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胤祐左腳的馬靴已經被血染紅了半邊,他想像不到原本嬌生慣養的七弟是如何在受了傷後忍著痛騎在馬背上與敵人交戰幾個時辰。即使疼痛難忍,也仍舊騎在高頭大馬上,直到敵人退去。

他那個不願參與宮闈之事,不願參與黨派之爭的弟弟,原來竟是如此一個男兒。他的心中,不知是痛還是喜,不知是因為不瞭解而遺憾還是因為七弟有這樣一面而欣賞。

「軍醫,七阿哥怎麼樣了?」胤禛看著那因為烈酒消毒後,皮肉發白的傷口,不忍再看,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回四阿哥,待七阿哥傷好後,走路會與以前一樣,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軍醫見慣了戰場上的各種傷口,但是因為面前要醫治的人是位阿哥,所以動作也多了些小心翼翼:「只是最近兩天七阿哥可能會發熱,用了藥也就沒事了。」

「知道了,你趕緊用藥吧,」胤禛深吸兩口氣,在一旁坐下,才發覺自己的手竟是抖得厲害。坐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慢慢起身出賬去看那些受傷的將士。

孫思克還沒到七阿哥賬前,就遇到了四阿哥,見四阿哥臉色不好,行禮後道:「見過四阿哥,不知七阿哥傷勢如何?」他心裡很是敬佩這幾位阿哥,原本以為這幾位是來混軍功的,沒想到上陣後半點不輸人。更讓他敬佩的是七阿哥,原本有太監宮女伺候的皇子竟然在受傷後堅持這麼久,他多多少少有些明白那些士兵們為何在剛才拐著彎問七阿哥的傷勢了。

只是可惜這位阿哥沒有繼承權,不然這幾位阿哥恐怕鬥得更加的厲害。思及此,孫思克心裡一個冷顫,方才反應過來自己揣測皇室之事,這可是一項大罪。

「有勞將軍擔憂七弟,軍營說並無大礙,只是缺了兩根足趾。」胤禛又想起了那血淋淋的皮肉,還有那挨著腳趾出也被砍去的骨肉,眉頭再次皺起,戰場那麼亂,七弟的腳趾此時怕也是找不回來了,不知是被踩進了血土裡,還是與其他將士屍首一起焚了。

孫思克聞言,只好說了些勸慰的話,其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對於普通士兵來講,上戰場別說掉兩根足趾,就連缺胳膊斷腿那也是常事。只是對一位阿哥來說,缺了兩根腳趾便是大事。看了眼面色不好看的四阿哥,孫思克心中歎息,這位爺與七阿哥交好,難怪臉色這麼難看。

「竟是缺了兩根足趾麼?!」胤祀看著床上之人,眼神掃過那已經包紮好的傷處,面色變了又變,居多的是擔憂與關心。

軍醫見八阿哥面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言。

「你看顧著七哥,若是出了什麼事,只怕皇阿瑪那便饒不過你。」伸手拉了被子蓋住胤祐的身子,只留了那隻手上的腳,胤祀聲音有些沉,「該用什麼就用什麼,若是缺了什麼,可以到四哥或者爺這裡問問。」

「庶,」軍醫額頭沁出汗意,卻不敢去擦,這位八阿哥看起來挺溫和的人,怎麼就這麼兩句話卻讓他心裡驚懼起來?

當夜,葛爾丹拔營就逃,孫思克四阿哥八阿哥得到消息後,立刻部署兵力,準備追擊葛爾丹。

原本昏睡的胤祐也從床上爬了起來,因為此時的他是鑲黃旗統領,除非他爬不起來,不然就沒有理由不去。若是因為自己讓鑲黃旗的士兵們蒙羞,只怕即使回去了,鑲黃旗的子弟們也會在心裡不滿於自己。

「七哥,你身上有傷,怎麼能…」胤祀見胤祐由士兵扶著上了馬,忍不住多看了胤祐左腳兩眼,心裡暗暗著急,只是想到胤祐的身份和那些複雜的關係網,終究沒有說下去。

「八弟不用擔心,只是點小傷,」胤祐笑了笑,面色發白。

一旁的胤禛握著韁繩的手緊了又緊,看著胤祐蒼白的臉色,最終只是道:「路上要多多小心。」他不能讓胤祐留下來,這樣只會讓鑲黃旗人對胤祐不滿,所以即使此刻胤祐疼得不能忍,他也只能由七弟一道前往,這是屬於七弟的榮濤與責任。

