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利落地打著方向盤, 寧韻然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喂!你不是左臂骨折了嗎?這麼快就好了?怎麼能開車?」
莫雲舟的唇角還是勾著,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你知不知道車禍之後, 是誰把你從車裡抱出來的?」莫雲舟勾著唇角反問。
「陸毓生說是你……」
「我的胳膊如果真的骨折了, 還能把你抱出來?」莫雲舟輕笑了一聲。
寧韻然傻眼了:「陸毓生那個小王八蛋騙我!」
「只是被玻璃劃傷了而已。」
車子正好行到了十字路口,莫雲舟停下來, 臉上的笑意忽然完全收了起來。
「寧韻然,如果這一次又有人要把我們撞死,你怕不怕?」
寧韻然心中一陣下沉, 立刻向後看, 後面只有一輛家用車,車裡坐著一家人,還有一隻狗伸出窗外吐舌頭。
根本就沒有莫雲舟所說的有人跟蹤他們。
「你不嚇唬人會死嗎!」寧韻然強忍住揍他的衝動。
「那你知道是誰要殺我嗎?」莫雲舟的聲音還是那樣, 沒有起伏, 有點冷。
他是很嚴肅地在和寧韻然討論這個問題。
寧韻然暗自倒抽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不能衝動, 不能說任何關於案子的事情, 不能暗示對方很可能是縱合萬象集團背後的大毒梟秦耀出手了。
「天知道你惹到誰了。」寧韻然轉過頭去, 看著窗外。
「你為什麼叫顧長銘『顧大哥',叫我卻直接我的名字'莫雲舟'?」莫雲舟的話題轉得讓寧韻然回不過神來。
「……好吧, 莫大哥還有什麼吩咐嗎?」
抖M你個玻璃心!這都能計較?
「誰要當你大哥。」莫雲舟的聲音還是涼涼的。
寧韻然不說話了。
「叫一聲『雲舟'來聽聽。」
寧韻然的心尖又被對方勾了一下。
「不叫。」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你回家了知道給顧長銘打電話,卻從來沒想過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莫雲舟又說。
我的蒼天大地,人家顧長銘叫她回到家了打個電話報平安有什麼不妥嗎?這都能計較?莫雲舟你咋不上天?
「我沒你手機號。」
「又在睜眼說瞎話了。你記性那麼好, 不需要手機通訊錄, 你能把所有見過的手機號碼都記下來。」
寧韻然的心中像是被忽然撞了一下, 全身都緊張了起來。
莫雲舟什麼時候發現的?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記性很好的樣子啊!
「幾百年才用一次的手機號碼,我怎麼可能記得。」
忽然之間,莫雲舟一個轉彎,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寧韻然看著他冷峻的側臉,意識到了什麼,再度回頭。
這一次,她看見的不是什麼一家三口帶狗出遊的家用車,而是一輛黑色的SUV。
「它是在跟著我們嗎?」寧韻然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對。兩個街道了。」
莫雲舟冷靜地向前。
他故意避開了隧道,行駛在人多的街道上。甚至於故意掉頭,而那輛車黑色SUV卻仍舊跟著他們。
「又是上次要殺你的人,他們還不死心嗎?我們現在立刻報警!」寧韻然一直看著後視鏡,這輛車跟著他們的目的更加明顯了。
「這裡是鬧市,街道上車很多,他們也不好下手。前面就是南山公寓,我送你回去。等你下車了,我會處理。」莫雲舟的表情冷靜卻嚴肅。
「你處理?你怎麼處理?撞回去嗎?現在就該立刻報警!讓警察立刻來保護你!」
「我會報警,但你現在馬上下車。他們的目標是我,越少不想幹的人牽扯進去越好。」
莫雲舟將車開到了南山公寓的門口,停了下來,立刻打開車門:「下車,回家。」
寧韻然一眼就看見那輛車停在了不遠處,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她將門又關上,冷聲說:「這裡是小區門口,來往車輛也多,他們不敢下手。你就在這裡打電話報警,等警察來!」
「你又不喜歡我,幹什麼坐在車裡陪著我死啊?」莫雲舟將車門打開,要將寧韻然推下去。
