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後,視頻裡還配上了「鼓掌」的音效。
柴陽意氣煥發。
想當年,他和林知夏、江逾白第一次在咖啡廳見面時,他願意為了林知夏小組作證,證明那位名叫「賀尚卿」的男生在小組作業裡混水摸魚。
柴陽清楚地記得,賀尚卿身高一米九幾,通身的肌肉緊實而虯結,把一件單薄的運動衣穿出了非同一般的質感。柴陽卻不怕他上門報復,執意要為林知夏等人作證。
當年的他,膽子多大?
他自認有一腔孤勇。
現在,他仍然敢於抗爭,不怕江逾白家大業大,更不在乎官司的輸贏。只要能讓他自己的話題度上升,他就算是贏下了這一場艱苦的戰役。
五年過去了,柴陽的初心,未曾改變。
*
柴陽的視頻在林知夏的朋友圈裡迅速地流傳開來。
大家紛紛表示強烈的譴責。
就連一向與江逾白不對付的林澤秋都說:「柴陽這個傻吊。」
林澤秋很少會用「傻吊」去形容一個人,除非他是真的看不過眼。
林澤秋的父母也很關心江逾白的工作情況。
2017年元旦那天,江逾白登門拜訪岳父岳母,帶來了許多新年禮物。他們一家人坐在沙發上聊天,聊起各自的工作,林澤秋順嘴就提到了柴陽。
林知夏接過話題,仔細分析道:「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的,江逾白從來沒有逼迫柴陽離開公司。他們管理公司的辦法不一樣,柴陽就帶著團隊離開了……」
林澤秋跳到了重點:「柴陽在網上罵過林知夏。」
「是的,」林知夏補充道,「他覺得我是一個沒有真才實學的騙子。」
騙子?!
那怎麼可能呢?
林知夏的父母養育女兒這麼多年,清楚地知道他們的女兒究竟有多聰明——雖然這種聰明的程度,不是他們做父母的可以理解的。
林知夏的爸爸不由得皺緊眉頭:「他認識我們家夏夏嗎,就說夏夏是騙子?」
江逾白插話道:「不認識,見過幾面而已。」
江逾白與林知夏並排坐在沙發的另一側,林知夏借勢倚靠江逾白的手臂,又說:「我們的量子團隊裡,還有很多特別聰明的人,比如我的同學溫旗、馮緣……他們三年就讀完了博士,研究成果都上過新聞。」
林知夏描述的博士同學圈……
大概是一個天才專屬的圈子。
林知夏的爸爸媽媽都沒話說了,林澤秋假裝自己在看電視,江逾白低下頭來默默地扒橘子,林知夏還沒察覺自己冷場了。她很開心地說:「明天他們就來省城了,我要去接機!」
第166章 雙層股權
中午十一點多,法院門外的那條街上,聚集了不少記者,記者們都在等待柴陽和林知夏出來——他們二人的爭端一直都是省城《晨間日報》科技板塊的熱點,只因他們二人囊括了「美女、富豪、天才、創業、欺詐、海歸、投資」等眾多關鍵詞。
柴陽露面之後,記者們一擁而上。
走進法院之前,柴陽給記者發了紅包。
而現在,他謝絕一切採訪。
他偏頭望向街邊,他們公司的男主播還在兢兢業業地介紹法庭門口的狀況。
男主播的語調抑揚頓挫:「hello!各位觀眾老爺們、姑奶奶們好啊,我是你們的主播kevin,大家可以叫我文文……新來的老爺們和姑奶奶們有福了,我們老闆從法庭出來了,老闆的庭審結果怎麼樣呢?猜對的小寶貝有機會中獎哦。」
kevin一邊講話,一邊靠近柴陽,嗲嗲地喊他:「柴總!柴柴!」
這一聲「柴柴」柔情百轉,欲語還休。
剎那之間,觀眾總數從三千跌到了兩千。
柴陽的腦殼更痛了。
幸好,柴陽的朋友聶天清正在路邊等他。
聶天清開來一輛轎車,衝他招手。
柴陽撇下自己公司的男主播,直奔聶天清的座駕。他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聶天清問他:「庭審結束了?」
他說:「剛結束。」
柴陽的面色不佳,聶天清一邊開車,一邊笑了笑:「你和江逾白的官司怎麼辦?」
「我下次不來法庭,」柴陽說,「全權委託我的律師……換個律師。哎,我今兒這律師,講話全是漏洞。」
聶天清又問:「你想去哪兒?」
柴陽閉目養神:「陽陽直播的總部。」
他原本打算回到「陽陽直播」總部,稍作歇息,怎料,聶天清卻透露道:「上午你開庭,獵頭打電話給你員工,高薪挖他們……」
聶天清還沒講完,柴陽就眼皮直跳。
創業公司最怕什麼?