而追擊路上,胤禛一直相伴與胤祐身邊,而胤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也騎馬離在兩人不遠處。

葛爾丹見清軍追了上來,忙奪路北逃,但是清軍殺紅了眼,竟是在追出十多公里後,追上了葛爾丹以及殘餘兵力。整夜激戰到天亮,葛爾丹領著幾十個騎兵逃走,葛爾丹之妻被殺,剩下三千士兵投降於大清。

清晨的太陽升起,胤祐抬頭望著東方,紅光映紅了整片大地,就連地上的鮮血也變得更加的燦爛奪目,這便是康熙年間征討准葛爾最大的一場戰役了。

康熙坐在帳中,看著七阿哥受傷的戰報,把原本讓大阿哥胤褆到昭莫多犒賞大軍的旨意留中不發,想了想,下了另一道旨意。

幾日後,聖旨下,四阿哥七阿哥暫時留於軍中,犒賞大軍,與聖旨同到的,還有康熙帶來的一個太醫。

八阿哥收拾好了東西,跟傳令軍一道離開軍營。他翻身上馬,看著由老四扶著來送行的胤祐,突然笑道,「四哥七哥,回京後兄弟們好好的喝一場。」

「沒問題,」胤祐豪爽一笑,對胤祀原本的防備減了不少。

胤祀見狀笑容更加的燦爛,沖二人抱了抱拳,一拉韁繩,調轉馬頭離開,直到走出很遠,才慢慢的回過頭去看那熱鬧的軍營,看著那已經看不清身形的人影,眼中帶著一絲絲的惆悵與遺憾,若是當初自己沒有那般的算計與猶豫,七哥是否會如相信老四般相信自己?

「回去吧,」胤禛攔腰扶住胤祐,「少了幾根腳趾,就不要亂跑了。」

胤祐靠著胤禛一蹦一蹦得往回走,「四哥,歧視殘疾人是可恥的。」

胤禛攔著胤祐腰的手緊了緊,再慢慢的鬆開,語氣平淡道:「你要是再敢缺什麼,我就無視你而不是歧視。」

胤祐悲傷的想,自己來了清朝,對著你那半光的腦門都沒有歧視,你竟然還敢瞧不起我缺了兩根腳趾?!這位未來的雍正帝原來不僅心眼小,嘴還很毒!

當天夜裡,西路軍殺豬宰羊,胤祐也一瘸一拐的與眾將士喝酒,雖然走路的姿勢實在難看,但是全軍上下無一人嘲笑,看他的眼神也是敬佩居多。

全軍上下幾乎高興了一整夜,胤祐原本腳痛,走路還偷偷的齜牙咧嘴,醉酒後竟是要與其他將士唱歌跳舞,被胤禛忍無可忍的拉著坐下。

旁邊坐著的費揚古與其他幾位副將見狀,都狀似什麼也沒有看見,心裡對這兩兄弟之間的親密關係有了個譜。畢竟關係若是不好,性子冷淡的四阿哥哪會對七阿哥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

第二日胤祐醒來後,就覺得自己腦袋疼,左腳疼,倒吸了兩口冷氣,才艱難的準備起身,誰知旁邊多了一隻手把他扶了起來。

「四哥?」胤祐見胤禛面色不怎麼好看,乾咳了一聲。

胤禛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幫著胤祐穿了衣褲,洗了臉才讓門外的士兵去叫太醫。

胤祐見這個狀況,知道肯定是自己惹到這位小心眼四哥,於是乖乖的坐在床上,乖乖的由老太醫拆自己繃帶,甚至連對方用銀針戳自己腳背,他也咬著牙忍了。

「七阿哥,你忍著些,奴才替你用銀針活血,日後免得你年老落下毛病,」老太醫一邊說,一邊又在胤祐的腳背還有小腿上戳下好幾根細長的銀針。

胤祐瞥了眼自己那本來畸形,結果又少了兩根腳趾的左腳,「現在這腳還不叫沒毛病?」

太醫聞言一噎,手下動作倒也不緩,不過那視線落到那腳上時,心裡不得不承認這位七阿哥說的是事情,這隻腳確實已經有毛病了。

在旁邊坐著的胤禛朝胤祐望去,見他說這句話時面色很平靜,並沒有憤怒或者悲傷之意,才慢慢的放下心來。他記得幾年前的一個冬天,老九鞭打一個小太監,胤祐上前說了幾句,便被老九罵瘸子,那時候的他正站在十步外的地方替七弟心疼,卻因為怕七弟的額娘被宜妃找麻煩,便硬生生的忍著沒有出來幫七弟出頭。

