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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來,整理一下公文包,揮手道:「我走了,你們保重。」

柴陽走後不久,林知夏的討論會結束。

其他同學都返回了校園。林知夏把她的筆記本電腦交給洛櫻學姐保管,然後,她牽住江逾白的袖子,和他沿著一條街散步。

春天的柔風吹拂著她的髮絲,她含笑道:「我和你一起走路,都覺得開心。」

江逾白不經意間碰到了她的小拇指。她立刻彎曲小指,勾起他的食指,他那隻手的觸覺經歷了一系列的變化——從最初的發熱,到最後的發麻,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幾秒鐘之內。

他幾乎以為,她洞見了他的內心。

倘若她突然告訴他,她有讀心術,他也不會感到驚訝。

人來人往的長街上,她立定不動,又抬頭盯著他。

微風作亂,樹影婆娑,她雙眼顧盼生姿,欲言又止。

江逾白忽然心生一種可恥的、不該有的期待。他低聲誘導她:「你有話直說吧。」

林知夏略微後退半步,直接問道:「你的錄音筆是不是假的?」

江逾白頓了幾秒鐘,才反問:「你想說這個?」

「不然呢?」林知夏有些困惑。

江逾白掏出口袋裡的那支金屬管:「這是一支遙控器,不是錄音筆,你猜得沒錯。」

「你為什麼會隨身攜帶遙控器?」林知夏鍥而不捨地追問道。

「我家裡養了一隻貓,」江逾白說,「送你一支遙控器,操控電子老鼠,你可以來我家玩貓。」

林知夏果然被他家的寵物深深地吸引,她雙眼放光:「太好啦,我最喜歡小貓了!」

再過幾個月,江逾白就要去英國上學,林知夏還在北京讀大三。趁著自己還沒出國,江逾白想盡可能地多和林知夏接觸,他委婉地邀請她:「你最近忙不忙?你要是有空……」

林知夏握著那支遙控器,若有所思道:「明天,我要參加一場北美學術交流會。北美的一位教授帶著他們組的幾個學生來我們學校訪問了。我聽楊術文學長說,譚千澈的初戀女友也會來,她也是一個博士姐姐。」

林知夏無私地分享自己聽來的八卦。她的重點,其實是「博士姐姐」,而江逾白記起了整個量子計算組,他提醒道:「你們組裡的大多數人是物理學院的學生,可能也是物理學院的助教。」

林知夏與他心有靈犀:「我明白,賀尚卿要是找我麻煩,我就找物理學院的老師和助教。」

第89章 記憶猶新

林知夏攥著江逾白送給她的那支遙控器,胸腔中的一顆心都飛向了江逾白家裡的小貓咪。她直接問他:「我能去你家裡玩嗎?」

江逾白一直在等林知夏的這句話。他欣然答應,帶著她坐上一輛車,很快抵達他的家。

林知夏跟著他走進家門。她腳步輕快,充滿了期待,還向江逾白傾訴道:「我小時候就想養寵物,可是爸爸媽媽都不答應,我哥哥也不喜歡小貓小狗。我們去海洋館秋遊的那天,我贏了一隻小企鵝毛絨玩具,我把小企鵝當成了我的寵物。不知不覺,它陪伴我六年多了。」

「快七年了。」江逾白附和道。

林知夏歡欣雀躍:「我和你也認識七年了。」

這七年的光景,過得真快,難怪有一句老話叫做「十年彈指一揮間」。

再過五個月,江逾白就年滿十六歲了。他不禁暗想,十年後,當他二十六的時候,他會過上怎樣的生活?林知夏和他會維持著哪一種關係?

