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順手從塑料袋裡拿了一個三明治,按在海利的臉上。
「要麼安靜的待著,要麼滾下去。」
海利笑著將三明治的包裝紙拆開,咬了一小口,隨即眉頭緊緊皺起。
「天啊,伊恩!這是什麼?難吃死了!裡面的番茄切片至少放了三天!」
伊恩仍舊看著曼寧醫生。他已經將臥室的窗簾拉上,摟著妻子,躺在床上看電視。
海利無聊地取出手機,刷著各種網頁。
他用手肘頂了頂伊恩,「嘿,猜猜看我看見什麼新聞了?」
「嗯哼?」伊恩也有些無聊,不介意聽海利說說新聞,只要他不胡言亂語就好。
「藝術評論家溫德爾將范·查特的新作批判得一無是處。說他的線條看起來瀟灑實際上刻意追求自由,顏色配比就像是嘈雜的鬧市,除了吸引眼球之外毫無美感。嘖嘖嘖,這個溫德爾的嘴巴還真是刻薄啊。」
「所謂藝術,不就是這些評論家說好就好,評論家說不好就不好嗎?」伊恩隨口說。
「哈哈。其實也有一定的鑒賞方式的。不過我不認同溫德爾的評論。因為……如果所有美都要被束縛在某種框架裡才能被稱之為『美』的話,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了。」
伊恩沒有說話。
因為難得的,他與海利的想法保持一致了。
「哎呀……」海利忽然叫了一聲。
伊恩下意識回過頭去,一片溫暖撞上了他的嘴唇。
當他驚覺過來那是什麼的時候,用力地按住對方的肩膀,狠狠推開。
但海利的力量執著得驚人。
他側過臉,更加囂張地吻著伊恩,用力地壓制著他。
伊恩第一次發覺原來自己在力量上竟然可以這麼不佔優勢。
耳邊迴盪起海利戲謔的「伊恩叔叔」,就像在嘲笑他已經老了一樣。
伊恩猛地抬起手肘,用力地壓向海利的肩頸之間,直到他不得不放開他的嘴唇,被伊恩狠狠壓在方向盤上。
「滾下去。」伊恩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
「我不要。我就要去參加射擊測試了,這是你應該給我的鼓勵!」海利像個任性的孩子,猛地抬起了伊恩的手肘。
如果海利不是他的搭檔,伊恩覺得自己真的會給手槍上膛,然後崩掉他的腦袋。
但是他真的忍受不了海利對他所做的事情。他再度抬起手肘,狠狠定向對方的小腹。
就像提前預知一般,海利用手頂住了伊恩的手肘,差一點順勢將它折到伊恩的身後。
「伊恩,你該不會自從回來之後,就沒有跟任何人滾過床單吧?」
海利的聲音是溫暖的,帶著微微的濕潤感。
伊恩再度選擇沉默。讓他上車就是錯誤。但是這樣的錯誤他卻不得不一犯再犯。
海利在笑,而且笑得很開心。
「如果我通過射擊測試了,伊恩叔叔是不是應該給我一些獎勵?」
伊恩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傢伙所謂的「獎勵」是什麼。
「伊恩,如果我能像你一樣百發百中的話,你是不是真的會把自己的後背交給我?」
海利的聲音很輕,卻有幾分難得的鄭重。
伊恩的心臟在那一刻沉了下去。他的後背嗎?
