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住過清朝幾任皇后,而孝懿仁皇后是歷史上最後一位住在這座宮殿裡的女人,胤祐站在坤寧宮外,卻沒有力氣踏進去。
「七哥在擔心四哥?」八阿哥不知何時走到了胤祐身後,向胤祐打了一個千,「七哥的臉色看不起不怎麼好。」
胤祐收回神,對八阿哥回以一禮,「八弟言重了,不過是近日睡得晚些而已。」他不知道八阿哥究竟想做什麼,但是卻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八阿哥走得太近。他不想讓四阿哥以為身邊一個又一個的人離他而去,不僅僅是因為胤禛是未來的雍正皇帝,也因為這個孩子待他是真的好。
胤祀聞言,眼神微微一變,「原來是如此,前些日子皇阿瑪賜了我一些凝神茶,不如我叫人給七哥送些來。」
「八弟客氣了,」胤祐對胤祀打個千,「八弟,為兄去看看四哥,還請八弟原諒為兄失陪之罪。」說著,又打了一個千,才轉身進了坤寧宮大門。
胤祐此舉雖說不見半分失禮,但是他對八阿哥的態度卻顯得十分客氣生疏。胤祀垂下眼瞼,沉思半晌才轉身離開。
「主子,您不進去了?」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小心翼翼的看了八阿哥一眼。
「不用了,明日再來,」胤祀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眼坤寧宮,不再猶豫的離開。
坤寧宮裡一片素白,胤祐走到靈堂,別的阿哥都已經回了自己的住處,而胤禛還跪在那裡,四周也有一些奴才跪著,但是比之康熙在時那副撕心裂肺的場面,此刻便顯得清冷不少。
整了整身上淺色衣衫,佟佳氏如今是皇后,宮裡的皇子都是她的孩子,所以沒有哪一個阿哥敢穿艷色的衣服,他看著四阿哥孤寂的背影,上前在四阿哥身邊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才轉頭看著面色蒼白的胤禛,「四哥,我等著你來無逸齋。」說完,抱了抱胤禛便起身出了靈堂。
他不能勸四阿哥不要傷心,也不能陪著四阿哥一起跪,甚至不能勸四阿哥吃東西,因為此時他每一個舉止都有可能帶來麻煩,在胤禛傷心糊塗時,他不能犯糊塗,他只能讓四阿哥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還有自己等著他走出悲傷。
出門囑咐下面的太監與宮女好好照顧四阿哥後,胤祐無奈的在外面院子裡站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回了南三所。
胤禛聽著身後的腳步聲慢慢的走遠,他往香火盆中添了幾張紙錢,剛才那個短暫的擁抱讓他冰冷的心暖了不少,至少在這個後宮裡,不是沒有人真正的關心他。
佟佳氏下葬時,所有在京城的皇室子弟送葬,胤祐跪在人群中,聽著四周虛偽的哭聲,把頭埋得更低,這便是後宮女子最終的結局,即使葬禮辦得無限宏大又如何,真心為她哭泣的又有幾人?
聽著喇嘛念著經文,聽著哭聲,聽著康熙下的一道道聖旨,胤祐往跪在前面的胤禛看去,胤禛並沒有哭出聲,但是肩頭卻不住的顫抖,他不禁有些心疼,胤禛現在還是一個不到十二歲的孩子,在前世就是一個小學六年級的男孩,失去庇護他的額娘,又怎麼能忍住眼淚。
跪在妃嬪中的德嬪微微抬頭,看向皇子跪的方向,只是因為皇宮與後宮妃嬪的距離太遠,她只能看到那裡跪了不少阿哥,四阿哥…她的心思很複雜,慶幸這個兒子可以回到自己名下,又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個已經長大的兒子。
想到走路還跌跌撞撞的小兒子,德嬪心情更加複雜,直到手背被一隻指甲套輕輕刮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看了眼跪在自己身邊沉默的成嬪,她眼中露出一絲感激之色。
