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班嫿當即點頭,「我把恆弟也帶上。」
「乖孩子。」陰氏笑了笑,沒有再說其他的。自從女兒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以後,她就擔心女兒心裡受不了,所以現在也不想拘著她學規矩,能快活一天就算一天吧。
「冤枉啊!」
班家的馬車行路到一邊的時候,突然衝出一個身穿孝衣,頭戴孝帕的中年女人,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瘦小可憐的孩子,哭哭啼啼跪作一團。
「怎麼回事?」班淮掀開馬車簾子,看著跪在他馬車前又是喊冤,又是磕頭的一大兩小,頓時覺得頭都大了。侯府的護衛攔在馬車前,不然這形跡可疑的三人靠近馬車。
「大人,民婦有冤,求大人替民婦伸冤!」
她舉高手裡的狀紙,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冤字,不知道這字是用人血還是畜生血寫的,看起來有些滲人。班淮忍不住往後坐了坐,「這怎麼回事?」
「青天大老爺,求您救救命婦的丈夫,同縣縣令草菅人命,官官相護,民婦丈夫死得冤枉啊!」
班淮乾咳一聲,招來身邊的隨侍,「同縣在什麼地方?」
「侯爺,同縣在薛州,」隨侍小聲道,「薛州刺史是趙仲。」
「趙仲……」班淮瞇眼想了一會兒,「那不是趙家二郎嗎?」
長隨:「正是趙家二公子。」
說起來他們家與趙家也頗有淵源,當年與嫿嫿指腹為婚的,便是趙家三郎,只可惜趙家三郎夭折後,這門親事自然就不再提起。這些年,他們班家與趙家仍舊還有來往,只是關係終究不如以往了。
「大人!」
中年女人見班淮竟沒有搭理她,哭得更加淒慘,「大人,求您發一發慈悲心,幫一幫民婦!」
「等等!」班淮被這個女人哭得有些頭大,「你若是有冤屈,當去刑部或是大理寺。」
中年婦人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連客套話都不說,直接就拒絕了她。
「我就是一個閒散侯爺,沒實權,說話不管用。就算我帶你去衙門,也沒人稀罕搭理我,」班淮擺了擺手,「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去大理寺門口敲一敲鳴冤鼓。」
說完,也不等中年婦人反應過來,就讓護衛把這三人抬到一邊,乘坐馬車大搖大擺的離去了。
喊冤的婦人:……
圍觀的老百姓:……
第一次聽到親口說自己沒實權,說話不管用的貴族。
班嫿掀起簾子,看著被護衛架在一邊,看起來像是還沒反應過來的中年婦人,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在看什麼?」
「看剛才喊冤的那個人。」班嫿想了想,「我覺得她有些奇怪。」
「當然奇怪,」陰氏冷笑,「一個為亡夫喊冤的女人,為了趕到京城,肯定是風餐飲露,神情疲倦。兩個孩子失去父親,必定倉皇又難過,你覺得他們符合這些?」
班嫿放下簾子:「那她是騙我們的?」
「她做什麼不重要,」陰氏神情顯得很平靜,「重要的是我們心裡有數。」
「哦。」
班嫿一臉受教,再次掀開簾子,看到對面有人騎著馬過來了。
此人面若好女,玉冠束髮,玄衣加身,袍角流光浮動,原來竟是繡娘在袍角暗繡了一朵朵祥雲。
作者有話要說:班淮:找誰都別找我,我是紈褲~
第19章 任性的侯爺
「姐!」
班恆一路小跑衝動班嫿的院子,打斷了女說書先生正在進行的故事,接過丫鬟倒的茶,連喝幾大口後才道:「人我已經查到了。」
班嫿揮手讓無關人員全都退了出去,雙手往茶几上重重一拍:「是誰?」
「忠平伯的長子,謝重錦。」班恆喝完整整一盞茶,才勉強喘過氣來,「就是三年前考中狀元,然而去外地任職的那個。謝啟臨眼睛摔壞一隻後,他就調職回京了,昨天才剛到京城。」
「姐,你讓我查他幹什麼?」班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忽然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班嫿:「你不會是看他長得好,就那什麼什麼吧?」
「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正常的東西,」班嫿拍開班恆準備拿點心的手,「你姐在你心中,就這樣兒?」
班恆茫然,不是這樣是哪樣兒啊?
