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們望住對方,誰都沒有動,誰都想看清楚對方眼底的自己。江湖狠狠咬了徐斯的耳垂一下,他一顫,又顫到她的深處。兩人彷彿都被驚醒了一般,互不相讓地彼此拉扯和接近,好像比賽,非要勝過對方。

然則,比賽結束,並未能有勝負。

徐斯死死抱著江湖,不願意起來。他說:「這兩次我們都忘了一件事。」

他的手摸在她溫軟的小腹上。

江湖也摸到自己的小腹上,咬了咬嘴唇。有些話有些事情已經不可能像最初那樣容易釋懷,不容易釋懷的事情就難以解決了。

而徐斯說:「如果有了,我們就結婚吧,我幹不來斷自己後的事兒。」

他的聲音帶著激情後的性感,她聽得出他不像是在開玩笑。正因為不是玩笑,所以她一震,非常意外,「What?」

徐斯親親她的嘴,「江總,顯然你沒做好跟我長期抗戰的準備,計劃是怎麼做的?」

江湖悶悶低頭,「我感到壓力很大。」

徐斯哭笑不得,她又拿這句搞笑話出來,算不算在搪塞他?她怎可以老是搪塞他?他翻身壓住她,「行了,就這麼說定了。你有了,我們就結婚。主動權在你手裡,我壓力都沒大,你壓力大什麼?」

在他身體誠實的反應下,江湖所有的異議和反抗均被視同無效。她徹底鬱悶了。

徐斯就是徐斯,他既然已有決定,所有言行均如計劃進行。他想要同江湖有更多的相處時間,每週必會抽出一天與她共度,不是在江家老宅,就是在他的浦東小別墅,或看碟或聊天,活動乏味,但不乏溫馨。

他們鮮少再出去用餐,徐斯也不再帶江湖參加各類公關應酬。他情願找Cee CLub的主廚做好餐點送來別墅。這點同江湖實在很相似,他們都不是太喜歡自己生活中所必須融入的那種人群活動的人,如非必要,寧願獨自享受所有閒暇時光。

江湖有興致時,會簡單做幾樣西式小吃,口味都比較一般,徐斯倒是能不多話地全部吃光,但會毫不客氣地損她兩句。

江湖把嘴一撅,他就吻上去,直到她氣喘吁吁。

徐斯口上雖然說過「有了就結婚」的話,但之後的每次親熱都曉得做好保護措施。激情完畢,他會溫柔地抱著她去浴室清洗,而後各自佔據床的一半入睡。床上的楚河漢界,分得很清楚。

這點他們又很相似,在各自內心同對方保持了一段距離,算不算是保護自己的行為?

但徐斯會帶著江湖同他幾個好友聚會。徐斯的摯友不多,就那麼幾個,除了江湖所認得的莫北,還有兩位,都是已婚的身份,每次出來帶著妻子孩子,人口眾多十分熱鬧。他們會輪流做東組織活動,郊遊、燒烤、唱歌、打牌、釣魚、出海,都是極其普通的活動。誰做東,誰就預備活動的所有器械、食品和流程。

有一回是徐斯組織爬山打靶和燒烤。江湖從小到大一直是人群中的焦點,喜歡指揮若定的感覺。她有了老高的興致,確定了地點和時間,還包了一輛中型巴士,請大家都不用自己開車,享受同車出遊的樂趣。

江湖一手買好所有的食品,因為不太會做食品的準備,特地請教了莫向晚和徐斯的另一個朋友關止的妻子藍寧。

莫向晚和藍寧都是比較擅長廚藝的,提前一天到江湖家和她一起把烤肉類醃製好。江湖學得很用心,人本來就聰明,一個下午就全部會了。晚上徐斯到江家過夜,她特地烤了蔬菜和雞翅膀加菜,徐斯建議,「不如你跟著她們多學幾天?」