在戰場上,他一直默默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是別人的後背,但是最後所有他理應守護的人都沒有回來。而他也不知道誰能成為自己的後背。
「閉嘴。」
伊恩望向曼寧醫生的房間,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曼寧醫生也熄燈睡覺了。
這一切都很正常。
當然,伊恩根本沒指望過自己能找到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伊恩與海利的電話同時響了。
當伊恩聽到那個消息時,驚訝地看向海利。
「喂,你剛才說評論家溫德爾對范·查特作品的評價很苛刻?」
「……是啊。」
「評論是什麼時候發表的?」
「三天前。」
他們收到消息,評論家溫德爾也死了。
而且是死在一個藝術交流晚宴上。
伊恩不得不離開曼寧醫生家,前往晚宴會場。
但是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評論家溫德爾並非死在晚宴會場,而是晚宴的大樓上。
伊恩與海利來到這棟大酒店的頂樓,不少鑒證人員已經趕到,包括「小呆子」費恩·基汀和他的團隊。
風獵獵從他們的頭頂刮過,城市燈火閃爍,從樓頂望下去,彷彿凝視深淵。
海利閉上眼睛,拽住了伊恩的衣角。
「你聽。」
伊恩被他的神情所吸引,專注起來,似乎聽見隨著風聲傳來玻璃相撞時清脆的聲響。
費恩·基汀正帶著手套扒在樓頂的圍欄前。
他身形本來就小,在漆黑的夜裡,簡直像是要被風吹走一般。
「嘿,小心一點。」伊恩上前抓住了他。
費恩·基汀的眼鏡差一點掉下去,伊恩伸長手臂一把將它抓住,送了回來。
「你的反應可真快。」
費恩重新將眼鏡戴上,順帶托了托鏡架,那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伊恩有些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聲音是從下面傳來的。」
伊恩順著費恩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
有什麼掛在那裡,迎風搖擺,發出脆響。悅耳卻空洞,聽得越久就越像是無數碎片掠過心臟。
是評論家溫德爾。
不少人都駐足在酒店大樓下,就連記者也趕來了,鎂光燈的閃耀,即便在十幾樓之上的伊恩也覺得刺眼。
鑒證人員和前來協助的紐約警察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溫德爾的屍體拖了上來,其間差一點沒拽住繩索掉落下去,還好伊恩趕過去幫忙。
當伊恩看清楚溫德爾的時候,愣住了。
「溫德爾是女人?」伊恩看向海利。
海利揣著口袋悠哉悠哉走過來,低下頭看著這個仍舊身著晚禮服的女人,露出憐憫的神色,「我從沒有對你說過溫德爾是男人。」
伊恩歎了口氣。這位著名的藝術評論家溫德爾女士看起來大概五十歲左右,保養得當,臉上的皺紋不多。根據晚宴現場的照片,她的髮絲本該盤於腦後,現在卻完全散落開來。
最讓人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腰間、手臂間都綁著細繩,而繩子上則是各種五顏六色的玻璃碎片。
剛才伊恩與海利聽見的聲音,就是這些玻璃碎片發出來的。
「這些玻璃碎片應該不是晚禮服的一部分吧。」
伊恩心想這可千萬別是什麼標新立異的藝術創作。
「不是。你看晚宴現場的照片,溫德爾的晚禮服很正常。」
「你覺得這與保險推銷員亞當以及藝術經紀人阿曼達的案子有關聯嗎?這裡畢竟不是卡文迪許公園。」伊恩問海利。
「但卻和之前的案子有兩個十分重要的共同點。」海利的眼眸沉了下去。
伊恩本以為他還要賣個關子,等自己問他,他才會開口。
沒想到海利卻直接說了出來:「第一,溫德爾對范·查特的新作堅持負面評價。這樣的評價,我相信一定會影響到范·查特的心情。自己辛苦創作的作品不被認同,而且以溫德爾在藝術界的地位,她的評論自然會影響到許多人對范·查特新作的看法。第二,這個酒店十分有名,路過的人也很多。溫德爾的遺體就被掛在這棟樓的頂樓,雖然高了點,一旦有人看見她,就一定會引起轟動。這就是所謂的『展示』。第三,我剛才粗略地看了一下溫德爾的遺體,沒有出血,暫時看不見致命性傷口,這一點與亞當以及阿曼達的謀殺案一樣,看不見恨意,卻有一種精心佈局的感覺。」
伊恩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海利。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你認識溫德爾女士,對嗎?」
海利扯起唇角,「是的,我認識她。」
「不僅僅認識,事實上你還很欣賞她。」伊恩又說。
「很多人並不喜歡溫德爾。覺得她說話太不留情面,太苛刻。但我卻覺得這樣的她很好,在她的心裡,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沒有那麼多謬讚,以及虛偽的承迎。她只是很真實的毫無遮掩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而已。」海利的目光很悠長。
「但大多數時候,人們並不接受真實。」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對我說,『孩子,你擁有太出眾的外貌。這會讓外人看不清你,也會讓你看不清你自己』。她問我知不知道自己想要成為怎樣的人。我說,我不知道。她笑了,她說其實我知道。」