江逾白放慢了腳步,林知夏就問他:「你在想什麼?」

江逾白脫口而出:「十年後的你和我。」

林知夏順著他的意思說:「十年後……那是2020年了。」

江逾白試探她:「到了那一年,你二十六歲,有沒有什麼……人生規劃?」

「當然!」林知夏有條有理地分析道,「我一定要在二十六歲之前,做出轟動性的研究成果。從我九歲那年起,沈老師就在培養我,一直到我十四歲上大學,我遇見了很多好老師、好學姐,受到了他們的幫助……」

林知夏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堆話。

全是她的學術歷程、心得體會。

江逾白從頭聽到尾,沒找到一絲一毫與「感情」相關的話題。他並未感到挫敗,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從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抽空了不少天才的傳記。他發現,所謂「愛情」,只是那些人一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牛頓一生未婚,達芬奇終身不娶,愛因斯坦的情婦幾乎沒斷過,特斯拉可能愛過一隻鴿子。

江逾白越發覺得自己前路渺茫。

林知夏的未來規劃裡,似乎也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

穿過一扇雙開的木門,江逾白和林知夏來到了寵物活動室。這個房間,比林知夏的宿舍還大三倍,她仰起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浮雕,而江逾白蹲下來,扒開貓窩,展示了一隻雪白的布偶貓。

那貓咪的毛髮蓬鬆,兩顆眼珠湛藍,藍的像是晴天的海洋,像是閃閃發光的璀璨寶石。

林知夏激動得不能自已。

「小貓咪,」她輕聲問,「我可以摸嗎?」

江逾白說:「你摸,這隻貓很乖。」

林知夏蹲在江逾白的旁邊。她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貓毛,那隻貓那就「喵」了一聲,原地躺倒,露出毛絨絨、軟乎乎的肚皮。

林知夏的心都要化了。

「它叫什麼名字?」林知夏問道。

江逾白理所當然地說:「草莓。」

林知夏哈哈一笑:「我喜歡這個名字。」

林知夏在地毯上找到了一隻電子老鼠——這是特製的貓玩具。她按動遙控器,老鼠就在房間裡繞著圈跑動。那隻貓跳出了窩,開始撲老鼠,林知夏跟著貓咪走了兩步。江逾白仍然背對著她,坐在地上,漫不經心地看著貓追老鼠。他就像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從小到大,他總愛擺出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

他會不會炸毛呢?

林知夏玩心乍起。

她跪坐在江逾白的身後,湊到他的耳邊,呼吸間的氣流輕輕擦過他的耳尖。肉眼可見,他的脊骨僵硬地挺直,耳根也稍微有些淺紅,可他還是恪守著一貫的風範,沒有開口講話。

林知夏的膽子變得更大。

她雙手攀住他的肩膀,又向前挪動半寸距離,輕聲問他:「你為什麼不敢回頭看我?」

江逾白反問她:「你為什麼離我這麼近?」

「不可以嗎?」林知夏質問他。

「當然可以。」江逾白誠懇地說。他大大方方地邀請她:「你再靠近一點。」他抬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你可以……靠在我的肩上。」

林知夏和江逾白相識了六年多,江逾白從未對她流露出一丁點攻擊性。他溫和、善良、正直、有耐心,非常尊重她。他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安全感。或者,更準確地說,在林知夏的世界裡,「江逾白」三個字就等於安全感。

林知夏從心所欲,輕輕地倚靠著他的肩膀,誠實地描述自己的感受:「好奇怪,我最近才發現,我離你越近,就越覺得快樂。」

快樂?

江逾白反覆品味這一個詞組。

他心頭有什麼東西,正要破土而出,發芽拔苗,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林知夏的身上有一種淺淡的草莓香氣,那香味清冽又甘甜,侵蝕在思維的最深處。而她對此一無所知。她還附在他耳邊說:「我回答了你的問題,可是,你又不跟我講話了。」

這聲音綿綿密密,蠱惑又純真,像一條軟紗,纏緊了他的心跳,繞得他胸膛起伏,還有點喘不上氣。他一個剛開竅不久的少年人,哪裡經歷過這種架勢。他沒料到林知夏表達親近的方式如此直接。剛才他開玩笑般地,讓她枕著他的肩膀,她竟然照做不誤。

他多想親口問她——你喜不喜歡我?又怕他把這句話講出來,他和林知夏的友情就走到了終點。

去年的五月到八月,林知夏對他的冷處理,讓他始終記憶猶新、引以為戒。

江逾白堅定地相信,天才的腦回路,和正常人不同。

他要站在林知夏的角度思考,從她的視野探索世界。那麼,林知夏給他的定位,就是一個陪伴她多年,瞭解她,支持她,偶爾與她有思想共鳴的好朋友。

他理清了思路,低聲問:「你想說什麼?我在聽你講話。」

《天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