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姐兒在竇昭那裡碰了壁,被竇明嘲笑了一番,如今又被儀姐兒訓斥,心裡又急又氣,推開身邊的丫鬟就朝外跑。
迎面卻碰到了海棠。
「淑姐兒,」她笑盈盈地淑姐兒行禮,身後的小丫鬟手裡還提了盞四美迎春的琉璃走馬燈,「我們家四小姐說,那八仙過海的走馬燈賣完了,只得了這盞四美迎春燈,您先拿著玩,等來年,四小姐一早就讓人去買。」
淑姐兒心裡這才好過了些。
可大宅院裡的事,到底瞞不過去。
五堂嫂問儀姐兒:「要淑姐兒向壽姑要燈,真是明姐兒的主意?」
「應該是吧?」竇明慫恿淑姐兒要燈的時候,儀姐兒並不在場,她有些遲疑地道,「淑姐兒雖然有些沒腦子,可她慣向四姑姑要東西,若是自己的主意,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犯不著賴到五姑姑身上去。」話說到這裡,她好像這才察覺到,奇道,「五姑姑自打從京都回來,人就好像有些不一樣了,話裡話外總是京都如何的好,她外家如何的好……」
這讓儀姐兒隱隱有些不舒服。
五堂嫂聽著皺眉,叮囑女兒:「她畢竟是長輩,你以後遇到她要恭敬些。有事沒事別總拉著她,要玩,就找淑姐兒玩——你和淑姐兒才是一輩的。」
儀姐兒年紀越長,性子越好強,偏生她的父親卻是昌字輩裡最無能一個,竇明在她面前不時流露出來的優越感早就讓她心生不悅,母親的提醒又讓她意識到那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小丫頭還是自己的姑姑,是自己遇到了應該要向對方行晚輩禮的人,心裡不免有些悻悻然,無精打采地應了聲「知道了」。
那邊三堂嫂在喝斥淑姐兒:「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別人要你去偷太夫人的東西,你是不是也去偷?還好遇到的是壽姑,若是第二個人,會怎麼說你?你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拿了東西竟然不還。我原先只當你年紀小,大些就懂事了,誰知道你卻是越大越不知道輕重,別人不給,你竟然還心生怨懟……哭,就知道哭!現在知道丟臉了,早先幹什麼去了?」又吩咐淑姐兒屋裡的管事媽媽,「把她從壽姑那裡順來的東西給我清出來,我親自給壽姑還回去。」
東西太多,時間太長,連淑姐兒都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竇昭的了,氣得三堂嫂直捶炕:「我怎麼就養了你這樣一個不上心的!」
竇啟俊三兄弟下學回來嚇了一大跳,一個安慰母親,一個問妹妹出了什麼事,最小的竇啟順眨巴著眼睛道:「四姑姑可不是這樣的人,你們也不用小裡小氣地還什麼東西……」
屋裡四雙眼睛全都朝他瞪去。
他忙道:「上次你們去田莊……」
竇啟泰一個箭步上前就捂了幼弟的嘴巴,一面把他往外拖,一面笑著朝母親和妹妹點頭哈腰:「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會壞了妹妹的名聲;往小了說,會壞了我們家和四姑姑的情分,我和弟弟這就去請了父親回來……」
三堂嫂和淑姐兒滿臉的懷疑。
竇啟俊只好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沉穩地道:「五弟說的有道理,這件事還是與爹爹商議商議為好。」
體貼可靠的長子都這麼說了,三堂嫂疑惑盡消。
門外的竇啟順卻扒開哥哥捂著自己的手不服地嘟呶道:「我又沒有說錯。你們上次闖了那麼大的禍,四姑姑可一聲都沒有吭,還幫你們打掩護,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
「知道我們闖了大禍你還到處嚷嚷?」竇啟泰咬牙切齒地道,「你是不是怕別人不知道啊?」
竇啟順蔫了。
竇啟泰道:「走,我們去找四姑姑去。」
「不是說去找爹嗎?」竇啟順奇道,「找四姑姑幹什麼?」
「你這傻子。」竇啟泰氣得恨不得打弟弟一巴掌,「這麼一鬧,現在府裡的人恐怕都知道。若是四姑姑肯出現幫妹妹說句話,這些東西就是四姑姑打賞給妹妹的,那又不同了……」
這下竇啟順聽懂了,不住地點頭,連車也沒坐,兩兄弟一路小跑地去了西府。
竇昭聽了沉思了半晌。
說起來,這件事她也有錯。
每當她看到淑姐兒看到什麼喜歡的東西就兩眼發光的時候,她就會想到女兒茵姐兒,頓時心裡就會一軟。想著不過是些小東西,淑姐兒喜歡拿走就是了。卻沒有仔細想想這件事對淑姐兒的名聲會有什麼不好的。
「我跟你們去趟東府。」竇昭換了件衣裳,跟著兩兄弟去了三房。
三堂嫂見了她又羞又愧。
竇昭沒等她開口,已笑道:「三堂嫂莫非是要我也把淑姐兒的東西還回來?」
竇啟俊幾個一愣。
竇昭笑道:「你們只看到我送給淑姐兒的東西,卻沒有看見淑姐兒送給我的東西。」她說著,長歎了口氣,佯作出副後悔的樣子道:「年前淑姐兒還送了我一個荷包,我瞧著好看,戴了去給太夫人請安,回來的時候不知道落哪裡了,到今天也沒有找到。你可讓我拿什麼還給淑姐兒啊?」