「哦,你想要成為怎樣的人?」伊恩淡淡地問。
「我想要成為你。正直、善良、富有同情心。我嚮往你,因為你擁有所以我想要的東西。而我們嚮往的,往往是自己到達不了的。」
「你把我形容得像是聖人。」
「你不是聖人。但溫德爾的話點醒了我。她讓我明白,我必須找到你,必須一直看著你,這樣的話不管我是否看明白自己,但至少我看著對的方向。」
溫德爾的遺體被送上了車。同時上車的是費恩·基汀和他的團隊。
海利正要跨上去的時候,卻被伊恩一把拽了回來。
「喂,你幹什麼?」伊恩冷著臉問。
「我想要送溫德爾。」
「你不是想要送溫德爾,你是想要仔細觀察她的遺體然後幻想她死前的經歷!」
車子開走了,伊恩與海利仍舊站在冷風裡。
「你是不是在擔心?」海利仰起下巴,笑容裡是讓伊恩火大的戲謔。
「擔心什麼?」
「擔心我進入溫德爾死前的世界。擔心我會痛苦,會窒息,會死在自己的幻境裡。」海利一步一步靠近,他的氣息自伊恩的唇縫間遊走而過,彷彿要掀開伊恩心底緊閉的秘密,將最原始的一切呈現出來。
「你幻想你自己死過許多次了,不差這一次。」
伊恩還未及轉身,他的衣領忽然被拽了過去。
條件反射,伊恩扣住對方的手腕向下壓,就在那一刻,海利猛地吻了上來。
壓倒性的力量,帶著瘋狂而不容拒絕的氣勢,彷彿衝向地獄深處。
伊恩被迫半仰起了頭,海利的手掌死死扣住伊恩的後腦,將他壓向自己。
一切失去了固有的規律。
伊恩第一次發覺自己竟然不懂得如何反抗,他向後踉蹌著,而海利卻緊追不捨。
直到他的後背抵在了電線桿上。
海利的親吻是脫離節制的,與之前半帶玩笑與調侃的親吻不同,這一次充滿了讓人心悸的意味。
一輛車行駛而過,車燈由遠及近晃過他們身邊,伊恩驟然回過神來,抬起腿,膝蓋狠狠撞向海利的小腹。
還未觸上對方,海利已經退後,放開了伊恩。
路燈之下的他,拖拽著伊恩的視線。
「剛才你心動了,對吧。」海利的手指抹過自己的唇角,看起來囂張又性感。
伊恩沉默地看著海利,眼睛裡泛著寒意。
「你現在在心裡想像,你給你的槍上膛,一槍兩槍三槍……直到把槍膛裡的子彈打空,而我的腦袋就像被錘爛的椰子一樣。只不過伊恩,如果這不是你的想像,而是現實,你是否仍舊覺得爽快。」
「你錯了,我想的不是這個。」
伊恩冷然離開。
海利跟上他,與他並肩而行。
「哦,那麼你在想些什麼?難道是和我滾床單?」
「這個案子結束之後,我會申請調任。」
「調任去哪裡?」海利笑著問。
「沒有你的地方。」
「那麼只有一個地方可能沒有我了。」海利停下腳步,揚高了嗓音說。
伊恩沒有開口,繼續往前走。
「天堂。」海利對著伊恩的背影說。
伊恩與紐約警方對在場的上百名賓客以及酒店服務人員進行了問詢。幾乎所有人都表示,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溫德爾就表示自己很累,想要到酒店客房裡休息一下,在那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她。
伊恩調出了酒店當日的監控錄像,他想要知道溫德爾到底是怎樣去的頂樓。
但是他們發現,溫德爾是自行去的頂樓。當她走在走廊裡的時候,身上也沒有綁著任何碎玻璃片。而且溫德爾離開酒店房間的時間是晚上九點二十,這距離她的屍體被發現有三個多小時。
到底這三個小時發生了什麼,酒店頂樓沒有監控錄像。
費恩·基汀和他的團隊檢查了溫德爾留在房間裡的水杯,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伯恩醫生卻在溫德爾的體內發現了少量鎮定劑,並且在她的後背發現鎮定劑注射的針眼。
「這個劑量能讓溫德爾失去意識多久?」伊恩問。
「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之間。時間不會很長。」伯恩醫生回答。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伊恩,「怎麼沒有見到拉塞爾探員?你們發生爭吵?還是他對你意圖不軌被修理了?」
伊恩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問:「那麼溫德爾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心臟病突發。」
「心臟病突發?」伊恩皺起了眉頭,「這聽起來就像自然死亡。」
「她本身就應該有心臟病。我在她的血液裡檢測到了少許心臟病藥物的殘留。」
「那麼她的心臟病突發是不是因為鎮定劑?」
「不是。應該有什麼刺激到了她。」伯恩醫生並沒有放棄追問伊恩,「海利那傢伙的行動真的很迅速。他做到什麼地步了?應該不止接吻,看你強壓制內心怒火的模樣……看你走路又很正常,難道是你上了他?所以他爬不起來了?」
「明天早上我應該能看見溫德爾的屍檢報告吧?」
「哦,伊恩……你真的太無趣了!」伯恩醫生攤了攤手,「不過我喜歡!」
伊恩去到了「小呆子」費恩·基汀那裡。但是與案件有關的一套資料都已經被海利取走了。
「費恩,能請你單獨再給我一份嗎?」
「為什麼?你們不是搭檔嗎?」費恩正專注地檢測什麼樣本,頭也沒有抬一下。
「我和海利需要用不同的角度切入案件,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討論,避免互相影響。」
「哦,是這樣。明天早上我會讓人再準備一份送去你的辦公室。」
費恩看起來真的很忙,伊恩點了點頭。
當他回到自己的公寓時,蘭瑟窩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畫架上蓋著白色的布,伊恩微微撩起少許,蘭瑟發出一聲呢喃,睜開了眼睛。
他向他比劃:你回來啦!