寧韻然卻一把抓住車頂的把手,不下去:「我就要在這裡坐著!等警察來!你馬上打電話報警!」
她急的臉都要紅了。
「你既然不喜歡我,就不是我的人。我不需要你陪我同生共死搞得這麼大架勢。」
莫雲舟冷著臉,直接去掰寧韻然抓著扶手的手指,要將她推出去。
這男人力氣很大,沒兩下她的手就被掰開了,她轉而拽住椅背不肯鬆手。
「莫雲舟!我叫你打電話報警你沒聽見嗎!」寧韻然不明白他到底在執著什麼。
「我說你不喜歡我就給我下車,你沒聽見嗎?」莫雲舟不光是聲音,連目光都冷得厲害。
寧韻然咬牙切齒:「我喜歡你可以了吧?你現在能報警了……」
驀地,那個要把自己推出去的男人忽然將她一把抱了過來,狠狠地親了她一下。
寧韻然驚得魂都要飛出來了。
在那一剎那,她忽然反應過來了。
「老子踹死你!」她再懶得管他身上到底有沒有傷,直接上拳頭砸他的臉。用的絕對是拳擊台上的力道,她寧韻然從來不矯情,一拳揮出去就是奔著要他命的架勢。
莫雲舟瞇著眼睛笑著,這麼窄的空間,他倒是躲得很敏捷,躲不過去的,就直接伸手攔住寧韻然的拳頭,又要將她往懷裡拽。
「去你的!這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
寧韻然瞪圓了眼睛看著莫雲舟。
她的肩膀顫著,心臟跳動著,她真的以為那天在大橋上發生的一切會再來一次。
她真的很害怕莫雲舟出事的時候,她不在他的身邊。
「那輛車裡的,是我大姐請來保護我的保鏢。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在跟你開玩笑。」莫雲舟回答。
「如果這不是開玩笑,這是什麼?」寧韻然不想聽他說廢話,她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是她才剛要下車,就被對方一把抱住了。
「小寧……無論是誰要殺我,你心裡很清楚這樣的事情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寧韻然肩膀一僵,心裡的恐懼再度來襲。
「我不會讓與我無關的女人陪我患難與共。你如果喜歡我,我的一切都會告訴你,我相信你不是那種經不起壓力需要躲在男人羽翼下的脆弱女人。但同樣的,如果你不喜歡我,那麼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莫雲舟覆在她的耳邊說。
寧韻然的眼睛燙的厲害。
她整理了自己的呼吸,低聲道:「莫雲舟,我不說喜歡你,不代表我就與你無關。」
說完,她拉開莫雲舟的胳膊,從後座上拿回了自己的包,大步離開。
「可你已經說了。」莫雲舟笑著提醒她。
他的聲音微微上揚,心情很好。
寧韻然背對著他,直接給他比了個中指。
她回到了房間裡,關上窗,拉上窗簾,坐在桌前。
有太多人在沉默地觀察著她。
對面那個架著望遠鏡的傢伙,買外賣的路上跟著她的傢伙,甚至於監聽著她手機的人。
哪怕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她知道她也未必有隱私。
她起身,離開了房間,敲開了杜若的房門。
「我以為你死了。」杜若第一句話就扎心。
「我死了誰養你。」寧韻然輕哼了一聲。
寧韻然從她的角度描述了那一場車禍,然後說起了一件一直徘徊在她心頭的事。
「住院的時候,黃秘書來看我,和我閒聊了幾句。我說萬一被撞下橋,江水太深,我還來不及游出水面就被淹死了怎麼辦。黃秘書的回答很有意思。」
「他說什麼了?」杜若問。
「他說,『你們都被追過了橋中央,就算掉下去也不是江水深的地方了'。」寧韻然瞇著眼睛,看著杜若,「他怎麼知道我們出事的地方,是橋面的哪個位置?」
杜若的眉頭也蹙了起來:「有意思。」
「我在醫院裡的時候搜索了許多相關新聞,說的都是在跨江大橋橋面上發生了嚴重的交通事故,就算是有些媒體說了因為多次撞擊疑似謀殺之類的話,但並沒有提起是在橋面的什麼位置,黃秘書是怎麼知道我們出事的位置江水已經不深了呢?」寧韻然歪著腦袋說。
「嗯。」杜若點頭。
「再者,就算這個是看照片猜出來的,我注意了一下所有媒體發佈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車禍的近景,這樣的畫面比較抓眼球,但看不出車禍的具體位置。還有微博上幾個網友用手機拍攝下來的照片,從那個角度看過去,雖然能判斷已經不是江心,但也不能判斷橋下的江水深不深。」