對於後宮的大多人來說,佟佳氏的離去並沒有帶來多大的影響,葬禮過後,六歲以上的皇子繼續上課,而妃嬪們仍舊每日盼著帝王翻她們的牌子。
皇后剛過,宮裡的人誰也不敢大膽的穿得太招眼,就連太子也取下身上的荷包香囊,只配了一個代表他身份的玉牌。
寅時,胤祐已經用完膳食,今日他選了一件淺色長袍,不算過於樸素,也不會惹眼,出了南三所才深吸了一口氣,快步往無逸齋走去。
趕到無逸齋的時候,只有八阿哥到了,他看了眼八阿哥,還沒進屋,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正是穿著素服的四阿哥胤禛,他忍不住轉身迎了上去,「四哥。」
現在的天氣雖然不算涼,但是已經祛了暑氣,早晨還是帶了些涼意,胤祐看到胤禛那單薄的衣服時,皺了皺眉頭。
胤禛看起來消瘦不少,面上的表情也比往日冷清,看到胤祐擔憂的眼神,才勉強露出一絲和色,「胤祐。」說完,卻伸手握住胤祐的手,掌心的溫暖讓他心頭一鬆。
「四哥,你的手怎的這麼涼?」胤祐伸手另一隻手把胤禛兩隻手合在一起,胤禛的手涼得滲人,他擔心的看著四阿哥身後的小太監,「怎麼回事,你們家主子沒有有早膳嗎?」
小太監也不敢撒謊,只能跪到地上。
「好了,爺又沒怪罪你,起來吧,」胤祐見小太監這個樣子,就知道胤禛沒有用早膳,忍不住道,「四哥,你怎麼能不把身體當回事。」說完又叫小太監去跑熱茶,他拉著胤禛進了門。
胤禛看著胤祐把藏在身上的點心給了他,又斷了熱茶來,他本不想吃,看著胤祐面上的擔憂之色,才食不知味的用起來。點心偏鹹味,裡面的餡兒似乎也有些油膩,喝了一口熱茶,抬頭看胤祐,見對方臉色緩和不少,他又吃了兩口,似乎那杯茶的熱度已經暖了全身。
八阿哥安靜的看著七阿哥這一溜的舉動,面上的表情越來越淡,他一直以為七阿哥與四阿哥交好是有佟佳氏的原因,可是如今佟佳氏去了,四阿哥的身份在皇子中有些尷尬,他不明白七阿哥為何還會這般對待四阿哥,難道真是所謂的兄弟情?
在皇宮裡,恐怕連一母同胞也沒有這樣的感情,為什麼七阿哥與四阿哥就連一母同胞都不是,還會有這樣的感情?
七阿哥並不是表面上的那麼單純無害,他比太子還要看得清楚,如果不是七阿哥提醒自己不要鋒芒過露,自己或許還不知道這位稍顯笨拙不知心計的七阿哥深藏不露。
七阿哥夠聰明,可惜心還不夠冷,不然又怎麼會在幾年前摀住自己的嘴,不要惠妃手下的人發現自己想念額娘,又怎麼會在上個月提醒自己不要鋒芒過露。
七阿哥,一個有腳疾聰明卻又有點心軟的皇子,提筆在紙上寫了一個七字,恰好這時太子帶著侍讀進來,他不慌不忙的拿過一張紙蓋在這張紙上,走出桌案,「給太子請安。」
太子看了八阿哥胤祀一眼,抬手以示免禮,又伸手扶住向他請安的四阿哥,「四弟無需多禮。」又出言寬慰幾句,才回了自己桌案,頗有體貼弟弟的兄長風範。
胤禛面帶感激之色回了桌案,只有胤祐看到,胤禛拿書的勁道比往日略重,他翻書的動作慢了半拍,卻不再多做什麼。
不一會兒,其他幾位阿哥也到了,紛紛上前寬慰四阿哥,端得一副兄友弟恭的好場面,胤祐瞧著都覺得累,卻又不得不佩服這些人,年紀輕輕就這麼多算計。
傍晚下學後,佟佳氏已去,胤禛重回德嬪名下,胤祐知道歷史上的雍正皇帝與其母親關係並不親密,於是只好開口道,「四哥,我要去給額娘請安,你與我一道吧。」
胤禛聞言,看了胤祐一眼,面上沒有多少表情,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胤祐被胤禛這個表情看得心裡有些虛,一時間也不知道多說什麼,畢竟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件事情本就殘忍,可是卻又不得不殘忍,若是不去給德嬪請安,那便是不孝。
胤禛心裡明白胤祐的意思,伸手拍拍神色不安的胤祐肩頭,「我已經備好禮了,走吧。」
胤祐鬆了一口氣,看來四阿哥心裡也很清楚如今的處境,卻又覺得心疼,這麼大的孩子,卻要懂得這麼多。