江湖抽了幾張擦手的面巾紙丟到徐斯腿上,「美得你,本小姐生來就不懂伺候大爺。」

徐斯擦了手,拽著她坐到自己腿上,嘴上還油膩膩的就親了上來,江湖慌忙推著他的臉逃開,他噓她,「我是為你好,免得以後應對家務壓力大。你做什麼事情都好,就是家務做不好,那得多丟人。」

江湖一邊躲他一邊嚷,「丟人?丟什麼人?」

徐斯笑,「丟我的人。」

「呸。」

她終於被他捉住壓到牆上,彼此之間不留一絲縫隙。

江湖推著徐斯,「省點你的體力,免得明天被你的哥們兒殺得片甲不留。」

第二天的活動十分歡暢,在巴士上,一眾人的興致就很高。莫北和莫向晚的大兒子莫非生性活躍,一路充當小主持人,請爸爸媽媽和各位叔叔阿姨輪流表演節目不算,自己還模仿周立波,自嘲了兩句「頭勢清爽不清爽」,把大人都逗得前俯後仰。

關止小夫妻把他們的一對龍鳳胎帶了出來,不過一歲多的寶寶,已經能看出不同的性格。女寶寶很沉靜,總是睜著大眼睛看著大人,大人逗她,她就笑笑,露出小門牙,讓大人愛得不行。若是不逗她,她也能安靜地看著大家。男寶寶就活躍得多,一路不停伸手要大人抱抱,也不怕生,就是不肯自己獨自待著。

江湖見著有趣,把他抱起來,徐斯教她,「這小子好玩得很,你這樣抱他,他會拍手。」

江湖學徐斯講的那樣,像蕩鞦韆似的抱了抱寶寶,果然逗得他咧嘴笑起來,拍手「呀呀」叫了兩聲。江湖愛得不行,親了親寶寶,沒想到寶寶也伸了腦袋過來親她,弄得她一臉的口水。

江湖從來沒有同這麼小的小孩子相處過,雖是被親了一臉口水,司還是很開心。徐斯掏出面巾紙替她擦了臉,轉頭嘲笑關止,「我就說你這兒子是條小色狼。」

關止涼涼地說:「會說話嗎你?見過這麼懂禮貌的小孩子嗎?這叫禮尚往來。」

徐斯同他這幾個哥們兒講話就愛互相抬槓,一副互不相讓的樣子。但江湖能看出來他們的感情很親厚,不禁暗自歎息,自己從小到大只在父親的堡壘裡稱王稱霸,生性總要勝過同學同事一籌,所以二十多年竟沒有交到一個半個知心的好友,讓人生平添許多寂寞。

同徐斯交往以後,尤其是自日本回來,他帶著她認識了他的好友們,他的那些朋友們個個都家庭美滿,性格有趣。

其實她很羨慕,所以每回的聚會都會很投入。許久以來,她不曾真正歡悅過,笑鬧過。而她是實心渴望能夠這樣的。

這天的活動是在浙江的山區,風景秀麗,依山傍水,天氣又很好。江湖訂了開在深山裡的五星級酒店,各項設施都很齊全。到酒店放行李時,徐斯才發現江湖給他們各自訂了一間單人房,朝向湖面,視野極好。

他倒沒多說什麼,進房放了行李,然後帶著眾人爬山,到了半山腰的臨湖打靶區。大家先在湖畔草坪上的燒烤區野餐,吃了很豐盛的一頓。然後女人們留在外頭照料孩子和釣魚,男人們則進去打靶。

莫北因為近視,所以並不太擅長此道,乾脆換下江湖去玩。裡頭的徐斯和關止比試正酣,兩人的環數不相上下。她替徐斯鼓掌叫好。徐斯換子彈時,回頭衝她笑了笑。

江湖想,看起來他們出身相似,家境也不相上下,但他這位倜儻的公子哥兒的人生比她的要有趣味得多。譬如,她從來沒有出來享受過這樣的野趣和刺激的遊戲。一來是沒有夥伴,二來也是由父親帶大,天生少培養了她這份玩心。