「除非,有人明確告訴了黃秘書,你們就快過江了,就算撞你們下去,你們也未必死的了。」
「是的。所以你說……黃秘書會不會和那個卡車司機有關係?」寧韻然不是很肯定地說。
「確實很微妙。一般人就算看到車禍照片,也不會去過多聯想這個位置的橋下江水還深不深。除非有人很細緻地向他匯報了當時的情況。當然,也不排除黃秘書心思細膩。他跟著顧長銘很久,但是和周暖這種一直跟著顧長銘的不同,他是在顧長銘創業前期的IT公司解決了低價收購的危機之後來到顧長銘的身邊。」杜若說。
「這個時間很微妙。不是在顧長銘創業的時候就來,而是在顧長銘度過最大的危機之後進來的……凌睿一直都在懷疑,幫助顧長銘度過那次收購危機的,就是秦耀。所以我忍不住猜想,黃秘書是不是秦耀派來盯住顧長銘的。你想,顧長銘不可能直接打電話發郵件來聯繫秦耀,而秦耀要求顧長銘做什麼也應該有個聯絡人。這個聯絡人應該不是趙嫿栩,而是與顧長銘創業的時候無關的某個人。我覺得黃秘書很符合這個聯絡人的條件。」寧韻然說。
「我會向上級申請,對他進行調查,看他前段時間聯繫過哪些人。還有,深挖一下這個黃秘書的過去。」
寧韻然點了點頭,再次提醒杜若:「以及莫雲舟的人身安全也很要緊。現在梅沙倉的爭奪還沒有停止,莫雲舟仍舊是顧長銘的對手,顧長銘身後的秦耀只怕沒那麼輕易罷手。」
杜若撐著下巴,不發一言地看著寧韻然。
「杜師兄,怎麼了?」
「你認真思考的樣子讓我感覺很新奇。」
「我本來就有頭腦的好嗎?」寧韻然在心底嫌棄地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忽然想到什麼事情,「我原來的手機摔壞了,莫雲舟送了一個新的給我。杜師兄,你能幫我檢查一下嗎?」
「可以。不過莫雲舟還送你手機,應該只是因為你和他一起出的車禍,他心中內疚吧?」
「我不是早就向你匯報過了嗎,他對我有好感。」
提起這件事,寧韻然儘管臉上一副嚴肅客觀的樣子,但是心緒還是被那個名字挑了起來。
「那你喜歡他嗎?」杜若反問。
「幹嘛?你要寫進報告裡嗎?」寧韻然問。
杜若點了點頭:「寫啊。為什麼不寫?這樣才能正確評估你現在的處境。不過,如果你也喜歡莫雲舟的話,要注意一下了。」
「注意什麼?」
「別把自己弄得跟糙漢子一樣。你把莫雲舟的偏好度都帶歪了,哪天他要是忽然覺得大街上隨便拽一個摳腳大漢也貌美如花了,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寧韻然是拒絕的。
而此時的顧長銘正和趙嫿栩以及黃秘書在辦公室裡商談。
「你的意思是,莫雲舟有退出梅沙倉的意向?」趙嫿栩不解地說。
「這會不會是莫雲舟放出來的□□?」黃秘書也很懷疑。
「確實,從現在來看,雲晟雖然在梅沙倉的爭奪裡腹背受敵,但還沒有到要退出的地步。」
「也有可能是莫家還有陸家都怕繼續爭奪下去,莫雲舟會出事。莫雲舟是莫嚴賦老來得子,聽說非常寶貝。莫雲舟的大姐莫雲慧又嫁去了陸家,是不是莫雲慧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出事,所以勸說了丈夫,放棄梅沙倉?」趙嫿栩猜測說。
「這也不無可能。只是我們要做好準備,如果莫雲舟要退出,很可能會用他梅沙倉的股權搞一點事出來。」顧長銘回答。
「比如他要高價放出這些股份,讓我們和遠程宏大爭破頭?」趙嫿栩說。
顧長銘瞇著眼睛搖了搖頭:「不會這麼簡單。只能見招拆招了。」
當這個小會結束,趙嫿栩起身的時候,聽見黃秘書開口說:「秦先生的意思是,希望顧總不要有心理負擔,他相信你的把控能力。也批評了我,說我連顧總的意思都沒問就做主去搞莫雲舟,是我不對。所以,還請顧總安安心心地坐在這個位置上吧。但是以後我黃穎保證,什麼事情動手之前一定會跟您說一聲。」
說完,黃秘書點了點頭,就和趙嫿栩一起出去了。
走廊裡,趙嫿栩忍不住問黃秘書:「所以秦先生是真的還信任顧總?」
黃秘書笑了笑:「別傻了。秦先生誰也不信。」
趙嫿栩輕哼了一聲:「難道連黃秘書也不信?」
「當然。如果他信我,就不用把我的家人都扣在手上了。」
趙嫿栩閉上眼睛,無奈地一笑。
「倒是你,還是那句話,不要再做任何會傷害你和顧長銘之間默契度的事情了。你明明知道不管顧長銘是把寧韻然當妹妹,或者真的有男人對女人的心思,他都不會伸手碰她,那麼你還有什麼要斤斤計較的?我言盡於此。」