班嫿覺得自己有些手癢,差一點就拍在了班恆那張傻兮兮的臉上。不過她還是忍不住了,見他跑得滿頭是汗,把手帕往他手裡一扔,「你說,忠平伯府造反的可能有多大?」
「姐,你覺得就忠平伯府那個德行,能拿什麼造反?」班恆瞪大眼睛,「我知道你不待見這一家人,但是這種屎盆子往他家腦袋上扣,對屎盆子是個侮辱。」
「你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班嫿剝著瓜子,扔掉殼把仁兒放在小銀碗裡,「天下穿黑衣的男人那麼多,也不一定就是他。」
「也許是其他地方的人舉旗造反,一呼百應……」班恆突然頓住,「不太對啊,這樣出多大的事情,才會讓四方列強舉旗造反?」
「新帝繼位,地位不穩,民怨沸天,」陰氏走進院子,坐到兄妹二人對面,「如今蔣家的天下,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穩當。」
當今皇帝性奢靡,好大喜功,甚至縱容皇后娘家人賣官賣爵,民間早有不滿的聲音出現,只是朝中官員把這些流言都壓了下來。可是能壓得了一時,難道還能壓一輩子?
「母親,你說我們要不要把姐做的夢,告訴祖母?」班恆摸了摸頭,「反正我們腦子不好使,不如讓祖母來想想辦法?」
「不行。」陰氏當即反對,「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你祖母。」
「為什麼?」班恆不解,「我們解決不了的事情,不交給祖母,還交給誰?」
「你祖母不僅僅是你們的祖母,還是蔣家的大長公主,她年紀大了,若是讓她知道蔣家王朝會被人推翻,你讓她老人家如果接受?」陰氏沒好氣道,「你平時多去給你祖母請安,多陪陪她老人家,其他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班恆乖乖點頭,「我記住了。」順手把桌上銀碗裡的瓜子仁倒進自己嘴裡。
「班恆!」班嫿見自己剝的瓜子仁沒了,差點沒把裝點心的盤子扣在班恆的腦袋上,「你一個大老爺們,還搶我的瓜子仁。」
「我是你弟,不是大老爺們,」班恆從椅子上蹦起來,「再說給我剝幾粒瓜子怎麼了,以後我還要娶個給我剝瓜子兒的媳婦呢。」
「呸!美得你呢,」班嫿雙手叉腰,「我若是找了你這麼一個夫君,肯定天天抽你。」
「那你想要找什麼樣的夫君,給你剝瓜子兒的?」班恆蹦躂著逃開,「你這才叫做夢呢。」
陰氏看著這對兒女吵吵鬧鬧的樣子,忍不住搖頭失笑,家裡有下人不用,兩人經常為了這種小事吵吵鬧鬧,真不知道這沒事找事的性子隨了哪個。
大街上,班淮帶著隨時護衛在外面亂晃,這手鐲水色好,給夫人買回去,這髮釵看著漂亮,給女兒買回去,這幾本書寫得好,給兒子捎幾本。由於近來他買東西的時間多,又不以勢壓人,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不欺負做生意的商販,所以班大侯爺在大業朝奢侈品一條街上,十分受掌櫃與堂倌歡迎,真恨不得他天天來。
「侯爺,這琉璃盞是今年剛到的貨,雖然比不上宮裡的精緻,但也有幾分雅趣,」掌櫃熱情地給班淮介紹一盞星辰琉璃盞,「夜裡點上後,就像是有星星落在了地上,貴府的女眷一定會很喜歡。」
班淮看了眼這琉璃盞,做工還算上乘,便道:「多少錢?」
「侯爺,您是我們的老熟客了,小的要誰的高價,也不敢要您的呀,」掌櫃看了眼四周,小聲道,「別人要肯定是一千兩,如果是您要,我收六百八十八兩,也算是討個吉利。」
「行,等下你安排人送我的府上,」班淮點了點頭,轉頭看到牆上掛著一幅麻姑賀壽圖,他想起母親向來喜歡字畫古玩,便道,「這幅畫要多少錢?」
「侯爺……這幅畫已經有人定下來了,您看要不要看看別的?」掌櫃陪笑道,「小的這就讓人去取畫,讓您慢慢挑。」
「那就算了。」班淮覺得有些可惜,這幅畫寓意很好,送給母親再合適不過了。