一怕沒錢,二怕缺人。
想當年,柴陽剛剛創立「江科軟件」的雛形,就聽從眾人的建議,組織了「雙層股東」的結構——第一層股東是創始人的核心團隊,第二層股東是公司最初期的員工。通過這種方式,柴陽快速地提高了團隊的聚合力,鞏固了自己的領導地位。
柴陽離開江科軟件時,帶出來一批員工,那些員工都被江逾白回購了股權,從此與江科軟件毫無瓜葛。
柴陽知道,他團隊裡的那些員工,並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輔佐他。
他和江逾白鬧掰了,又脫離了江科軟件,他的老員工們繼續留在公司,難免會陷入派系鬥爭,倒不如先把股權變現,再跟著他一走了之,把他的「陽陽直播」當作跳板,跳向全國各大互聯網公司。
柴陽並不是驕傲自負的人。
他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拿捏分寸。
首先,他必須穩住公司的技術骨幹,其次,他必須通過b輪融資,最後,哪怕賠上全部身家,他也要保證「陽陽直播」的用戶活躍度。
他想得越細,心裡越急。
聶天清依舊穩如泰山:「怕什麼,來什麼,少擔心,少操心。」
*
臨近中午,省城的車流量很大。
聶天清想盡快把柴陽送回他的家。
柴陽住在市中心的一棟豪華公寓大樓內。於是,聶天清跟隨地圖的指示,繞到了一條商業街上,此處人山人海,熱鬧非凡,街頭巷尾都是一群又一群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年輕人。
柴陽把車窗往下降了一截。
二月底的冷風甚烈,吹來一陣刺骨寒意。
鼻腔內部連通到氣管的一根線都彷彿被冷風化作的冰刀戳斷。
柴陽打了個寒顫。
他側目望向遠處。
這條商業街的盡頭,通向省城的金融區,江逾白控股的那家「白騏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的總部大廈就坐落於金融區的核心地帶。
「白騏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是一家涉及股票、債券與宏觀期貨策略的私募基金公司。柴陽曾經是這家公司的座上賓。而現在,他見到「白騏」二字就要繞道走。
他抬起一隻手,指揮聶天清:「咱們換道,去西邊那條街……」
聶天清不費吹灰之力就看穿了他:「白騏公司在東邊,咱們去西邊,能避開白騏的大樓。」
「白騏的基金規模,少說也有幾十個億,在投資圈的地位很高啊,」柴陽心血來潮般訴說道,「我進過的每個圈子……都是拜高踩低,無一例外。」
他詳細地論述道:「我做學生那陣子,班上的老師和同學只看得起成績好的,只有成績好的學生才是人。大學畢業,進了社會,我琢磨過勁了,誰有錢,誰就是爹,誰有權,那他媽就是爹的爹!六年前,我窮得叮噹響,幾百個天使投資人把我的計劃書扔進垃圾桶,我連a4紙的打印費都出不起,在北京一家金融公司的門口,保安拽著我衣領子,狂扇我耳光,那是個大白天,路人跟蒼蠅樣的圍了過來……」
聶天清第一次聽他提起「耳光事件」。
聶天清神色微頓:「保安扇了你幾下?」
「十幾個巴掌,」柴陽誠實地描述,「我腮幫子高高地腫著,還賠笑,笑麼呵的,賴著不走,就想見他們公司的人,給我投點錢。你說我是乞丐,我也認了,出來創業,就得沒臉沒皮——我那張不經事的薄臉皮,早就被人家保安幾巴掌打得稀爛。」
聶天清並未表示同情。他握著方向盤,隨口一問:「你沒臉沒皮,怎麼躲著江逾白,他比保安不講理?」
聶天清的勸告,柴陽聽進去了。
躲避不是辦法。
柴陽便說:「你車開慢點,調個頭,停路邊,我去一趟白騏公司……林知夏這場官司,咱們輸了,我團隊員工的股權,最好能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