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壽
唯有楚非歡,彷彿什麼都沒聽見,看也不看水靈徊一眼。
水靈徊話一出口,已知過分,他雖嬌縱放肆,但多少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孩子,自己也知道這話無禮傷人已極,只是素來嘴快,一時無心而已,話出口便後悔了,本已打算道歉,誰知道眼一瞥,看見素玄黑如鍋底的臉色,立時委屈怒氣齊齊上湧,倔強脾氣發作,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怒哼一聲轉過頭去。
卻突覺有人拉扯他衣服,低頭一看,卻是剛才自己還沒來得及注意的小小娃兒,仔細一看,真是個漂亮孩子,烏亮大眼濃長睫毛,烏黑的頭髮上戴著小小的玉冠,皮膚卻比那白玉更瑩潔,粉潤得令人恨不得立即掐一把,看能不能掐出水來。
他是這樣想的,也立即這樣做了,笑嘻嘻的雙手掐住包子嫩嫩的臉頰,「哇呀,這是誰家的小娃娃,好玩,好玩!」
素玄忽的轉了個身,對著花圃無聲的大笑,「好玩?好玩?好,好,你要完蛋了……」
被掐住臉蛋的蕭包子同學,看起來乖巧萬分,對被掐的臉蛋一點意見都沒有,如同任何一個好脾氣的孩子一般,笑嘻嘻的盯著水靈徊看,「叔叔你好漂亮,叔叔穿的衣服好好漂亮!」
「是嗎?」水靈徊更加高興,眼風向素玄瞟過去,卻見他背對著自己不知道盯著花圃裡什麼東西,渾身微微顫抖,心中不快,不由嘟起嘴,轉眼看小娃兒還在笑瞇瞇看自己,心情又好了起來,摸了摸他臉蛋,蕭包子已經道:「是啊,這綠衣服好看,和我的小綠一個顏色!」
「小綠是什麼?」水靈徊來了興趣,「你養的鳥兒嗎?能拿來給我看看嗎?」
「小綠啊……」蕭包子眨眨眼,「很可愛很漂亮哦……」他緊緊牽著水靈徊長袍下擺,小手微晃著袍襟,「很漂亮哦……」
水靈徊見這孩子不說小綠是什麼,卻反反覆覆只知道說漂亮漂亮,不由有些意興索然,心想難道這孩子是個繡花枕頭,漂亮皮囊下一腦袋草包?
突然覺得腳踝,腿上,手臂上都有點異樣的感覺,毛茸茸的,刺癢癢的,一拱一蠕的……什麼東西!
他疑惑的低頭去看,而蕭包子已經放開手,嘻嘻一笑,躲到了楚非歡輪椅後。
水靈徊先抖抖袖管。
啊!!!
尖叫聲響徹雲霄。
袖管一抖,跌落幾條肥碩的,渾身長滿刺毛的,青綠底色上海生著黃斑的,要多噁心有多噁心的青蟲。
水靈徊的臉色,已經可以用生不如死欲哭無淚來形容了。
蟲蟲蟲蟲蟲蟲蟲蟲蟲蟲……
又恐怖又噁心的蟲子!
那麼自己靴子裡的,腿上的……啊!天啊!