三堂嫂知道竇昭這是在為女兒解圍,喊了聲「壽姑」,眼圈一紅。
竇昭趁機扶了三堂嫂的胳膊,示意竇啟俊幾個帶淑姐兒退下去,然後和三堂嫂並肩坐在了炕上,誠懇地道:「說起來,這件事我也有錯。要不是我這樣慣著淑姐兒,淑姐兒也不會得寸進尺了。可若說淑姐兒因此就養成了不好的習俗,我卻不這麼看——她為什麼不拿別人的東西,單單拿我的東西?可見她心裡還是有親有疏,知道輕重的。」
做父母的,沒有不偏心的。
竇昭這話說得妥貼,三堂嫂聽著就像大冬天的喝了杯熱茶似的,面露感激之色:「我也覺得淑姐兒不是有意的。」
生了淑姐兒之後,三堂嫂又接連生了四子竇啟遠,五子竇啟安,哪有時候照顧淑姐兒。
竇昭笑道:「這誤會解開就好。不然我這個做姑姑的也難辭其咎。」
話既然說開了,氣氛也就好起來。
竇昭和三堂嫂說了半天閒話,這才告辭。
不過事後她卻仔細地問了問淑姐兒的月例,知道她不是銀子不夠用,而是月例一拿到手裡就賞了這個賞了那個,手裡沒有餘銀,看到什麼好東西自己沒錢買,就只好拿竇昭的了。竇昭就告訴她怎樣使喚丫鬟,怎樣儲蓄銀子,還告訴她怎樣開源節源,帶了她去田莊裡轉悠,告訴她怎麼管理田莊,淑姐兒後來成了個理財的高手。這當然都是後話。
三堂嫂去了太夫人那裡。
她要為自己的女兒正名。
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她感慨道:「……本是竇明惹出來的禍,壽姑卻沒有一句責怪她的話,把錯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到底是七嬸嬸的親閨女,流著安香趙氏的血脈。」
二太夫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待三堂嫂走後,罵了一句「自做孽」。
而鄔善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過了元宵節。
他像烙餅似的在床上翻幾個晚上,實在是忍不住了,拉了竇德昌:「你陪我去西府向七叔父借本書吧?」
竇德昌還很懵懂,最後迷上了古玩,天天和竇啟俊往古玩店裡跑。
「什麼書?我們家沒有嗎?」
鄔善誆他:「一本寫金石收藏的書,我不記得名字了,在你們家沒有找到,想去七叔父那裡看看。」
竇德昌立刻來精神:「把伯彥叫上,我們一起去。」
竇啟俊今年及冠,五伯父賜他表字「伯彥」。
鄔善竊喜,三個人去西府。
竇世英正指揮著人修繕東跨院,聽說鄔善來借書,清了手臉,換了件衣裳,在書房見鄔善和竇德昌、竇啟俊。
「伯彥這些日子都在讀什麼書?」
竇啟俊去年鄉試落第。
「重讀《四書註解》。」說起了正經事,他在竇世英面前還是很恭敬的。
竇世英點了點頭,道:「也不要總盯著《四書註解》,《春秋》、《史記》也要多讀。」
竇啟俊笑道:「五叔祖也是這麼說,還問我想不想去國子監看看。」
「哦,」竇世英笑道,「那你怎麼說?」
「聽說京都藏龍臥虎,我也想去見識見識。」
兩人說起舉業上的事來,竇德昌聽得津津有味,鄔善的一雙眼睛卻骨碌碌直轉,卻連個丫鬟的人影都沒有看見。好不容易竇世英問完了話,放他們去了書房,竇德昌和竇啟俊又纏著他問到底是什麼書,他只好東扯西拉地幫著找書,忙了快半個時辰也沒能擺脫這兩個傢伙,鄔善漸漸有些心浮氣躁起來。
書房外面突然傳來竇昭清朗的聲音:「不是說爹爹回書房了嗎?又跑哪裡去了?」
鄔善霎時通體舒暢,顧不得竇德昌和竇啟俊就在身邊,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四妹妹!」目不轉睛地望著竇昭,「你怎麼過來了?」
「是鄔四哥啊,」面對一個和她兒子差不多的男孩子,又是通家之好,竇昭很難時刻謹守男女大防,她笑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借本書。」鄔善說著,揚了揚中的書,有心想把話說得婉轉些,可這樣說話的機會卻是稍縱即逝,他不得不把握時機,「我不知道你喜歡走馬燈,要不我就送盞走馬燈給你了。」
竇昭訝然,看見鄔善漆黑,又透著無比認真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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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們,兄弟們,昨天家裡亂了套,匆匆寫文,結果就是很粗糙,早上起來實在是讀不下去了,改了六十二章及一些小錯誤,還請大家從六十二章開始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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