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神情比我還平靜,道:「小姐,我自然明白,你剛才的話我聽見了,我和小姐,一樣。」
我點頭,道:「很好,不過,還是對你家公子有些信心罷。」
此時沐昕已行至台上,他自一起身,便齊齊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這般清貴清逸的男子,於這凌厲粗豪武夫佔大多數的大會之上,很難不令人注目,無論怎麼看來,他週身氣質,都太過乾淨,和周圍人眾格格不入,除了女子們投來的眼光比較熾烈外,其餘人都帶了警惕之意。
他卻根本不理會任何人,直行至台上,冬日淡薄的陽光,映得他背影如蒼山雪,風華凝定。
賀蘭悠一直托腮聆聽四周首領們的談論,似是對他的到來毫無所覺,然而沐昕剛一在台前立定,他略略撩起眼簾,只一剎,目光便盯進了沐昕目中。
我的手指一顫。
那樣的目光……
如午夜雷聲隱隱中,自長空悍然劈裂厚黑雲層而閃現的飛電,如一流工匠於烈火熊熊熔爐前,剛取出的那一柄百煉精鋼的絕世利刃。
黑夜最黑的底色裡,明光一閃——
然而只是瞬間。
再一眼他已恢復了溫柔的神情,依舊似笑非笑看著沐昕。
沐昕神態自若的對上他的視線,忽淡淡一笑,指了指台上掛著的紅布,道:「賀蘭教主,你這裡還少寫了塊布,漏掉了一個位置。」
「哦?」賀蘭悠微笑得無懈可擊,「沐公子認為,漏掉了哪個位置呢?」
「教主。」沐昕神情淡定,出語如微風。
卻如轟天雷般炸倒了數千人。
首領們齊齊放下手中的茶盞。
紫冥教棚中的教眾繃緊全身的站起,有地位高的頭領,已經怒喝:「放肆。」
林乾無意識的向前邁了一小步,隨即站定。
唯一神色不改的只有賀蘭悠,他笑道:「哦?」
「既號以紫冥尊位求攬天下賢才,為何少了教主一位?」沐昕唇角一抹冷然的笑,「難道賀蘭教主非紫冥中人?」
「放肆!」這回叱喝的是林乾,他並無十分怒色,只是冷聲道:「我紫冥教主何等尊位,難道還如尋常武夫般下場比拚?教主之位,自然不在遴選之例。」
「哦?既然如此,你們的告示上,便當事先聲明,剔除教主之位,」沐昕聲音清朗,「你們不將教主之位列於其中,難道教主之位不是紫冥之位?難道你們不想承認這個不曾正式正位的十二代教主?」
林乾怔了一怔,想了想,伸手按下四周因沐昕言語而按捺不住怒意喝斥的屬下,道:「沐公子不必入人以罪,我教主是十代教主之子,本就是我紫冥數十萬教眾頂禮尊奉的少主子,就算沒有十一代教主叛教之事,將來他承繼尊位也是順理成章,何來不願承認之說?」
「我只知道,貴教傳遍江湖的告示中,只說量才適用,定教來投的天下賢才,以相應尊位相授,人人不致委屈,人人實至名歸,卻未曾說明,紫冥教主之位不在其中。」
「沐公子好大口氣,」林乾不怒反笑,「聽你話意,竟似覺得這許多位置都不配你的高才,唯有紫冥教主之位才當得?」
「口氣大不大,試過便知。」沐昕漠然道,「不過紫冥教一定要賴賬,一定不敢讓你們教主參與爭競,我也不便勉強,只需今日賀蘭教主明白說一句,他不接在下挑戰,自願退讓,在下便不再多言。」
「不必了,」這回接話的是一直帶著莫名神情旁觀的賀蘭悠,他自椅上緩緩起身,微笑道:「沐公子,要你這樣的正人君子,竟然因本座學會擠兌人,賀蘭悠如何忍心?便是衝著昔日的故人交情,也不當令你失望才是。」
此話一出,眾皆有驚異之色,方知賀蘭教主和這個姓沐的男子,竟是舊識,看樣子,爭競教主之位是假,鑽了紫冥教規定漏洞,逼迫賀蘭悠不得不應戰才是真。
沐昕沒有笑意的看了賀蘭悠一眼,不再說話,緩緩向後一退,冷冷道:「蒼鷹老人門下,沐昕,請戰紫冥賀蘭教主。」
蒼鷹老人四個字一出口,底下嘩的一聲,騷動頓起,投向沐昕的目光,也由原本的輕視,嘲笑,不以為然轉為震驚和疑惑,猶以疑惑為主,畢竟誰都奇怪,蒼鷹老人作為失蹤近百年的絕代高人,怎麼會有沐昕這麼年輕的弟子?
便有人冷笑道:「兀那小子,瞧你這點子年紀,敢冒充蒼鷹老人門下,小心有命上台沒命下……」
話音在見到沐昕自袖中伸出的手後戛然而止。
那雙手套,銀光閃爍,看來雖沒什麼出奇,但武林中稍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蒼鷹老人當年縱橫江湖,名動天下,其傍身之技,除了已臻絕頂的乾坤神功外,還有著名的乾坤雙法。
掌中乾坤,日月乾坤。
其中掌中乾坤,便是指蒼鷹老人一雙以千年金蠶絲摻和他窮盡八荒尋來的奇獸離珠之筋織成,普天下只此一雙。
至於其妙用,倒是聽說得少,蒼鷹老人自身武功本已獨步天下,無需外力相助,這件奇寶,也只是聞說而已,有些見識少的,想必聽也沒聽過。
就連我,也只隱約知道,這手套最大的功用,好像是能調節經脈,短暫提升功力,使招式更加元轉如意。
不過我心裡明白,沐昕破例使用這雙手套,其實只是為了遮掩自己的殘手而已。
沐昕不好武,武技在他看來只是防身健體,保護親友之用,所以少與人對戰,如今他以武林身份,正式向賀蘭悠發出挑戰,並取出這從未使用過的武器,看來竟是破釜沉舟,欲與賀蘭悠背水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