到了永和宮,待太監稟報後,胤祐與胤禛才進屋,可是胤祐有些不解的是,為何德嬪與自己額娘在一起,畢竟四阿哥向她請安,母子間,總有一兩句話說吧。
進了廂房,果不其然成嬪與德嬪坐在一起,成嬪面色很溫和,而德嬪的臉色看起來也不錯。兩人行禮後,在下首的雕花木墩上坐了。
德嬪與成嬪都得了胤禛的禮,兩人也回了不少禮,就連胤祐也得了一份,只是德嬪與四阿哥之間,還是有種說不出的疏離來。
「四阿哥近來的功課可別落下了,」德嬪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平日也要多注意身子,空閒了就多到…額娘這裡走動走動。」
「兒子省得,」四阿哥胤禛乾巴巴的說了這麼一句,見德嬪還看著自己,才又補了一句,「額娘也要多多保重身體。」半個月前,他還叫著佟佳氏額娘,如今卻又喚另一個女人額娘,這種滋味,他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德額娘,您還不知道呢,今天四哥還偷偷問我這些禮物您喜不喜歡,您猜兒子怎麼說?」胤祐見母子兩人實在尷尬,只好開口道,「德額娘你若是沒猜對,就給兒子和四哥繡一個荷包。」
「依我看你就惦記著那荷包的,」德嬪本有些不快,但是聽到七阿哥此言,面上也露出了笑,「得,德額娘就給你和老四秀一個荷包,你說說,你都怎麼騙你四哥的。」
「那哪能叫騙,」胤祐聞言露出撿到便宜的笑,「我就告訴四哥,說額娘喜歡琉璃珠,還喜歡九連環。」
德嬪掩嘴笑道,「好你個小七,我看這是你喜歡吧,該不是你上回給了你十四弟一個布老虎,至今還惦記著吧。」
坐在一邊的成嬪聞言也笑了起來。
德嬪又與胤禛說了好一會兒話,見天色不早,才讓兩個阿哥跪安,母子二人雖說比不上其他母子間的親密,但也不算尷尬。
月上柳梢頭,胤祐踩著青石路,對胤禛道,「四哥,今天晚上我去你那睡吧,書上說,這叫…抵足而眠,四哥,對不對。」
胤禛偏頭看著月色下的少年,心頭的陰鬱散了不少,「走吧。」
月色把兩人的影子越拉越長,最後,兩道影子似乎糾纏在一起般,親密不可分。
第12章 成長 …
「主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出宮去了,」福多猶豫的看了眼自家安靜的站在書案前練習書法的主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怎麼想的,這兩年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關係頗好,難道主子沒有想過十三阿哥會取代自己地位的一天嗎?
胤祐頭也不抬,手腕一動,一個大大的福字躍然紙上,他放下毛筆,細細端詳這個字,覺得能過得眼後才抬頭看向福多,「去給爺把筆洗了。」
「 庶,」福多見自家主子這個表情,知道自己這話超出了做奴才的本分,也不敢再多言,接了毛筆安靜的退了出去。
待福多退下,胤祐讓屋子其他伺候的奴才也退了下去。對於這位歷史上的十三爺,他的好感頗多,至少比之於三阿哥大阿哥好感要多很多,這個人是你待他真心好,他也會對你十分真,而且他是雍正帝最為信任的兄弟。
經過九龍奪嫡後雍正唯一信任的弟弟,除了他對雍正忠心外,更有自身的本事,不然即使他再忠心,雍正也不會重用一個愚昧之人。
只是十三阿哥以後會養在德妃面下,卻與不受德妃喜愛的四阿哥走得近,十四阿哥與四阿哥一母同胞兄弟,卻與八阿哥走得近,這些大清的皇子們實在不是常人的腦子可以去度量的。
伸手收起桌上的紙,胤祐歎了口氣,如今太子已經有了太子妃,與大阿哥之間更是不合,而四阿哥現在掛著太子黨的名頭,出宮必定不是單純的玩鬧,他又何必摻和這些事情。忠心於四阿哥的弟弟有十三,而他只需要做一個依賴哥哥,但是稍顯平庸的皇子便好。
佟佳氏去後,他陪著那個孩子睡了幾個晚上,雖說不能讓胤禛消去失去額娘的痛苦,但是至少不會讓他一個人覺得孤單,胤禛這些年待自己一直很不錯,他又何必去算計太多的東西?