「若是侯爺想要,晚輩便把這幅畫贈予您,」一個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只要侯爺不嫌棄就好。」
班淮回頭看清來人:「容伯爺。」
容瑕朝班淮行了一個晚輩禮,轉頭對堂倌道,「把畫裝好,送給班侯爺。」
「這怎麼使得,既然此畫是容伯爺挑好的,我又怎麼能奪人所好。」班淮雖然年齡比容瑕大,品級比容瑕高,但是卻不是願意佔小輩便宜的人。
「侯爺客氣了,」容瑕再度行了一個晚輩之禮,「這幅畫能讓您看中,便是它的緣分,您若是推辭不受,那便是看不起晚輩了。」
論口才,十個班淮也比不上半個容瑕,所以最後班淮還是把這幅畫收下來了。好歹他還記得自己不能白拿人好處,所以決定請這個大方、知禮、俊秀的年輕晚輩去吃飯,去京城裡消費最高的望月樓。
容瑕不僅沒有嫌棄他是個閒散侯爺,反而一路上對他極為尊重,這讓班淮對他的印象從一個很厲害的年輕伯爺到挺討喜的年輕人,最後好感度直達這小子太對我胃口,我家兒子就是渣渣的地步。
望月樓的堂倌跟班淮也很熟,看到他就熱情地招呼兩人到樓上坐。
班淮上樓梯的時候,對引路的堂倌道,「我記得你媳婦快要生孩子了?」
「回侯爺,我家娘子已經生了,可惜是個丫頭。」堂倌臉上不帶多少喜氣,「勞您問了。」
「丫頭也好,」班淮在兜裡摸了摸,拿出兩顆花生大小的銀葫蘆遞給堂倌,「這個拿給你家丫頭壓枕頭,保佑她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侯爺,小的哪敢要……」
「沒事,這本就是我拿來送小輩的,」班淮一副「吾家有萬金,行止隨心」的模樣,「拿去吧。」
「謝、謝侯爺!」堂倌接過兩粒銀葫蘆,滿臉的感激。
容瑕看著班淮與堂倌之間的往來,臉上笑意更深。兩人在包廂裡坐下後,容瑕道,「侯爺真心善。」
「倒不是我心善,」班淮搖了搖頭,喝了口茶道,「我若不開這個口,那個丫頭可能活不了。」
對於他們貴族來說,多養一個女兒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對於普通人,尤其是一心求子卻得了女兒的普通百姓而言,這個女兒便是多餘的。早年他游手好閒去郊外玩耍時,曾目睹一老婦把死去的親孫女扔到橋下,只為了讓她遭受千人踩萬人踏,這樣才不會有女兒敢再投生到她家。
此事過後,他回去嚇得生了一場病,喝了好幾副安神藥才緩過來。
容瑕倒是沒有想到班淮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愣了一下,「可見侯爺還是心善的。」
班淮擺了擺手,不欲再談此事。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班淮沒喝幾口酒,酒勁兒便上了頭,跟容瑕說著一些漫無邊際的廢話,難得的是,容瑕竟然也能把話接上,不愧是譽滿天下的容公子。
「忠平伯府那群王八蛋,還想讓嫡長子到戶部任職,他想得美!」班淮把酒樽往桌上重重一放,「他們這麼欺負我閨女,還想當事情沒發生,沒門!窗戶都沒有!」
容瑕想起京城的傳聞,班侯爺最是寵愛長女,當初忠平伯嫡次子跟煙花女子私奔後,班侯爺當即去忠平伯府退了婚,還把忠平伯府砸得亂七八糟,甚至連大門都換了。後來謝啟臨找回來以後,還挨了無數次黑打,忠平伯去告御狀,說這是靜亭侯一家人幹的,只可惜沒有證據,皇上又偏心靜亭侯府,這事就不了了之。
「晚輩也覺得謝家長子不適合到戶部,」成安伯給班淮滿上酒,「您覺得他去哪裡任職比較好?」
「任個屁的職,最好賦閒在家才好!」班淮醉醺醺地罵道,「讓他抱著他爹回家吃奶去吧。」
班淮雖然沒有學到他武將老爹行兵打仗的本事,不過罵人的本事倒是學去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吾家有萬金,行止隨心」可以理解為,我有錢,任性!