瞪大了眼,水靈徊無比驚恐的感覺到,那腿上一拱一蠕的東西,還在緩緩地向上爬,有的甚至似乎在向他皮膚裡鑽……
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水靈徊拚命的尖叫,甩掉靴子,又在地下亂蹦,想把褲管裡的蟲子蹦下來,不知怎的,他始終不肯脫掉褲子,只一位亂蹦,他繃得頭髮散亂,滿臉大汗,眼神驚恐臉色蒼白,那副驚艷模樣連最近被他纏得恨不得殺了他的素玄也終於有些不忍,好心勸道:「你把褲子脫掉抖下來就是,這裡都是男人有什麼關係……」
話未說完就被水靈徊惡狠狠地瞪了回去,可惜那雙大眼睛裡滿含淚水,映著日光,晃悠悠的隨時要掉下來,無論怎麼瞪都失了幾分威懾力,素玄摸摸鼻子,不說話了,只咕噥道:「好心被狗咬……」
又道:「咦,你平時不是挺喜歡鼓搗這些奇怪噁心東西的嘛,怎麼幾隻蟲子上身就嚇成這樣?」
水靈徊已叫得沒有力氣,也蹦得沒有力氣,可是那幾隻蟲子本就是蕭包子最先放進去的,他拉緊水靈徊長袍和褲腳,使他無法感覺到衣服裡被人塞進東西,蟲子放進去的一瞬,他還一邊說話一邊惡毒的微晃水靈徊衣襟,一方面使蟲子更快掉落,另一方面也是水靈徊注意力被分散,可憐水靈徊被他的年紀和美色所迷惑,掉以輕心,以至於現在,慘痛無倫。
眼看再也無法將蟲子抖出來,水靈徊狂躁之下突然眼神一狠,一咬唇,刷的拔出一柄匕首。
此時容嘯天已經聽著聲音趕過來,看見這一幕,怒喝,「不許傷溶溶!」
素玄卻已霍然回身,楚非歡也突然抬首,兩人齊齊道:「不可!」
匕首帶著風聲劃落,精光閃耀,來勢洶洶。
容嘯天飛身而至,一把抱走了蕭溶。
素玄卻突然飛快彈指,一朵殘菊鬼魅般自他指尖出現,瞬息綻放,素葉千絲淡淡開,轉瞬鋪天蓋地的蔓延,柔然的葉身突然堅硬而又筆直,每一瓣花葉都化為一柄細小的匕首,數十柄「匕首」飛射,齊齊擊在水靈徊匕首之上,居然發出當當之聲連響,生生將她的匕首,撞飛了出去。
而此時,水靈徊的匕首,已經在自己的褲子上挑出了一道縫。
他匕首插落風聲虎虎,力度竟似要將自己的腿肉連同蟲子一起剜出來挑去!
這股狠勁,連素玄也不得不動容,微喟一聲,他手指一挑,也不見他作勢,一莖長草便出現在他手中,宛如軟鞭般游龍而行,咻咻連響之下,便將水靈徊褲子裡的蟲,一一挑了出來。
而他的褲子,雖有些破裂,但整齊無洞,長袍一掩,不至於不雅。
蟲子落地,在地上四散爬開,水靈徊的狂躁狀態終於得到緩解,然而想到剛才那些噁心的東西在他身上遊走蠕動的感覺,想到那些蟲子的黃黃綠綠的毛可能還留在他的肌膚上,頓時覺得刺癢難耐,恨不得立即撲通一聲跳到池子裡,洗它個三天三夜才痛快。
可是他又實在不能。
初冬的風已經有了寒意,從那些裂縫裡透進來,涼颼颼的好像沒穿衣服,水靈徊含在眼睛裡的兩大顆眼淚,終於撲簌簌的滴落下來,此時也顧不上再去找那個小鬼算賬,他掩著長袍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動,可憐兮兮的道:「……借衣服……」
素玄和楚非歡本來以為這孩子嬌縱任性膽大妄為,不想卻被幾隻蟲子嚇成這樣,又怕他的暴怒起來上了蕭溶,都有意無意的護著,此時不妨他說出這句話來,面面相覷,楚非歡見水靈徊的眼光已經落到了自己身上—---這裡他最瘦,衣服尺碼和嬌小的水靈徊最為接近----立時二話不說,急急驅動輪椅便落荒而逃,容嘯天笨就沒來得及走近,這下直接轉身,蕭包子往他背上一跳,揪著他肩頭衣服,一大一小逃命去也,隻身下素玄,想走,卻被拉住了衣角。
「袍子……」
素玄很想仰天長嘯,這都什麼跟什麼!