康熙三十年,本就是後宮中不平靜的一年,有妃嬪提了位分,選秀女的日子也近了,太子與大阿哥之間的不合,做牆頭草的三阿哥,立場不明顯的八阿哥等人,還有完全不參與之中的五阿哥與自己。
十三阿哥在康熙面前頗為受寵,才五歲便被康熙誇聰慧。
端起桌上的一倍熱茶暖著有些涼的手,十三阿哥的額娘敏貴妃似乎頗為受寵,也難怪康熙高看十三阿哥幾眼。
揭開茶蓋,淡淡的茶香傳入鼻息間,胤祐緊了緊身上的狐裘,推開窗子,看到的便是院子裡厚厚的積雪,這麼大的雪,胤禛帶著才五歲的胤祥出宮做什麼?
後世的史料記載阿哥無論寒暑都要學習,到了這才知道並不是這般,至少在下這麼大的雪時,康熙還是讓自己的兒子待在屋子裡。所以歷史的記載,往往帶了些不實,真相到底如何,除了當事人,別人又怎麼會完全清楚?
走進院子的小路子此時正看到站在窗前的胤佑,忙上前請安,「奴才給七阿哥請安。」
「起來吧,」胤祐見是四阿哥身邊的人,面上帶了一絲笑意,「小路子,可是四哥有什麼話要你帶給爺?」
小路子起身後,掏出幾個用紙包著的包,討巧道,「回七阿哥,這是主子與十三阿哥叫奴才給您帶回來的民間小吃,主子說,早點叫奴才給七阿哥您帶回來,免得時間晚了,七阿哥您吃了不消食。」
「有勞四哥惦記了,」胤祐親手接過小路子手上的民間小吃,賞了他一錠銀子,又囑咐他盡心伺候主子才讓他退下去。
胤祐打開紙包,一個紙包裡包著半隻烤鴨,一個紙包裡包著酥糖,甚至還帶了兩隻糖葫蘆,另外幾個包裡還包著些零碎的小玩意兒。
看著這些東西,胤祐有些失笑,胤禛還真把他當成小孩子哄了,捻起一塊酥糖放進口中,雖說有些甜膩,但是卻有著宮中那些細緻玩意兒沒有的味道。
烤鴨的味道很正宗,比他前世吃到的還要好吃,只是放得久了些,有些涼還有些硬。
「主子,」福多走進屋內,見到自家主子正毫無顧忌的吃著這些吃食,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主子,這些東西…」
「無礙,四哥的人,爺放心,」胤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說吧,有什麼事?」
「八阿哥派人來送了梅花糕來,請主子品嚐。」
胤祐聞言道,「起來吧,人在那?」
「奴才叫他在前廳候著,」福多站起身,退到一邊。
「把這裡收拾了,」胤祐起身走到門口,對候在門外的宮女道,「去叫八弟的人把東西送過來。」
「是,」宮女福了福,往前廳方向走去。
胤祐坐回鋪了毛皮的椅子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這兩年來,八阿哥在宮裡站得也算穩,待他也很客氣,平時得了什麼東西也會往他這裡送一份,但是胤祐卻有些不解,胤祀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不願插手他們皇子間的爭鬥,為何還要把東西往他這裡送,這完全就是吃力不討好。
「奴才給七阿哥請安,」進來的奴才不算陌生,平日裡也在八阿哥身邊伺候,胤祐收回視線,抬了抬手,「起來吧,有勞八弟費心了。」
小太監聞言忙道,「七阿哥嚴重了。」
胤祐客氣兩句,賞了他些東西便讓他退下了。他揭開提籃蓋子,看著裡面兩碟糕點,輕輕的歎口氣,這些人怎麼都惦記著叫奴才送吃的給自己,難不成自己就只會吃了麼?