後來老九與七弟一直不和,言語上也不恭敬,直到成嬪升了妃位才稍稍好了一些。

喝了一口沒有多少滋味的茶壓下心頭的怒意,胤禛走到胤祐身邊,手放到胤祐的肩頭:「不會再有毛病的。」

胤祐本就不是太在意這些,只是胤禛出言安慰,他抬頭對胤禛笑,伸手拍了拍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我不怕,四哥不用為我擔心。」

掌心的暖意讓胤禛心生戰慄,另一隻蓋在這隻手上,然後慢慢握緊,「你不怕,我也擔心,只求著日後你的腿無病無痛便好。」

胤祐本因為胤禛握住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但是聽到胤禛這話後,原本的不自在化為說不出的感動,在這個世間,除了成妃與胤禛,還有誰真正的關心他?

「謝謝你,四哥。」此生從小到大,他受胤禛的照顧良多,此時回想起來,便覺得與胤禛交好,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事,不是因為胤禛是未來的雍正皇帝,而是因為他真正的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胤禛原本不好看的臉色,緩緩的露出一絲笑意。

康熙三十五年七月,朔漠勒石平定。七月底費揚古率軍押解三千餘俘虜回朝,四阿哥與七阿哥同時隨大軍歸京,最終在十月回到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歷史上犒賞大軍的是老大。終於把打仗部分扯過去了,內流滿面,廢材表示非常激動嗷嗷嗷嗷↖(^ω^)↗

第42章 誰更重要?

康熙三十五年,四阿哥七阿哥回京,聖上大悅,賞賜不斷,二人生母皆受帝賜。

胤祐回宮後就向康熙述職,梳洗後又趕去向成妃請安,成妃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走路不自然的樣子,便紅了眼眶。七阿哥在戰場上受傷的消息她早已知道,如今見著胤祐這個樣子,終究是難受。只是看著四周的宮女太監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胤祐見成妃這個模樣,心頭一暖,陪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陪著她用完午膳才回了自己的住所。

大阿哥聽著下面人傳來的消息,看著單子上一樣樣的賞賜,冷笑道:「老四和那沒用的老七這次倒出了個大風頭。」按理說,太子監國,犒軍之事本應交給作為長子的他,沒用到皇阿瑪竟然交給了老四與老七。

老七在軍營裡待了一段時日,讓他去也說得過去,讓老四留下犒軍又算什麼意思?他在六年前就已經隨軍攻打葛爾丹,這次又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難道還及不上老四麼?

「大阿哥,以奴才看,萬歲爺只怕是為太子造勢,」一個幕僚有些猶豫的開口:「四阿哥是太子那邊的人,萬歲爺向來偏寵太子…」

大阿哥恨恨的捶捶桌角,臉色陰沉得難看,皇阿瑪,我立下這麼多功勞,還比不過那愛褻玩閹人的老二麼?!

毓慶宮裡,太子心情明顯很好,他原本對老四這次還有些忌憚,不過看著回宮不久就找機會給自己請安的老四,心裡那死猜忌也壓在了心底:「老四這次辛苦了,都瘦了不少。」

「多謝太子掛礙,」胤禛大致講了行軍中遇到的一些事情,隱晦的表示出對自己留下犒軍有些不解,態度恭敬卻不諂媚。

「皇阿瑪自是英明,我等做兒子的按著他命令做事便好,」太子喝了一口茶:「老四你做得很好。」這次他有意想辦法讓老八與老四在一起,就是為了壓制老大老八,看來這步棋走得不錯。