第20章 這一場好戲
班嫿跟班恆鬧過一場以後,就以鍛煉他身體為由,拖著他陪自己去買東西。姐弟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兩人走到門口一看,兩個小廝正扶著他們父親下馬車,父親醉醺醺的模樣,明顯是去喝了酒。
「姐,母親出門了沒有?」班恆往大門後望了一眼,父親這副模樣如果被母親看見也不知道母親會不會生氣。
「沒,母親剛才說要去午睡。」班嫿同情地看了眼班恆,正準備與班恆一起上前扶班淮,馬車裡又走出一個人來。
「郡主,世子,」容瑕整了整衣衫,對姐弟倆歉然道,「方纔在下與侯爺用飯食,不小心讓他多飲了幾杯酒,實在抱歉。」
「有勞伯爺把家父送回來,」班嫿覺得這事怪不到容瑕頭上,她父親的酒量有多差,她是知道的。她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父親竟然能與容伯爺湊在了一塊兒,這就像貓跟天鵝待在一塊兒玩耍,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彆扭,「家父不善酒力,若是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請伯爺不要放在心上。」
「郡主言重,侯爺並無冒犯的地方,」容瑕看班淮已經被小廝扶進了轎子,便道,「侯爺已經安全送到,在下告辭。」
「伯爺,不如留下用些茶點再走,」班恆走了過來,朝容瑕一作揖,「伯爺,請。」
「怎好再叨擾……」
「容伯爺,」坐進轎子裡的班淮從轎窗伸出腦袋,醉醺醺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咳,」班恆乾咳一聲,「伯爺,不要客氣,請!」
班嫿默默捂臉,扭頭示意小廝們盡快把她父親抬進內院去,至於其他的就交給她母親操心去吧。
「那容某便厚顏打擾了。」
容瑕跟著姐弟兩人走進門,這是他第一次進班家大門,班家裡面的樣子與他想像中差不多,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府邸既豪華又精緻,名花異樹,雕樑畫棟。若是要進入二門,還要通過一條九曲回橋,橋下是清澈的湖泊,金色錦鯉悠閒自在地擺著尾巴,看起來又肥又懶。但是班家的下人卻比他想像中有規矩,不像某幾個與皇室沾親帶故的人家,雖花團錦簇卻連下人都管不好。
想來這是侯夫人的功勞了,據傳當年大公主十分喜歡靜亭侯夫人,便特意替兒子把人求娶了過來。好在靜亭侯雖一事無成,閒散度日,但是對夫人卻極好,便是他也聽人說過靜亭侯夫人年輕時有多伶俐有多美。
他看了眼班家姐弟,不過這對姐弟性子可能比較隨靜亭侯?
三人在湖中的觀景亭落座,班恆最不耐跟人文縐縐的說話,但是跟容瑕沒說幾句話後,他便與容瑕稱兄道弟起來。原因無他,只因為這位說話實在太對胃口了,雖然文采斐然卻不在他面前弔書袋子,脾性也比那些盛名在外的文人才子對人胃口,他總算明白父親為什麼能跟這人坐在一塊吃飯喝酒了。
「只恨不能早日與容兄結識,」班恆端起茶杯,「來,我以茶代酒,敬容兄一杯。」
「班兄客氣。」容瑕端起茶杯,與班恆碰了一下杯,仰頭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爽快,我最不耐別人講究喝茶那些破規矩,」班恆道,「口渴了就大口喝,不渴時就慢慢品,哪那麼多破規矩。」
「班兄是爽利人,容某不如,」容瑕端起茶壺,給兩人倒好茶,轉頭見班嫿單手托著下巴不說話,便把她杯子裡涼掉的茶水倒掉,續上溫茶水,「郡主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班嫿眨了眨眼,擺手道,「我對你們男人的話題沒興趣。」
容瑕忍俊不禁:「郡主對什麼感興趣。」
「珠寶首飾,越漂亮的東西我越喜歡,」班嫿歎口氣,一臉感慨,「人生苦短,想到天下還有那麼多漂亮的珠寶首飾不屬於我,我就覺得心疼。」
「咳咳咳咳!」班恆連咳好幾聲,我的親姐姐,你可長點心吧,你的名聲都差成什麼樣兒了?還敢明著說自己喜歡珠寶首飾這種俗氣的東西,咱不能裝得高雅一點嗎?