寧韻然來上班的時候,果然又在桌面上看到了一大束的花。
這是黃秘書代表整個公司對她的慰問。
事情還是很多,但是就像顧長銘教過她的,所有的東西都到快截止期的時候再交上去,這樣她被分配到的工作確實比之前少了許多。
週五的時候,一個大新聞空降,讓縱合萬象炸開了花。
那就是莫雲舟竟然用雲晟集團所掌控的梅沙倉百分之十的股權去低價換購了遠程宏大集團一個子公司天水煤礦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直接進入董事會。
這樣一來,遠程宏大集團成為了梅沙倉的第一大股東。
顧長銘低著頭,摁著眉心。
趙嫿栩坐在他的對面:「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幹。我們要想超過遠程宏大,就要下更大的血本,出幾倍的價格把還沒被遠程宏大控制的股份買回來。」
顧長銘看向黃秘書說:「秦先生的意思呢?還要爭嗎?現在人人都知道如果我們不放棄的話,梅沙倉的股價就會漲。就算我們用天價把剩下的股份拿到了,甚至於成為有絕對控制權的股東,到時候股價也會下跌,應該會跌破我們的買入價。無論怎樣,都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
「秦先生的意思是,再試一試。」黃秘書想了想說,「我們可以想辦法製造一些對梅沙倉不利的新聞,也可以假意釋放要出讓梅沙倉股權的消息,讓梅沙倉的熱度降下來。」
「我這邊還有幾個空殼公司可以用來接收秦先生的資金。」
「那麼你要小心。凌睿那邊隨時會突然襲擊,有任何紕漏,就會是大事。」顧長銘看向趙嫿栩說。
「放心。這些資源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和鋪墊。」趙嫿栩回答。
散會之後,趙嫿栩離開顧長銘的辦公室,看了一眼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的寧韻然。
她的側臉有一種很簡單很專注的氣質。
趙嫿栩扯起唇角無奈地一笑。
也許自己這麼多天以來的疑神疑鬼,真的完全只是出於對她的嫉妒。
她來到周曖的辦公室,看見這個小子正把兩條腿都架在桌面上,玩著手游不亦樂乎。
趙嫿栩敲了敲桌子說:「臭小子,你可真不是個好榜樣。」
周暖連手機都沒挪一下,笑笑說:「像是我們這種後台部門,哪裡像是嫿栩姐這樣需要出去衝鋒陷陣,好好養著自己就好。」
「養著自己?看我哪天不把你拿去搾油。」
「你來不就是問我對於寧韻然的監聽有什麼成果唄。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大料。」周暖還是繼續打著遊戲。
「你能有什麼大料?」趙嫿栩好笑地說。
「我怎麼沒有大料了?我告訴你,我們的敵人莫雲舟可喜歡寧韻然了。」周暖用略帶八卦的語調說。
「這個我早就察覺到了,還要你爆料。」
「你應該策劃一場美人計啊。讓寧韻然上去,把他迷得暈頭轉向,順帶把他剩下的梅沙倉的股權賣給我們。哈哈哈哈!」
「神經病。要是再打寧韻然的主意,你顧大哥必然要把我掃地出門。這才是你最想看到的吧?」趙嫿栩在周暖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哎呀!我死了!」
「技術不精,死了就死了唄!」
周暖扯了扯嘴角。
梅沙倉的爭奪還未平息,不久就傳來消息,說天水煤礦在哪裡又開發了一個新的礦區,股票一路高歌,這相當於莫雲舟用兩個億的梅沙倉股票換了天水煤礦五個多億。
就連趙嫿栩也不得不說:「真不知道這個莫雲舟到底是運氣太好了,還是他早就聽說了天水煤礦會有大動作。」
這天晚上,寧韻然還有幾封重要郵件沒有發出去,正在加班。
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寧韻然抬了抬眼皮,一看是莫雲舟的手機號,就直接把它摁掉了。
剛打了沒幾個字,又看見一條短信發過來。
劃開一看,又是那個抖M先生:你在哪裡?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飯。
寧韻然抿了抿嘴唇,直接發短信過去:我不想和你吃晚飯,看見你我就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