梅花糕的味道清香不膩,味道很是不錯,只是剛剛吃了酥糖和烤鴨,胤祐吃了兩塊便吃不下,端起茶喝了兩口,才覺得喉嚨舒服了。
「奴才給主子請安,」小太監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起,」八阿哥面色和煦的問道,「七阿哥可收了?」他坐在書案邊,手上正拿著一本《禮記》。
「回主子,七阿哥說很喜歡,」小太監站起身,埋首道,「只是奴才去的時候,看到四阿哥的人從裡面出來。」
胤祀聞言輕笑,「四哥倒也是有心,」他翻了一頁書後問道,「你可知道是四阿哥身邊哪一個?」
小太監道,「是常在四阿哥身邊伺候的小路子。」
「小路子,」胤祀瞇了瞇眼,放下手中的書,「你退下吧。」
「庶,」小太監退出去後,才覺得剛才那瞬間八阿哥身上的氣勢驚人。冷風灌進他脖子裡,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今年的冬天,可是格外的冷。
胤禛帶著胤祥回到宮裡,不過五歲大的胤祥跟在胤禛身後道,「四哥,我們去七哥那裡吧。」
「這麼晚了,你該回去了,不然敏額娘會擔心的,」胤禛說著就準備送胤祥回宮。
「可是七哥前些日子答應說要給我畫一隻小豬的,」胤祥有些不甘心,「七哥說,會給我畫一隻很胖很胖的小豬。」
胤禛無奈道,「你七哥前些日子生了病,等他好了,四哥叫他馬上給你畫,好不好?」自從前些日子胤祥發現七弟兩年前給他畫的一隻小狗,便一直心心唸唸的想要一隻小豬,到現在還沒有忘記小豬的事情。
「七哥病了,現在怎麼樣了?」胤祥聽到說胤祐病了,也不吵著要畫兒,「那等七哥好了在給我畫。」
胤禛頷首,「嗯,到時候四哥幫你找七哥要,但是最近幾天你不能去煩你七哥,知道嗎?」
胤祥答應後,胤禛送胤祥回了敏貴妃處,轉身卻往太子的毓慶宮走去,雪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第13章 扎團 …
康熙三十年冬天雪下得似乎特別的大,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不少,後宮不平靜,朝堂上似乎也鬧得厲害,黨羽之爭,大阿哥想爭儲位,太子自然不會讓他得逞,明珠與索額圖明裡暗裡爭來斗去。如今太子與大阿哥都在拉攏還沒有成年的阿哥,也不知道是自己打上了無能的標籤,還是母家勢力不大,太子與大阿哥兩邊都沒有在自己身上花太多精力,不過好歹也免了麻煩。
見雪小了,胤祐攏緊身上的狐裘,頂著雪往永和宮趕,無論怎麼樣,這孝道是不能忘的。
如今德妃居永和宮主位,好在成嬪向來與她關係不錯,加之並不受帝寵,所以德妃待成嬪也不薄。倒是成嬪覺得自己沒用,進宮這麼久,不受帝王恩寵,還不能給自己孩子健康的身體,他小小年紀在各位阿哥中間周旋,還要時時注意不能參與黨羽之爭。
成嬪不是一個善妒與激烈的女子,她甘於平靜,對康熙敬多於愛,唯一的念想便是懂事的兒子。聽到身邊嬤嬤報七阿哥請安時,她心喜卻又心疼,這麼大的雪怎麼還趕過來,萬一受涼了摔倒了怎麼辦?
「快讓七阿哥進屋,」成嬪語氣舉止仍舊端莊,只是語氣間染上一些急切,當看到七阿哥進屋後,才勉強壓下眼中的喜意,「胤祐,今兒下這麼大的雪,怎麼還到這邊來?」
胤祐給成嬪請安後,接過成嬪身邊宮女呈上的暖手爐抱在懷中,笑嘻嘻道,「額娘,兒子這幾日都沒有來給額娘請安,想額娘了。」
「就你會說話,」成嬪眼眶微微一紅,很快恢復常態,「這幾日雖說不用去上學,你可要記得不能把功課落下,聖上自小好學,你該好好學習聖上敏而好學的習慣。」
「兒子記下了,」胤祐哪會看不出成嬪眼底的想念,便招了福多上前,「額娘,這是前兩日四哥與十三弟去宮外時給兒臣帶回的一些小玩意兒,兒臣瞧著有趣,就選了些給額娘帶來。不是什麼精細玩意兒,不過也勝在帶了些趣兒。」