班嫿白了他一眼,把「牛嚼牡丹」這種行為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人,沒資格嫌棄她。
容瑕裝作沒有看見姐弟倆之間的小眼神,反而笑道:「郡主美貌傾城,確實只有世間最美麗的珠寶才能配你。」
班嫿眼睛頓時笑成月牙,這個世間果然還是長得漂亮嘴又甜的男人才討人喜歡。
「容伯爺,這道點心味道不錯,你嘗嘗。」班嫿把擺在自己面前一道淺綠色的糕點推到容瑕面前。這道點心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做起來十分耗費精力,一盤點心做下來,就要耗費近百兩銀子,只不過因為她喜好這個,所以府裡每個月都要特意做幾次這道點心。
「多謝。」容瑕用銀筷夾了一個放到嘴裡,糕點味道很淡,還帶著淡淡的茶香味以及……春天青草遍地的味道,這種味道容瑕不好形容,但是味道確實非常好。
「很好吃,」容瑕喝了一口茶,擦了擦嘴角,「貴府的廚子手藝實在精湛。」
班嫿看了看盤子中還剩下四塊,用筷子挑走一塊,把盤子又往容瑕面前推了推,「喜歡就吃多點。」
容瑕看出班嫿眼底那點捨不得,然後拿著筷子慢慢地十分享受地把三塊點心都吃了下去。
班嫿的心情很複雜,自己喜歡的東西別人喜歡很高興,可是自己一個月限量供應的點心,就這麼讓人吃掉四塊,她又覺得心口有些疼。
她摸了摸下巴,難道這就是話本裡描述的「痛並快樂著」?
容瑕在靜亭侯府待了整整一個多時辰,回到自己府上時,臉上還笑著的。
「伯爺,您今日是遇到了什麼好事麼?」他的近身伺候小廝端熱水過來伺候他洗手擦臉,「小的好久不曾看你這麼開心過了。」
「搶了一個小丫頭的點心吃,算不算好事。」容瑕擦乾淨手,拿了一本書躺靠在軟榻上,「去告訴廚房,晚膳少備些。」
「是。」小廝心裡犯疑,他們家伯爺現在是怎麼了,連小姑娘的點心也搶,這要是傳出去,可怎麼辦喲?
大業朝會規矩是三日小朝會,五日大朝會,像靜亭侯這種領了一個閒差,連點卯都不願意去的吃乾飯份子,只有大朝會的時,才去朝會上現現身,站在人堆裡湊個人數。
不過今日的大朝會他卻格外的精神抖擻,不僅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就連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他走進人群,看到忠平伯以後,朝他飛了一個鄙夷的眼神,轉頭與另外幾位閒散侯爺站在一塊。
忠平伯被靜亭侯這麼瞥了一眼,卻又不能瞥回去,更不能打他,整個人憋屈無比。沒過一會兒,他又看到班淮與幾個朝中蝗蟲嘰嘰咕咕說著什麼,還時不時往他這邊瞅來瞅去,忠平伯心中怒火更甚,這些不事生產,整日游手好閒的蝗蟲有什麼資格說他的壞話?
「哎,聽說沒有,王大人家的小妾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哎喲,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麼不注意身體,嘖嘖嘖。」
「這算什麼,那個平時總是義正言辭的李御史,前兩天還去逛妓院,被我家小廝看得清清楚楚。」
「你家小廝去那種煙花之地幹什麼?」
「那百花苑的酒好喝,我讓小廝給我買幾罈子回來不行?」
「水清啊,聽說你最近入手了不少好東西,尊夫人不管著你了?」
「我家夫人最是溫柔不過,什麼時候管過我了?」
幾位閒散侯爺本是在聊一些八卦,但是在忠平伯看來,他們一會說一會笑的樣子,就是在說他壞話,他把手裡的板笏死死捏著,擔心自己會忍不住衝過去給班淮一板子。
「靜!」一個太監走了進來,擊掌道,「諸位大人,陛下駕臨。」
大堂上頓時安靜下來,諸位朝臣按序排位,再不見剛才的半點閒散。
朝會進行到一半後,站在皇帝身邊的王德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班淮一隻腳跨了出去,可是有其他人動作比他更快。
「陛下,臣有事啟奏。」站出來的是那個前幾天去過妓館的李御史。
「臣要參忠平伯長子謝重錦在平州任職期間,徇私舞弊,縱容下屬魚肉百姓,無為官之德,實乃朝中蛀蟲。」
班淮原本不太待見這位李御史,覺得他長得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相。現在聽到他參了謝家人,覺得他那尖下巴是才睿智,那不太好看的腮幫子,也是智慧,連整個人都順眼了起來。
