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幾許恩仇能快意(4)

我哈的一笑,道:「跟我這許久,也不見你聰明些,你這是在賣關子吊我胃口?你是話本子看多了還是當我十三四思春少女呢,被你一句話便引得失了魂?」

寒碧撅嘴,「小姐恁地無趣!」收拾了東西便走,我含笑看她低頭匆匆出去,險些撞進一個人懷裡。

那人立即扶住嚇了一跳的她,修長的手虛虛托著她的肘,有禮而有分寸的姿勢,沉靜的聲音隨之響起:「沒事吧?寒碧姑娘?」

寒碧紅了臉,道:「沐公子,失禮了。」急急施了禮出去,我在她身後鼓掌,笑道:「貧嘴妮子,這不是現世報麼,叫你拿我取笑。」

話音未落沐昕已是進門來,目光明亮的接道:「取笑你什麼?」

我似笑非笑托腮看他,曼聲道:「你說呢?」

他心有靈犀的一笑,自在桌邊坐下,搖頭道:「你有時臉皮忒也厚得很。」

我手指一叩他手背,怒道:「什麼臉皮厚,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你難道不知道,人皆有窺測之心?你越是遮掩躲藏,他越有揭穿挑破之興,若是你先自己挑穿了,他反倒覺得無趣,再不來自討沒意思。」

我原是隨口說說,沐昕聽了這話,卻有沉思之意,半晌道:「懷素,我總望你能活得真正鬆快些……」

我心中一酸,明白他語中未盡之意,他是心疼我的步步為營無懈可擊的疲憊來著,但是如今的懷素,又如何能回到昔日子午嶺下山時,那個恣意飛揚,一曲高歌的懷素?

在心底默默一歎,我面上笑容不改,故作沒聽見他的話,岔開話題,問:「你今日怎麼過來得這般晚?又去二十四孝了?」

他失笑道:「說人家貧嘴,自己又好到哪裡去?」語氣雖然輕快,但眉宇間隱有心事。

我觀察著他的神色,慢慢道:「發生什麼了?」

他對我安撫的一笑,容色沉靜,「是有一些事,我卻一時還未曾想明白,是剛才哥哥找我來著,所以才遲來了。」

他說的哥哥自然是指目前襲爵的沐晟,他襲爵多年,為人穩重圓熟,沐家久鎮雲南,滇人皆懾沐家父子威信,莊事如朝廷,少有變亂,他又素憐幼弟,從不拿俗事雜務煩擾沐昕,如何今日會一反常態拉著他商量事務?想必定不是一般的事體。

我擺出洗耳聆聽的姿勢,沐昕卻有些猶豫,半晌道:「哥哥不過是見我久歷江湖,問些江湖軼事罷了,懷素,你難得過些清閒日子,莫再為這些俗務操心了。」

「江湖軼事?」我皺皺眉,想了想,冷笑了一下,「什麼樣的江湖軼事需要威震雲南的沐府操心?想必不是烏合之眾等閒草莽吧?沐昕,如果說你有想要瞞我的事,那一定和紫冥宮有關。」

「我瞞你,並不是因為紫冥宮,或賀蘭悠。」沐昕語氣直接明白,「懷素,莫要疑我。」

我震一震,抬眼看他眼睛,清透明銳如水晶,毫無絲毫暗昧處,那樣的目光坦蕩潔淨,不懼一切疑問篡改,被那樣的目光注視久了,自己的心神似乎也滌蕩通徹,無所遮掩。

我微笑起來。

「沐昕,你想到哪裡去了?我說你瞞我,自然是知道你的苦心。」

我感歎的看著他,夕陽的微光裡他眉目靜好,「君子坦蕩蕩,沐昕,我一直覺得,在這件事上,沒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他回我一個安心的笑容。

「既然你堅持,知道一下也好,哥哥說,前兩日都掌蠻大王阿達前來求見,送上無數黃金,求侯府為他主持公道,言說都掌蠻近期有很多族人被擄,阿達派了很多人追查,都莫名其妙的或死或傷或失蹤,最後隱約查出是江湖中一個大幫派所為,阿達說自己力量單薄,求侯府相助,或代為稟告朝廷,發兵征剿,解救他的族人。」

「都掌蠻……」我沉吟了一下,突然想起前年在北平城外,被賀蘭悠以狠厲手段逼得歸順的崔總旗,難道……

「正是,」沐昕已經猜到我心中所想,接道:「當年賀蘭悠脅迫崔總旗,看來是需要善於攀援的都掌蠻族人為他做件什麼事情,現在紫冥教大肆擄走都掌蠻人,也許和當日賀蘭悠行為有關,卻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那人神秘得很,滿身是謎,」我冷冷道:「倒也沒有探究的必要,該知道的遲早會知道,沐侯找你,是不是問紫冥教底細?」

「是的,你也知道,雲南土著諸族,性本桀驁,這許多年順服歸心,不過仗著父親德政以及餘威而已,而這些年來,侯府仰仗他們之力也不少,如今都掌蠻大王求上門來,哥哥若沒有舉動,未免寒了諸族之心,也不利日後治理。」

沐家在雲南的信望,我自然知道,便是沐家片紙只言下達諸族,酋首也必備齊儀仗出寨遠迎,焚香濯手,然後再啟盒捧出令紙來,稱:「此令旨也。」沐家在雲南諸族心目中,不啻於日月朝廷,既享尊奉,便有守責,都掌蠻此事,沐晟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只是……我沉吟道:「紫冥教行蹤神秘武功詭奇,如何能征?如今朝廷忙著打仗,區區小族困擾,怎會發兵來助?便是上書了也是沒用的。」

「正是如此,」沐昕微微皺眉,「所以我對哥哥說,此事我來解決。」

「你瘋了!」我嚇了一跳,「你怎麼解決?你單身一人?紫冥教行蹤神秘……」說到此處突然心有所悟,凝視著沐昕的眼睛,我慢慢道:「那個什麼紫冥大會,即將召開了?就在這附近?」

《燕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