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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窗外。」魏濟明轉過輪椅,望向窗外的繁茂樹杈,「站在樹上的鳥,不會害怕枝杈突然斷裂,因為它相信的不是樹枝,而是自己的翅膀。」

「你娘就是這幅性子,凡事都會自己扛,也怪我那時無知無用,只能讓她受累。」魏濟明頓了頓,低聲繼續道:「但樂樂不需要。爹在這世上待一日,便會用一日為你算計謀劃……往後無論我在不在,一定會讓你過得好。」

☆、第32章 向天盞

「等一下,先別走。」

去往黃泉地府的路上,花令忽然拽出了一條帶著倒刺的長鞭,疾風刮過,她揮鞭擋在了謝雲嫣的魂魄之前。

她緊攥著鞭柄看向我,精緻的眼角微挑,語氣更銳道:「我總覺得,有什麼噁心的東西跟了我們一路。」

偌大的密林內,蒼翠繁茂的枝葉密佈交錯,不遠處的溪流潺潺聲蓋過了林間鳥啼,規整的石子路兩邊,空濛的日影忽明忽暗。

「到處都是樹,這是什麼鬼地方。」花令環視四周,反手用鞭柄勾起了白無常的下巴,「喂,這條路是你帶的,你來說說,路的盡頭通往哪裡?」

白無常大抵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勾下巴,眼中有著小小的羞澀和害臊,「回花令大人的話,盡頭就是余珂之地,我們到了余珂之地後,召喚雲團就能行得快了。」

冥界不同於天界,雲霧沒有那麼多,不是哪裡都可以召喚雲朵,充當代步的好幫手。

但余珂之地是個例外,余珂之地坐落在冥界八荒的南部,雖然地域不大,卻常年繚繞蒸騰不歇的雲霧,素有冥界仙境之稱,去哪裡都很方便。

「花令大人昨日說,想挑最快的路走……」白無常頗為靦腆地搓了搓衣角,再次開口言明道:「這條路就是最快的路。」

花令聽完他的話,放下了手中長鞭,她半轉過身子,抬步走在最前方,「那好,我們繼續走吧。」

「大概再過半日,我們就到地府了。」我對身旁的謝雲嫣說:「你不要怕,我看了你下一世的命格,一生平安喜樂。」

她點頭,隨後道了一聲謝。

「常樂的命數也很好。」我走在謝雲嫣身邊,側過臉來看著她,「她命裡不缺金銀,往後會嫁給疼她一輩子的夫君,唔~我記得是位出身世家的公子,他們生有兩子一女。」

謝雲嫣的腳步停了下來,水潤的杏眸泛起漣漪,她頓了這麼一下,復又跟著無常繼續向前走,再次道了一聲謝。

不久我們走到了路的盡頭,視野乍然開闊,然而眼前所見卻不是雲霧繚繞的余珂之地,而是一望無際的荒草原和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

白無常登時愣住,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這裡是余珂之地的邊境沒錯,但今日、今日沒有雲霧……」

「為什麼沒有?」我問道。

站在一旁的黑無常躬身行禮,緩緩回答:「回月令大人的話,余珂之地每月都有一日散盡所有雲霧,日期向來不定,到了夜晚子時,雲氣才會完全復原。」

花令用長鞭繞出一個守護結界,她站在結界的正中央,掏出一面精巧的銅鏡,對著鏡子照了照臉,散散漫漫地問道:「所以我們必須等到晚上才能動身?」

黑無常恭恭敬敬地答話:「正是。」

花令柳眉一挑,斜睨了結界外的樹林一眼。

入夜,周圍漫開淺淡的霧氣,凝成露珠沾在翠綠的草葉上,迎著皎如白銀的月色,流淌成遍及滿地的華光。

遠處忽然傳來幾聲起伏不定的狼嚎。

我心下一顫,握著血月劍站在了結界的邊上。

「挽挽?」花令走到我身邊,柳眉微蹙,手背搭上了我的額頭,「你的臉色怎麼這樣蒼白?」

「這裡有狼。」我低聲答道。

「那又能怎樣?狼有什麼好怕的。」她半靠在結界上,眼波俏媚流春地看著我,一手攬上了我的肩,「不過我聽說呢,狼妖狼怪都是生來尖嘴獠牙,目帶凶光——倒確實挺可怕。」

花令甩了甩鞭子,百無聊賴道:「長得那麼醜,可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白無常顫抖著身子,伸手指向花令的背後,「花花花令大、大人……」