「陛下,此事微臣也有所耳聞。身為大業的官員,微臣祈求皇上徹查此事。」
這一次站出來的,是當朝左相嚴暉。
雖然陛下更信任石右相,但是這件事連嚴暉都站了出來,只怕不查也要查了。
班淮搓了搓手,勉強壓制著心底的激動之情,這可真是一場好戲,既熱鬧又精彩。
作者有話要說:班淮:撕,撕得再響些。
第21章 崩潰
「陛下,犬子雖無經世之才,但也一心為民,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等受天下人唾罵之事,請陛下明鑒!」
「你倒是想得美,天下有幾人知道你謝家人的名諱?」班淮陰陽怪氣道,「便是想要天下人都罵你,你還沒那能耐呢。」
「班水清!」忠平伯忍無可忍地怒道,「我已經忍你多時,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忠平伯不必如此動怒,」班淮歎口氣,「罷了,我也不願意跟你計較這等小事。謝家大郎譽滿天下,世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就對了吧?」
「你、你……」忠平伯覺得班淮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在羞辱他謝家,氣急之下,竟揚起板笏衝了上去。
「忠平伯,使不得!」
有個文臣叫了一聲,朝堂上頓時亂了起來,還是其中一個人動作比較快,攔在了班淮面前,只是此人手臂被重重挨了一下子。
「天子腳下,你竟敢在朝堂之上動手,究竟有沒有把陛下放在眼裡?!」班淮連忙把攔在自己面前的成安伯往後拉了拉,免得忠平伯繼續發瘋傷人。
旁邊站著的武將上前將忠平伯反手一扭,就把他摁在了地上。
「忠平伯,得罪了。」
武將看了眼班淮與忠平伯,板著一張臉退回了原位。
「成安伯,你的手臂沒事吧?」班淮見忠平伯已經趴在了地上,轉頭看著容瑕又是愧疚又是感激,「這事我連累了你,實在是抱歉。」
「侯爺言重,」容瑕看了眼忠平伯,朝他作揖道,「忠平伯,你與靜亭侯同朝為官,有什麼誤會說出來就好。如此動怒,恐傷身心!」
「哼!」坐在上首的雲慶帝沉著臉重重一拍御座,「以朕看,他這是惱羞成怒,不把朕放在眼裡。」
「陛下,臣無意冒犯天顏,只是靜亭侯實在欺人太甚,整日找微臣的麻煩,微臣實在忍受不了,才一時衝動犯下如此大錯,請陛下明察。」忠平伯被武將往地上一摔,已經清醒過來,聽到陛下動怒,他心中後悔不已,也更加恨整日與他過不去的班淮。
雲慶帝知道兩家的恩怨,在他看來,班嫿是個討人喜歡的晚輩,雖然他不會讓自己兒子去娶,但這並不代表他能看著其他人下了班嫿的面子。班嫿是誰,他的表侄女,大長公主的孫女,與皇家沾親帶故,嫁給謝家嫡次子,那叫低嫁。
哪知道謝家嫡次子竟然跟煙花女子私奔,這不僅是打了班嫿的臉,也打了他的臉。
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他寵愛班嫿,但是他寵愛的後輩卻被人逃婚了,這是不把他看在眼裡,還是嘲笑他沒眼光,寵愛一個被男人逃婚的小姑娘?
班淮作為班嫿的父親,諷刺他幾句又怎麼了,他兒子逃婚的時候沒見他這麼激動,這會兒聽了幾句閒話,便要當朝毆打一個爵位比他高的侯爺,簡直藐視朝堂。
雲慶帝不高興了,有小情緒了,所以忠平伯所說的話,在他心裡都成了廢話。
他看也不看忠平伯一眼,對左相嚴暉道:「既如此,便由你徹查此事,大理寺與刑部協助。早案子沒有查出來之前,謝重錦暫時關押進天牢,不得讓人探視!」
「陛下!」
忠平伯頹然地跪在了大殿上,聲音顫抖道:「陛下,犬子冤枉啊!」
「冤不冤枉,只有等事情查清楚了才知道。」雲慶帝不耐地站起身,「退朝!」
「恭送陛下。」
忠平伯茫然地跪坐在地,早知道會這樣,他便不該把長子調回京城。次子壞了一隻眼睛,長子又要被關押進天牢,他們謝家究竟招惹了哪路邪神?
「忠平伯,你還不走?」
忠平伯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眼跟他說話的武將,茫然地往殿外走去。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回頭看著這個武將:「如果我沒有記錯,曹將軍似乎是靜亭公舊部?」
曹將軍摸一摸下巴上的胡茬,「早年末將確實是大長公主駙馬的舊部,忠平伯問這些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