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噹噹雖然還小,但聰明,當當還很敏感,孩子對大人的話其實很上心,兩個人聚在一起時,也會討論爹爹麻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尤其對麻麻好奇些,因為他們都知道,麻麻是個很特別的麻麻,和山上的韋姨姨,蘇姨姨,容姑姑,還有那些師姐們都不一樣,而這些阿姨姐姐提起麻麻,神情也多半很奇怪,聽說那叫做羨慕嫉妒恨。
好奇心爆棚的叮叮噹噹,今日終於見到麻麻,麻麻真的是不一樣的,從煙塵裡走出來的執劍女子,一瞬間和他們心目中的女戰神重疊。
叮叮笑瞇瞇地,想著爹爹那麼美,可以跳舞,麻麻那麼帥,可以舞劍,他們一個舞劍一個跳舞,多美啊,下次一定要他們來上一遭。
當當抿著唇,則在考慮更深一層的問題——都說他長得像麻麻,可是他好像沒有麻麻那麼酷,要不要學著更酷些?還是保持自己的特色,在延續麻麻風格的基礎上,走出容噹噹的風采來?
「總隊長!」那被擒住的天節士兵們歡喜地呼叫,「快來!這批你的屬下不識好歹,要扣留我們!」
總隊長大步過來,並沒有理會他們,凝視著太史闌,冷聲道:「閣下何人?為何擅闖我光武營後山重地?」
「啊?」天節士兵們一傻——不是光武營的人?
太史闌淡淡瞥了他一眼,「安排野獸出籠方法雖好,但難免誤傷無辜,指揮使的一位遠親也在其中,你不知道嗎?」
「啊?」天節軍士兵又一傻——還是自己人?
總隊長也一愣,以為真的是上頭派的人,前來追究責任,急忙脫口而出,「這是永慶宮……」
他忽然住口,因為他看見太史闌嘴角一扯。
明明應該是個笑,但看起來就是令人心中發寒,像看見夜空裡如月彎刀一閃,高懸待劈。
容當當仰慕地盯緊那個笑容,下意識小嘴也一扯。
他覺得麻麻的乾脆利落,真是酷斃了。
「很好。」太史闌一揮手,已經不打算再聽下去,「拿下。」
話音未落,一柄長刀飛擲,砰一下刀柄撞上總隊長背心,撞得毫無準備的他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護衛們竄上來,三下五除二地綁了,天節軍士兵怎麼也沒想到局勢忽然翻轉,暈頭暈腦大叫:「你們幹什麼……」
「扒了。」太史闌聲音冷冷清清。
火虎上刀一閃,嗤嗤幾聲,叫聲戛然而止。那些士兵便服落地,露出裡頭天節軍的軍衣。
這些人此時才知道不好,顧不得再掩飾,厲聲大叫,「我們是天節屬下,我們有豁免權。麗京府和京衛不能動我們!快放了我們,不然回頭我們大帥……啊——」
雷元忽然出現在山坡上,帶著幾個護衛,拖著一個頭髮凌亂臉色蒼白的少年,大笑道:「逮到只小狐狸!」
天節士兵都啊地一聲,呆了呆,叫道:「這是晏公子!我們大帥的外孫!太后的義子!你們趕緊……」
容叮叮忽然奔過去,一腳踩在了晏玉瑞的臉上。那傢伙一聲慘叫,眼看著臉上就開了醬油鋪,鼻子扁了半邊。
天節士兵們張著嘴,愕然看著面前粉嫩嫩笑瞇瞇的小姑娘——她笑得居然還那麼甜美!
「全數綁了,送京衛。」太史闌走過去,手中人間刺一翻,銀白刺尖刺入光武總隊長的脖子,隨即一句也懶得再說,牽起叮叮噹噹轉身。
「你們瘋了!你們竟然敢處置我們!這是天節老帥的外孫……」
容當當忽然轉身。
「這裡是衛國公、靜海總督、援海軍元帥、節制天下軍務,太史闌。」
「……」
身後是一片死般的沉寂,容當當轉身,小臉上,和太史闌一個模子的冷淡嚴肅,不過嘴角似乎有點壓不住,總在得意地向上飛……
太史闌瞟兒子一眼,有點好笑,也有點溫暖,孩子的全心依賴和驕傲,讓她心中也似被奇特的情緒塞滿。
成人的世界豐富寬廣,孩子的世界最初卻只有父母。他們是父母人生最美好的插曲,父母要做的,是先做好他們的開場白。
當當細膩敏感,有英雄情結。太史闌卻覺得,父母只該做道德的榜樣,至於以後的路,隨便他們自己走。
從內心深處,她也不捨得當當同學披堅執銳上戰場,受她受過的苦。
太史闌撇撇嘴,心想自己骨子裡也就是個俗媽,一點思想境界都沒有。
她忽然理解了容老夫人。
愛子之心,無理智。
晏玉瑞怔怔地望著太史闌的背影。這小子得了母親今天要來這裡,給他報仇的消息,竟然忍不住好奇,自己帶人偷偷跑來,想第一眼看見屍橫就地的叮叮噹噹慘狀,他來得遲了一步,他母親剛剛逃走,王六等人正在追擊,當即把他兜個正著。
此刻他已經嚇得尿了褲子——在麗京官場傳說裡,太史闌名聲極惡。
「兒子女兒,」太史闌有心考校兒女,「這事兒就交給你們處理了。」
叮叮噹噹領命,拖著晏玉瑞到人群裡,等到各家護衛被喚來,三言兩語就把今天的事說了個清楚,天節軍季副將為了報復叮叮噹噹,竟然不惜暗中埋伏,箭毀獸捨,放獸出籠撲殺人命。眾子弟們想到今日來這裡玩,本就是秘密行為,山遠牆高,一旦出事,叫破喉嚨也無人知道,而季嫦一走了之,事後完全可以推個乾淨,在外人看來,是他們這一群人招惹猛獸被殺而已。眾人一想到季嫦為了殺叮叮噹噹,竟然不惜要這麼多人陪葬,頓時怒從心起,誓要與天節軍共周旋。
太史闌卻又命人和各家護衛道,他們今日令小主人遇險,沒有及時來救,本身也有失職之罪,如果原樣說給家中老爺聽,怕是要受到責罰,不如就把責任全部推到季嫦身上,就說是季嫦故意設陷,勾引孩子們來此之後伏殺。
這些護衛本來就擔心這個,此刻聽見太史闌願意和他們統一口徑,頓時連連歡喜道謝,又和自家小主人對好口徑,才各自回家。這邊太史闌直接命人將抓到的這些人往京衛衙門一送,讓花尋歡這個硬貨去處置。她也聽說過季嫦,性子嬌縱暴戾最護短,不過她敢幹出這事,難保背後沒有人煽風點火給她撐腰,比如她兒子的乾媽等等,容家雙生子太受人關注,身份又太要緊,有人想動歪心思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