所幸秦長歌來解圍了,她見到蕭包子一臉鬼祟的逃竄回來,又聽見水靈徊的尖叫,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好整以暇的出來,遞過一件衣服,笑嘻嘻道:「水小公子,我這裡沒有合適你的衣服,就這件還不錯,你將就了吧。」說著示意一個屬下,「帶小公子去後院換衣服。」
水靈徊一接過衣服包,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立即漲紅了臉,悄悄覷了素玄,一眼,又一眼,素玄原本沒在意,被他看得發毛,眼光也落在衣包上,隔著布包,隱約看見女子長裙,怔了一怔,看看水靈徊,目光在他臉上梭巡幾圈,再看看秦長歌,她笑意盈盈,一臉鼓勵,怔了怔,他先是露出恍然的神色,指著水靈徊道:「原來你是女--」
話未說完便住口,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變了變,隨即,又生出幾分失落的意味,只是那瞬間的表情,他立即掩了,只突然一笑,退開了一步。
水靈徊臉又是一紅,水汪汪的瞟他一眼,跺跺腳,撅著嘴離開。
秦長歌只作美看見素玄神情,等水靈徊走掉後,道:「安飛青全家被滅門,幫主想必知道了。」
「是的,」素玄微微一曬,「姑娘消息好靈通,我來找你正為這個,我已派了當地分堂主,立即趕去查看,不過據回報,安家被神秘滅門,偌大宅院燒成白地,幾乎什麼線索都沒留下。」
「他的線索,不在隴東,而在郢都。」秦長歌實現若有若無落於西天一角,那裡晚霞燒得華艷,灼灼如桃,雲朵鑲著華麗的金邊,正柔軟嬌媚的從蒼藍天際劃掠而過。
素玄也在看天,神情似在沉思,半響道:「我今日還是來告辭的,我有些細務,需要離開段日子。」
回過頭,秦長歌目注素玄,目光平靜無波,輕輕道:「是嗎?如此,請多保重。」
微微一笑,素玄突然一眨眼,「就這麼一句?不打算送我?」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看著秦長歌眼睛,眸瞳黝黑如深水,閃著奇異的波光,「你可傷了我的心了。」
秦長歌莞爾,「那麼,請問大幫主何時啟程?請容我備薄酒相送。」
朗聲長笑,不知為何笑意裡卻有些惆悵,淡若煙雲,素玄道:「不過離開一小段日子罷了,五日之後的冬月初三,我出行,你若有閒,我在城郊挽陽亭等你。」
冬月初一,江太后五十聖壽、
對於對外號稱奉行「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計謀)取(治理)天下」的西梁皇朝,「忠義仁孝」更為諸德之冠,所以太后旬壽,無論蕭玦怎麼想,那是一定要隆重操辦,以示皇家敦睦和慈的。
大壽前三日,優賞六十歲以上在京官員,老民,及在宮中侍應的太監,長壽門外至皇極門外設太后儀駕,搭十里綵棚,諸王命婦著彩服跪迎,正日辰時,王、公、二品以上官,集長壽門外,三品一下集午門外跪候,帝至長壽宮請安賀壽,隨即,親奉太后登點翠孔雀寶輦,至奉觴稱慶之所「萬壽殿」,升座,禮部堂官引帝於中門入,詣進表文,監侍一員跪接表文,安於寶座東旁黃案上,諸王大臣自邊門入,帝率諸王大臣等行三跪九叩禮。文武百官、休致、降革官員及進士、舉人、貢生等於午門外行禮,生監、耆老於正安門外行禮。禮畢,還宮。再受內宮皇后、貴妃、諸公主諸妃諸王妃參拜。
是日,點景處處,自長壽宮至西華門外沿途二十多里,不但房屋、殿宇、樓台油漆彩畫修飾一新,且沿途綵棚、牌樓、戲台、樂廳、遊廊、花木各式各樣點景,點景中還有以吉語為題的專題點景,如瀛海仙山、瑞雨和風、福門多喜、王母慶壽、壽與天齊等,鑼鼓喧天,煙彩升騰,誇多斗靡,盛況空前。