胤禛抬了抬眼簾,隨即低頭喝茶,「太子所言甚是。」

太子聞言一笑:「我聽說七弟腳受了傷,情況怎麼樣了?」

胤禛放下茶杯,微微皺眉答道:「七弟在戰場上手了傷,斷了足趾,參戰後又趕著回京,如今腳傷還未痊癒,只怕是還要將養幾日。」

竟是身體殘缺了麼?太子嘴角的弧度加大,很快又換上擔憂的表情,「我那還有些補身子的藥,便有勞四弟幫我替七弟捎去,待我空閒下來,就去看望七弟。」

「我在這便替七弟謝過太子了,」胤禛面露感激之意。

太子見狀微笑,他知老四與老七交好,這番不過是賣老四一個面子,至於原本腳有疾如今還缺了足趾的弟弟,怕是沒有多少造化了。

胤祐傷口已經不痛,只是現在開始結疤,總是讓人忍不住撓癢,而且還需穿鬆軟的鞋襪。他坐在屋裡,索性脫了左腳上的鞋,靠著太師椅上懶洋洋的翻著一本遊記。

「主子,四阿哥來了,」福多見自家主子這副懶散的樣子,便要上前替他穿好鞋。

「別動,爺就這樣,請四哥進來,你去把皇阿瑪賜下來的新茶泡上,」胤祐揮揮手,懶得這麼折騰,反正是在胤禛面前,他也懶得自己折騰自己遭罪。

「庶,」福多見主子發話,也沒辦法,只退了出去,卻替自家主子如此信任四阿哥隱隱有些擔憂。

胤禛一進門,就看到太師椅上,某人左腳赤裸的露在外面,手中還捧著一本書,旁邊的矮几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一邊還有兩盤看起來讓人起食慾的點心,慵懶至極。

「你倒是會享受,」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胤禛原本擔心那顆擔憂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偷得浮生半日閒,」胤祐放下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難得回來享受,我自然不能浪費了。」

「我看你是懶病犯了,」胤禛失笑,視線掃過那仍舊纏繞著繃帶的左腳:「這幾日你別去戶部,免得傷口又化膿。」本來六月底傷口已經大好,誰知七月又出戰,然後又是趕路回京,原本打好的傷在路上化膿流血,有時候晚上他都能聽到胤祐在夢裡疼得哼哼的聲音,到了白天,卻是上了藥又與繼續前行,彷彿夜裡的疼痛都是假的。

在路上他有時想,若是太子受了這種傷,誰還敢急著趕路而不顧太子身體?可是受傷的是七弟,他不僅要隨大軍前行,就連一聲抱怨也不能有,不然就會是仗著軍功橫行無盡,又或者是七阿哥行為不端,肆意妄為。這種想法在他腦子裡紮了根,消不去也說不出。

恰在這時,福多端了茶上來,胤禛喝了一口茶,見胤祐沒有反對自己之前話的意思,便又道:「剛才太子叫我帶了些補藥給你,我已經交給福多了。」

胤祐之前見胤禛面色不好,便沒有說話,此時見胤禛似乎沒有異色,才慢悠悠的換個坐姿:「我會找機會謝過的,四哥剛回來不與府中人好好聚聚。」

「府裡上下打理得很好,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胤禛面色淡然,取了一塊點心咬了一口,略有些甜,他渾淪吞下,又喝了口茶。

見他這樣,胤祐知道他與府裡的女人想必沒有多少感情,便笑著道:「對了,四哥,皇阿瑪已經下旨給我建府了,就隔著你不遠,日後我來你府上可就方便了。」

「得,你就算著我來著,」胤禛笑了笑,卻又想起皇阿瑪已經把納喇氏指給胤祐,心情又悶了兩分,勉強笑著道:「待你有了福晉側福晉,便不會記得往四哥府上走了。」

胤祐皺眉,潛意識裡,他對陌生的福晉並無多少感情,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只有一個嫡福晉,即使他不想多要其他女人,康熙也會賜給他,他不會矯情的為那現代所謂的一夫一妻制觸怒帝王,更何況在在清朝滿蒙八旗貴族子弟,有誰家裡沒有妾室,除非他想做一個異類。

他可以對未來屬於他的女人付到男人應有的責任,不主動在外面弄女人回來,但是卻沒有天真到身為阿哥還說什麼一夫一妻。更何況,那些女子也不見得不想做皇子的妻妾。在清朝男人眼中,女人就是生孩子的工具,而他只能做到的便是尊重她們。

本就是沒有感情結合在一起的彼此,哪又及得胤禛這些來待他的好?

想到這,胤祐認真的看向胤禛:「四哥你只有一個,與她們是不同的。」

胤禛聽到這話,原本不自覺握緊茶杯的手慢慢鬆開,輕輕的把茶杯擱下,胤禛複雜的笑開:「這便夠了。」

胤祐很少見胤禛露出這樣的笑,這張俊美冷漠的臉上,似乎與這樣的笑很不相襯,他心裡隱隱覺得有些難受,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終於變得越來越像一個高深莫測的人物,也許直到他成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時,便是誰也看不懂他了。

高處不勝寒的味道…胤祐驀然一笑,只要胤禛待他真一天,他便不會對胤禛虛假,若是接近胤禛是因為他是未來的帝王,此時的他早已經把這個看著長大的孩子放在了心裡。都說皇家無真情,自三歲起到現在,這個孩子不還是在後宮裡護了自己十多年麼?

