,不說話了,呼吸拂過她的頸側,依然有點微微顫慄,但似乎又和先前不同,帶著點勃勃的熱力和顫顫的彈動,像琴上絲絃,被瞬間撥緊。
於是水波湧來,她迎了迎。
一場水過後,兩人都似乎有點疲倦,不說話,樹上的景泰藍打了個噴嚏,小臉微紅,太史闌記得他還在發燒,必須立刻離開這裡,點火取暖。
容楚怕是不能動,不然他早帶著她們離開這裡,上到平台了。
太史闌看看上頭,撕下自己一隻袖子,遞到景泰藍手上,「景泰藍,看到上面一根樹籐沒有?對,就是那個,你用這布包住雙手,把那籐拉下來,能拉多少拉多少,注意平衡,別讓自己掉下來。」
「這太危險。」容楚看看那高度,「松枝並不牢固,萬一他用力不均,很容易掉下來。」
「我接著他。」
「你有什麼本事接著?不過就是兩人都掉進水裡,還得我去撈。」
「不用你撈,我有辦法。」
「無論什麼辦法,冒險我都不贊成。」
「如果因為可能的危險就永遠不去做,那不如回家繡花。」
「要求也要有限度,他才兩歲半。」
「我三歲就殺人了。」
半晌沉默後,容楚轉頭,看著太史闌的眼睛。
明知她不屑撒謊,依然想要從那雙眼睛裡找出玩笑的味道,然而,沒有。
她看人永遠那麼堅定,是長矛,擊穿人間一切虛妄。
「啪。」一根樹籐擲了下來,老松上,景泰藍笑呵呵地道,「話真多……」
太史闌和容楚,「……」
太史闌一手接過樹籐,伸手在容楚腰間摸索,容楚嘶嘶地吸著氣,笑道:「孩子在面前,別這麼猴急的……」
太史闌哪裡理他,這人腰現在僵硬冰冷得死屍一樣,一萬年沒見過男人的花癡都不會因此引起任何曖昧聯想,她按照印象,在他腰間一個暗袋裡,摸到一把薄薄的匕首。
匕首極薄,一層皮膚一樣貼著他的皮膚,稍不注意險些割到她的手,太史闌抽出匕首,對崖壁上一插,一個洞無聲出現,跟切豆腐似的。
果然好刀。
容楚挑眉,看自己價值連城的私密武器,就這麼被她搜了去,還拿來當鐵鍬用——這女人好像就不知道什麼叫客氣,嗯,如果她對佔有男人,也這麼不客氣也不錯。
「景泰藍,爬到我肩上!」
景泰藍圓滾滾的小身子,小心地順著松枝挪下來,太史闌接著,把他挪到自己肩上,又往背上捋了捋,然後用樹籐縛住。
此時三人很擠,馬上就站立不穩,太史闌立即順著匕首挖出的洞,手腳並用向上爬去。
容楚靠在崖壁上,看她還算靈活地向上爬,心想這女人招呼都不打,頭也不回,嗯,有幾成可能會回頭找他?他賭一成……
「啪。」一根更長的樹籐,從平台上垂下來,正落在他鼻尖前。
容楚抬頭,就看見太史闌淡定的臉,眼神裡寫滿,「磨蹭的男人,快點!」
「這裡風景不錯。」容楚不接繩子,悠然自得看前方滾滾水波,不遠處滔滔瀑布,「我忽然想起我的內功,和此刻場景頗有相似之處,你去吧,我練功,練完了,腰經也就暢通了。」
太史闌看他一陣子,然後轉頭。
容楚微微笑。
然後他在水聲中,聽見平台上頭,太史闌對景泰藍又開始了現場教育。
「逞能的男人很討厭。逞能被發現還死要面子的男人,又討厭又蠢。」
「麻麻。」景泰藍奶聲奶氣地道,「你是在說公公嗎?可公公看起來很好呀,他剛才飛得很漂亮。」
「那是剛才。」太史闌道,「你沒看見,他褲子都快要掉了,都沒法拉起來嗎?」
容楚覺得他有朝一日必須要把這個女人按倒在某處狠狠地懲罰,直到她懂得禮教、階級、三從四德、為尊者諱,男子大如天等等人生至理。
至於某處,床上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樹籐一陣晃動,不一會,太史闌蹭蹭蹭地爬下來了,容楚笑吟吟靠著崖壁,雙手抱胸,欣賞著她的英姿——從下往上看,正好可以看見她全身的曲線,被水濕後才能發現的美妙,恰到好處的凹陷,再恰到好處的起伏。日光從山崖的折角轉射,到此處優美如月光。
她爬下來了,從上往下看,又是一處不算險峻卻秀致的山巒,容楚覺得很滿意,心情甚好。
可很快他的心情就不好了。因為太史闌不由分說,往他面前一蹲,把他背上,拿起樹籐往自己胸前一交叉,手臂穿過肩膀遞過樹籐,「自己捆上。」
容楚不說話,半晌卻笑了,懶洋洋在她耳邊道:「我會抱緊你的。」
太史闌有點詫異,這傢伙這次竟然沒有大男子主義,原本她打算如果他再裝叉,乾脆打昏他算了。
還是挺識時務的。
她吸一口氣,開始向上爬,背一個大男人和背一個小男人那感覺幾乎不可同日而語,何況這向上的斜坡十分陡峭,背上的壓力超出了她的預計,她第一次險些沒站起來,再深吸一口氣,抵在水下的手掌用力,才緩緩站起。
抬起腿剎那如千鈞壓頂,她仰望平台,不過一丈許距離,此刻看來便如天涯。
背上的容楚,忽然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太史闌竟覺得背上的重量輕了許多,這又是一種什麼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