「叫我幹什麼?」花令仰起下巴,嬌聲笑謔道:「哎呦喂,瞧你這副德行,說句話也能結巴成這樣。」

話音才落,驚天的狼嚎一陣陣響起,陡然傳遍整個荒野。

我轉身一看,數百隻兇猛的狼怪源源不斷地衝出樹林,矯健的四肢飛快掠地,朝著我們疾速呼嘯而來。

花令擋在我身前,揮袖加固了結界,她遠望那群凶相畢露的狼怪,輕笑一聲道:「原來是狼怪跟了我們一路,我說怎麼老聞到一股子肉腥味呢。」

「這個結界攔不住它們。」

花令聞言抿唇一笑,默不作聲地看我,顯然不相信我的話。

我拔出血月劍,劍鋒在月下泛著凜凜駭人的寒光,勾月的紋理猩紅若血染,一路延展到銳利至極的劍尖,「狼怪們會撕扯結界的邊角,徹底毀掉結界以後,再撲上來纏鬥撕咬。」

花令的臉色當即冷下,「按你的意思,今天晚上我們肯定要和它們打一架?」

「冥洲王城的人也敢惹,」花令語調激變,陡然上揚了幾分,眉眼間一片肅殺之色,「這群討厭的醜八怪,八成是活膩歪了。」

她言罷直接揚鞭衝出結界,風吹紅裙飄起,掠過月光照拂的蒼翠草地。

此時已經隱約浮現了幾片雲霧,月色和草色朦朧相映,狼怪的嚎叫忽遠忽近。

我轉頭看向呆站在一旁的黑白無常,「現在的雲霧已經足夠你們用了,黑無常召喚雲朵,帶謝雲嫣先走一步,別耽誤她轉世投胎的時辰。」

黑無常聽命,立刻召喚了雲團,週遭的雲霧霎時散了個乾淨,全部聚攏在了他們的腳下。

白無常卻直愣愣地望著我:「大人你呢?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今晚狼怪的目標是我和花令,我要是和你們一起走,狼怪也會追上來。」我把掛在脖子上的月令鬼玉牌取了下來,轉而交到了白無常手裡,「你騰雲去余珂之地的都城,找他們的領主大人,把我的令牌交給他看,讓他盡快派一批侍衛來這裡——幫我們斬殺狼怪。」

月色正濃,血光見紅。

一聲聲狼嚎或嗚咽或高亢,此起彼伏直撞人心。

數以百計的狼怪前赴後繼地奔來,尖利的獠牙泛著駭人的青光,就如同無數個夜晚的噩夢中所出現的那樣。

我手心的汗沾濕了劍柄,滑到險些握不住。

帶刺的長鞭橫掃,頓時放倒了十幾隻狼怪,花令閃身之際回眸望我一眼,語氣急迫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發什麼呆?」

我提劍而起,躍至半空反手握劍,將鋒利的劍刃對準下方狼怪的脖頸,落地時手起刀落砍了下去。

三尺頸血濺的到處都是,花令的殷紅裙擺上也沾了一點,她扭頭看著我,嘖嘖稱奇道:「沒想到挽挽動起手來也能這麼狠。」

血月劍上腥紅的狼血順著勾月的紋理悄聲流下,我握著劍柄將劍尖插進地面,以劍上的狼血為祭,催動了背過幾十遍的咒法。

玄陰殺陣騰空而出的剎那,跳躍過來的數十隻狼怪被全部絞成了肉泥。

眼前景象太過震撼,我腿腳一軟,失足跪在血月劍邊。

花令閃過來扶我,雙目中滿是驚歎,「這是不是傳說中以一敵百的玄陰殺陣?」

「是玄陰陣的一種。」

花令聞言莞爾而笑,湊近了我喃喃問道:「這麼厲害,誰教你的?」

我定定將她望著,君上二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半晌後,還是轉過話題回答道:「你知道我法力低微……這個玄陰陣可能支撐不了多久。」

「不要緊,你在這裡待著好了。」花令抬眸看向狼怪,緊跟著接話道:「那些醜八怪就都交給我解決。」

《浮生相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