胤祐這話說完,福多便機靈的雙手舉著托盤跪在成嬪面前,成嬪一眼瞧去,原是兩個面人,還有一些小玩意兒,這些都是她沒進宮前見過的,她伸手拿過一隻面人,這是一個憨態可掬的娃娃,看起來倒有兩分胤祐的影子。
「快收起來,」成嬪面上露出一絲笑意,她身邊的嬤嬤忙接過托盤,心知主子定是心喜,所以動作也是小心翼翼。
嬤嬤剛把東西收好,簾子外就響起一陣動靜,兩母子轉頭看去,正是德妃帶著兩個宮女太監進來,又是一陣請安後,屋子裡才靜下來。
德妃在上首坐下,也拉著成嬪坐了,才道,「姐姐,我們何須這般客氣,我也是聽到小七來了,便過來瞧瞧,昨兒老四來請安,沒瞧見小七,我還以為小七與老四鬧彆扭了呢。」
胤祐一聽,心知對方是來探自己口風的,面上露出一絲怒意,「原來四哥昨兒就來給德額娘請安了,竟是沒叫我一起,德額娘,四哥定是嫌棄我了。」
「瞧瞧這個小沒良心的,你四哥哪會兒得了點好處沒有記著你,」德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按我說啊,就該把你今天說的話告訴老四,看他以後還把好玩意兒給你不。」
「可別,」胤祐討饒,「德額娘,兒子就說著玩,您可別告訴四哥,萬一四哥真生氣了,兒子不就要日日纏著德額娘你幫著說和麼?」
德妃聽得這話,偏頭看向安靜坐在一邊的成嬪,取笑道,「姐姐,你看看,小七是在威脅我呢。「成嬪聞言便道,「娘娘,你就別順著這潑皮,他啊,就是仗著您慣著他,才這般沒有規矩。」
就在這會兒,太監來報,四阿哥來請安。
德妃臉色越加溫和,這個兒子對她雖然不親,但是禮節上卻半點不差,待四阿哥進屋,她和顏悅色的叫奴才給四阿哥看座。
胤禛坐在胤祐身邊,見到胤祐肩頭雪花化開留下的水漬,眉頭皺了皺。
德妃與四阿哥之間的對話頗有些一問一答的意味,胤祐見場面有些冷,也適時插一下話,以免場面尷尬。
「額娘,」門外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孩子聲音,就見簾子一閃,一個圓團衝到了德妃面前,抱住她的腿不撒手。
胤禛看了眼這個小孩,乾巴巴的叫了聲,「十四弟。」
小孩兒卻只是扭了扭身子,沒有搭理他。
德妃也沒注意這麼一件小事,理了理胤禎因為奔跑有些亂的衣服,動作十分溫柔與小心。
胤禛面無異色的低下頭,胤祐卻注意到他的食指彎了彎,但是又很快放開,他偏頭看向胤禎,日後的大將軍王此時也不過是個三歲小屁孩,只不過這個孩子以後與自己一母同胞不親,反倒與八爺黨混得爛熟。
過了一會兒,胤禎才放開德妃,坐在一邊玩著一個布老虎,完全沒有搭理胤禛與胤祐的意思。
德妃的注意力一大半都分到了十四阿哥身上,胤祐眼見情況不對,便起身告辭,而四阿哥也跟著藉機告辭了。
出了永和宮,胤祐與胤禛的太監各自為主子撐著傘,胤祐偏頭望去,傘遮住了胤禛的臉,他不知道胤禛此時是傷心,還是憤怒,又或者麻木。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看到三位阿哥在玩雪,胤祐停下腳步,有些迷茫的想,原來這些阿哥們這麼早就開始扎團了麼?
三個玩雪的阿哥,正是八阿哥,九阿哥與十阿哥,九阿哥與十阿哥年紀相仿,但是並沒有到無逸齋上課,而是在兆祥所,八阿哥明明與這兩個阿哥不在一起,怎麼會與這兩個阿哥感情這麼好?
三位阿哥見到胤禛與胤祐,停下玩鬧,上前給兩人打千,胤禛與胤祐回了一禮後,竟是相顧無言。
胤祐看著三位阿哥紅彤彤的臉頰,便開口道,「不要玩太久,天兒寒,回去後叫奴才給你們熬些驅寒的湯喝。」
「多謝七哥關心,弟弟們省得,」八阿哥聞言一笑,白皙的臉頓時多了幾分柔和,「七阿哥前些日子生了病,還得多多注意。」
「勞你記掛著,」胤祐伸手拍拍三位阿哥肩頭的雪,「我也該回去了,三位弟弟可別忘了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