伊恩笑了,揉亂了他的頭髮,「為什麼不到床上去睡?」
我畫著畫著就困了,本來只想休息一會兒,沒想到竟然睡著了。
「你還有很長的時間,不需要急於一時將作品完成。」
伊恩讓蘭瑟回到臥室去休息,自己坐在沙發上看著牆壁上的掛鐘。
已經凌晨四點多了,睡覺什麼的也沒有意義。
伊恩閉上眼睛,後腦靠著沙發。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是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我是伊恩·康納。」
「伊恩探員,我是克裡夫!拉塞爾先生不見了!」
聽到海利的名字,伊恩莫名感到疲憊。
「也許他到哪裡散心去了。」
說不定這傢伙就在他的公寓樓下徘徊。
「不……不是的!你知道先生有的時候會不對勁!剛才他的桌子上還擺著溫德爾案子的一些照片,忽然他就出門了!」
伊恩用力皺起了眉頭,心想:不會吧。
「克裡夫,我知道你很尊重海利,為了他你什麼都願意做。但最好不要撒謊騙我。」
「……既然這樣,我很抱歉打擾您休息。晚安,康納先生。」
克裡夫的聲音沉冷了下去,利落地將電話掛斷了。
伊恩閉上眼睛,不到兩秒又睜開。
因為他已經睡意全無。
海利在看了溫德爾的案件資料之後就離開了,如果他是真的要進入溫德爾死前的時刻,那麼他一定是回去晚宴的酒店樓頂了。
伊恩起身,開著車前往酒店。
他剛來到酒店樓下,天邊已經開始泛白,路邊的流浪漢仰著頭似乎在看什麼。
伊恩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胸口的心跳差點停止。
海利被掛在樓頂上,隨風搖擺著。
「媽的——這個瘋子!」
伊恩第一次覺得自己忍無可忍。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槍打斷那根繩子,讓那個混賬摔下來一了百了!
伊恩飛奔進酒店電梯,來到頂樓,衝了過去。
風很大,拴住海利的繩子在欄杆上被風吹得左右挪動。
伊恩懷疑這根繩子到底結實不結實。
「海利!海利·拉塞爾!你他媽是醒著的還是已經死了!」
海利的身體在風中搖擺,伊恩真的不知道這傢伙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海利·拉塞爾!你他媽睜開眼睛給我爬上來!」
海利只是低著頭,伊恩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在風中瘋狂搖曳著的髮絲。
一浪接著一浪。
令人無比惶恐。
伊恩用手拽住繩子,一點一點將他向上拽起。好不容易將他的上身拽到和欄杆齊平的位置,伊恩迫不及待雙手抱住海利,將他拖了回來。
海利完全沒有意識,腦袋靠在伊恩的肩上,兩人摔坐在地上。
伊恩單手撐著身後,仰著頭,望著深遠的天空,用力呼出一口氣來。
「holy *!」
伊恩覺得自己的神經差一點斷了。
他用膝蓋頂了頂海利。
「喂!你給我醒醒!喂!」
伊恩知道這傢伙不會回應他,於是大喇喇向後倒下,躺在了地上。
驀地,他一腳將海利踹開。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痛到大聲呼喊了。但是海利只是摔在一邊。
伊恩站起身來,用力按住頭頂,瞪著海利。
然後一把將他扛了起來,來到酒店裡,將海利扔進了一間房間,並且借來了一把餐刀。
酒店服務生有些緊張地看著伊恩,「先生,我們需不需要叫醫生?」
「心理醫生嗎?」伊恩諷刺地冷笑了一聲,「我懷疑這世上有哪個心理醫生能治好他的神經病!」
說完,伊恩將餐刀的尖端扎進海利的手指裡。
「你們的餐刀都消毒了吧?這傢伙總是擔心破傷風!」
「……那是……當然。」服務生嚥下口水。
血液從傷口冒了出來。
伊恩握著海利的手指,直到一絲顫動傳來,海利倒抽一口氣,猛地睜開了眼睛。
伊恩冷冷地看著他,「你的酒店樓頂飛降之旅感覺如何?為什麼不給自己配個降落傘?有沒有攝影記者跟拍留念啊?」
伊恩以為海利會調侃著回復他什麼。但是他卻側過身來,緊緊扣住自己的胸口,睜大了眼睛,費力地呼吸。
他用力地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伊恩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