徐斯教她給子彈上膛,如何瞄準,貼著她的身體,在她耳邊低語,「今晚我去你那兒。」

結果江湖每槍都沒中靶,徐斯在她身後看得直樂。

一天的遊戲很酣暢,晚上大家又齊聚山裡的農家樂餐廳,各種野菜和魚頭湯都很出彩。飯後回到酒店,江湖抱著肚子躺在床上動都不想動。

她仰望著窗外的天空,繁星幾點,落在山間,看起來是有好夜景的。她爬起來拉開窗簾,走到陽台上,伏在欄杆上。湖邊樹著一桿一桿的圓形路燈,好像一把珍珠撒在瀲灩的湖面上,更襯出一片波光粼粼。

江湖的心情寧靜,迎面的風也是寧靜的。

隔壁陽台有人問她:「在想什麼?」

徐斯也靠在欄杆上,笑著望著她。

江湖問:「你常和朋友一起出來活動嗎?」

「差不多。」

「我覺得我的人生真是乏味。」

徐斯問:「怎麼這麼說?」

江湖說:「我小時候一直是一個人玩,長大了也是一個人玩。」

「你爸爸一定不放心你和別人玩,你是女孩,又有這樣一個厲害的爸爸,和我不一樣。」

江湖把下巴輕輕擱在手肘上,慢慢蹲了下來,高度就和一個小女孩一樣了。

「我小時候也來過這樣的地方,跟著爸爸參加這個研討會那個頒獎典禮,這個簽約儀式那個合作會議,他總把我一個人留在酒店裡,不管酒店是面對高山還是大海,我只有站在陽台裡看看風景。他說,如果我一個人奔出去,跑丟了的話,就會很麻煩。」

徐斯說:「我的朋友關止,你也看到了,只要他在他女兒身邊,就一定抱著不放手。女孩兒是要嬌慣一些的。」

江湖點點頭,笑起來,想起徐斯那位朋友帶著女兒時小心翼翼的模樣,她又想到了父親。她說:「從小到大,我只有一個玩伴,爸爸也只放心把我放在他身邊。他會盡心盡力地跟著我,不讓我有任何危險,但是他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到底喜歡玩什麼不喜歡玩什麼。他都是隨我的便而已。」

徐斯知道她說的是誰,他承認自己心裡有些許的不是滋味。他往外看了看,這裡是二樓,江湖那邊的陽台比這裡突出半米,有扶手相連。徐斯就忽而在這邊的扶手一撐,躍上欄杆,矯健地跨到那一邊欄杆上頭,順手一拉扶手,躍進了江湖的陽台裡。

整個動作雖然一氣呵成,可也把江湖嚇了一跳,這裡雖然只有兩層高,但那個高度也是有些危險的。她站起來撫著心口,叫:「你做什麼?」

徐斯走過來,伸手把她抱在懷裡,他說:「你大了,也該換個伴兒一起玩了。老是緬懷往昔,對我這個男朋友多不尊重?」

江湖把頭低下某。

徐斯輕輕吻她的發,「小蝴蝶,我很高興我帶你玩過的,是你爸爸沒帶你玩過的。」

江湖伏在徐斯的懷裡,「徐斯,因為這些都是我沒有體驗過的,所以我才不容易確定。」

「確定什麼?」

「一些情緒。」

「你想得太多了。」

「也許吧。」

她仰起頭,他吻住她,然後稍稍離開,又抬頭望望月色,說:「今晚的一切都不錯,不要辜負。」

徐斯掏出手機,撥動幾下,竟響起一串悠揚的曲調,江湖熟悉的嗓音緩繡響起。

Maybe I hang around here,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

We both know I got somewhere else to go,

But I got something to tell you,

That I never thought I would。

But I believe you really ought to know,

I love you.