「四哥,你有了福晉不一樣待我好麼?」胤祐身子微微側,頭往矮几方伸了伸,便離胤禛更加近:「我也是一樣的。」

靜靜的看著這張俊美的臉,胤禛突然想伸手撫上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但只是一瞬,他便揚起嘴角,伸手彈了彈胤祐的額頭:「那我便要好好瞧著,若是你待四哥不好,我便把你關進一間屋子裡,讓你看不到你府上的女人。」

斜睨了胤禛一樣,胤祐縮回腦袋,捧著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想著抬了抬下巴:「四哥你是沒有機會的。」

「沒有機會就好,」胤禛笑看著他,端起茶杯揭開蓋子,吹了一口水面的茶葉,眼眸中有什麼明明滅滅,最終化作一絲笑意。

胤祐瞥了眼胤禛,隱隱有種怪異的錯覺,心裡暗自感慨,難道自己是天生吃苦的命麼,回了宮喝點好茶,吃點精美點心,這心裡竟是七上八下忐忑難安了。

八阿哥府上,胤祀把幾張請柬交給身邊的一個太監,看著門外的眼光,面上露出微笑。

難得天氣如此之好,兄弟們都在京城裡,不一起好好聚聚又怎麼成呢?

第43章 醉酒

「主子,就是這了,」福多替胤祐打開轎簾,伸手就要去扶。

「得了,爺又不是連路都不能走了,」胤祐繞過福多的手,出了轎子,看了眼這個酒樓的招牌,便往裡走。

福多讓抬轎子的散了,忙跟了上去,這八爺訂的房間在樓上,自家爺腳上有傷,這麼一上去還不遭罪?

胤祐剛走到樓梯口,便見到胤祀從上面下來,面上還帶著一絲笑,「七哥,弟弟這次考慮不周,弟弟在這向你陪個不是。」說著,打了個千,伸出手,準備扶胤祐。

胤祐看了眼那只伸出來的手,毫不客氣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手臂處傳來的溫熱讓胤祀微愣,隨即笑著扶著胤祐上樓,樓上很安靜,只有一個房間傳出說話聲,看樣子已經來了好幾個兄弟了。

進了門,老大,老三,老五,老九,老十已經在了,胤祐把手收了回來,率先招呼了幾位兄弟。

「我還以為七弟會與太子,四弟一道前來,沒想到你竟是一個人來的,」三阿哥端著一個白瓷酒杯,偏著頭似笑非笑的瞅著胤祐,這麼小小一個動作,帶著讓人舒服的書卷氣。

「太子與四哥此事怕還有事情要做,」胤祐挑了一個空位坐了:「我這些日子也沒有去戶部,又怎麼能與四哥一道?」說完,看了眼老九與老十,「九弟與十弟今日不用讀書麼?」

「八哥設宴,做兄弟的又怎麼能不來,」九阿哥雖然面色頗淡,倒也不想以前那樣,明面兒上給胤祐擺臉色。

十阿哥倒是耿直,他撓著頭回答:「這麼半日不去,不會有什麼事的。」想到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十阿哥連眉頭都擠到了一處。

胤祐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他這個十弟倒是有些意思。

「七哥,這是店裡招牌酒之一,你嘗嘗?」胤祀親手倒了一杯酒,遞到胤祐面前,雖說是詢問的語氣,但是眼下這個情形胤祐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八弟客氣了,」胤祐雙手接過,放到鼻尖聞了聞,輕啜一口,遂笑道:「果真是好酒。」

大阿哥胤褆瞥了眼胤祐,面上的笑怎麼看怎麼缺了兩分真誠:「既是如此,今日我們不醉不歸,我敬七弟一杯。」

「不敢,」胤祐舉起酒杯,「弟弟我先乾為敬。」康熙的這些個兒子一個塞一個能耐,心眼卻也是一個塞一個小,老大即便是上了好幾次戰場,那心眼也大不了多少,他可不想再得罪這位,幾年前那件事沒準這位現在還記得呢,不然又怎會如此客氣的敬酒。