經過數年休養生息,西梁國力已非建國初期科比,盛世景象,已見規模,一應開支用度,皆由國庫支取操辦,宗室王公、京內各衙門、各省督撫將軍等文武官員想著討好皇室,紛紛意欲報效,卻被蕭玦一旨斥回:「諸臣工治下尚有餓殍否?尚有無家可歸者否?尚有惡乞否?尚有流民否?一方民瘼,萬事之基,若藩庫豐盈至此,何不用於民生?何意以太后之壽,掠民生之資?朕所不忍,太后亦不喜也。」
各地封疆大吏,生生碰了一鼻子灰。
至於皇帝此舉,私底下引發了的一些猜測議論,包括那什麼太后皇帝母子其實不和,那什麼廢後舊事,連帶睿懿皇后疑案等等,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是日,秦長歌捧著雕工精美的玉盒,盒裡裝著她為文昌公主準備的壽禮,坐在侍女的宮車之中,第一次駛上了飛橋。
橋身潔白,橋高數丈,如長虹彎月,飛接上林和皇宮,車馬粼粼而過時,秦長歌不由想起前數日和蕭玦的關于飛橋的聯對。
那日半途溜號,不知蕭玦事後會如何憤怒?只是過兩日她卻接到消息:隴東才子文正廷遊歷郢都,不知何故為帝所知,特予召見,席間文正廷大展奇才,善經史,工詩文,精絲竹,曉政事,並呈上萬言條陳,深得帝心,當即不次擢拔,以白衣之身進左諫議大夫,從四品銜。
新任諫議大夫尚未將公廨的板凳坐熱,便接到一紙詔令,特委左諫議大夫文正廷為隴東觀風使,剋日前往隴東,淮南,赤河三路,巡查各地吏治民生。
一時士子們大羨文正廷,埋沒山野多少年,一朝入得京都,立時風雲直上,如今更榮膺欽差,代天子巡查天下,威風八面,果真郢都是寶地,處處有機會!於是連日來奔赴郢都的文人才子又多了許多,都懷著幸進的熱衷之心而來,在郢都各處繁榮之地大賣詩文,大論政事,都望自己的精彩華章,上達天聽。
只有秦長歌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半路跑掉,蕭玦定然會回頭到趙王府找「文正廷」,結果此文正廷非彼文正廷,蕭玦自然知道上當,以他的性子,只怕難免暴怒,不過那酸儒本來就有幾分才學,對答之中,自有不凡之處,因此被他看中,誤打誤撞的反而得了入朝的機會。
笑了笑,秦長歌對這結果早有預料,也算是她對文老兄保守秘密的回報吧。
手指輕輕撫摸上盒蓋,盒子裡是一尊紫玉觀音,極少見的葡萄紫,祁繁花了好大功夫才找來的寶貝,至於紫玉觀音裡的好東西——比紫玉還寶貝。
似笑非笑,秦長歌扣緊了盒蓋,卡噠一聲。
飛橋是直線距離,不需繞道,不多時,宮門已至,自長壽門入,在花團錦簇的長壽宮前停下,滿院子等候太后自萬壽殿返駕接受朝賀的宮眷貴婦們看見屬於公主的九翟翡翠宮車,俱都齊齊轉過頭來,而長壽宮管事太監童舜,已經神色莊肅的迎了上來。
這些人都是養氣尊榮的貴人,平常學的就是深沉自斂風雷不驚,饒是如此,看見深受太后信重,素常眼高於頂的大太監童舜親自迎接這個不受太后寵愛的公主,目中也微微露出訝異之色。
文昌下輦,虛虛扶了施禮的童舜,微笑道:「免了,童公公近來康健?」
「托公主的福。」童舜單獨面對文昌,不怕人看見表情,一臉感激的答話。
前些日子,他那過繼過來的兒子,不知怎的得了急病,眾醫束手,眼看著活不了,據說非得產自中川的奇藥「血晴沙參」才成,這東西是齊品,中川也不是年年上貢,宮中也不過幾株,珍藏著留著給皇族救命,宮外那是絕對沒有,他老娘急得沒法,求人往宮裡給他遞消息,消息剛到童舜耳中,宛如晴天霹靂,他自然知道那東西的珍貴,等閒王族求取尚不可得,他再受寵,也不過是個卑賤的下人,一個卑賤的太監的兒子的病,絕對不夠份量去求取沙參,他還沒想到如何去求那藥,兒子已經不成了,童舜的老娘無奈之下,跑到護國寺,祈佛保佑,「無意」中遇見前來和護國寺方丈談講佛經的文昌公主,公主仁善,當即施以援手,賜了她珍藏的沙參,救了童家子一條命,消息傳到長壽宮時,正急得團團亂轉苦思如何向太后開口的童舜當即出了一口長氣,他是畸零之人,此生已無念想,這個過繼來的兒子,是他的眼珠子心尖肉,公主如此慷慨,也等於救了他一條命,如何不感激?