江湖怔了一下,才想起來是0livia Newton John的歌,自己那張Olivia Newton John的碟片被徐斯借走至今未還,原來他都聽過了。

徐斯把手機擱在地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一手環抱著江湖的腰,一手執起她的手。

他們不是第一次在月光下跳舞了,他們的舞步已很協調,身體已很親密,一貼近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江湖貼近著徐斯,雙手慢慢改為環抱住他的頸,他抱著她的腰,輕緩隨意地舞動,讓她能安心地閉上自己的雙眼。

這一刻這一秒,她滿心所想的,只有眼前的男人。

月光灑在她身上,山風在她的耳邊拂過,這個夜晚,她所感受到的只有他的氣息。

這一次的活動結束之後,徐斯又稍稍改變了他同江湖的相處方式,他開始不避諱在騰躍同江湖同進同出了。

好在工人們和中層都不敢講老闆的是非,高層這兒岳杉同莫向晚都不是多事的人,也絕口不提。倒是裴志遠老懷寬慰地講了一句,「女孩子家一個人在商場摸爬滾打總是不好的,有人撐著,你爸也能放心不是?」

江湖只好乾笑,但真怕了舅舅會四處炫耀。

這一段感情,之於她而言,雖然徐斯給予承諾,她總是不敢欣然把全部都接受下來。

徐斯應是何等樣人?她心中早就下過定義的。只是後來事態的種種,徐斯此人的種種,各項的發展超乎了她自己的權衡和想像。每每多思深一寸,就會輾轉反側。如何應對?如何繼續?他們是否真會有一個錦繡未來?

江湖自小到大從來沒有過這樣複雜而難以決斷的情緒。

但是,徐斯的擁抱一如既往地火熱,私下相處時的耳鬢廝磨,往往會讓她忘情。江湖時而會歎息,女人畢竟比男人多了那麼多軟弱,多了那麼多的情。

徐斯反而毫無江湖這樣糾結的情絲,他有了想法,必定雷厲風行地去實行。在騰躍接送江湖時,偶爾碰到來接送妻子的莫北。

莫北問他:「看樣子是真的打算定下來了?以前從沒見你帶女伴跟我們一塊兒聚過這麼多回。」

徐斯對朋友毫不隱瞞,「是的,天時地利人和。我沒看出這個選擇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我總不見得一輩子打光棍不是?」

莫北忍不住笑起來。

徐斯說:「我們處了大半年,一切都很合拍。我也沒有想到最後會是她。」

莫北深有感觸,說:「緣分總是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來找你,能理解。」他拍拍兄弟肩膀,說,「想好就好,只不過這些日子看下來,有些地方你要斟酌斟酌。」