喝完整杯酒,胤祐才覺得這酒味道甘醇,的確是好酒。

「這酒叫佛香碧,入味甘甜回味無窮,」大阿哥見胤祐喝了,才笑著拿起另一個酒壺,倒了一杯,「這酒叫皇都春,秋露白,入口雖淡,但是後勁卻很足,七弟可敢嘗嘗?」舉起杯,便遞到了胤祐面前。

胤祐接過酒杯,笑言:「既是大哥親手所倒,做弟弟的又豈能推拒?」這個酒入口後,的確寡淡,他放下酒杯,心裡已經做好被這幾個兄弟灌醉的準備。

「七弟喝了大哥的就,三哥這杯酒你可願給面子?」三阿哥胤祉也親手倒了一杯,清冽的酒倒入杯中帶起好聽的聲音。

「這酒叫十洲春色,名兒起得不錯,想必酒也是好喝的。」把酒推到胤祐面前,胤祉笑容沒有半分變化。

胤祐也不惱,笑著接過酒杯,仰頭喝下後才道:「在軍營裡喝燒刀子烈得很,今日終於解了酒饞。」他倒不怕這幾個耍什麼手段,且不說太子與四阿哥要來,他也不怕喝醉,喝了幾杯再裝醉也不是什麼難事。

九阿哥胤禟在一旁看著,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取了旁邊一個酒壺,倒了一杯,「都說一壺扶頭酒,泓澄瀉玉壺,七哥不如嘗嘗。」

扶頭酒,酒如其名,酒性很烈,九阿哥倒也不怕灌醉這位哥哥。

五阿哥手執一杯千日春,並不加入這幾個人的勸酒行列中,獨自安安靜靜的喝著。他眼見著胤祐自進門便笑著喝了好幾杯酒,頭偏向窗外,看著兩頂轎子落在酒樓門口。

快速收回視線,他看著臉頰已經微紅的七阿哥,還有仍舊在灌酒的幾個人,低頭喝杯中的酒。

「這酒叫玉髓…」

「我就說這屋子怎麼這般熱鬧,原來竟是你們已經喝了起來,」太子一身錦袍,笑望著九阿哥手中的酒杯與胤祐微紅的臉頰,「虧得我早早趕過來,早知如此,我不若等你們喝得半醉,再過來看你們笑話。」

胤禛目光微涼的看著九阿哥那只握著酒杯的手,眼中有著一絲寒意九阿哥聞言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給太子請安。

胤祐也鬆了一口氣,起身迎了太子與胤禛坐下,才有機會拿筷子塞了點吃食到肚子,至於其他幾個人都在言笑晏晏。

「七哥,這道水晶鴨舌味道不錯,」坐在他右邊的十阿哥把盤子往胤祐面前移了移:「我平日裡來這,都要點這道菜。」

胤祐挑了一筷子吃了,味道的確很好,他笑著對十阿哥點頭:「果真很不錯。」看著十阿哥肉墩墩憨厚的樣子,心裡對這位十阿哥好感多了一層。至少比老九要可愛多了,這兩位額娘母家身份都高,難怪一個倨傲,一個耿直。

十阿哥也跟著笑了笑,埋頭繼續吃東西,他年紀不大,所以也不好杯中之物,倒是對食物的興趣更大些。

胤禛坐在胤祐左邊,見他笑得傻乎乎的,叫人端了一碗白露銀耳湯放到他面前:「喝點湯,緩緩胃。」他知道來之前其他幾個兄弟已經灌了胤祐的酒,此時胃怕是受不住。

胤祐對這些甜湯不感興趣,不過倒也拿起勺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只是腦子此時有些暈乎乎的。

桌上的幾人,雖是兄弟,卻相互算計,就連喝兩杯酒,也是話裡有話,恨不得一句話就套死你。

現在大阿哥弱了太子一籌,但是後宮裡又有太子褻玩太監的傳言,只是不知真假,而康熙也不曾問過。這就只有兩種可能了,一是有心人傳的謠言,二便是康熙把這事壓了下來。

胤祐偏頭看向太子,太子此時不過二十多歲,眉眼生得極為好看,行事進退有度,只是稍顯奢侈,與他心目中只知酒色的無能之輩差異非常大。

酒過三巡,兄弟間該聚的也聚了,擠兌的也擠兌夠了,一個個的便開始告辭,胤祐也跟著走人,誰知剛站起身,腦子一晃,竟是一個踉蹌,幸好身邊有人扶住了他。

「七哥小心,」胤祀聲音溫和清潤,十分好聽:「別摔著了。」

《天祐(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