當然,如果他知道所謂的兒子重病,公主相救種種,都是秦長歌暗中搞得鬼的話,只怕就不會笑得如此感動了。
「不敢,太后聖壽,福澤遍及天下,你是太后身邊人,自然是托了太后洪福。」文昌笑容誠懇,「公公可不要折殺了我。」
這話是暗示童舜不要顯得太親熱,以免惹人疑竇,然後也不方便往來,童舜何等人,自然心領神會,當下不再多話,微微一禮便走開了。
不多時,太后返駕,蕭玦陪到宮門口,原本按規矩,他在萬壽殿已率百官叩賀,這後宮賀壽,他不必參加,不知怎的,他攙太后下輦時,目光在跪滿一地的人群中一掃,突然頓了頓,隨即便留了下來。
長壽宮玉階丹墀,紅毯一層層鋪入華貴殿堂深處,蕭玦負手立在長壽宮前,神色平靜看著一地參拜的人群,一身金面黑狐金龍袍團龍飛舞,兩肩日月行龍,繡翟紋及十二章紋,袍擺江水海牙精繡華彩,貫五彩玉珠十二旒誰袞冕,垂金鑲碧玡紐帶瓔珞,玉珩維冠,青纊充耳,白玉珮綬,黃絛玄纓,他本就高貴俊朗,氣度非凡,如今這一身極其正式的袞服華章,身姿修長,黑貂金龍大氅在風中飛舞,越發光彩逼人,英銳如神。
一地宮妃貴妃,於皇家富貴風流氛圍之中,抬起眼角悄悄看著風采幾可令人窒息的年輕皇帝,眼神都不自主帶了幾分迷醉。
長壽宮中,太后升座,鳳座珠翠生輝,丹墀燈火明耀,六十四根碗口粗的盤鳳紅燭灼灼燃起,雍平和貴的中和韶樂奏起,諸妃公主命婦們插燭似拜下去,一片珠動佩搖,花枝招展。
禮畢,獻上壽禮,先前莊嚴肅穆的氣氛略略鬆泛了些,先在太監引領下在早已備好的席位上團團坐了,便見淑妃張碧蕪,領著捧著寶盒的侍女,粉黛香氛撲面的,裊裊婷婷上前來。
她著寶藍煙雲錦綴珍珠繡雙鳳長裙,玉色擰絲紗羅上好大手筆的鑲滿藍色細碎寶石,行動間寶光閃耀,一陣陣灼人眼目,鑲玉飛鳳簪,鑿花金梳篦,珊瑚步搖,真正是金玉妝點出來的人兒,華貴艷麗,而又不失分寸。
蕭玦後宮先在後位虛懸,位分最高的便是張淑妃,她的父親也是朝中重臣,武官之首的太尉,張家是西梁淮南世家,富豪之門,是以才能成為蕭玦後宮裡目前位次最尊的妃子。
她當然是當仁不讓的首獻。
帶著世家教養出來的大小姐的矜持尊貴的微笑,淑妃纖手輕招,宮女將盒蓋啟開,寶光剎那升騰,五色氤氳中映得淑妃桃花人面越髮色澤瑩潤,引起了嘩的齊聲低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