徐斯挑高眉毛。

「不要一味以己度人。」莫北說。

徐斯問:「你這麼看我?」

莫北聳肩,「以我對你的瞭解,有這樣的感覺。當然我的感覺不一定正確。」

徐斯笑起來,「也許,我一向主觀能動性強,不輕易被外界改變想法。不過既然我想到的,一定會是最好的辦法,於公於私都會有益。」

徐斯在自己心內又把全部的念頭轉了一遍,再次確認是不是於公於私都會有益,他的經驗告訴他,他的決定應該是正確的。

他依舊決定按照他的安排繼續後面的事情。

頭一樁是洪蝶的生日會。徐斯是第一次想在家庭聚會中攜伴出席,他同江湖這樣說:「下個月嬸嬸要過生日了,我們家兩位長輩,生日的時候總要聚聚,偶爾會請三四位親朋好友。」

江湖心內一觸,問:「洪姨下個月過生日?」

徐斯答:「所以請你用你的眼光挑個禮物,順便撥冗列席。」

江湖一點即明這樣的家庭聚會,徐斯帶她出席是意味著什麼,她忍不住了,追問:「徐斯,你是真的想好了嗎?」

徐斯摟住她的肩膀,「江湖,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

「都有。」

又是這樣坦白,徐斯不是不氣結的,恨不能掐她兩下才解恨,他何曾對一個女孩用心至此。

但是江湖撫摸他的眉頭,「徐斯,我是覺著現在這樣去參加你們徐家的家庭聚會,好像一切都快了點,那就有那麼點——那麼點——」她斟酌了一下,「不真實。」

徐斯歎氣,「江湖,在你眼裡,我是怎樣的人呢?」

江湖講:「你是做什麼事情都會有計較的人。」

徐斯笑,江湖是瞭解他的,因為瞭解他才生出萬般的不確定。他喜歡這個女孩,也許正因她的犀透和她對他的瞭解。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心,加深對她的擁抱,「小蝴蝶,我可真喜歡你。」

直白的愛意表達,徐斯不是第一次說,可只有這一次,才讓江湖真正心旌蕩漾。

她不禁暗罵自己:為何要對自己這樣沒有信心?是否父親的離去,讓自己連面對感情的勇氣都沒有了?一轉念,她又想到了高屹。

是的,江旗勝的女兒自小可以什麼都能擁有,唯獨感情,一直求而不得。

真正的愛情是什麼樣子?如高屹之於海瀾?還是就像如今的徐斯待她?

若她同徐斯一如最初只是一場遊戲,她亦有遊戲態度可待之,但,她知道自己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質變,逐步瓦解了她原本以為很堅固的心防,她早沒有了最初的鏗鏘決定,在享受歡愉的最初的欣喜很卻以後,她開始怯懦。尤其是怕失敗。

當然,她能看出徐斯的情意,從最初到現在,徐斯的感情是在升溫的,而如今她卻不知該怎麼面對徐斯,才能令自己真正釋懷和快樂。

江湖也暗自歎自己引以為傲的那些衝勁和自信全部丟到哪裡去了。只是,每每想到高屹,她比任何時候都確定,自己是喪失了任何的自信和勇氣的。不過她所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會在另一個特殊的場合又遇見了高屹。

那是在父親的墓前。

江湖一直沒有告訴徐斯,父親的忌日同洪姨的生日是在同一個月。這也是她一開始聽說洪姨生日時產生驚訝的原因。

她沒有告訴徐斯父親的忌日,而徐斯再有心,也會有疏忽的地方。是她對徐斯有所保留了。

這樣時節,有人慶生有人祭亡,真真實實的生死兩重天。

江湖還是想自己獨自一人和父親待著。父親故去之後,她每隔兩三個月會到墓園祭拜;在父親的墓前靜坐,看雲卷雲舒,什麼都不想。

今次,她想把她的捷報稟報父親,自己在日日進步,不會玷辱先人名聲。

江湖是轉過一棵雪松時,看見有人立在父親墓前,雙手握成拳,垂在身前,頭也垂下來。一身黑色素服。

她在雪松後頭停住,她在想,為什麼高屹會出現在這裡?

這時候,高屹做了一個讓江湖驚訝的動作。他慢慢蹲了下來,輕輕撫著墓碑,表情肅穆,而嘴唇微動。

他在同父親說什麼呢?是宣洩還是懺悔?抑或高屹畢竟是念舊的,可他卻處心積慮做出那樣的圈套。

江湖很想走過去問出這個疑問,但不敢跨出這一步——她一如既往地怕著這個男人,渴望接近而又不敢接近,五內會移位,不知是愧還是恨,是愛還是怨。

世間有太多難解的情緒了。

江湖最終仍是沒有跨出這一步。一直等高屹走了以後,她才走到父親的墓碑前。

父親的遺像並不慈愛,不是在她面前的那個爸爸的樣子,而是選了他的一張雜誌採訪照,那是曾笑傲江湖、睥睨天下的企業家江旗勝。

江湖拿出手絹,把父親的照片擦拭乾淨。再把供飯、供酒一一擺好,學老人那樣焚香燒紙,下跪磕頭。這樣最俗氣的祭拜,才能表達自己的哀思。

《我要逆風去》