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瘋了!」他大吼一聲,驚惶的縮到牢壁前,背心緊緊靠著冰冷的牆壁,對外面大叫,「她瘋了她瘋了!我沒叫她劫獄!不是我不是我!」
毫不掩飾的巨大響動驚動那批剛剛走開的衙役,他們霍然轉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世上居然還有人,大白天在衙役的眼皮底下,公然持斧砍牢門劫獄!
因為太不可思議,他們愣在那裡一時忘記反應,鳳夫人卻彷彿根本沒聽見鳳皓的狂呼,三五下劈開牢門,將斧頭往地上一扔,大步跨進牢裡,一把抓住鳳皓便向外奔。
「兒子,我們走!」
驚呆了的鳳皓被她拉得一個踉蹌衝前一步,隨即反應過來,拚命賴著向後退,「不不不……我不和你走,你瘋了,你害我!」
在牢裡關著死不了,暴力劫獄卻是死罪!
他拚命要掙脫,鳳夫人手卻如鐵鉗似的牢牢刁住他手腕,他在驚恐的掙扎裡混亂的想,母親竟然武功沒有落下?她是什麼時候修煉的?
此時衙役已經反應過來,嘩然一片的直奔過來,有人在驚叫,有人在怒喝:「抓住她們!」有人飛快奔去報信求援,外面有更多的人影晃動,包圍過來。
鳳夫人抓著鳳皓,一腳踢起那個包袱背在背上便向外衝。
鳳皓在一片混沌驚恐的昏亂裡,眼神無意識的隨著包袱落在母親臉上,突然發現鳳夫人臉上神情古怪,人越湧越多,重重包圍裡,她竟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而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水,無聲無息迸出。
隨即她決然一仰首,眼淚不動聲色的順著眼角流入鬢髮裡,遠處油燈昏慘慘的光芒映著她昂起的下頜,一個堅定至不可更改的悲愴姿勢。
他突然便心驚起來。
人潮蜂擁而來,將出路堵得死死,他的手在母親手中,用盡全力掙脫不得。
隨即他便聽見母親在他耳邊,輕而蒼涼的說:
「皓兒,對不起。」
與此同時。
金羽如流,穿越熙攘煙火,直奔西華巷秋府,砰然一聲踢開大門,在滿院子的驚呼亂叫中長驅直入,剎那間團團包圍鳳夫人和鳳知微各自住的小院。
為首者一聲大喝:「鳳知微人呢!」
三日前。
皇城西側,靠近冷宮的地方,有一處禁地,向來有重兵看守,不許人進入,只有少部分皇家高層才知道,那裡有座地牢,是屬於金羽衛的密牢,戒備森嚴天下第一,在那裡關押著的,向來都是涉及皇族和大逆罪的重案要犯。
密牢空置十餘年,今日終於有了新客人。
油燈慘慘,照耀著深青的鐵壁,鳳夫人盤膝坐在地上,閉目一言不發,鳳皓驚惶的縮在她對面,抖顫著身子,望著這看起來比刑部大牢還要恐怖一百倍的鐵牢。
他的目光每次在牆上那些沾血的刑具上掠過,便要抖上一抖。
「娘!娘!」他跪爬到鳳夫人身前,身上的鎖鏈嘩啦啦直響,他拚命的伸手搖撼著一動不動的母親,「這是在哪裡?為什麼會這樣?告訴我!告訴我!」
鳳夫人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如深水。
「這是金羽衛皇家密牢。」她靜靜看著鳳皓,「也就是傳說的天牢。」
「天牢!」鳳皓倒吸一口涼氣,俊秀的臉一陣扭曲,「娘!我們犯了什麼罪,會被關到天牢?」
他突然若有所悟,「是因為你劫獄嗎?」他恨恨爬起來,「我沒有叫您這樣做,沒有!」
「您去和他們解釋清楚!」他拉鳳夫人起來,「就說這是您自己要做的!和我無關,讓他們放我出去,我出去後會來解救您!」
鳳夫人定定看了他半晌,長歎一聲閉目不語。
鳳皓見母親軟硬不吃,一骨碌爬起來,拖著鎖鏈便爬起來,撲到牢門前大力拍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是我要劫獄的!我是無辜的!」
沒有人理他,只有回聲不斷在幽深的鐵壁內迴盪,「無辜無辜無辜無辜」的一路響下去。
「沒用的。」鳳夫人在他身後淡淡道,「這是鐵牢,機關無數,不需要人看守,而且四壁都是重鐵,什麼聲音都傳不出去。」
「你瘋了!」鳳皓霍然回身,眼睛通紅,咬牙切齒的盯著鳳夫人,「你要自尋死路,為什麼要拖著我!」
「也未必就是死路。」鳳夫人目光複雜的看著這個兒子,眼神裡有悲涼有慶幸。
「怎麼說?」鳳皓立即目光發亮的撲過來。
「你娘有點舊案在身,連累了你。」鳳夫人替兒子理理亂髮,溫言道,「這事你不知道,也不應給你知道,你曉得的,有些事,知道了反而不是好事。」
鳳皓點點頭,他畢竟在世家大族混了這麼多年,這種道理還是明白的。
「所謂不知者不罪,什麼錯都有娘擔著,你只要記著,不要亂說話便成。」鳳夫人將他的手握在掌心,反反覆覆焐著,「以後幾天,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說不知道便成,千萬記住。」
「嗯。」鳳皓點頭,「我說不知道,就能出去嗎?」
鳳夫人深深凝視著他,半晌道:「能。」
鳳皓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他盯著鳳夫人眼睛,輕輕道:「娘,我是你兒子,你不要騙我。」
鳳夫人看著一身凌亂的鳳皓,他臉上有細細的傷痕,是被金羽衛拖進來時在鐵壁上擦傷的,不是少爺卻自小過得金尊玉貴的鳳皓,從沒吃過皮肉之苦,換成以前早叫苦連天,可如今被性命之危壓迫得,連和她撒嬌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